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冯筠哭得更伤心了。
殷天瑞拍着她的肩膀,轻声问她:“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冯筠住的地方是个群租房,她只打算在这里待半个月,草草办了演员证,就在其他群演的介绍下随便找了处地方住。
殷天瑞听了她说的地方,说:“那里离这边太远了,过去得有一会儿,要不这样,这附近有个酒店,你先洗个澡,休息一下再回去吧。”
他打的算盘沈无漾都听见了,但冯筠年纪小,在学校由于长得漂亮,受男生追捧也受得多,压根不知道外头社会多险恶,再加上刚在群演里面受了气,于是吸着鼻子很感激地说:“谢谢你……他们真的太欺负人了。”
沈无漾真想拎着她的脖领子直接把她提走。
俩人一直走到了酒店里,殷天瑞自己出钱开了个钟点房,对冯筠说:“不用给我钱,这影视城里面群演太多了,我每天跟我叔叔在一块,总能看到那些仗势欺人的,我也不喜欢他们。”
冯筠问:“你叔叔是……?”
“哦。”殷天瑞笑着说:“他是这个剧的导演。”
沈无漾眼看着他一派胡言。
他头一次直观诈骗现场,这骗子扯起谎来真是比他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殷天瑞要是和导演有什么关系,潘鹤林那种人精怎么可能跟他吆来喝去的?
沈无漾头一次感觉到隐身是件如此难熬的事,他试图插到两人中间,不断和冯筠挥着手,“冯筠冯筠!你看看我,你别信他啊,他就是个纯骗子,我认识他!”
但他看到冯筠的眼睛惊喜地睁大了,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殷天瑞。
迷雾接着聚拢又散开,沈无漾估计着钟点房也干不了什么,且冯筠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是个纯粹的傻子,总还是有一点骨气,不会弯腰弯得这么快。
他不知道这里的世界过了几天,他脑子倏然掠过一个词,“遮眼”。
这是他之前从来没用接触过的新词汇,但此刻突兀地出现在他脑中,他竟然没觉得有一点不对劲,仿佛他天生就该知道这些。
冯筠遮了他的眼,就是让他进入自己的回忆,能够看到她想让他看的一切过去。
下一幕是在一家饭店门口,殷天瑞贴心地用纸擦了擦冯筠的嘴角,“小筠,别担心,你这么漂亮,我叔叔肯定会喜欢你的。”
沈无漾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如果只是骗色,为什么要带冯筠去见他叔叔?
难不成他还真有个导演叔叔?那他还在潘鹤林剧组点头哈腰地搞什么鼓风机?
但没等他弄明白,冯筠便红着脸点头,“我去他房间试镜,真的不用提前准备一下台词吗?”
“放心,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殷天瑞摸了摸她的头,贴着她耳朵道:“小筠,在这之前,你要不要也送我个礼物?”
礼物是什么沈无漾当然没能看见,当他再次能看见的时候,殷天瑞已经带着冯筠走到了一处房间门口。
他敲开门,一个中年人正坐在里面等着他们的到来。
还真是个导演的样子,但沈无漾本能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种不对感在殷天瑞倒了杯茶,递到冯筠手中的时候达到了一个顶峰。
当冯筠迷迷糊糊往地上倒的那一刻,沈无漾忽然觉得整个人也晕了起来,开始跟着她一起天旋地转,眼前迷雾迭起,他隐约听见腰间铜铃在叮当作响。
沈无漾在迷雾中看到了冯筠,她不再是漂亮单纯的小群演,而是又穿上了那身古装戏服,身体发着抖,就站在他眼前。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屋里什么人都没有了。”
“我给殷天瑞打电话,他和我说不用担心,是我太困睡着了,他一直都在旁边,还让我过两天就可以准备进组了,有一个专门为我定制的好角色。”
沈无漾看到她苍白的双手在不住发抖,她说:“我当时还信他的话,就去了,他们确实给了我一个角色,但那只是个宫女角色,就只有两句话,是我做群演接单也能接到的角色。”
“后来,我死之后才知道,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叔叔,他也只是个副导演,没什么权力,但还好色,他就和殷天瑞合作……”
她说不下去了,她的身形越来越透明,淡得几乎快要看不见了,沈无漾当即用刀片在指腹上划了一刀,挤出一滴血滴在了冯筠身上。
随着这滴血滴下去,冯筠的身体竟然渐渐有了颜色,沈无漾连忙问:“你怎么样?”
“谢谢你!”冯筠都快哭出来了,“自从我死了之后,我一直都不敢和男生说话,是白姐跟我说,她在一个人的手机上看见了你直播,你的直播真的很火,她和我说,你和那些人不一样,让我不要怕你,你会帮我。”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沈无漾又往她身上滴了两滴血,想到她刚才所说的话,“是被殷天瑞和那副导演害死的吗?”
“不!”冯筠摇摇头,“他们是好色,但没胆子杀人。是……是厉寒琛的手下,岑小爱她老公厉寒琛的手下。”
厉寒琛!
沈无漾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能和厉寒琛扯上关系,怪不得冯筠总在他们剧组晃,敢情厉寒琛身上的人命还不止一条?
“他虽然和岑小爱结婚了,但他其实一直喜欢的人都是她的姐姐,岑小怜。他们那个圈子都知道这件事,之前我拍的那个剧就是他投资的,我和岑小怜长得有点像,演宫女的时候他看见了我,就让他的保镖把我抓过去,想……”
最后几个字她吞吞吐吐,终于还是说:“他想包养我。”
没想到吧我又来啦,晚上还有喔
和大家预告一下,接下来的几章爆点来啦,会有一个很意想不到的转折,大家敬请期待~
第40章 比烂真可怕
沈无漾深深觉得应该把岑小爱和岑书航都叫上来,大家一起在这儿开个会,汇集一下多方问题,好共同谋求一个解决方案。
但岑小爱还在拍夜戏,岑书航估计也在她附近,难以第一时间进行面对面交流,他只能先听冯筠讲完了她的故事。
当时的冯筠还不知道殷天瑞的真面目,在他的花言巧语下,相信了副导演只是想磨炼她的演技这一说辞。但殷天瑞很快和她提了分手,她挽留未果,才隐隐发现这人的不对劲。
如果不出意外,冯筠可能很快就会发现他和副导演的把戏。但不幸的是,厉寒琛在那之后发现并缠上了她,并在她慌张拒绝后开始派他的保镖盯着她,某种程度上来说,厉寒琛也算拯救了殷天瑞,因为冯筠压根没心思再去管别人了。
冯筠对这座影视城再无一点留恋,她甚至永远也不想看剧了,她提着行李就想回家,结果在路上被厉寒琛抓住,厉寒琛试图把她带回去,还和围观的路人声称冯筠是他妻子。
由于厉寒琛的长相确实人模狗样,看着也够多金不像人贩子,许多路人纷纷娇羞着、起哄着、吹口哨着表示“老公这么帅你还跑什么?”,于是她再度被厉寒琛抓回了他的酒店套房。
厉寒琛对她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折磨,冯筠对此并没有赘述,直接跳到了故事的结尾,在往外逃的过程中,她被厉寒琛的手下误伤,掉进了河里。
等厉寒琛纡尊降贵地亲自跳河把她捞上来时,冯筠已经彻底没气了,只有湿淋淋的魂魄飘在空中看着厉寒琛失魂落魄,听他对旁边秘书说:“没想到,我不光留不住小怜,连长得像小怜的她,我也留不住。”
冯筠被他说得魂嗡嗡响,气得差点又死了一次。
沈无漾在看前半段故事的时候,以为这是一场揭露渣男骗心骗身事件,看中间部分的时候,又以为这是一场今日说法迷-奸犯罪案件,直到厉寒琛这个名字出现,整个故事的走向彻底变得魔幻了起来。
现实果然比电视剧离谱得多。
沈无漾问她:“你死了多久了?”
“没多久,高考之后我就来了,七月份死的。”
沈无漾又问:“那你为什么一直穿着古装啊?”
“我死的时候穿的就是古装。”冯筠不甘道:“因为他喜欢的岑小怜爱穿汉服,所以他就让我平时都穿古装,这样就能多像她一点。”
沈无漾恍惚间以为自己穿越进了《摄政王娇养替身罪妾》的现代版,他心说这么恶心的事原来真有人干,但和厉寒琛一比起来,原著那摄政王简直显得善良又正直,虽然他也在苏柔死后开始搜罗各种替身,但他起码还叫“娇养”,没杀过人。
比烂真是个可怕的事情,连摄政王居然都能做榜样了。
沈无漾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他问面前的冯筠:“你想要我帮你搜集证据报警吗?”
“不是。”冯筠笑起来,她笑得很好看,是独属于青春少女的鲜艳欲滴,嘴唇轻掀,吐出的竟是一句——
“我要你把他们都杀了。”
随着她话音落地,沈无漾身上铜铃忽然疯狂响动起来,似是在阻止着他开口。他眼看着冯筠眼珠旋转,直至变成鲜红的血色,他张了张嘴,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厉喝,“沈无漾!”
沈无漾站直向后一看,萧淮正站在入口,他身上依然穿着那套西装,只不过领带打好了,手中盘着那面飞花镜,削葱般细长的手指按在上面一颗绿宝石上。
飞花镜正对着冯筠,冯筠被镜中光彩映得晃了一下,身形又变得透明起来,只听萧淮冷冷道,“你想要什么就说,别用那些法子动他。”
接着他朝沈无漾喊:“疯了吗你?鬼的话都敢答应!”
沈无漾说:“我没听啊!”
他头一次看萧淮动怒的样子,但他真没和冯筠多说,他腰间的铜铃简直就和紧箍咒一样,在他耳边响个不停。
“不杀了厉寒琛,我就要彻底魂飞魄散了!”冯筠怒吼道。
沈无漾已经走到萧淮身边,拉了拉他衣角,“你别生气啊,咱先和她聊聊,说不定能聊出点东西呢。”
萧淮手中飞花镜一闪,竟然凭空从镜子里扯出了一张金光闪闪的符纸,“她都要蛊惑你去杀人了,你还要和她聊?”
“她没有。”沈无漾反手拉住他手臂,“我的铜铃有感应,她一开始是想让我杀人,但她最后压下来了,我感觉到了。她死前冤屈太重,有变成厉鬼的潜质,但她到现在都没成为厉鬼,就是因为她不想害人!”
说话间,他腰间铜铃随风作响,声音在空中摇动,倒出空灵回音。
萧淮狐疑地看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懂这么多了?”
“因为我厉害呗。”沈无漾一挑眉,他接着转向冯筠,“你做了鬼应该知道,用你的力量蛊惑人心,你会遭到反噬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反噬?”冯筠凄凉凉笑起来,“我还怕什么反噬?我本来就要魂飞魄散了!还有什么反噬是比这更可怕的?”
“他夺了我的运势,夺了我的运势给岑小怜,我失去了运道才会死的。他找人做法事,只要他不死,我的运就会一直在岑小怜身上,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萧淮皱了皱眉,“夺运?”
“他为什么要夺你的运?”沈无漾疑惑道:“他认识你那会儿你运气多差啊,啥点背事都叫你碰见了。”
“我只是运气差,岑小怜是时运差。厉寒琛找了邪术,因为我和她长得像,生日也近,厉寒琛自己扛了反噬,将我十年的运气都给了岑小怜……所以我站在桥上,风一吹都能掉进水里。”
沈无漾忽觉遍体生寒。
“夺运”二字卷过一片海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夜风阵阵,星子点亮头顶,影视城地处郊区,这里天色很好,从酒店的角度看,还能看到影视城的宫殿亮着灯,无数人在里面奔跑。
“我一定要杀了他,不杀了他,我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可我根本没办法近他的身,他命格太好太硬了,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冯筠咬牙切齿地喊着:“凭什么他坏事做尽,还能有那么好的人生,他老婆全家都被他害惨了,对他还那么死心塌地……到底是凭什么?!”
“我也想知道凭什么,他老婆就像被他下蛊了一样,真是疯了。”沈无漾忽然想起来那次在韩料店看见岑书航旁边站着的人,如梦方醒道:“你是不是认识岑书航?”
“也认识了没几天,他是跟着岑小爱来的。”冯筠低声说:“你看见了,殷天瑞现在快疯了,是白姐和岑哥帮了我不少。”
既然冯筠和岑书航已经认识了,现在关键角色就差一个岑小爱,那就好办了不少。
岑小爱休养了两天,估计精神也休养得差不多了,沈无漾心一横,直接跟她说:“这么着,明天晚上10点钟就在这个地方,你等我,咱商量个方案出来。”
冯筠的瞳孔在铜铃声中变回了正常的黑色,她说:“还有那两个人渣……我没有证据,但殷天瑞这副样子,全交代是早晚的事了,如果到时候可以,你能不能……”
“我能。”沈无漾毫不犹豫道:“他们的事情交给我,我会让你看到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冯筠又快哭了,她说:“我错了,我不该想拍什么戏,我高考学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了,我连录取通知书都没摸着,我都不知道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
沈无漾很难去安慰她。
他安慰朋友的方法通常是给对方塞点吃喝,但显然不适用于飘在空中的朋友,他握着手里的烤串,本来他是打算边聊边吃的,但此情此景他根本一口吃不下,只能徒劳地拉紧了塑料袋,避免它被风彻底吹凉。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都说了些什么,和萧淮一起下楼回房间时,他终于三口并两口撸完了手里有点发凉的串。
俩人在电梯口跟谢知煦打了个照面,沈无漾稍微提了提精神,朝他打了招呼,导致谢知煦还多看了他身边的萧淮一眼,于是进屋的时候萧淮问:“你知道叶砚浓和他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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