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楚韵有没有办法?
祁天凌求助的眼神看向楚韵,正好对上楚韵看过来的杀人般的目光。
祁天凌心下一惧,无比心虚,再顾不上端架子,“是本王大意了,楚大夫可有办法?”
楚韵又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想鸟他,径直越过一众下人去到枫景旁边。
其余医者连忙让位。
老太医瞅了一眼楚韵,心下不屑,暗道:“老夫行医这么多年都不敢尝试,你一介草医竟敢称能,弄出人命,看你担待得起?”
并不是太医没有办法,而是他不敢尝试。枫景头部受撞,颅内有淤血,导致昏迷不醒,须用银针穿颅引出,弄不好要出人命。
太医不想担责,宁愿被骂庸医无能,也比吃人命官司好。
但楚韵不同,他没得选,如果连他都不出手,枫景便真的没救了。
摒除一切杂念,将银针在火上烤灸后,专心致志地为枫景扎起来。
余下众人个个屏住呼吸,不敢打扰。
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老太医瞅着楚韵神思复杂。
祁天凌则攥紧了拳头,手心沁出冷汗。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为一个对他有所图谋的人担忧。
大抵是生命为贵,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会看重的吧,祁天凌如此为自己辩解。
夜风寒凉,携着阴气四处穿梭,给沉闷的空间带上了几分恐惧。
黑暗笼罩,竟有一股末日之感,明日的阳光仿佛成了无望的奢求。
四更落寞,五更又起,人体进入了一天之中,生命最薄弱的时期。
楚韵行医多年,见惯了生死,但那些都是陌生人。没有人像枫景这样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的存在过,时悲时喜的交流过,这个纯真无害的少年渐渐走进了他心里,成了他身边亲人一般的存在。
楚韵竭尽全力的保持冷静,却还是紧张的出了一身汗,鬓边碎发被汗淋湿贴在耳边,仍不断有汗浸出,背上里衣被汗浸透,夜风一吹,冰凉刺骨,却还要忍着,不能打颤,手不能抖。
他身体虽康健,却并非习武之人,体能有限,熬了这大半夜,有些撑不住。好在挺到了最后一根银针抽出,上面已经没有血迹,剩下的就看枫景何时醒来了。
楚韵疲惫至极,顾不上守礼不守礼的,就趴在枫景旁边儿睡着了。
其余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个个似公鸡点头啄米。
祁天凌看了一眼趴在枫景旁边的楚韵,心绪复杂,有点儿酸楚,有点儿堵,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味道品不出。
他皱了一下眉,英俊的脸上色彩变幻。他不在的这些日子,他们二人究竟是以何种关系相处,又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胸怀坦荡如秦王,竟也起了这种猜忌,回过味后,不由自嘲一笑。
第八章 醒来
晨曦微光渐起,黑暗散去,新日来临。
晨风拂过树梢,又带走几片枯叶,在风中飞旋几圈后掉在地上无奈翻飞,最后归于静止。
枫景的卧房内,横七竖八的睡了一地人,除祁天凌和其他几名医者外,其余人都在。
后半夜,小鲤在地上放了碳火,众人睡在地上并不是很冷。
枫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被皇帝追杀,一直在不停的逃命,逃过很多陌生的地方,最后停在一处悬崖边,不假思索的跳了下去,失重感传来,枫景惊醒出声,“啊……”
楚韵一个激灵,险些从床沿滑到地上,他睁开惺忪的睡眼,便和枫景那双惊恐木讷的眼睛对上,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好,有反应。
楚韵松了口气。
枫景看了一眼满地睡着的人,又看向楚韵,闷痛的头脑隐约记起一些零星的碎片,随后慢慢合拢凑成一段完整的记忆。
脸上无波无澜,并没有逃过死亡的喜悦,唯独看向楚韵时,心里充满内疚。
“可是清醒了?”楚韵关切的问。
“嗯。”枫景点点头,声音有些颤抖,“谢谢你。”
“呵!”楚韵像是听到什么稀奇事儿,“救了你十几次,终于知道说声谢谢了?”
“嗯,谢谢你,楚大哥。”枫景一本正经起来,楚韵反到有些不适应了。
“别了吧,‘大哥’我当不起,你可是王妃。”楚韵一本正经的强调,并没有嘲笑的意思。
“别这样叫我,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别人叫我无所谓,我不喜欢听到你也这样叫我。”昨日一番真心错付,枫景对‘王妃’这个词产生了抗拒。
楚韵:“为何?”
“为何?楚大夫在你心里是有什么不同吗?”祁天凌笔直的长腿跨过门槛,带进来一阵冷风,脚步落地沉稳有力,“还是说,王妃这个词于你而言是一种耻辱?”
枫景与楚韵二人同时睁大了错愕的眼睛,二人互看一眼,心照不宣。
难不成祁天凌一直在听墙角?
“很惊讶?”祁天凌说的不紧不慢,似有情绪在酝酿,“可怜本王夜不能寐,一直待到天明,竟为他人做了嫁衣。”
这句蛮横无理,栽赃陷害的话一出,令枫景与楚韵二人都险些惊掉下巴。相处这么久,竟不知祁天凌也有如此不讲理的一面。
枫景白了他一眼——虚情假意的给谁看?
楚韵则懒的解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二人的事,本大夫不想掺和。
“告辞!”
向祁天凌行了个常礼,随后挎起药箱就走,行至门边又回过头来扔下一句,“可别再做傻事。”
后一句显然是对枫景说的。
“楚大夫放心,本王保证不会再让他麻烦你。”日夜派人看守,我就不信他还有机会去找死!
“如此,最好不过。”希望你说到做到,信守承诺,本大夫感谢你八辈祖宗。
枫景有些不舍,若他不出事,恐怕再难见到楚韵。目光跟随那人消失的方向,久久不愿回神。
这一幕看在祁天凌眼里,无名火顿起。
“都睡死了吗?给我起来通通滚出去!”祁天凌借题发挥,一声怒吼,满屋子下人都遭了池鱼之殃。
如睡梦之中一声惊雷,炸得人魂飞魄散,反应过来的下人连滚带爬的往外奔,生怕落了后遭受更重的惩罚。有两名跑的慢的,还被祁天凌一人踹了一脚,直接踹飞出去。
枫景第一次见识到祁天凌的坏脾气,原先评价的半个好人,如今坏的连渣渣都不剩。
祁天凌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如此动怒,他明明那么厌恶枫景,为什么又看不得他在乎别人?
被祁天凌一吼,枫景本就闷痛的脑袋更是头痛欲裂,原本还有点血色的小脸刷的变得惨白。
祁天凌还在动怒中,忽地发现枫景情况不对,几步跨过去双手扶住他,“怎么了?”
“被你吼的……头痛。”枫景恹厌的回答。
“……”
祁天凌瞬间熄了火气,有点自责,“我又没有吼你,那些个下人太不像话了,守着个病人都能睡着,万一有个什么事都没人知道。”
“本王在外拼死拼活,他们却在这里享福,没有一点下人的样子,没有哪一件事做好过。”想到那些下人连看个人都看不好,祁天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看来是平时缺乏管教,一个个都养成松散的习惯了。
枫景怔愣的望着祁天凌,脑子嗡嗡的,没法正常思考,大致辨别出祁天凌在为他说话。
只不过伤疤还在,痛未消,为什么受的伤他还记得,只当耳旁刮过一阵风,风过了便什么都没留下。
眸子清澈无瑕,不染世事尘埃,如一朵出水清莲,蝶翼轻轻颤动,就那么怔怔的望进祁天凌心里。
扶在肩头的手缓缓上移,去触碰那白瓷般的脸颊,猝不及防的被一道声音打破,烫手般的赶紧缩回。
“公子,药煎好了,趁热喝吧。”小鲤端了药过来,并没有发现刚才那一幕。
之所以唤枫景“公子”,因为他是枫景从娘家带过来的仆人。在秦王府的三年,全靠小鲤相依相伴,倾力照顾,否则,按王府下人处处苛刻枫景的行径,枫景怕是一天也待不下去。
小鲤用勺子在药碗里搅了搅,舀起一勺,吹凉了就往枫景嘴里喂,枫景也很配合的乖乖喝下。
祁天凌在一旁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索性抢过药碗,学着小鲤的样子,舀起一勺,吹凉了就去喂枫景。
第一步学到了,第二步却没掌握好,拿兵器的手终是做不好这些事,洒了枫景一胸襟药汁。
“……”逞能被打脸,又不想妥协,祁天凌脸上尬色一闪而逝。
他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小鲤,感觉碍眼。
“你先下去。”祁天凌对小鲤说。
小鲤向枫景投去询问的目光。
枫景轻轻的点了下头。
祁天凌接下来的举动让枫景大跌眼镜——他含了一口药在自己嘴里,捏起枫景的下巴,对着嘴就往里送。
一点都没洒,很好!
就着这样的姿势,祁天凌给枫景喂完了一碗药。
第九章 痴心妄想
小鲤退出去后,余光瞥见这一幕,险些打了个趔趄。
南房内,唐嬷嬷趴在床上哀叫连连,身子动来动去,双手使劲儿捶床,片刻不愿消停。
春枝扔了手上的巾帕,作势不想管她,“你能不能忍着点,动来动去我怎么给你上药?”
“老娘痛啊,怎么忍得住?呜呜……”哀叫变成了哭泣,唐嬷嬷呜呜哇哇,“都怪那个该死的……呜呜……枫景,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让王爷……呜呜……这么维护他。”
“还有你,”唐嬷嬷看向春枝,“也是个不中用的,从小在王府长大,都没把王爷勾住,白瞎了这一张脸!”
“我也没长得多好看啊,又不是没照过镜子。”春枝小声的嘀咕,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她也就比一般的女子长得稍好一点,并没有像唐嬷嬷说的那样出色。
“老娘不管,你必须想办法爬到王爷床上去。”唐嬷嬷似下了决心般,豁出老脸不要了。
“娘……”毕竟是黄花大姑娘,春枝臊得满脸通红,“你可要点脸吧,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
“脸值几个钱?他枫景一个男人都不怕被人压,你还怕什么?”
春枝迷惘的瞪了唐嬷嬷半晌,竟无言以对,纠结得左手掐右手,最后似想通了什么似的,把心一横,“那我该怎做?”
害臊归害臊,心里还是想的,像祁天凌这种有权有势,又威猛帅气的男人,哪个女人不想?
春枝光是想想就心神荡漾,姣好的脸上红云密布,就差没有滴出血来。
唐嬷嬷这才满意,扒着的身子也不扭了,吩咐春枝给她上药,又趁此间隙为她出谋划策。
“王爷不是说我们虐待枫景吗,那咱们就明面上讨好他,做些吃的,用的给他送去,趁机多与王爷见见面。”唐嬷嬷瞅了一眼春枝,放低了声音,眼含暗示,“具体该怎么做,见机行事。”
春枝羞臊得咬紧了嘴唇,最终点头,轻轻“嗯”了声。
唐嬷嬷露出奸计得逞般的笑容。
小鲤端了早膳给枫景送去,路上撞见刚给枫景喂完药出来的祁天凌,一改往日的憎恶态度,喜形于色的道了声,“王爷。”
“嗯。”祁天凌应了声,漫不经心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淡淡的扔下一句,“照顾好你家主子。”
小鲤急忙点头应下, “是,王爷放心,小鲤一定照顾好公子。”
再抬头,祁天凌已向着前院的方向走出几丈远。
春枝用补药材炖了一只鸡,盛了两碗放在食盒里,说是给枫景送去,实则是故意绕到祁天凌面前去,意图不言而喻。
途经前院时,恰逢一群下人正在受罚,不由得心生畏惧,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开始左右摇摆。
王爷这次回来铁了心要整顿王府下人。
春枝不敢造次,提起食盒灰溜溜的折返,不情不愿的往枫景住处而去。
忽听一道严厉的声音传来,“继续,本王说了严惩不贷,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春枝打了个哆嗦。
想必王爷已经看见自己了,一声不吭的来了又走,反而引人起疑,不如直接面对,打定主意,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这个令她从小就仰慕的男人,是那样的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行至祁天凌面前,春枝颤抖着身子,欠身行了一礼,问了安,就听祁天凌毫无温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为何在此?”
春枝心下一紧,心跳漏了半拍。她该怎么回答这个尴尬的问题?
一时紧张到不知所措。
祁天凌半眯眸子,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食盒,“提了什么?”
“回……回王爷,这是给王妃做的鸡汤,给王妃补身子的。”春枝结结巴巴的回答。
“既是给王妃做的,为何不直接给他送去,到这儿来做什么?”祁天凌一改往日的随和,凡事都变得严肃起来。
第十章 严加看守
“奴婢这就给王妃送去。”在祁天凌的威严震慑下,春枝感觉头顶压了座大山,险些压弯脊梁,她一刻都不敢多待,只想快速逃离。
刚挪动步子,就听祁天凌摄魂般的声音传来,“慢着。”
春枝如芒在背,僵硬了一瞬,才木讷的转回身来,失魂落魄的叫了声,“王爷?”
“把食盒打开。”祁天凌命令中带着审视的意味。
真相就要浮出水面,揭晓后的希望与失落并存。
春枝咬紧了牙,既然避无可避,那就豁出去吧,总要迈出这一步的,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心里有个底。
颤抖着手揭开食盒盖子,两碗香气四溢的美味便呈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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