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的心情是真的很不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陆秋白选择直接忽视掉姜林提出这个的问题。
“我更喜欢你原来的样子。”姜林突然说。
陆秋白差点没端稳手里的酒碗,一点酒液洒在姜林的手背上。
姜林低下头,眯起眼睛,好像在反应手背上是什么。
陆秋白遮掩似的立马用衣袖将她手上的酒渍拭去。
谁知姜林忽然拽住她的袖子,摩挲着说道:“不过现在这个样子,也挺好的。”
陆秋白听她提起之前的事情,一时心情也有些低沉,凉凉道:“是吗?”
姜林浑无知觉,自顾自道:“你怎么样都好看。”
这是她第三次强调好看二字,惹得陆秋白不自觉地要摸摸自己的脸蛋,心底在想:真有这么好看吗?
不料手抬到一半,才发现姜林攥着她袖子的手还没松开,陆秋白悄悄地扯了一下,没有扯出来。
姜林又低下头去看,陆秋白提醒道:“袖子。”
见她不应,陆秋白又无奈地重复一遍:“你抓着我的袖子做什么?”
姜林一把坐回去,将她的袖子都扯得变了形,还捏在手里把玩道:“还是原来的衣服更衬你。”
陆秋白见袖子抽回无望,只能配合地“嗯”一声。
“不过现在这衣服穿着也挺好的。”
陆秋白另一只手端起酒碗,将碗里的酒饮尽,才道:“我知道。”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上任。”
“好。”
“放心,我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嗯,我知道。”
“你也陪我去采药吧。”
陆秋白顿了一下,方才续道:“好。”
眼见姜林说话声音越来越小,陆秋白眼疾手快,趁着她磕到桌角之前将人扶住。
恬淡的脸庞沉沉睡去,眉间还簇着一缕化不开的忧愁,陆秋白抽出另一只手,将酒坛封好,酒碗也收起来。
不过一只袖子还在姜林手里紧紧捏着,只好一手扶着她,一手艰难地将酒坛藏到隐蔽的地方,再将酒碗冲净归位。
而后才慢慢地扶着她回到她的房间,借着月光将床铺上的被子铺开,把她轻轻地扶上去,又将鞋袜褪去,给她掖好被角,才要去将被捏皱的衣袖抽出来。
陆秋白见依然抽不动,又使劲去掰她的手指,试图将她攥着的手掰开,没想到姜林平常看起来不似武人,手上的力气却出奇地大,她尝试过好半天,却依然没有撼动她的指尖分毫。
陆秋白白费半天劲,额上也沁出些许密汗,转而看向房里有没有剪刀。
虽然这身袍子就这样剪坏有些可惜,但是姜林的名声要紧,若是白日叫人瞧见,怕要平白无故给她招来闲话。
只是左右逡巡一圈,她也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利器的踪迹。
算了,手撕一下吧。
陆秋白再次尝试一番,发现自己酒劲也有些上来,怎么都使不上力。
罢了,还是把袍子先脱在这里好了。
她里面只穿着一件单衣,若是脱去外袍,她一身单衣走在街上,怎么想怎么怪异,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唯有暂且如此。
她正要解开外袍的衣带,不料姜林一个翻身,将她的衣袖拽得更拢了一些,连同她内里单衣的袖子也一块抱在怀里。
这可不妙,她总不能光着身子跑出去吧。
陆秋白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当时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答应她喝酒了呢?更没想到她酒量居然这么差,看起来和她的镇定完全不符嘛!
“姜林,姜林。”她戳戳姜林的肩膀,试图把人叫醒一点。
虽然说扰人清梦不太好,但总比明日起来被人看到、有口说不清的好。
姜林睁开一点眼缝,陆秋白心中一阵欢喜,醒了!
谁知她只是虚虚地看过一眼,转手就将陆秋白戳她的那只手握住!
然后再次闭上眼睛,沉沉酣睡过去。
陆秋白头皮发麻,这算是个什么事?现在她只想倒回半个时辰前,干脆利落地拒绝姜林喝酒的邀请!
只是天下哪有什么时光倒流,现在她也只好乖乖认栽,任由姜林抓着她的手,就这么别扭地枯坐在一旁。
算了,只要天亮之前把人叫醒,到时候再抓紧出去也不迟。
陆秋白守着静默的姜林和透着明月的窗棂,渐渐失去清醒的意识。
姜林是被高昂的鸡鸣声叫醒的,她睁开眼,发现一个人趴在自己床边,立刻吓得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小刀,迅速坐起来。
这时她才发觉自己手里攥着一角衣袍,反应过来是陆秋白。
她讪讪地松开自己的手,将小刀放回枕头底下,轻轻地挪下床,推门出去洗漱。
在她出去之后片刻,陆秋白朦朦胧胧地从睡梦中醒来,见床榻上无人,这才惊觉天色已经有些放亮的趋势,连忙站起来,悄悄往外看去,见外间暂时无人,迅速地出去将门掩上。
不料没走两步,就迎面撞上回来的姜林,一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磕磕绊绊道:“我……我先回去……晚些再来。”
不等姜林有所反应,就一溜烟地跑了。
徒留姜林站在原地,始终想不起昨晚之后发生了什么。
陆秋白跑出医馆才发觉身上的衣袍有些不太整齐,衣领是歪的,袖子也是皱的,看起来就不太正经,惹得路人都频频回头。
幸好现在街上人不多,不然一堆人对她行注目礼,她可能得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才好。
她一边走一边将自己的袍服整理整齐,低着头努力将衣袖上的褶皱抚平,加上一大早起的急,也就没太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忽然迎面撞上一个有些硬的东西,磕得她脑壳生疼。
一声暴喝随之而来:“谁啊!走路不长眼睛吗!”
作者有话要说:
陆秋白:什么啊!怎么这就醉了?
姜林: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第44章 栉风沐雨(七)
陆秋白连忙道歉,那人见是个文弱书生,态度也还算好,只不耐烦地抱怨几句,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这一声暴喝惹得周围人都不由得看过来,好几双眼睛盯着她,让她觉得自己当真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着急忙慌地就要赶紧离开。
身侧却有一个声音忽然叫住她:“状元郎一大清早这般着急,是要去哪里?”
她转过身,略有些迷茫地看向叫住她的人,疑惑道:“尊驾是?”
那人哈哈一笑,自嘲道:“状元郎真是贵人多忘事,吾乃刑部公孙江,之前我们在琼林宴上见过的。”
陆秋白恍然大悟:“原来是公孙前辈,是后生无知,请前辈见谅。”
公孙江挥挥手表示不在意,又问起最初的那个问题:“你这一大清早匆匆忙忙的,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陆秋白连忙道:“无事无事,多谢大人关心,晚辈只是急着去赶早市,就先告辞了。”
“原来如此,那你快去吧。”
陆秋白躬身拱手表示告辞,便匆匆转身离去。
身后的公孙江看着她匆忙的身影,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过这仅仅只是一个小插曲,经过来回商议,最终选定的良辰吉日就在七日后,陆秋白抓紧时间用姜林给的银钱以及之前的得到的赏赐在城中置好宅子,准备好一应所需,广发请帖,延请师友。
一大早陆秋白就穿戴整齐,身着大红色的喜服,头戴官帽,骑着马领着迎亲的队伍向姜家而去。
一路上喜乐的锣鼓声阵阵作响,围观的路人层层叠叠,绵长的迎亲队伍在路上缓慢地行进,短短的一段路途,甚至花费了比平常更多一倍的时间才总算到达。
陆秋白虽然事先做足功课,详细了解过一番婚仪的流程,而今真临到门前,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先是进门之时姜家侍女们齐齐堵在门口,给她出过不少难题,待得好不容易进门去,又见薛清方带着几个女伴出来,直让她散足红包,尽配合她们的游戏与题对,才勉强让她进去。
待得好不容易进入宗庙,与姜林的母亲和父亲稽首见礼,将带来的雁礼放下,才得意将身着红装的姜林接出。
一路吹吹打打回到新宅,二人遵照礼制一路走过不知撒上的是什么果子的毯子,一步步来到堂前,拜过天地长辈,便就此礼成。
不过这还没有结束,直到现在宴请宾客们才陆陆续续前来,陆秋白还需到前厅去迎接宾客。
不少或熟悉或眼生的面孔都来到她的新宅庆贺她的乔迁以及新婚之喜,陆秋白身着喜服,逐个接受每个人的恭喜,直笑的两颊生硬,脸部发僵。
来者大多都是她的邻里、同科以及朝中各部的官员,其中不乏从未有过交集之辈,但得益于陆秋白的新身份——新科状元、即将上任的阳州监州、李阁老亲自做媒的弟子兼勇宁侯的外甥女婿,这场并不算十足隆重的婚礼,源源不断地涌进恭贺的人。
甚至几日前路上遇到的刑部侍郎公孙江也带着贺礼前来。
“卢小兄弟,恭喜恭喜啊。”
陆秋白抬眼一看,带着那套标准的笑容迎道:“晚辈谢过公孙大人,大人能来,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还有尹寻文和谢临安结伴而来。
“恭喜卢兄。”
陆秋白客气回礼:“多谢二位,快快里边请。”
以及一位不速之客。
“哟,真是恭喜新郎官喜得美眷呐!”
陆秋白闻言看去,正是那欠收拾的崔信卓,此刻一身白衣,旁若无人地就要强入门中。
好在陆秋白早有准备,已提前请来几个护院的,这时正好派上用场。
“怎么?来者是客,状元郎不会不欢迎吧?”
陆秋白不卑不亢:“往来者才是客,不速者自为敌。”
崔信卓夸张地做出吃惊的表情,“不可置信”道:“什么!崔某视卢兄如手足,卢兄竟然要为区区一个女人与为兄翻脸么?”
陆秋白不料他一张嘴居然这般颠倒黑白,迅疾道:“胡说!我何时与你称兄道弟?明明是你无礼在先,如今安敢厚颜无耻继续来扰?”
崔信卓却是继续胡言乱语道:“卢兄居然如此无情,枉费崔某一番心意,真是叫人心凉!崔某为卢兄肝脑涂地也不辞,卢兄何必将我拒之门外?”
陆秋白听她这般闹事堵门,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寒芒。
那眼神叫崔信卓也不由得心下一沁,转而又复打起精神,心中安慰自己,不过是一个没什么背景的穷小子,自己何必怕她!
陆秋白恼怒不过一瞬,立刻便冷静下来,崔信卓选择今日上门挑衅,便是有恃无恐,料定她不想自砸家门,若是此时被她激到,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
面对这种言语上的死缠烂打,陆秋白并不想继续多费口舌。
不如先将人稳住,稍后再慢慢收拾。
于是改变语气道:“崔兄这是说的哪里话,小伍,你亲自带崔兄上座。”
说话间示意护院中武力最强的那个将人带进去,小伍领命而去,崔信卓见她这么快服软,心中更多几分鄙夷,自己刚刚就是错觉,此人这般胆小怕事,不过一只蝼蚁,她刚刚怎么会有一瞬间真的感到一丝寒意?
这厢陆秋白将人一一接待完毕,婚宴开席,她尽可能地八面玲珑照顾到在场所有人,一句句恭贺的话语不要钱似地砸出来,喜庆的红色映满眼帘,催的她眼前发昏,整个人几乎都要飘起来,虚得摸不着实处。
崔信卓眼看时机成熟,站起身正要向陆秋白发难,就听得陆秋白含着笑一路敬过来,正走到她这一桌。
不等崔信卓开口,陆秋白就是一声高喝:“崔兄!”
与此同时还拉住她的手,牢牢将她的手腕锁住,一面继续道:“诸位请听我一言!今日我要特别感谢一人,那就是崔信卓崔兄!”
崔信卓正要出口的话被陆秋白打断,一口气堵在胸口,一下将到嘴的台词给忘记了。
没想到手也被她钳住,她本下意识就要将手挣脱出来,没想到陆秋白看起来文弱,此时却像吃过大力丸似的,掌中蛮力让她根本无法得逞。
“你……”
陆秋白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不由分说就将人往台上拉。
这时所有人都听到她的声音,渐次安静下来,看着今日的主角之一,静静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陆秋白眼中神色莫名,脸上带着假笑,意态一如既往狂放道:“多亏崔兄,今日我才得以与爱妻喜结良缘!”
宾客中已经有那好事的连忙问道:“哦?这是为何?快细细道来!”
陆秋白十分满意这样的捧哏之人,笑着接道:“若非日前崔兄相逼,以别样的手段诬陷爱妻的医馆,置爱妻多年的心血与死地,也不会有今日的圣上赐婚,喜结连理之事!”
宾客大都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回答,一时间无人接话。
崔信卓不料她居然敢当众揭穿此事,当即反驳道:“你胡说……”
陆秋白眼神都不屑分给她一个,继续道:“大家说,我是不是应该感谢崔兄?”
这时才有人起哄道:“没错!是该谢谢她,这样的人怎么还有脸坐在这里!”
陆秋白顺势道:“卢某又岂是那等仗势欺人,目中无人的鼠辈?门在那边,崔兄请吧。”
崔信卓气结:“你颠倒黑白!”
在场之人大多都是为陆秋白捧场而来,虽然崔氏家大业大,不少人有所顾忌并不敢做这个出头鸟与陆秋白站在一起,同崔氏之人作对。
但此时此刻能在这里的人,也不可能为了崔氏子明目张胆地和陆秋白唱反调。
故而一时间场间无一人为崔氏子说话,哪怕她现在气愤填膺。
崔信卓破罐子破摔:“明明是你这个小人夺人所爱在先……”
这么好的机会,陆秋白自然不会任由她继续大放狂言,不等她说完就继续打断道:“哦?这么说崔兄的意思是当今陛下识人不清咯?这桩婚事是陛下亲手谕旨,难道陛下也是助长小人风气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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