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狠将折子合上,看向那个悬空的位置,问道:“今日二皇子为何没来上朝?”
满朝无一人敢作声。
哪怕平日里支持二皇子的那些党羽,也都知道,他们站错了队伍,如今这位二皇子殿下,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里还能有心思来管他们这些小鱼小虾的死活。
赵旭的火气更甚了。
他说道:“去把那个逆子给朕带过来!朕要亲自审问!”
他可真是养出来个好儿子啊!
竟然敢犯下此等危害朝堂,危害百姓的罪行。
派去的人很快便带着赵宗彦过来了。
他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即将倒台,跪在大殿之上,浑身抖得厉害。
他低着头,可眼神却不安分地乱飘,似乎是在找寻那些支持他的官员们,向他们求救。
可他这些小动作,如今在上位者看来,当真是无比讽刺!甚至是愚不可及!
“你可知你犯的是死罪!”
赵旭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并在太监的搀扶下走到了殿中。
只见他在众朝臣屏气凝神地注视下,抬脚狠狠踹向赵宗彦的心窝子。
他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逆子!你这个逆子!你这是要覆灭了大雍五百年的基业啊!”
赵宗彦瑟瑟缩缩地,不敢说话。
但他的眼神却越过赵旭,落到了正偏着头看戏的赵缚身上。
那怨毒视线,仿佛在说,等他东山再起之时,一定要将赵缚踩在脚底,狠狠碾压!
但赵缚断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只见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跪了下来,从袖中掏出了那本从欧阳修竹那得来的册子。
“陛下,这是臣今日上朝路上,一位自称是二皇子幕僚的先生给臣的,臣看了里面的内容后,不敢隐瞒。”赵缚声音不卑不亢。
赵宗彦闻言,脸色变了又变。
他很清楚那里面是些什么。
全都是他这些年来,敛的一些不义之财。
可他竟然不知,欧阳修竹那个混蛋,什么时候和赵缚搭在了一起!而且他居然断尾求生,卖主求荣!当真是该死!
他当初就不该留下欧阳修竹,更不应该听信他的话,将自己害到如此境地。
皇帝拿过那本小册子翻看了起来,原本还对赵宗彦存了一丝怜悯,在看完里面的内容后,赵旭勃然大怒。
他将手中的册子直直地扔到了赵宗彦的脸上,“逆子!朕竟不知这些年朕的身边,蛰伏了你这么一条为非作歹,危害社稷的毒蛇。”
“你可真是朕一手养大的好儿子啊!”
赵宗彦慌忙地解释道:“不是,父皇,您听儿臣解释!科举之事,并非儿臣所为,乃是儿臣手下的幕僚擅作主张……”
他说着,又联想到了赵缚,立即改口道:“勾结赵缚,想要污蔑儿臣!儿臣对此毫不知情!”
“这个……这个也一定是他们伪造的!”
赵旭将册子中的内容念了出来,“前年你奉旨修缮大佛古寺的佛像,老五他去了剑南道,对此事毫不知情,你说他污蔑于你,为何这里面写的数额,会如此详细?你去年收了一对皇后送的羊脂玉做的如意,这可是皇后当着朕的面,亲手赠予你与你那嫡福晋的,老五他又怎会知情?”
赵宗彦的脸色越发差了,他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为自己辩驳。
赵旭瞧着他这般模样,顿感心寒,他闭上眼睛,竟有一滴眼泪划落。
只听他缓缓说道:
“二皇子赵宗彦,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虐众,暴戾淫乱[1],专擅威权,鸠聚党羽,难出诸口,即日起,废除皇位,贬为庶人,囚禁天水殿,非死不得出。”
赵宗彦听闻后,哭得一口气喘不上来,登时两眼一闭,晕死了过去。
-
注:
[1]出自《清圣祖实录》卷二百三十四,康熙四十七年九月丁丑。
第118章 抱抱我好吗?
下朝后,赵缚便被赵旭喊去了宣政殿。
他端端正正地跪在殿中,等候着赵旭的盘问,心中却暗暗想着叶抒的好,若不是他今日细心,只怕他又要跪得膝盖青一片紫一片了。
约莫跪了半盏茶的功夫,赵旭才姗姗来迟。
他如同赦免一般地开口道:“起来吧。”
赵缚闻言,立即麻溜地爬了起来,“谢父皇。”
“在大理寺体验了一天,感觉如何?”赵旭问道。
“父皇想听实话吗?”赵缚顿了顿又道:“其实儿臣去大理寺的第一个案子,便扯出如此多的官员,儿臣昨夜惶恐得一夜未眠,儿臣怕此举会引得朝堂动荡,怕会成为大雍的罪人。”
“你为大雍铲除了这些吸血的蛭虫,你何罪之有?”赵旭虽然是在夸赞他,却还是冷着一张脸。
“儿臣虽然喜欢破案,但儿臣想要的是话本子里读过的那些,命案要案,但大雍在父皇的治理下,风调雨顺,海晏河清,上京城也的秩序也是井井有条,断然不会发生命案,至多也只是些鸡鸣狗盗之事,儿臣感觉,好像在大理寺中历练探案,也没那么有意思。”
听了赵缚的话,赵旭脸上的阴郁总算是少了几分。
“为官者,无论官职大小,皆得一心为民,你既要到大理寺中历练一番,那便是大理寺的一员,自然要将案子放在首位,要将百姓放在首位,怎的还能挑案子?”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记住了。”赵缚回道。
但下一秒,赵旭话锋一转,又问:“这件事里,可如你二皇兄所言,其中还有你的手笔?”
赵缚虽然料到了他唤自己前来,便是想要问此事,但当他真的问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心脏还是揪疼了一下。
“父皇,儿臣向您立誓,儿臣绝对没有!”
赵缚跪得笔直,语气也十分诚挚。
见赵旭还是半信半疑,他又道:“儿臣绝不会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来,三哥曾教过儿臣,‘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1]儿臣虽然混账了些,但儿臣只有父皇您与几位兄弟了,儿臣决计不会做出残害手足性命的事!儿臣也有自知之明,绝不会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赵旭见他所言非虚,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他了。
只是说道:“你得改改你这总是下跪的毛病,朕今日与你,只是父子间的谈话罢了,你总是下跪,说这些君君臣臣的话。”
“儿臣知道了……”赵缚重新站了起来,但头还是埋得低低的。
赵旭只要稍微留意,便不难发现,他此刻的神情,痛苦中夹杂着一丝难过和失望,就像是一条被辜负了真心的小狗,正耷拉着尾巴,无精打采地缩成一团。
赵旭想要和他增进父子关系是假,疑心他才是真。
在他这么个老狐狸面前,自然是什么也瞒不住他。
因此赵缚索性便在赵旭面前,一心扮演好他在外的草包名声,这样一来,他也不至于手忙脚乱,被发现什么端倪,而赵旭也会对他放松警惕。
从他这段时间频繁地要见自己便可以知道,如今的赵旭越老越疑心病重。
他是连谁都不愿意相信了。
若是如今有术士能练成延年益寿的仙丹来,他定然还会继续将这皇权牢牢攥在手中,不肯让与这些儿子们一分一毫。
“你也不小了,可有什么相中的姑娘?”赵旭问道。
赵缚脸上的神色怔愣了好几秒,才堪堪反应过来。
“父皇,儿臣如今只想做好一个神探,还未有娶妻的想法。”
“你这孩子!娶妻和探案又不影响!”
但在赵缚的拒绝下,赵旭最终也没有再继续说些什么。
如今拔去了一个二皇子,朝中的局势还不知会发生何等翻天覆地的变化。
赵旭说要为他相看合适的姑娘,也不过是为了套他的话,想要再次看他到底有没有夺嫡的不臣之心。
但赵缚这草包的面具戴久了,在外人面前,都快要与这人设融为一体了,怎么可能让皇帝这么轻易就得逞了。
……
回到无舍时,已是正午。
叶抒正坐在院子里择菜,听到动静后,他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活,走了出来。
在见到赵缚后,脸上瞬间多了几分笑意,“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赵缚显然有些累,他的脸上写满了倦意。
但他还在强撑着精神,从身后拿出一串糖葫芦,递到叶抒面前,“喜欢吗?”
叶抒接过,“喜欢。”他又问:“你怎么会突然想到买糖葫芦?”
赵缚笑着回答他:“在路上看到的,觉得你会喜欢,便买了。”
“你在路上还在想我啊?”叶抒一手握着赵缚带给他的糖葫芦串,一手搀扶着他往屋子里走。
“你就是我的精神支柱,没有你,我都不知该如何活下去。”赵缚坐下后,顺势伸手搂住了叶抒的腰。
他的腰很细,盈盈一握。
赵缚将头埋在他的腰间,轻轻蹭了蹭,“阿抒,我好累啊。”
叶抒不知道他在宫中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抬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勺。
“阿抒,抱抱我好吗?”赵缚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叶抒不明所以,但还是微微蹲下了身子,将他牢牢抱住。
“发生了什么事吗?”
赵缚深吸了一口气,将头枕在叶抒的肩上,“今日赵宗彦被贬为庶人了。”
叶抒心想,这对赵缚而言,难道不是好事吗?
毕竟这位二皇子,听赵缚说,之前应该是派过好些刺客来追杀他的。
如今仇人倒台了,不应该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吗?为何赵缚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反而愁容满面的?
“今日上朝的路上,赵宗彦的一个谋士拦住了我的马车,给我递了一份他这些年贪污的罪证。”赵缚娓娓道来,“其实,赵宗彦虽然混蛋,但也是圣上放在身边看着长大的孩子,窃题之罪,他大可以推诿给底下的人,只要他想,也会有人愿意为他顶罪,因此我今日收到的,有关于他贪污受贿的罪证,便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若是换做其他时候拿出来呈给圣上,他或许仍旧会放赵宗彦一马,可在朝堂上,在百官面前拿出来却不一样,圣上虽是赵宗彦的父亲,却也是千千万万百姓的父母,他是不能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包庇自己的儿子的。”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可也正因如此,我不得已暴露了自己,也更加引得圣上猜忌了。”
叶抒听着皱紧了眉头,心中也不由得为赵缚担忧了起来。
赵缚见他也跟着垮了脸色,便收起了那满脸的愁苦,决心逗一逗他。
“最让我苦恼的是,圣上想要为我赐婚。”
“啊?”叶抒站起来大叫了一声,紧接着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蹲下来问道:“那你答应了吗?指了哪家小姐给你啊?”
-
注:
[1]出自《孟子》
第119章 各自为营
赵缚故弄玄虚地拖着长音,“我当然——”
迎着叶抒掩饰不住失落的眸子,他话锋一转,将他拉到自己怀中,贴在他耳侧低声道:“我没接受,我答应过你的,我只会有你这一个皇后。”
叶抒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砰砰作响的心跳声,温热的气息洒落在他的侧脸,感受到他的手抚上自己的后颈,叶抒顿时感觉到身体中有一股酥酥麻麻的痒意,如电流般淌过全身。
他不知道赵缚这样做,会不会对他不利,但他想,赵缚肯定是清楚的,民间的话本子里都说,皇帝的命令是不可违抗的,前些日子里,杜大人家那桩婚事也是,哪怕对方是个暴虐成性的烂人,因为一道圣旨,他们也只能咬着牙,将自己千恩万宠养大的女儿嫁过去。
可赵缚竟然违背了皇帝的意思,并没有接受他的赐婚……
“这会对你有影响吗?”
叶抒声音闷闷的,从怀里传来。
赵缚顿了几秒,随后笑着说道:“你不知道,圣上对我发了好大的脾气,阿抒,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啊?”叶抒惊愕地瞪大了双眼,“那你没事吧?他罚你了吗?”
“是啊。”赵缚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叶抒心中顿时多了几分愧疚。
若不是他,或许,赵缚便会应下皇帝指给他的婚事吧?
可他又自私地想,希望赵缚永永远远地都只爱他。
“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吗?”叶抒眼眶微红,靠在赵缚的怀中,微微侧过头看向他问道。
赵缚短暂地思考了片刻,“今天多来一个时辰可以吗?”
叶抒:???
“不是,你怎么……”
赵缚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径直撒娇道:“夫君,饿饿,饭饭!”
“你滚开啊!”叶抒作势去推他。
赵缚抱得更紧了,他耍无赖般地说道:“不要,我就要黏着你。”
“赵缚,你这样好烦啊!”
“我可是为了你拒绝了圣上的赐婚,你不得好好补偿我一下吗?”赵缚在他唇角亲了又亲。
他拿出这个来压他,叶抒顿时没了脾气。
只能任由他对自己亲亲蹭蹭,上下其手。
赵缚低头吻住他淡粉色的薄唇,湿润的舌尖辗转轻扫过他的唇瓣,手指顺着他精瘦挺拔的腰逐渐往下游走。
温热的吻顺着他白皙的脖颈往下,在亲到他身上的伤疤时,他的动作明显要温柔了许多。
这些都是叶抒为了救他,而留下的,永远都抹不去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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