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那兴左右看了看,营帐内还站着的侍从们,以及靠在岱钦身旁那娇媚无骨的美人。
他沉声道:“王,今日我前来,是有要事想与您商议,还请王能屏退左右。”
岱钦闻言,眉头微蹙。
他虽赶鸭子上架,坐上了王位,可其实他的内里并没有什么本事作为支撑,正因如此,整个宁国的大臣们这才不愿服他这位新王。
现在宗政那兴想要和他单独相处,他自然是害怕。
怕他会恼羞成怒,将他杀了,并取而代之。
宁国并不与大雍一样,遵循什么立嫡立长的祖制,宁国民风彪悍,只要实力足够强悍,便可拥立为王。
而岱钦则是捡了个红利,因为先王治国的实力非常强,在位期间又娶了赵金枝这位大雍公主,导致宁国的一些思想,也逐渐开始向大雍靠拢。
因此他才得以从一个草包烂泥,被硬生生地扶成了王。
岱钦并未立即答应他的请求,而是先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确保他身上每天携带什么刺杀他的武器。
宗政那兴也十分坦荡地迎着岱钦扫视的目光,摊开双手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以此来证明,他身上并未藏匿任何武器。
岱钦见状,自然也觉得丢了面子,宗政那兴竟然敢这样看轻他。
但他还是忍下了这口恶气,挥退了左右。
直到偌大的营帐内,只剩下岱钦和宗政那兴二人。
对上岱钦那疑惑和警惕的目光,他这才缓缓地开口说道:“王,我想与您做笔交易。”
岱钦眨了眨眼皮,问:“什么交易?”
宗政那兴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我有个女儿,虽算不上天姿国色,但也要比您现在身边的侍妾美上几分,我愿将宿妙献与王……”
“宿妙?”岱钦有些怀疑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怎么记得,狼主宗政那兴的妻子和女儿,都死在了十多年前与大雍那场战役之中。
如今他却突然凭空冒出来一个女儿?
还想要将她送到自己的身边来?
他心中究竟是怎样的谋划,岱钦不得而知,只是他心中对宗政那兴的怀疑越发地上涨了。
“是,当年死于那场战乱的,乃是我的儿子,宗政戎衡,这些年来,我一直都隐瞒了此事,如今狼师战败,实力大不如前,其他几个部落皆虎视眈眈,王,如今您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倘若你我联手,我们定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宗政那兴顿了顿,又投其所好地说道:“而且我相信,王若是见了小女,一定会爱上她的。”
宗政那兴一开始是盘算着将闯下如此弥天大祸,又态度坚决要和自己对着干的宿妙献给熊师首领,可熊师却与鹰师一起,趁着他返程途中,将此事夸大其词,往他身上安罪名,想要置他于死地。
他好歹也是狼师的狼主,被自己的盟友这般背刺了,自然是不能再腆着脸上去谈和了。
哪怕有利可图,对于宗政那兴而言,这也是一种耻辱。
他思来想去,觉得如果想要将宿妙的作用发挥到最大,还得成为整个宁国最尊贵之人的女人,才能为宗政一族带来荣耀。
所以他今日才会特意前来,向岱钦交代自己这些年来一直隐瞒的秘密。
岱钦闻言,也思索了一阵。
他虽然坐上了王位,可坐得却并不稳。
他若想走得稳妥些,还是需要有强有力的支撑。
宗政那兴虽然失了势,可也总归还算把宝刀。
哪怕蒙尘了,锈迹斑斑了,也依旧能够凭借着他本身的名气,将人杀死。
一番思虑过后,岱钦的脸色倏地变了,他看向宗政那兴的视线里,也多了几分笑意,只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
“既然狼主都这么说了,那本王倒是想要看看,别乞到底是怎样的倾城之姿。”岱钦脸上的笑意加深了,语气中很明显能够感觉到他的期盼。
他还真想看看,这个被宗政那兴毫不犹豫送给他的女儿,到底长得如何漂亮。
-
宿妙跟着宗政那兴一起回了王庭,宗政那兴为了防止她又惹下什么祸端,更怕她逃走了,便将她关在了营帐内,并派了好几波人手严加看管。
她如今是想逃也逃不出去了。
她隐约已经猜到,宗政那兴要将她当作谈判的筹码献出去以表诚心了。
虽然心中不愿意认这样的宿命,可她却怎么也逃不开这个结局。
她是狼主的女儿,是顶替了兄长身份,苟活了十多年的小偷。
如今狼师陷入低谷,她为狼师做些牺牲,也是应该的。
只是她抚摸着陈明月留给她的手帕时,总是忍不住地想起那一夜,她邀请自己一起逃,逃离那个困住她的囚笼,去奔向属于她自己的广袤天地,她当时拒绝了她。
可她心中,却千万次地想要回到那一刻,答应她,并握着她的手,与她一起逃离宁国。
也不知,她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陈明月。
她想着。
营帐突然被人从外头掀开了。
一个满头墨色长发,都被编成了漂亮的小辫子的女子,着急忙慌地从营帐外冲了进来。
她一把握住宿妙的手,“台吉,你快走吧!”
宿妙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先安抚她道:“发生何事了?”
可她呼吸却越发地急促了,并且在松开宿妙的手后,就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台吉,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台吉,我听闻,狼主已经去王庭求见大王了,现在是你最好逃走的时机,我们互换一下衣裳,你穿着我的衣服,往南边跑……”
这位女子,也是宿妙从申屠加辽手中救下来的奴隶,她在被抓捕的过程中,伤到了头颅,丢失了全部的记忆,所以宿妙为她取了个宁国的名字,“小水。”
小水在宁国,意为草原的心脏。
她也因救命之恩,而待宿妙极好。
但她没想到如今小水竟然会愿意以身犯险,来救她出去。
“台吉,我知道你喜欢那位明月姑娘,若你能逃出去,或许还能与她再续前缘。”
宿妙打断了她,“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台吉,你救过我的命,如今,该到我报恩的时候了。”小水说着,便将身上的衣裳都脱了下来,她直勾勾地看向宿妙。
第280章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宿妙一开始,虽然的确产生了想要逃走的想法,可一想到她的任性,要用小水的命为代价,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是小水也是个倔性子。
她见宿妙不同意,便从头上拔下了簪子,抵在自己的喉间,“台吉,你能不能多为自己着想些!”
她已经知道,面前这个男子,其实并非狼师的台吉,也并非男子了。
她这条命是宿妙救下来的,她想要报答她。
如果她的命,能够换来宿妙的自由。
她想,她愿意这么做。
“小水这条命都是您救回来的,没有台吉的话,我三年前就该死了,这么久以来,我都活在台吉的庇护下,才得以在这虎狼窝中,好好地活着,不像其他的姐妹那样,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小水哭着说道,又将手中的簪子更逼近自己的脖颈,“台吉,这根簪子,是你送我的,你说,木兰花很衬我。”
簪子已经被她刻意地削尖了,哪怕只是一根木头簪子,可如今在她手中,也依旧能成为致命的利器。
仿佛只要她稍稍一用力,簪子便会从刺破她的脖颈。
宿妙被她吓得愣住了。
可就在她犹豫的这一会,小水已经将簪子划破了自己的肌肤,鲜血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白皙纤细的脖颈往下滑落,最后没入了里衣的衣领处,留下一块红色的印记。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宿妙眼眶酸涩不已,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听到宿妙的回答后,小水这才将簪子稍稍收了收。
……
宿妙和她换了衣服后,小水从她身后抱住了她,“我知道你不是台吉,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她想要记着她的名字。
这样一来,就算是死,她也不会再感到恐惧了。
宿妙心中揪疼得厉害,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她的心脏掰成一瓣一瓣的。
她滚烫的泪珠低落到小水的手背上,她轻声说道:“宿妙。”
她不是什么戎衡,她是宿妙。
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宿妙。
从来都不是谁的替身。
小水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随后她便松开了环在宿妙腰间的双手,并催促着她,快些趁着夜色离开。
她喜欢了这么久的人,虽然到最后,发现她是个女子,可对于小水来说,她依旧不后悔。
反而,她更加希望,宿妙能够去抓住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
六个时辰过得很快,岑溪在陈则的不断催促下,急得额头上的汗珠冒个不停。
“你到底找到方法没有?”陈则手中的剑出鞘了一半,锋利的剑刃正抵在岑溪的脖颈处。
岑溪往后退了两步,试图躲开陈则的剑,“你这样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怎么找得着?”
威胁他,还想让他全心全意去救赵缚。
陈则的格局可真小。
“你再取不出那条什么蛊虫,让殿下出了什么差池,我就送你下去,亲自给殿下赔罪!”陈则语气恶狠狠地威胁道。
没想到被威胁了一天的岑溪,这会听他这么说,反而不害怕了,甚至多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他脖子往前一伸,“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来!直接往脖子这划拉,我倒要看看,没了我,你家主子怎么活,还威胁我,有种就真把我给杀了,一点忙都帮不上,就知道拿把破剑在这发癫,你现在来杀啊!你不杀我都瞧不起你!”
岑溪被他逼急了。
他也清楚地知道,陈则根本就不会对他动真格,所以才敢这么猖狂。
果不其然,当他将自己的脖子伸过去任由陈则动手时,他反而被岑溪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得连剑都拿不稳了。
见他哆哆嗦嗦,甚至脸上的惊恐都收不住,岑溪心中暗笑。
就这点胆量,还敢威胁他。
经过这么一闹,陈则也不敢再拿这么危险的东西靠近岑溪了,免得他又开始发疯,要死要活的。
岑溪十分满意陈则的转变。
没了他在一旁碍手碍脚,他翻阅古籍的速度也越发快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在最后一箱子最后一本落了灰的医书上,寻到了有关渡生蛊的介绍。
他看完后,立即抬眸看向陈则,“你想救他吗?”
陈则无语,“这不废话吗?”
“有多想?”岑溪又问。
陈则:“……”
岑溪脸上的神情严肃:“你愿意为他去死吗?”
陈则闻言,也敛起了心神。
岑溪没有跟他开玩笑。
所以想要让赵缚平安醒过来,需要他死吗?
“是要将蛊虫,引到我身上吗?”陈则问。
岑溪挑眉,看向陈则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他迎着他的视线点了点头,“你猜的没错。”
陈则心中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他在益州的妻子和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
若是他死了,陈籍一定会善待他们母子吧,赵缚或许也会给他们一大笔银子,足够他们娘俩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只是他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母子了。
陈则想着,眼眶不争气地红了。
就在岑溪以为他会拒绝时,没想到他竟然撸起了袖子,擦去眼泪,语气坚定地问道:“需要我怎么做?”
岑溪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为了赵缚去死。
“这里只有你我,你若是不愿,也没有别人知道。”岑溪继续引诱道。
可陈则看了一眼逐渐燃烧殆尽的香,他摇了摇头,“已经没有时间了,我能为殿下而死,是我的荣幸。”
岑溪:???
他突然觉得,他们这种干属下的,有时候真的蛮忠心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是怎么洗脑的,竟然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付出自己的生命。
但他也懒得继续逗陈则了。
他将手中的医书抛向陈则怀里,“你自己看吧。”
陈则接住医书,低头认真看了起来,发现所谓的渡生蛊取蛊,根本就不需要死,只是要有一人持续放血吸引母蛊钻出寄宿者体内罢了。
他合上医书,毫不犹豫地用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霎时鲜血如注。
岑溪猛地发现,跟着赵缚的,好像都多少有点毛病。
他本人是,他的下属也是,就连和他沾亲带故的赵玄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现在还把叶抒也带的不太正常了。
……
有了陈则的牺牲,赵缚体内的蛊虫最终也在六个时辰之前,取了出来。
只是他得受些罪。
因为母虫在体内存留的时间太久了,已经开始产卵了。
但好在岑溪将他浑身都摸了一遍,只发现了几个小小的鼓包,数量不算太多,过一段时间,等到卵虫彻底孵化,到时候他便再一次如法炮制将幼虫取出来即可。
就算是对他犯下这些过错的一种惩罚吧。
清醒过来的赵缚,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叶抒在哪?他怎么样了?”
岑溪被他揪住了衣领,他的力气大到,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虚弱不堪的病人,差点就要把他给勒死了。
陈则连忙冲过去,将岑溪从赵缚手中解救下来。
他真怕他再晚上几秒,岑溪就会被赵缚给活活勒死。
被拉开的岑溪,如释重负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与赵缚来开距离,他捂着脖子大口喘着气。
等捋匀了气息,他这才指着赵缚的鼻子骂道:“我救了你,你还想弄死我!有你这么恩将仇报的吗?”
但他转念一想,叶抒多次救他于危难,他不也是说欺骗就欺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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