漂亮的大眼睛笑得弯弯的,他说,“宝贝,新年快乐。”
“诶?前面那条路怎么被封了,要不我就停在前面路口吧,然后您往里走一点就到了,不然反而绕路。”离目的地只剩几百米时,司机师傅看了一眼前面的路况,对郝暻说。
郝暻不再多想,连忙集中注意力,确认了一下导航页面,然后说好的,就停那吧。
“好嘞,您下车后再直着往前走五百米就到了。”司机又热情地说。
“嗯嗯,我知道,我来过的。”郝暻紧了紧手里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最终目的地,和几天前那条短信里的地址一模一样。
郝暻决定赴约了。
赴约的理由明显和过去不同,但心情却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想见沈回了,仅此而已。
郝暻,你也有点贱了。下车的时候,郝暻撑开伞,这样想道。
*
这一周沈回都很忙。
不仅是工作上的事,还要忙家里的事。
母亲在上周日打来了电话,说你叔叔这两天就要转院了,我一个人顾不过来,你有时间就过来,沈回自然说好。
叔叔是沈回的继父,沈母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她的财运很好,自己收入很高,嫁的男人也都是极有钱的,可惜爱情运实在不行。
第一任老公,也就是沈回的亲生父亲,在沈回十岁那年变了心,抛弃了他们母子。现在的这一任又患了重病,要不停做手术、化疗,才得以延续生命。
从小到大,母亲对沈回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儿子啊,不要强求,一切都顺其自然才好。
这次叔叔的病情又不稳定了,沈母的朋友给她介绍了一个名医,商量第三次手术方案,周一的时候刚刚成功转院过去。
“儿子,你叔叔的手术日期差不多定下来了,就在下周五,跟你说一声。”
“好的,妈。”沈回按照约定时间准时将车停在了路边,刚下车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你自己也当心身体。”他又说。
“你也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工作别太拼命,要按时吃饭,晚上早点睡觉。”
“知道。”
可能是童年经历的原因,自家的这个儿子总不比别家的那样热络、亲昵,也从来不会撒娇,沈母清楚这一点,没说两句就说那你去忙吧,然后结束了通话。
沈回没有带伞,他刚收起手机,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的小雨,待视线下落之时,就看到了街道正对面的人。
郝暻穿着一件短款的小夹克,露出腰线来,显得比例很好,他打着伞,正准备过马路,头发看起来是剪过了,精致又清爽。
没一会儿,他同样看到了马路对面的沈回,人行横道还是红灯,郝暻举起手挥了挥。
十几秒后,红灯转绿,郝暻跨过斑马线,跟着人流慢慢走了过来。走近之后,沈回才看清他的脸上有几分不自然。
“你来了。”沈回看着站定在面前的人,说。
“嗯。”
“剪头发了?”
“上午刚剪的。”郝暻眼神乱飘,完全不和沈回对视超过三秒。
“你怎么不打伞啊?”他又说着,往前了一步,将伞面盖过了沈回。
沈回站在原地不动,他个子高,很自然地从郝暻手里接过了伞,小指蹭过了郝暻的食指。
“我们去哪?”沈回问。
“不知道,我没想法。”郝暻的心莫名跳得有些快,明明两年前第一次真正和沈回正经约会,都从没有紧张过,“听你的。”
沈回想了一下,说:“那去我家?”
炮友约定还历历在目,“去我家”这几个字所代表的意思不再单纯,郝暻终于将目光抬起,和沈回短暂对视了一会儿,然后说,好,去你家。
一路上,郝暻都还是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对的,他很想像以前那样,无所谓地对自己说开心就好,但现实是,光是坐在沈回的副驾上,就足够调动起他所有的感官。
“你喷香水了?”开出去一段路后,沈回突然问。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卫衣,整个人看上去很休闲。
“没。”郝暻摇了摇头。
“你今天好好闻,车里现在都是你身上的这个味道了。”
“噢,可能是理发店给我摸的护发精油味吧。”郝暻状似不经意地说,侧过头去,脸颊有点泛红。
“我们现在是要去花园街?你东区的那套房子不住了吗?”他又问。
“嗯,花园街43号。”沈回重复了一篇这个无比熟悉的地址,“现在基本只住那边了,换来换去的,麻烦。”
“哦。”郝暻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就这样,郝暻跟着沈回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公寓楼下,再次坐电梯来到了以为不会再踏足的十三层。
开门的时候,沈回说了一句:“到家了。”
外面的天还是阴沉沉的,室内随着开关打开的暖色灯光就显得如此温暖和珍贵,郝暻鬼使神差地跟着说了句:“嗯,到家了。”
这天沈回不同于上一次,很温柔。
郝暻仰着头,拼命忍着叫出来的冲动,觉得这股温柔比粗暴对待他要更加磨人。
两小时后,郝暻跑去冲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沈回正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看一份文件。他套了件衬衫,下半身只穿着短裤,露出结实的大腿,使得这一幕多了两分色情。
郝暻走到沙发边,捡起扔了一地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好,对沈回说,那我走了。
沈回从文件上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我知道了。
又是这四个字。
郝暻咬了下嘴唇,往玄关走。他弯下腰穿鞋的时候,腿还有点抖。
好不容易有些狼狈地穿好鞋,郝暻正欲推门离开,这时听到屋内传来了沈回的声音。
沈回的音量很低,听起来也有些疲惫了,但在安静的公寓里格外清晰。
他说:“下周六见。”
那疲惫反而让他的声音多了一些人情味,但说出来的内容,还是一样不管郝暻的死活。
第14章
主打一个即时欢愉,不谈真心,这就是炮友。
或许也是能留在一个人的身边,又不会再被他的无动于衷伤害到的最佳方式。
自那天起,每周六中午,沈回都会来接郝暻。
他们坐着车,一起回到花园街43号。郝暻在完事后总是话很少,他不准自己停留太久,不准说一些多余的话,温存的贤者时间更是禁忌。
他提醒自己,这次真的只“寻开心”,不要有重蹈覆辙伤心的可能。
就是每次被接去公寓的路上,看着和他接头的沈回,郝暻偶尔会有种作为秘密情人,真被包养上了的错觉。
这样过了大半个月,快要迎来第三个周六的礼拜,沈回的短信却一直没来,一直到周五,才和郝暻的休假审批一起达到了。
有个项目成功收尾,老板批了几天的假给大家,再加上之前攒的调休,郝暻打算下个礼拜好好放松一下。
看到流程通过的消息正开心着,手机又“叮”的一声,郝暻给沈回的号码备注成了很搞怪的“happy friend”,点进去后,却发现不是熟悉的时间和地点。
--抱歉,这周太忙了,明天再说。
郝暻回了个ok。
又不是男朋友,没有追问什么的必要,这样看倒反而轻松了,郝暻想。
可话是这么说,周六真正到来的这一天,郝暻却没有出门,也没有作计划安排。
他在自己的公寓里无所事事了一天,一直到很晚了,天都黑得彻底了,他才从沙发上晃晃悠悠站起来,打算去洗澡,这时短信却来了。
在一如既往的时间和地点后面,跟着四个字:
--还能来吗?
郝暻站在原地,看着屏幕右上角“22:32”的字样纠结了一会儿,发了个:
--能。
定位是郝暻家附近的一家汤面店,沈回站在色彩饱和度很高的红蓝色招牌下面,穿着一身黑,反而很显眼。
郝暻一眼就看到了,他走过去,叫了一声沈回,然后发现他的脸色看起来很憔悴。
“你这是一整天都没睡?”郝暻站到他的边上问。
“嗯,两天没怎么睡了。”沈回的声音带着点鼻音,听起来也疲惫极了。
郝暻惊了一下:“怎么回事,工作忙成这样?“
“这周都在外地出差,”沈回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今天刚落地,从机场直接过来的。”
他又问郝暻你这个点还没睡?郝暻无语了一下。
“废话,我睡了还怎么出来。你怎么……”
还没说完,郝暻又将剩下的字咽了回去。
你怎么出差也不说一声?又或者,你怎么这样了还要过来见我?可无论是关于报备行程,还是见面动机,都不是炮友该问的。
“我看你都这样了,要不直接回去休息吧?”最后郝暻指了指自己的眼下,示意黑眼圈。
但沈回站着不动,只是垂下眼睛扫了郝暻一眼。
“先吃饭。”他说。
“今天我过来,是来让你陪我吃饭的。”
浓重的夜色里,街边霓虹闪烁,身后有人从店里走出来,郝暻被拉着往边上让了让,听到拉自己的人这样说。
跟着沈回一起坐在拉面店里的时候,郝暻的脑海里忍不住浮现了一句——炮友难道还要管陪吃啊?
但他看着沈回大快朵颐的样子,还是没有真的说什么。
沈回点的是一份排骨拉面,符合他的口味。虽然清淡,但汤底浓郁,肉质细嫩,再加上一颗溏心蛋,让人食欲大开,郝暻看着看着,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老板。”郝暻举起手示意,“这边再加一份面吧。”
“我自己吃的。”他跟边上的沈回补充。
沈回点了点头,自然是没意见,老板很快再次拿了一份菜单过来,郝暻看了看,指了招牌榜上一份本土改良过的魔鬼辣味面,说就要这个。
“那么辣,你吃得了吗?”老板走后,沈回皱起眉问郝暻。
“哎呀,那就是看着辣。”郝暻信誓旦旦,“那个是日式拉面改良的,日式的,能辣得到哪里去?”
沈回还是皱着眉:“这都大晚上了,你忘记之前你宵夜吃麻辣烫,吃成肠胃炎的事了?”
往日吃辣史上的黑料被翻了出来,郝暻心虚地撇了撇嘴。
“那就是个意外,沈回,你没必要每次看见我吃辣都要拿出来说一遍吧?这次肯定不能了。”
满碗红汤的面被端了过来,郝暻挥了挥筷子,看起来很有自信。
“真是又菜又爱吃。”沈回吐槽了一句,又拿过柠檬水,提前倒好一杯在旁边。
这碗面最终还是在郝暻一边吸气一边灌水的操作下吃完了。
他明显低估了辣度,被辣得眼泪都流出来,控诉日式怎么也能辣成这样。沈回叫他不要吃了,可他边擦眼泪,边说:“但是很好吃啊。”
教沈回哭笑不得。
出店已经十一点多了,沈回叫了车,说一起吧,先送你回小区门口,顺路,郝暻没有推脱。
开过去大概十几分钟,中间司机不熟悉这边的路段,错过一个拐弯路口,又多绕了十几分钟。
沈回在后座上昏昏欲睡,还不忘确认路线,一直到快到郝暻家了,正想提醒一声,这时发现郝暻的不对劲了。
“不舒服?”沈回转过头,看到郝暻正缩在座位上,用手抵着肚子,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一下子清醒了。
“没事,有点肚子疼。”郝暻的声音有些变调,“但不厉害,可能一会儿就好了。”
他没好意思说实际上他还有点想吐,沈回的警告可能是一语成谶。正想着家里还有什么药一会儿能吃,突然有只手伸了过来。
沈回一把抓住了郝暻的手,并轻捏了两下。郝暻的手心很凉,且在出冷汗,沈回确认过后,很快就松开了,他转而冲着司机,非常果断地说:“师傅,麻烦去最近的医院。”
“医院?”郝暻几乎是立马叫起来。
“我不去。”
但沈回根本不管他。
“就前面那个路口右转就好,对,然后一直往前开,那边有家医院的,谢谢。”
给司机指好路,他才转过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郝暻。
“忘了上次吃的苦头了吗?”
语气全然严肃,表情在昏暗的车内看上去有点吓人,沈回说着,又问郝暻是不是还想再体验一次?
上一次肠胃炎郝暻就拖着不去医院,自己瞎找药吃,上吐下泻了好几天。想起那次的经历,郝暻没话反驳了。
一路上,司机开得飞快。道路很通畅,再加上沈回拜托司机开快点,没一刻钟,就到了最近的那家医院。
郝暻下了车,疼痛使他的身体不能完全站直,他微微佝着背,捂着肚子,在医院的大门口对沈回说,你回家吧。
“已经十二点多了,很晚了,”他朝沈回挥了挥手,“我自己进去就行。”
“我陪你,快走吧,别逞强。”沈回直接就要带着他往里走。
郝暻站着不动:“沈回,你都好几天没休息了,回去吧,哪有我看病还有你陪的道理?”
他问出来的语气仿佛真的很疑惑,沈回就停下脚步,转过身。
医院的门口有很长的两排香樟,春天了,散发着很好闻的气味。在一棵茂盛得出奇的香樟下,沈回有些无奈地笑了。
“郝暻,”他说,“我不是你男朋友了,没错,但你别搞得我像什么无情无义的人一样。”
“你放心,就算是在路边看见一只受伤的小猫,我也会带着它看病的。”
两片香樟叶砸在肩头,郝暻听着,觉得身体里有哪个角落,也被落叶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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