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割断的触手发出难以形容的恐怖哀嚎声, 掉落在黏液之中, 化成一团一团鲜红的血块……
邪神在自我摧残, 在割断自己的身体,试图感受和向饵一样的疼痛, 却没有成功。邪神毕竟不是人类,终究无法感受人类那样脆弱的疼痛。
邪神发出连绵不断、难以理解的哀嚎, 带着低沉的混响,痛彻心扉!
震惊之中,安岳尽管难以置信,却也不得不说出口:
“当时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自己……她是自杀吗?”
下一秒,安岳眼前一花,看到了一切。
*
向饵仰面躺在床上,从脖子以下全部被猩红又黏稠的触手彻底缠绕卷裹,密不透风,一点肌肤都没露出来。
而这些触手……全都源自于沈遇鹤的头颅。
……只有一颗头颅。
从旁边看去,这就像是一堆触手里生长出两颗脑袋。
而向饵面孔极度潮红,像是刚刚经历过无数次的激烈释放,她眼神空茫,看着天花板,嗓音极度沙哑地开口:
“你……是谁?”
沈遇鹤的美艳头颅开口了,她轻声说:
“我是沈遇鹤啊,你喜欢的小鱼。”
向饵还是看着天花板,似乎不愿意把视线放在任何一根触手上,她表情都没有变化,也没有再问,只是缓慢呼吸着。
沈遇鹤的头颅却又开口了,声音极度温柔亲和:
“我也是……阿赫啊。”
向饵还是看着天花板,她睫毛轻轻颤抖,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你把我的小鱼……怎么了?你吃了她?”
沈遇鹤却摇头,那只有头颅的脸上露出委屈难过的神色:
“不是的,从始至终,只有我,只有阿赫。小鱼也是我,沈遇鹤也是我,阿赫也是我。”
向饵重重地咬住牙齿,嘴上渗出鲜血,而她眼角落下泪来:
“所以……你是说,从来都没有沈遇鹤这个人?是吗?”
沈遇鹤……阿赫的头颅很慌张的样子,立刻扑上前去:
“有啊,沈遇鹤就是我啊……”
向饵却闭了闭眼睛,坚定地说:
“从来都没有沈遇鹤。”
阿赫脑袋慌张地左右摇摆,却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脑袋紧紧贴到向饵的脸上,用那双血红丰润的唇瓣轻轻吻着向饵的脸。
而向饵闭着眼睛,面如死灰,被动地承受着所有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触手们再度变得绯红起来,蠢蠢欲动地在向饵身上游走。
向饵这时候微微睁开眼,眼神迷离带着水珠,她哑声说:
“那你变成她,给我再看看。”
阿赫听见这话,立刻收回所有触手,转瞬之间就变成了沈遇鹤,肌肤光滑发亮的裸、体女人趴在向饵身上,将向饵紧紧搂住,兴奋地亲吻她的脖颈:
“你想通了是吗?我听见你想通了……你说得对,我就是她,她就是我,以后我们一起……”
向饵轻轻地转过脸去,重重地吻住沈遇鹤的唇瓣。
是臻爱也是诀别。
沈遇鹤很明显地沉浸在这个吻中,完全松懈了。
就在这时。
向饵抬起手臂,手中不知何时抓住一块锈蚀的铁皮。
主卧的床年久失修,床板之下常有一些铁皮掉落,握在手中便像一把并不锋利的匕首。
下一秒,沈遇鹤发出一声惊呼,伸手去抢,背后猛然爆发出数条触手!
但……向饵根本没给她任何机会。
前一秒两人双唇相接,在甜蜜的梦幻中彼此亲吻,以为一切即将走上正轨,两人将拥有美好未来。
后一秒,血溅当场。
向饵用最大的力气狠狠割断自己的颈动脉!
鲜血猛然成弧形喷溅出来,溅了沈遇鹤一头一身一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遇鹤几乎是原地爆炸开来,一波极强烈的震荡波,将整栋楼房彻底震碎!
轰隆隆的巨响和建筑物的碎石、钢筋混凝土的尘埃之中,黑色黏液和触手飞速席卷,将向饵完全包裹……
而沈遇鹤,阿赫,爆开了,变成愚蠢的一滩一滩黑色烂泥。
徒劳地用黑色黏液裹住她,用触手修补她,弥合她的伤口,掀开她的眼皮。
但是没用。
黑色黏液能够将被震塌的楼重新修建起来,将两人温馨的家恢复如初,可是没用,那家里的人……不愿再醒来。
*
看完这些,安岳立刻掏出一针镇定剂给自己扎上。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更是完全不敢回忆,匆匆略过那些询问细节的环节,她说:
“只是颈部动脉伤的话我这里有特效药可以治疗……”
那道疯狂的、崩溃的女声却尖叫起来:
“不是的!!!!不是的!!!!你这个废物!!!!”
一根触手狠狠抽上了安岳的脸,“啪”地一下,她脸立刻肿胀起来,牙齿都酸酸疼疼的。
安岳吐出一口血,挑眉:
“你还要不要我帮忙了?”
女声呜呜地哭起来,声音凄厉,那根触手又被自己割断,黑色红色的黏稠液体混杂在一起,腥臭几乎将安岳熏得睁不开眼睛。
安岳:
“不是动脉伤,那是什么?”
女声又变得卑微哽咽:
“是……她的灵魂。我可以修复她的身体,我不能叫回来她的灵魂,她的灵魂不愿意见我,我找不回来……她会变成痴傻的容器……”
安岳大概听明白了。也就是说,身体的伤好治,但治好后,向饵只会变成san值为零的傻子。
“哦,我们还恰好有一些灵魂方面的研究。”
安岳掏出自己的背包,抓出里头常年备着的镇痛和药瓶。
她正要给向饵扎针,就见一根触手凑过来,飞快从她手里抢走针和药瓶,还把她往旁边推了推。
安岳亲眼看着那些触手乱七八糟地开始操作器械,很明显,邪神从她的脑子里获取了这些药剂和针筒的使用方式,稍加练习就用的很好了。
这是国家特殊调查局研制出来的san值稳定剂,和一般镇定剂并不一样,还兼具许多直接作用于大脑认知的功效,某种程度上确实可以拉回人的灵魂。
安岳看着那些触手像捧着救命稻草一样捧着巨大的药瓶,一根触手扶着瓶子,另一根触手开始一针一针地抽进去药,忍不住又说:
“但你就算能把她灵魂找回来……你确定她还会理你吗?”
虽然那些恩怨情仇的部分她没看懂,但她直觉觉得,向饵大概完全不想回到这里来。
触手们的动作微微一顿,却还是小心地继续了。属于沈遇鹤的声音传来:
“只要她醒来,要我做什么都行……”
安岳:
“要是她想让你彻底消失呢?”
没有声音了,除了咕嘟咕嘟冒泡泡的黑色黏液,还有各种触手在黏液里挣扎翻滚的声音之外,不再有人类能理解的回答。
捆住安岳的触手把她送到墙角,其他触手们凑到向饵身边,小心翼翼,拨开一些黑色黏液,把针管轻轻扎进向饵的手臂内侧血管。
与此同时,一些黑色黏液攀上向饵的脖颈。那坑坑洼洼、带着锈迹的伤口早就不再流血,现在甚至已经长出了新肉,显然正在持续地被治疗中。
一针下去,什么反应都没有,触手正要对安岳发火,安岳立刻说:
“那一瓶都要注入!她已经死……”
她话音没落,整个人忽然狠狠砸在地上,脸朝下埋进了黑色黏液中,差点把自己呛死。
“你胡说!!!!!滚出去!!!!滚出去啊啊啊啊啊!!!!!!”
响彻耳畔的混沌尖叫声逐渐变成人类无法理解的高频声音,安岳抹着脸从黏液里站起来,七窍都流出湿润的血液!
她在混乱和疼痛中赶紧抬起双手:
“好了好了,是我说错了,她当然好好的,你正常一点,她快醒了……别吓到她了。”
这么说好像真的有效。
那边触手正在一针接一针地给向饵注入san值稳定剂,这边所有的黑色黏液忽然开始收缩回来,露出房间原本的样子。
碎石遍地,墙面遍布裂痕,到处都是粘合不住的建筑残渣,看起来摇摇欲坠。
黑色黏液颤裹着向饵的脖颈,触手们凑近上来,一边打针,一边轻盈小心地缠绕住她的躯体,将她慢慢地运到沙发上,小心翼翼地让她全身躺平。
安岳看着那些触手极度小心的动作,再看看自己被触手摔来打去的样子,忍不住啧舌。
这邪神……怎么好像是个恋爱脑啊?
沙发上的人终于发出一声嘤咛,手指轻轻勾起,睫毛和眼皮都在颤动。
刹那之间,沙发边多了一个人。
穿着一身白色长裙、宛如初恋白月光一般的沈遇鹤,弯腰俯下身去,紧紧盯着向饵的脸,眼神灼热又忐忑。
她要确保向饵醒来时,第一眼就能看见她。
第74章 下雪了
穿过一道纯白发光的大门, 向饵在无主之地轻盈地遨游,她的灵魂像是脱下了衣衫,安全融入前方无垠的白雾。
所有记忆、情感都是灵魂的负累,她现在整个人无欲无求无悲无喜, 没有记忆拖累也没有情感牵绊, 在白雾中她存不存在都不再有必要。
她想就这样睡去, 永远地睡去。
像清晨花瓣上的晨露, 颤巍巍地消失于天地间……但总有点不甘心。
她还是不甘心啊……
尽管她并不记得那不甘心的来源。
忽地, 一股拖拽的力量将她的灵魂聚拢起来,往回拖去,紧接着又是一股。
不知道多少力量拽着她的灵魂, 往回拉啊拉啊……她突然之间重新穿过那道白光的门,感受到了沉重。
记忆、情绪、感觉、思维一连串地涌来, 将本该轻盈的灵魂充塞填满, 让她完全无法招架,灵魂像是骤然间落入沼泽, 在泥泞中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总算尘埃落定。
她的灵魂落入自己的身体里, 感受到了四肢、身躯和脑袋,手指脚趾不由自主地抽动颤抖。
可是她不想回来, 睫毛轻轻颤抖, 光线透过眼皮照射进来, 可是她不愿意回来。
她的灵魂里充斥着那些绝望的、恐怖的、噩梦般的背弃和欺骗……她为什么还会回来?
朦胧的光线透过眼皮, 照得她很不舒服。身体本能地想要睁开眼睛,可她的灵魂, 她的大脑在阻止。
但是……她确实是已经醒了,一切器官都开始重新工作, 能听见身边传来一阵一阵奇怪的咕嘟声,还有微弱的人类呼吸声。
身体四处都很沉重,但是并不疼痛,甚至全身都很精力充沛。
她试探着睁开眼睛,一眼扫过,见到……沈遇鹤。
她眼睛又紧紧闭上了,并且再也不打算睁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
“向饵?小……小耳朵?”
向饵没有回答,甚至眼睫毛都没再颤动一下。
沈遇鹤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已经醒了吧?能听见我说话吗?”
向饵没有任何反应。
不知从哪里,似乎传来模糊的人类轻笑声,这倒是让向饵立刻睫毛颤抖:还有别人在这里?
为什么?沈遇鹤抓了什么人来威胁她吗?哦不……是阿赫。
沈遇鹤语气委屈,非常小声地说:
“你再不醒来,我就把那个安岳杀了。”
向饵:
“……”
远处正看热闹偷笑的安岳:
“哈哈……嗯?”
战火怎么还烧到她身上了啊!
沙发边,沈遇鹤……阿赫的声音逐渐变得难过又痴狂:
“醒来吧,小耳朵……你睁眼看看我啊……”
她甚至开始啜泣,像是人类那样一下一下地啜泣着。
有湿润温热的东西滴落在向饵脸上。
向饵终究还是睁开了眼睛,视线里模糊的玉色肌肤那样熟悉,正是沈遇鹤的脸。
半晌,视线变得清晰,她能看清楚沈遇鹤的样子了。
沈遇鹤看起来……依旧非常精致美丽,可是那双眼睛变成了血红色,像是最纯粹的鲜血聚积而成,从那双眼眸之中滴落下来的,是鲜红的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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