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因为坏掉而熄灭的招牌重新亮了起来,璀璨的灯光之上,是清之介漆黑的身影。
他着了魔一般思考要如何将自己的计划进行下去。
真糟糕,米花偏偏有这么多的警察,要处理尸体会变得很困难呢。
飞蛾撞上灯屏,发出噗呲的响声。
清之介手腕一松,装着压缩饼干的袋子掉在了地上,他翻下平台,弯腰捡起袋子。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张被雨水浸湿的纸。
一张签着他名字的、被雨水淋湿、还踩了好几个脏脚印的纸。
清之介:……
这一刻他的理智归零,愤怒冲散了所有不健康的妄想。
他咬牙切齿:“很好。”
居然敢把他的签名当成废纸!
没品!
这可是大作家清之介第一个签名,居然就这样被扔掉了!
清之介脆弱的玻璃心碎得稀巴烂,他扁了扁嘴,将湿透的纸塞进口袋,兜了兜心脏碎片,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翘起的头发投影像无力下垂的猫耳。
猫这种生物是很记仇的。
就算清之介在物种上跟猫隔了十万八千里,也不妨碍他将某人写进记仇小本本。
雨天的光线不够明亮,他只看到了一个金色的脑袋,像是天然的灯泡似的,惊人的吸引眼球。
他昨天也遇到了相似发色的人,但清之介并没有将安室透和今天的人联系在一起。
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巧合。米花那么大,就算便衣警察追捕凶手,也不会特地来这种犄角旮旯里,恰好被他碰上吧?
但这不妨碍清之介新仇旧恨一起算上,脑海中疯狂涌动报复的方式。
灵感的灯泡亮了起来。
作为清酒扬名的第一步──
清之介冷笑。
那就拿你操刀吧。
极端的愤怒没有冲昏他的头脑,相反,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冷静过。
他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迹回家,也顾不上先冲个澡,随便把饼干往旁边一扔,开始伏在桌前大写特写。
之前说过,他不讨厌警察。
但现在不一样了。被践踏的签名钉在桌上,半透明的纸张彰显着刚才发生的惨案。
清之介忍不住用头撞桌子,低气压状态下,他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气息。
“我记住你了……”
这句话是从牙关中挤出来的,仿佛还能听到牙齿发出的碰撞声。
一进入写作状态,他摒弃外物,世界只剩下雨声和纸张吸住鞋底又重重落回原地的声音。
“米花为何犯罪率居高不下,其主要原因是是……”
“警察的能力的确出色,但层出不穷的罪犯潜逃,让人忍不住怀疑这座城市是否会变成下一个哥谭。”
“仅仅依靠侦探侦破案件就足够了吗?一直以来,米花遭遇的大大小小的案件足以说明:导致犯罪率居高不下的本源并未解决。”
“某一市民目睹了警方逮捕嫌犯的现场。然而……”
清之介停下笔,思考了一下。
“然而嫌犯背后的犯罪团伙并未连根拔起,犯罪仍在继续。甚至市民本身也遭遇了生命危险。”
门外应景地传来敲门声。
黑色的影子伫立于窗外,预示着血腥的夜晚正式拉开序幕。
清之介没理,铅笔一转,快速往下继续写。
“爆料人万分感谢当日能出面扶持正义的警官,可在逃嫌犯已造成了对她的困扰,要是能将一切犯罪的幼苗扼杀在源头,米花会不会成为能够让人更加安心居住的城市呢?”
敲门声更响了。
邻居从睡梦中惊醒,怒骂着扰乱好梦的家伙。
清之介走过去,打开了门。
他从门缝中看到了一张黑漆漆的面孔。
男人的下颔处有一道深深的刀疤,手放在腰间,金属的光泽一闪而过。
邻居还在叫骂。
米花的居民可真是心大啊。
清之介漫无目的地发着呆。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浑身淋得透透的,T恤贴在身上,将纤细的腰身勾勒出来。
刀疤默不做声,木仓对准了他的额头。
“你──”清之介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霎时间白成了一张纸。
刀疤满意地看到他惊恐的神情,指腹毫不犹豫扣下!
他本来要跟那个不成器的家伙碰头,没想到被截胡了,东西还被人顺走。这怎么能行!
面前的少年如他儿子一般年纪,可惜,他的生命就要在这里结束了。
就在这时,手腕传来一阵剧痛,清之介的手掌笔直,自下而上敲在他的关节处。木仓飞了出去,被一脚踢开。
跳刀弹出,矜持点在刀疤的动脉处。清之介凑近他,亲昵地耳语:“是我得到了不该得到的东西吗?”
“嗯……那叠钞票里面确实有一张纹理特别奇怪的。我猜猜──”
清之介带着笑开口:“上面记载了你们这段时期的活动。”
“以违禁药物的交货方式来说,这并不稀奇。就因为这点小事打扰到我可不太好哦。”
刀疤:“你想怎样。”
他明白,这次踢到硬骨头了。
认真观察,面前的少年纤细,却并不瘦弱。刚才的惊慌失措只是他的伪装罢了。
清之介:“你们的交易加我一个。”
他笑意更浓了:“都是坏蛋,这时候就别顾着吃独食了吧?”
他将刀往前推了推。
刀疤无奈大叫:“我知道了。”
清之介后退一步,将地上的木仓踢起来,流利打开弹膛,子弹如流水一样掉落在地。
“那么交易达成。”
他的眼中仿佛酝酿着更加浓厚的黑暗。
刀疤一阵毛骨悚然,连忙夺门而出。
清之介看着空荡荡的门口,露出计划通的神情。
新素材,get!
第19章
稿子在经过润色之后被送到了杂志社。出于可能会被米花日报主编枪毙的考虑,他选择了一家名气很小的杂志社。毕竟这篇只不过是为了发泄内心的不满罢了,他还没恶劣到带歪全民的风气,变成抵抗政府的反社会分子。
清之介薛定谔的恶劣让他选择了一家激烈批判社会现象的杂志社。
毫无疑问,他的言论受到了编辑的赞同,对方几乎刚收到稿子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了他,决定刊登。
“清酒”的名字第一次被使用。
清之介捧着崭新出炉的杂志看了好久,标题下方的作者名好像闪着光,他不由得盯着它傻笑了好久,然后才克制地咳嗽两声,将杂志端正地放在家里唯一干净的柜子上。
封面上花哨的字体写着:
#三更半夜,竟有金发机车仔狂野拦路#
不愧是八卦杂志!居然还能编出这样吸引人眼球的标题!
他这样感叹着,然后狠狠打了个喷嚏。
“阿嚏!”清之介吸了吸鼻子,将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了。
上次淋雨后没有及时冲澡保暖,睡觉的时候还习惯性地踢了被子,病毒迅速入侵了清之介,第二天就开始发烧了,直到现在也没能好转。
清之介皱着脸喝下了药。腋下夹着的体温计依旧在三十八度,他打了个哆嗦,趴在了桌子上。冰凉的桌面给滚烫的脸颊降温,他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真舒服。”
喉咙的痒意让他克制不住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克制不住地想要干呕,头嗑在桌子上滚来滚去,变成了一颗向四面八方散射病原体的扫射仪。
好难受……
清之介叹了口气,拖着虚弱的脚步走到盥洗室,痛苦地趴在洗手台前,空荡荡的胃什么都吐不出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清之介吸着鼻子接通电话,浓重的鼻音冲淡了恶狠狠的语气,“干什么?”
刀疤:“……上面的人需要你来一趟。”他忍不住问:“你感冒了吗?”
“要你管啊,我现在就来。”清之介忍住痒意,披上外套,在换鞋的时候差点绊了一跤。
老实说他并不想出门,好好在家里当蘑菇不好吗!
但是那边也不得不去看下情况,谁知道放跑的刀疤会不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这里也得拿出诚意才行。
清之介为了符合气氛,甚至换上了从二手市场淘来的黑色西装。
因为生病,这段时间他又瘦了不少,宽松的西装卡在肩膀上,空落落的,一脸病弱的清之介看上去更像是里世界罪孽深重的反派角色了。
他刚刚把口罩戴上,又想起了什么,麻利地把口罩扒了下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他没这么好心,把病毒传染给在场所有的人才好。
清之介握拳抵住下唇,将喉间的痒意憋了回去。
换上全部装备,他对着全家唯一的破镜子吹了声口哨。
“咳咳,那么就出门吧。”
清之介并没有用那天从嫌犯上搜刮来的钱。这些脏钱来路不明,甚至书写着药贩的罪证,流通到市场上容易出乱子。也不是不能花,只是到时候调查警方会找到谁呢?蔬果店年过七十的奶奶吗?还是杂货店听力不太好的大爷?
一劳永逸的方法当然是端掉药品贩子的老窝。拎点素材回来,再卷走所有的钞票,回家煮个寿喜锅——
清之介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
生病将一切感官都弱化了,连肚子饿都察觉不出来。这也算是好事吧,毕竟家里除了压缩饼干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他向杂货店的大爷借了自行车,慢悠悠骑到了交头地点的五十米之外。然后下车,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下来,将凌乱成鸟窝的头发理回原本的齐鬓角,咳嗽一声,带着满身的冷气走进破旧的大门。
紧闭的铁门甫一打开,一阵喧闹的音乐刺入耳蜗。清之介眉头紧锁,惊疑不定地盯着门内妖魔与人类共生的世界。花花绿绿的人群挥舞手臂,台上的乐队尽情咆哮着,念咒一般吐出不堪入耳的歌词。
清之介:……
肯定是走错了。
他关上了门。
恰好站在附近的人随意朝这里望了一眼。他的神色瞬间僵化。
“清酒。”
怎么会在这里……
诸伏景光下意识低下头,将自己遁入黑暗中。
因为此次任务,他已经许久没有联系外界了,甚至连安室透都来不及透露。毕竟是朗姆亲自交代的重要任务,作为“苏格兰”的他无法松懈。哪怕做着令人厌恶之事,也无法停止。
在这里见到清酒并不是一个好预兆。
虽然他只在刚进组织的时候见过清酒一面。不服气的少年浑身凌乱,脸上还残留着被殴打的伤痕,撞到诸伏景光的目光,他恶狠狠开口:“再看就挖掉你的眼睛。”
他被捆着,浑身漆黑的护卫押着他往更深处前进。
少年冰冷的目光给诸伏景光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清酒”开始活跃,心里那点残留的怜悯也随之消失殆尽。
能认出清酒也不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他有一头很显眼的头发。
难道他消失的这段时间,是在忙这边的事务吗?的确,清酒并不算一线人员。可要是这里有清酒,朗姆就不会派自己来这里了。更何况他得到的情报中说的是清酒是为了那份情报……
诸伏景光按兵不动,提起身边的酒杯作为掩饰。
此时的清之介完全没有注意有人在暗中观察他。实在是这里的人太多了,多到各种气味交杂在一起,让他引以为傲的敏锐感官也变成了负担。更何况他还在病中,不在这里吐出来已经很给面子了。
刀疤见到人,连忙迎过来。
“你怎么才来!”
清之介:“你当自行车骑起来很省力吗?”
“啊?”
“没什么。”清之介嫌弃地拍开他的手,不着痕迹地碰了一下刀疤的口袋,“要见我的人呢?”
肮脏的地下演奏厅,汗味烟味克服鼻塞的阻力,成功给清之介带来想要毁灭世界的欲望。
刀疤带着他饶过弯弯绕绕的门,打开最里面那间。一个穿着花T恤的中年男人双手伸直靠在沙发上,抬了抬眼皮:“哟,终于见到你了。”
他眼神精明,身前摆着的红酒不是便宜货,手上戴满了戒指。
“那是金爷,说话小心一点。他以前在缅混的!”刀疤声音急促,“可别把我的木仓丢了的事情说出去!”
清之介没有回答。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沙发沾着油渍和不知道是什么的深色痕迹,这块地方是最干净的了。
“那么,您想跟我说什么呢?”清之介嗓音微微的哑,“我只是个普通的抢劫犯罢了,要是您愿意分我一点生意,让我能填饱肚子,我当然欢迎,可要是您让我做些更加危险的事情……”
他抬眼:“恕难从命。”
金爷鼓掌大笑:“你主动要求加入,不就说明你在图谋更大的利益吗?干净的生意可满足不了你。”
“咳咳、咳。”清之介的气音虚弱无比,“您说笑了。我不敢说自己清清白白,只是这种生意……一旦沾上,想收手就难了。”
金爷往前倾:“你在担心什么呢?我看中了你的潜力,只要你加入,我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到时候你想去过普通人生活,我也不会阻止你。”
清之介:“只要您分我一条线就好。”
金爷冷笑:“别不知好歹。”
他掏出了枪,对准清之介的脑袋。
准星中,少年被黑色的大衣包裹,肤色依然是冷玉一样的白色,唇色淡到几乎没有血色,像是古典画报中冷淡的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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