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走到跟前,看到两只实物,他才大叫道:“这他妈是小老虎?”
刚才被他们麻翻的母老虎身长足有两米以上,目测两个野猪那么大,而眼前的这两只“小老虎”跟它们妈妈比起来完全是不遑多让,身长虽然不够,看起来跟铁头差不多,但是铁头是细长的猎狗,身上没什么肉,这俩看着没有二百斤也有一百多斤,正虎虎生威地扑腾着两只前爪,想像妈妈一样剪扑眼前的敌人。
孔令榆本来走在米乐前面,快到跟前时又慢了下来,米乐追上他,皱着眉看向他再次煞白的脸,不可思议地小声问:“孔令榆,你是,怕老虎吗?”
他跟孔令榆一起在山上呆了一个冬天加一整个春天,遇到过无数次危险也没见过他这样,除了怕老虎这一个解释,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可能。
可是这又不合理,孔令榆才十九岁,按他的年纪,以前不该有跟老虎正面冲突的机会,又怎么会落下这个毛病?
孔令榆没有回答他,咬了咬腮帮子,趁一只小老虎背对着他,笨拙地扑剪孔莺莺时,按着它脖子单腿跪在小老虎背上,“镇定剂。”
孔令柏连忙把手里的镇定剂打在小老虎身上。
“这老虎都这么大个儿了,怎么还跟着妈妈呢?”米乐等到两只小老虎被麻翻,蹲在一旁摸摸这只又摸摸那只,“那发情的公老虎怎么连母老虎都咬出来了?”
天还没黑,他们已经抓住了三只老虎,李二哥乐得嘴都要合不拢,态度比他们刚认识时好了不止一点儿,他见孔令榆不说话,就抢答道:“这老虎两岁多才离巢呢,小老虎没离巢之前,母老虎两三年都不发情,按理说公老虎也不会赶它们出自己的领地,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但是往年也没有老虎跑出来过。”
米乐听了点点头,这时天近黄昏,他们走得比较远,也不知道保护站什么时候能来收老虎,便坐在原地一边吃东西一边等,孔令榆虽然已经恢复常态,却还是很沉默,大家被他带的,慢慢也都不怎么说话。
就在这时,离他们不远的天空突然升起一颗信号弹,孔令柏笑着说:“看来又有人找到老虎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找到的带不带小老虎。”
他说完,又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坐直身子,“那信号弹是不是黄色的?”
信号弹燃起的方向在他们西边,与落日余晖交叠,众人手搭凉棚仔细分辩,也没看法看得分明,直到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几个人全愣了,接着再一声枪响,再一声,再一声。
孔令柏如梦呓般骂了一句,“草,怎么会有枪声?”
“七枪,不是同一把枪的枪声,”跟刚才不同,这次是孔令榆反应最快,他腾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边拿装备一边说:“乐乐你跟李二哥韩知青原地等保护站,莺子令柏跟我过去。”
孔莺莺和孔令柏也一下跳了起来,米乐忙道:“你不说让我跟着你?我也要去。”
平时他们上山,孔令榆也不会跟他分头行动,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孔令榆竟到处透着反常,可越是这样,米乐就越不想跟他分开。
孔令榆顿住,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平时的冷静,“那是枪声,我们只有弓弩,我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莺子都能去,我为啥不能去?”米乐怒道:“要去一起去,不然你也别去。”
他走近孔令榆,怒盯着他的眼睛,“你说过,死了都会带着我的。”
孔令榆的脸色看起来很痛苦,似是在做艰难的抉择,最后点了点头,“跟紧我,自己小心。”
几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向信号地点跑去,但是原始森林树枝太多,脚下不平,跑到近前还是用了将近20分钟。
孔令榆慢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情况,咱们不能一下乱哄哄都跑过去,分两组,从两个方向绕过去。”
他话音刚落,孔莺莺已经脚步轻盈地向左边绕了过去,孔令柏只能也跟过去,孔令榆则领着米乐往右边走去。
他们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向信号地点靠近,孔令榆却突然回身抱住米乐,狠狠亲在他唇上,然后小声在他耳边说:“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是不止一个人,不止一把枪,你在我身后错开一个身位,不要离得太远,你弩的射程不够,别出手,如果,如果一会儿场面我控制不住,你就跑,回去找人。”
米乐胃里抽痛,但没表现出来,而是回抱着他,“你说你死了都带着我的。”
“嗯,”孔令榆轻笑,“又不一定死,就算要死你也得给我报个仇再死啊。”
“别说不吉利的话。”米乐怒了。
“嗯,我不说,但是你要听话,你先跟我保证,我就不说了。”孔令榆等着。
一滴泪珠从米乐眼角滑落,他转头,在孔令榆肩膀蹭了一下,没有让他发现,“我保证。”
得到米乐的答复,孔令榆这才继续带着他向目标地潜行,还没看到人影,他们就听到一个暗哑的声音小声啜泣,“救命,谁来救救我们……”
这里应该离信号地点不远,只是植被太高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孔令榆向左边看去,孔莺莺和孔令柏已经到了另一边,他向他们打了个手势,孔莺莺背着把轻弩就上了树。
她到树上向信号地点看了一会儿,又向孔令榆打了个前进的手势,孔令榆才再次向前。
米乐跟在孔令榆身后,一直保持错开一个身位的距离,以保持视线畅通,他们又走了大约五十米,看到前面现出一片林间空地。
第134章 现在就是他应该保护孔令榆的时候
呼救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米乐在孔令榆身后看到前面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看穿着,正是小丁村的猎户,只是那些人明显受了伤,无法自己站起来,有几个甚至已经一动不动了。
米乐心里一紧,想冲过去救人,被孔令榆一把按住。
“不知道前面什么情况,是不是还有危险,你在这儿帮我僚阵,我让你过去再过去。”
得到米乐听话的答复,孔令榆这才拿着重弓向空地走过去。
米乐有些紧张地举着弩瞄向孔令榆的四周,然后突然想到,他的弩射程只有五十米,如果孔令榆真的被人伏击,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僚个屁的阵,他就是骗他在这等着。
对于孔令榆这种完全没把他当成可靠的战友的行为,米乐很气闷,又不敢不听他的话惹他分心,只能又往前凑了几步,尽量离孔令榆近一些。
他看见孔令榆已经走进那片空地,确认安全后迅速检查地上那几个人的情况,有人小声说着什么,米乐听不清。
过了一会儿,孔令榆终于喊了一声,“都过来,令柏发信号弹,把急救包拿过来,快。”
米乐这才快速向离他最近的伤员跑了过去,可他刚跑到近前,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住。
只见那名猎户脸朝地趴着,身上看起来毫发无损,只是半颗头盖骨被掀翻,脑浆淌了一地,很明显已经死透。
米乐毫无思想准备,胃里一阵翻涌,连忙停下身把之前吃的补给全都吐了出来。
随后而至的孔令柏和孔莺莺并没比他好多少,他们想过可能会遇到危险,却没想到会看到如此惨烈的场景,莺子受不了也吐了,孔令柏也是强撑着走到孔令榆身边,把急救包拿了出来。
“别吐了,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赶紧来帮忙。”
其实孔令榆也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脸色看上去也是惨白,米乐看到他手上全是血,却还颤抖地按在一个伤员的伤口上。
他忍下心里的恶心,挨个儿看地上躺着的人。
空地上一共躺着六个人,正好是一组,除了第一个从后面被远程爆头的人,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枪伤。
有的是被人近距离用喷子喷开了肚子,肠子都淌了出来,有的则是被射中肩颈上的大动脉,失血过多陷入昏迷,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回来。
米乐根本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蹲在一个肩胛骨被打碎,血流不止的人身边,用手按住他的动脉,想让他的血流得慢一点。
场面过于混乱,他已经失去了思考问题的能力,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有没有意义,能不能帮这个可怜的人活下去。
“张二叔,大刚,呜呜,保山叔,什么人这么坏?”孔莺莺哭着走过每一个人身边,“哥,救援队什么时候来,他们还能活吗?”
“不知道,要是从山下上来怎么不得三个小时?”孔令柏发射完信号弹,把包里的急救箱拿出来,却不知道用什么能帮到那些人。
“应该不会那么久,”孔令榆的声音里也带着明显的抖,不确定地说:“他们应该是在咱们平时的狩猎区等信号,从第一个信号发射到现在估计半小时,最多再过半小时就能到了吧?”
米乐也在哭,他的手一直按在那个人的动脉上,可以最直观地感受到那个人的心跳越来越慢,身体逐渐变得冰冷。
这种感觉很不好,他被迫感受着一个人的生命在自己的手下一点点流失却无能为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他想喊孔令榆,想问他为什么会这样,想跟他说他害怕。
他回头,就看到孔令榆同样抖如筛糠的背影,原来他也在害怕。
米乐闭了闭眼,把眼睛里的眼泪挤出去,长久以来他都太过依赖他,忘了他的孔令榆不过也才十九岁,也会有害怕的事,也会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他不能总是那个站在他身后错开一个身位的被保护者,他也应该是保护他背后的战友,现在就是他应该保护孔令榆的时候。
他甩了甩头,让自己尽量冷静,努力回想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急救措施,他不知道这些人还有没有救,但是只要他们还没咽气,他们就不能放弃。
他一手按着那个人的伤口,绕到他头那边,把手伸到他腋下将他上半身扶坐起来,然后用力拖抱到一棵树下,又抱着他站起来。
“莺子,给我找布条,快点。”米乐喊。
原本被吓得只会哭的孔莺莺听到米乐语气坚定的指示,急忙带着急救箱跑过去,“小乐哥,要干什么?”
“咱们先用绷带把他肩上的大动脉绑住,然后把他绑在树上让他站着,这样血就会流得慢一点。”米乐说。
孔莺莺有了行动目标,动作一下变得麻利起来,她先是把那人外衣扒下来撕成条,然后用绷带将他伤口缠住,最后再用布条把那人从腋下绑在树干上。
“小乐哥,这样刚子就能活吗?”孔莺莺问。
“不知道,但是咱们尽力了。”
米乐喘了口气,又去看第二个伤员,那人的肚子被散弹枪打开一个大口子,肠子都流了出来,米乐忍着对血腥气的恶心,用手把那些肠子都塞回那人肚子里,然后又向孔莺莺要了绷带,缠住他腹部的伤口,帮他躺平。
终于,他走到孔令榆的身边,把手心贴在他的背上。
孔令榆双眼赤红,反应很大地甩了一下肩膀,回头看到是米乐,又愣怔着,好像没话找话似的说:“是小张,巡逻队的,你应该见过,他是老张的儿子,他爸帮他挡了一枪,伤的不重,还有意识。”
米乐看着那双他熟悉,此刻又觉得陌生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恐怖,有愤怒,还有不甘,孔令榆刚才的颤抖并不全是因为害怕。
从今天早上上山开始,他的表现就一直让米乐觉得不正常,这种感觉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第135章 我看起来像是吓坏的样子吗?
救援队比孔令榆预想的来得要快,孔莺莺看到带队的孔祥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爹呀,你咋才来啊。”
孔祥耻看到这么惨烈的场景也吓了一跳,连忙组织担架和医护施救。
“怎么就你们几个?李老二和那个小知青呢?”孔祥耻没想到一次捕虎比赛还能造成这么可怕的后果,看到孔令榆组少了两个人,连忙问道。
孔令柏抢着回答,“我们捕到三只老虎,看到求救信号也不知道这边什么情况,就让李二哥和韩知青在那边等保护站了。”
孔祥耻听完松了口气,“没事儿就好,那边应该有保护站的人去了,你们几个是除了伤员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跟我一起下山。”
下山的时候,孔祥耻走到还清醒着却痛哭流涕的小张身边,简单问了几句怎么回事,米乐这才知道,他们是遇到了尾随的偷猎者。
“叔,我爸还有救吗?他,他先中了一枪,又帮我挡了一枪,你们快救救他。”
没有人说话,米乐刚才看过,老张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只是这个时候,没人愿意当那个告诉小张真相的恶人。
他一直觉得老张长得很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就是昨天跟高槐坐在革委会大院门口聊天的张大哥。
昨天才见过,还好好的一个人,只过了一天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米乐心里突然难过起来。
还有孔令榆,孔令榆一整天的状态都让他很担心,就像现在,他不说话,连米乐走在他身边都好像不知道,米乐就也不说话,只是紧紧地跟着他,不想让他想到他时看不到自己。
他们一路下了山,村里早就派了车等着,将几个伤员拉到县里就医。
捕虎比赛突然发生这么大的意外,组委会紧急叫停,所有人员撤出,并把出现偷猎者的事第一时间上报给军分区。
“咱们都撤了,要是山上还有老虎怎么办?那些偷猎者很可能还在山上,咱就不管了吗?”孔令柏激愤地问。
孔祥耻对儿子的追问很不耐烦,出了这样的事,他现在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你咋管?显你啊?那都是亡命徒,人家能开枪杀你,你呢?”
他看到儿子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语气又软了几分,“不是都上报给军分区了么,之后的事军队会接管,咱们配合就行。”
这时天已经黑了,孔祥耻看着这几个像血葫芦似的孩子,心里难受起来,“你们先回家好好休息,等明天军区来人了估计还得叫你们来问情况。”
米乐跟孔令榆一块儿回了家,看他一直不在状态,就主动伸手想去帮他把带血的衣服脱下来。
“脏,我自己来。”孔令榆晃过神,急忙自己动手脱了衣服。
于是米乐又去打井水给他洗身上的血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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