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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虐待他，有何意义？
耳侧是马蹄溅起雪花的纷飞声，张舛听到了赵缚虚弱的骂声，可他并不打算理会。
他在等。
等叶抒的出现。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身负重伤的叶抒拎着剑，步履蹒跚地爬上了陡坡，追上了张舛一行人。
他低眸瞧见被张舛栓在马后拖行，此刻已经蜷缩成一团的赵缚，他身上满满血痕和青紫，裸露在外的皮肤苍白得毫无血色，脸上也多了好几道划痕，从前他的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苟，如今却乱极了，遮住了半张被冻的灰白色的脸，手脚都颤巍巍地发抖。
“你终于来了。”
张舛见到叶抒后，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眼底的阴鸷却因着这抹笑意，多了几分杀戮。
叶抒的伤口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又为了寻找赵缚而一直奔波，此刻右肩还在不断地往下淌着血，血珠一滴一滴地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到雪地上。
他看向张舛，语气里多了几分哀求：“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他？”
张舛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他是特意来送他们下地狱的，怎么会放过他们呢？
“能接下我一招，还能追到这来，你也算有点本事。”张舛淡淡说道，“只不过可惜了，跟错了人。”
他从身旁的人腰间抽出一把长刀，掷向叶抒。
张舛语气玩味地指着稳稳地插在叶抒面前的刀，说道：“要么，拿起你手中的湛卢剑，赢了我，你们便自行离开，要么，拿起你面前这把刀，当着他的面自刎。”
闻言，叶抒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又将视线挪向了躺在地上的赵缚身上。
想起了师父曾同他说过的话。
剑是用来护己护人的，如今赵缚被人凌辱至此，他没有退缩的理由。
他拔出剑，剑尖指向张舛，“那便速战速决吧。”
张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瞧着叶抒冷嗤了一声，“找死。”
方才都打不过自己，如今身受重伤了，还敢如此大言不惭，果然是个嘴硬的家伙。
赵缚意识逐渐昏迷，可他恍惚间瞥见了叶抒拔剑，可他似乎……受了伤。
他用尽全力摇头，同他说道：“你快走……快！”
可叶抒既然会为了他追到这来，又怎么会贪生怕死，会因为几句话而独自逃脱呢。
他朝着赵缚摇了摇头。
赵缚也被他这一举动激怒了，他大吼道：“滚啊！我不用你救！”
没必要为了他这样的人，白白赔上性命。
张舛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
可叶抒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骂声，而是全神贯注地和张舛交锋。
只是这一次，他的剑法明显要凌厉了几分。
几个回合下来，尽管自己早已身负重伤，但也还是刺伤了张舛。
张舛眼底有笑，可这笑却显得诡异。
因为叶抒硬撑着接了他一掌，如今也只是强弩之末罢了。
可叶抒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又提剑朝他刺了过来。
张舛立即用刀格挡，但叶抒却在近身之时，突然撤去了一半的力道，掏出了他在半路上捡到的，赵缚那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直直地插入了张舛的心脏。
担心杀不死他，叶抒还特意将刀子在他的心窝子里转了好几圈。
张舛轻敌，一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叶抒将刀子在心窝处转了一圈，他才被这股巨大的疼痛拉回了思绪。
他抬手，将全身的力气蓄到手心，一掌击在了叶抒的胸膛处。
叶抒瞬间被击飞出去好几米，并吐了一大口血。
而张舛叶没有好多少，他这么一掌将叶抒击飞，原本插在他心窝处的刀子也突然被抽离，鲜血四溅，甚至喷涌到了他的脸上，将他的眼眶染得猩红。
可这匕首过于锋利，叶抒又生怕无法一击毙命，他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将刀子捅进去的。
现如今的张舛再怎么武功盖世，也无力回天了。
张舛倒地的前一秒，他大吼：“杀了他们！”
下属们本就是听命于宫里那位贵人，只是这次的行动由张舛领头罢了，他们早就已经受够了他，如今他死了，所有人脸上都没有丝毫悲伤。
十几人也都纷纷提刀冲向叶抒和赵缚。
叶抒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和他们打作一团。
可终究被张舛那一掌伤了根本。
他又从腰间掏出两颗自制的小炸弹，扔向朝着他们冲过来的刺客们，随后小跑过去，将奄奄一息的赵缚救起。
可这一战，他也早已精疲力尽，还有数十名刺客对他们穷追不舍。
跑出一段路后，叶抒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山崖，问怀中的赵缚：“你信我吗？”
赵缚艰难地点了点头，“信。”
他道：“抓紧我！”
第49章 我只是担心你
这种生死关头，赵缚十分听话地搂紧了叶抒的腰。
叶抒转身，将藏在手腕处的袖箭朝着追兵射去，最前面的几名刺客来不及做出反应，淬了毒的箭直直射中他们的胸膛。
这箭杀伤力并不强，原先也只是想着做得精致些，送给师妹防身的小玩意，不过十支箭矢，还要考虑到射程和对方的武力，这玩意的命中率并不高。
前面中箭的几人倒地后，余下的刺客们又踩着他们的尸体冲了上来。
叶抒和赵缚也已经被逼向了山崖边。
脚后的悬空感和吹得衣袖纷飞的烈风让二人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赵缚这会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了，身后亦没有退路。
风声猎猎。
“把他交出来，我饶你不死。”为首的那名刺客指了指缩在叶抒怀里的赵缚。
其实他如今已经伤了根本了，本就一介瘦弱之躯，被张舛栓在马后磋磨，拖行了这么远，他身上全是被荆棘刮破的伤口，后背裸露出来的肌肤也都呈现出一种非常人的青灰色。
于刺客们而言，杀他也只是弄脏一把刀的事情。
闻言，赵缚心中产生了一丝动摇。
叶抒不应该掺和进这些事情里的，他已经害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了，他不想身边的人再因为自己而丧命。
他的命，本就该断送在十五年前的那个雪夜里。
可是越是这种濒死的时候，赵缚就越是想要活下来。
他心中虽然有一个声音在说，让叶抒走，可他却还是下意识地搂紧了叶抒。
和死相比，被人抛弃也同样让赵缚恐惧。
叶抒朝着他们呸了一口：“想杀他？有种你们就跟着跳下来！”
话音落下后，他便拉着赵缚一起，没有丝毫犹豫地跳下了山崖。
山上那群刺客被他此举都给弄懵了，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站在崖边上俯身往下看去。
镇魂村地势低洼，四周都是高山，叶抒指给赵缚的逃跑路线是最快跑出村子，通往临邕的道路，奈何张舛太过狡猾，将他抓了去，偏偏往反方向带，选了一条最是坎坷的路。
这崖名唤断魂崖，深不见底，凡是从此处跳下去的，没有一个活口。
那几名刺客里有人听过此地的传闻，便同为首的男人说道：“这山崖这么高，他们俩又伤成那样了，跳下去肯定没命了。”
“是啊，我们回去复命吧。”另一人也附和道。
这大雪纷飞的，还要下到那么深的悬崖底下去找尸体，一时半会的肯定也搜不完。
为首的男人迎着其余几人殷切期待的目光，似乎也在思考。
可下一秒，他还是说道：“不行！上头的命令是让我们亲手绞杀五皇子，并提头去见。”
如今他们只是看着五皇子跳下山崖了，这项上人头可还没砍下来。
闻言，其余几人瞬间焉了，并在心里开始埋怨张舛。
若不是他一意孤行，非要杀这劳什子叶抒，他们早就已经将赵缚的头颅砍下来，带回去复命了，哪里还会闹出来这么多麻烦事。
他倒是好，自己死了一了百了，害苦了他们这些小喽啰。
可如今他们再怎么怨声载道，也改变不了要下山寻尸体的结果。
几人也只好收拾心情，转身去寻找下山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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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转身离去后，紧紧贴在崖壁上的叶抒总算松了口气。
今早他出来寻找水源时，便发现了这座山崖非同寻常之处。
崖壁上有一个不算太大的洞口，因为他当时隔得远，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洞穴之中似乎放置了一口棺材……
他知道有些村子里会有这种殡葬习俗，加上他又急着往回赶，便没有去探探究竟。
而他们恰好被逼到了这个山崖之上，叶抒瞬间就想到了此处，或许可以作为他们逃脱的契机，况且崖壁上还有不少手指般粗细的藤蔓，更是坚定了叶抒想要赌一把的决心。
好在他们真的赌成功了。
他缓缓地活动了一下手腕，肩膀处的伤口因为大幅度的动作，以及方才抓住藤蔓时使了不少劲，此刻鲜血顺着他的胳膊不断地滴落。
疼得他感觉自己的这条手臂都快要废了一般。
赵缚担心自己的重量会对叶抒的伤口造成二次伤害，十分懂事地抬脚踩在了洞穴中的那口棺材上，但这棺材因为经年累月的风霜雨雪，早已脆弱不堪，不等他将脚缩回来起来，便听得一声脆响——
紧接着他便哐当一声，掉进了棺材里，因为姿势不太对，又崴了脚，直接和墓主人来了个亲密接触。
赵缚被吓得连忙拽住叶抒的腰。
“快拉我一下！”
他这会才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棺材里的骨头以及陈腐的臭味让他恶心到了极致。
他现在只想赶紧从这里面出去。
真是太恶心了！
叶抒疼得厉害，又伸出手去拉他。
将赵缚从棺材里拉出来后，他又拿了两根坚硬的藤蔓递给他，“顺着这个往上爬。”
赵缚接过时，明显地感觉到叶抒的状态很不对。
他的脸上是大滴大滴的汗珠，嘴唇也苍白得厉害。
这么冷的天，他的手竟然烫得像是烧得正旺的火炉子。
“别往下看，我在身后护住你。”叶抒声音虚弱地叮嘱赵缚。
此刻的他，多了几分柔弱的破碎感，仿佛下一秒便会被吹散在这凛冽的寒风里。
“你先上去。”赵缚说道。
叶抒见他如此坚定的神情，只当他是害怕山崖上还会有刺客蹲守，也就应允了下来，他点了点头，“行，等我上去了，安全的话就拉你上来。”
赵缚十分不满他说的这话，可是现在又不是争辩这些对错问题的时候。
他欲言又止，最后只得说道：“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他会因为失血过度，体力不支而摔下山崖。
他并没有想过要让叶抒来为他挡刀子。
或许之前有过这种想法，但现在他肯定是没有的。
他现在和叶抒便是共同体，只有他活下来，他才能活。
这藤蔓上长了一束极细的小藤条，藤条上有细细的小尖刺，握着网上攀爬时，那刺便扎进血肉里。
等他们爬回山上时，二人的掌心都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回到山崖边上，叶抒和赵缚第一时间是躺到地上，劫后余生的快感冲击着他们五感，甚至连吸入的空气都没那么刺骨了。
“抓紧些走吧，这里不安全。”赵缚提醒道。
他们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也该抓紧些去找家医馆，处理伤口。
叶抒轻轻点了点头，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此刻当真是体力透支了。
方才起得快了些，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也有那么一瞬变得一片漆黑。
“你怎么了？”赵缚见叶抒的步子虚浮，不由得紧张，上前去搀扶他。
第50章 以命换命
叶抒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轻声道：“我没事。”
只是流的血有点多，头晕得厉害。
他退后避开自己的动作，让赵缚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难受。
叶抒还是在责怪他杀了车夫。
可他也只是为了自保，他这些年已经失去太多人了，连最后一个亲信奉之也不在了，他没办法冒这种险，这种会让所有努力都功亏一篑的险。
叶抒独自缓了一会，恢复了视线后，他便用剑当做拐杖，撑在地上支撑自己往前走，“快些走吧，我现在这幅样子，再比他们追上的话，就真的只能拿命护你了。”
赵缚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只是在经过张舛的尸体时，他扯了扯叶抒的衣摆，“你是如何胜了他的？”
那会他几近晕厥，没看得太清楚。
而且叶抒和张舛之间的实力悬殊实在是太大了，他有些好奇，叶抒是如何一招将张舛毙命的。
叶抒垂着眸子，眼底的情绪翻涌。
哪有什么法子胜他，不过是不要命罢了。
因为想要护住赵缚，所以他才会殊死一搏。
爱会疯狂长出血肉，也会生出前所未有的勇气，敢于为爱牺牲的勇气。
叶抒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像是钝刀子，在撕扯着他的神经。
钻心刺骨的疼。
张舛那一刀，结结实实地砍在了他的肩上……准确来说，是结结实实地砍到了他的骨头上。
他这会疼得快要昏过去了。
可是还没有将赵缚送到安全的地方。
等他把他送去医馆了，他便履行承诺，同他分道扬镳。
接下来的路，便靠他自己走了。
赵缚也没好到哪去，被拖行了这么久，浑身皮开肉绽，每走一步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肉就像是被冻得结成了冰块，随着他的动作，每一下都是钻心蚀骨的疼。
好不容易下了山，回到昨夜住过的小院里，将院中那匹马给牵了出来。
二人同骑一匹马，叶抒按照自己脑海中的印象，找了一个距离镇魂村最近的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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