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生长在北境,可也终归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哪里会知晓这些床笫之事,对于这个吻痕,于她而言,她的确是不清楚这是何物。
但既然在脖子上,便不得不多几分谨慎,她关切地问:“殿下,您这是……”
赵缚感受到她炙热的视线,立即反应了过来。
他脖子上有一道暧昧的吻痕,是今日他逼着叶抒给他亲的。
只是这印子并不深,淡淡的一点点。
若不仔细瞧的话,倒还真还看不出来什么。
不过赵缚还是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脖颈,掩饰道:“哦,夜间蚊子咬的。”
林幼南闻言,仍旧是有些疑惑,但见赵缚都已经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只点了点头,回道:“正值夏日,的确多蚊虫,”她说着,便掏出一个香囊,面上娇羞不已,却还是十分实诚地递到了赵缚的面前,“殿下若是不嫌弃的话,佩戴上这个香囊,蚊虫便不敢近身了。”
她轻声呢喃着。
饶是赵缚于她距离不过两三尺,也未能听得太清楚。
只是他睨了一眼林幼南手中的香囊。
绣工虽不算太粗糙,但中规中矩的,也没什么看头,他一个皇子,随身佩戴个这种玩意,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除非这是叶抒亲手做了送给他的……嗯,其实叶抒亲自给他买的也行,但现在他好像不能要求这么高,叶抒瞥了一眼,他自己亲自付钱也行,也算上叶抒的心意了。
赵缚想着,并未立即伸手去接。
林幼南举着香囊的手有些发酸,发现赵缚并没有要收下的意思后,她这才讪讪地收回了手。
依照大雍的风俗,赠送香囊,乃是表达爱慕之情的,若是在腰间悬挂着心上人所赠的香囊,则表示有所归属,在民间也多用于寓意定情。
林幼南忍不住地失落。
她发现,赵缚似乎还是不怎么喜欢她。
虽然只是这么一个细微的举动,可也能从很大的程度上反应,赵缚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
否则他又怎会让自己这么尴尬地举着香囊?
赵缚见林幼南眼底的光亮逐渐熄灭,他心中的烦闷也更甚了。
这么一点小事也要不高兴。
他不愿意惹出什么事端来,于是随口敷衍道:“既是防蚊虫的,你还是自己收好较为妥当,孤一个男人,皮肉糙实的不怕咬,倒是你初来乍到,上京的蚊虫可要比北境更为厉害。”
林幼南哪里会不明白,这不过是赵缚的一番托辞,可她却还是愿意相信他。
他若是不愿意收,大可以直接拒绝,但他愿意和自己解释这么多,那便证明他还是对自己不一样的。
林幼南想着,还是将手中的香囊强行塞给了赵缚,“殿下,我还可以再做。”
她怕赵缚会因为她方才的举动而生气,于是连忙解释道:“这香囊中乃是我精心调配出来的药材,对于驱赶蚊虫十分奏效,这香囊中含有薄荷叶,还能提神醒脑,殿下您日日操劳……”
赵缚不愿再听她继续啰嗦,于是连忙打断道:“那孤便多谢县主了。”
他说着,便略显嫌弃地将那香囊暂时抓在了手中。
可心中却怎么都不是滋味。
好烦林幼南。他在心中崩溃咆哮着。
可是面上还要和她装得感情和睦,当真是太为难他了。
再这样演下去,赵缚都担心,若真的夺不到这个皇位,他或许可以改行去唱戏,戏子可能都没他演的这么好。
日日都戴着一个虚伪的面具。
他连自己都快要认不出自己来了。
赵缚低头,胡乱地踢着路面上一颗碎石子。
好想叶抒啊……这种时候要是叶抒在身边就好了。
第269章 刑场
见赵缚收下了香囊,林幼南眼底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收下了便等同于,他默认了自己的心意吧?
也算是不枉费她如此费劲心思地去贴合他的喜好。
二人进了坤宁宫的宫门后,在太监的带领下,一同踏进了太后的殿内。
赵缚并未见过几次这位太后,当年先帝去世没多久,太后因忧思过度,在宫中没便去了住多久,便去了蓬莱洲带发修行。
太后膝下并无子嗣,但却一直尽心照顾着先皇后留下来的唯一的儿子,只是在那场夺嫡之乱中,她也没能护得住那个孩子,被早就想要夺得皇位的赵旭,一剑刺死在了她面前。
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养了多年的孩子,倒在自己面前,而杀他们的,却是他们的血脉至亲,太后当时简直快要崩溃了,她哭得失声,直至昏厥过去。
至于赵旭为何没有趁机赶尽杀绝,将太后也一并处理了,而是允了她离开皇宫,前往蓬莱洲,这其中又有不能人道的秘辛了。
若是说起来,便是三天三夜也未必说得完。
“皇祖母。”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赵缚和林幼南一齐跪在了地上,向背对着他们,正在虔诚地诵读佛经的太后请安。
虽是太后,可她的年纪却并不太大,三千青丝中竟也找不出一根白发。
她并非先帝的发妻,先帝的发妻,乃是太后的亲姐姐,但先皇后生皇子时,难产血崩而亡,先帝深爱发妻,为了不委屈这个孩子,他便娶了如今的太后,也就是先皇后的妹妹作为续弦,因为太后爱慕先帝,也因为这个孩子,体内流着的血,有一半是虞氏的,是她亲姐姐的。
先帝并不害怕她会对皇子不好。
赵缚望着太后的背影走神,直到他身旁的林幼南轻轻地用胳膊撞了他一下,他这才逐渐回过神来,将思绪从回忆之中剥离。
听到动静后,太后也放下了手中的犍稚[1]和佛珠,在身旁的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转过身来,看向跪得笔直的赵缚和林幼南。
太后上前了几步,语气中透露出满满的疲惫。
她轻声说道:“都起来吧。”
她对这几个所谓的孙儿,都没什么感情,过阖宫上下,得知了她从蓬莱洲回来,替赵旭暂时接管六宫事宜后,都纷纷过来向她问了好。
所以赵缚会来,她并不意外。
只是她今日得见了林幼南后,却忍不住地热泪盈眶了。
“好孩子,你母亲可是丁氏?”
太后的身子似乎十分虚弱,她只是走几步,脸色便苍白了不少,可她却似习以为常一般地,一把拉住了林幼南的手,越看越觉得眼眶酸涩得厉害。
林幼南不知太后为何会知晓她的母亲,但她还是十分乖顺地点头回答道:“回太后,家母的确是丁家的。”
太后拉着她走到软榻前坐下,眼中的慈爱都快要将人溺死其中了。
她嗓音哽咽道:“像,实在是太像了,好孩子,你和你母亲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
林幼南从太后的只言片语之中,试图拼凑出一些往事的真相,但很可惜的是,父亲并不和她多说有关于那场夺嫡的混战。
她也是从士兵们口中艰难地拼出了一些细节。
如今太后说的这些,她大概也都是听不明白的。
但她能够感受到,太后眼中的情绪,是与故人久别重逢后的惊喜。
难道太后认识她的母亲吗?
林幼南心中忍不住地想着,但疑窦就像是雪球,越滚越大。
……
但接下来的谈话,太后都不再过多地透露从前的事情了。
在皇宫里,这是不可说的忌讳。
直到日渐西沉,二人才从坤宁宫里走出来。
一个下午,都听着太后絮絮叨叨,对于他们这样的小年轻来说,倒真算得上是一个挑战。
“孤得回一趟景和宫,天色渐晚,孤派人送县主出宫吧。”赵缚说着,不等林幼南出言表达自己的态度,便径直向着远处的小太监招了招手,“好生将县主送出宫去。”
若是白日,林幼南或许还能腆着脸,说去他的景和宫参观一圈,但此刻已然不再合适说这样的话。
哪怕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也不能。
被旁人瞧了去,只会骂她不守妇道,眼见天色都不早了,还与赵缚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
甚至还会将她在生辰宴上,与魏和玉那档子破事也拿出来遛一遍。
这皇宫里的人,每日的生活枯燥乏味,又提心吊胆,编排他人似乎便成为了他们这无趣生活之中,唯一的一点乐趣了。
她就算自己不在乎,可整个林氏在乎,父亲一生征战沙场,为大雍付出了太多心血,她得为了林鸿朗的颜面,再做得更好,更为谨慎些,不能再被任何人捏住了把柄。
小太监行至他们身前,林幼南温柔地向赵缚行了一礼拜别,随后便跟着小太监一同往宫门口的方向走去。
送别林幼南后,赵缚便去打探消息了。
他听闻,那夏汾被赐了凌迟之刑,所谓凌迟,便是用剃刀,将人身上的皮肉,一块一块地剔下来,若是行刑之人手法娴熟的话,那剔下来的肉,片片薄如蝉翼,最后被剔得只剩下一个空骨架子,以及脖颈上的那颗项上人头。
而行刑的时间,也自然地要用上好几个时辰。
犯人则是清醒着昏迷,又在昏迷之中清醒过来,在这样无尽的痛苦之中缓慢地死去。
赵缚还未走到刑场,便已经闻到了空气中漂浮着的浓重血腥味。
他低头,借着两侧点燃的火炬,看清地上流淌着的黏腻液体,乃是腥臭的血液混合着脏污的浊水。
他停下了步伐,隔着门,远远地瞧了一眼刑场上的木桩子上捆着的夏汾,已经被剔得,只剩下一个空骨架子了。
想来就算是技艺再好,这夏汾也没有活路了吧。
赵缚倒还是头一次见这凌迟之刑,甚至整个大雍,这也还是头一遭。
由此可见,这件事对赵旭的打击到底有多大。
刑场上的几道身影忙碌着,赵缚也没了看下去的欲望,他收回了视线,转身往后走去。
可刚走没几步,便看到了官兵押解着囚车,往刑场这边过来。
整整五个囚车都被装得满满当当。
不出意料的话,囚车上的,乃是郑氏族人。
直到囚车缓缓驶近了,他才看清楚车内的人,竟全是郑氏的男丁。
赵旭看起来也不像是心慈手软之人,怎么可能会放过那些女眷们呢?
但他还未来得及猜想女眷们去了何处,一个押解囚车的官吏便认出了赵缚的身份,向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他语气中满含着讨好的意味“五皇子殿下,您怎么到如此污秽之地来了?”
赵缚随口敷衍道:“用过晚膳后,想着消消食,一时不注意竟走到刑场来了,听到这有动静,便来查看一下。”
官吏哪管赵缚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委婉地劝道:“殿下,此地实在是不宜久留。”
赵缚点头,但视线却落到了囚车关押的郑氏族人身上,他将那名小吏拉到了一旁问道:“郑大人这是犯了何错?怎的全抓来刑场了?”
小吏重重地叹了叹气,“小人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上头吩咐我们连夜去捉,我们也不敢耽搁。”
闻言,赵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随手掏出来一袋银子,塞到了那人手里,“那怎么只抓了男丁?郑氏的女眷们呢?”
小官吏拿了这么大一袋子钱,自然是喜笑颜开,他一边说着惶恐,一边却忍不住地掂了掂分量。
他见赵缚如此好奇,他便破例向他透露道:“回殿下,女眷们都被充为官/妓了。”
注:
[1]敲木鱼的棒子通常被称为犍稚。这个词来源于梵语,意味着打击或被打击的物体。
第270章 我对你的感情不是交易
“充为官妓?”赵缚有些不可置信地复问了一遍。
赵旭竟然下令,将郑氏的女眷们,全都充为官妓了?
这对一个曾经辉煌的家族来说,是何等的耻辱。
而那些女眷们从此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那些曾经在朝堂至上受过郑氏的气,或是遭受到郑氏打压的官员们,如今都会特意地去找郑氏的女眷们撒气。
他实在是没料到,赵旭竟然如此地赶尽杀绝。
其实似乎也合理,毕竟他可是连自己的亲子都下得去手,一个同床共榻多年的女人罢了,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整个江山都是他的,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会得不到?
郑淑给他带了绿帽子,让他心中不爽,他便下令,让整个郑氏的女眷,从今往后都沦为“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妓子。
他不得不佩服赵旭这股子狠劲。
“是啊,殿下,您不知道,那些女眷里,还有好几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瞧着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真是可惜了,往后的日子,也不知她们能不能熬得过去!”
赵缚轻嗯了一声,也不再继续从他那套话了。
他转身往刑场外走去。
不知为何,他竟也觉得,心中无比地畅快。
他仰头,看向漆黑到没有一颗星子的夜空。
在心中默念道:“母妃,你看到了吗?杀您的凶手,如今终于遭到应有的报应了。”
赵缚听宫中的暗线称,皇帝离开璇玑宫后,淑妃便悬梁自尽了。
只可惜,这报应来得实在是太迟了些,也不知母妃有没有瞑目……
如今淑妃已然倒台,整个郑氏也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
赵缚如今可以放心地,将精力留在对付皇后,和争夺皇位上了。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长久以来,压在心中的那块巨石,突然松动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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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大换血,对于所有的皇子们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郑氏倒台,赵缚和赵文巍心中最大的感慨是,害死他们母妃的凶手,终于死了。
而太子与皇后,也欣慰不已,少了一个这么强劲的竞争对手,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当初郑淑的肚子里可还揣着一个龙嗣呢,只是现在一切真相大白了,这金尊玉贵,满含期待的龙嗣,是个插着鸡毛便想装凤凰的野鸡。
而唯一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只有赵玄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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