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却有一道声音自她的身后响起:“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屋内三人皆是一愣,同时向着窗外看去,随即便见卓亦从窗外跳了进来。
初迎脸色一变:“卓亦,你这是什么意思?”
卓亦双手一摊:“我的意思,你不也很清楚吗?否则刚才也不会那么说。”
说话的同时,卓亦又向谢子云的方向挤了挤眼睛,谢子云随即目光一沉。
卓亦所指的,无疑是初迎最初那句“保护问月阁不陷入危险”。
如果纪秋行的毒真的如她所说的无法可解,自然就不会有“陷入危险”一说,而初迎的意思已表示的非常明白,要解冰蚕之毒只能由问月阁阁主亲自出手,且在这之后恐怕会对阁主产生一定的影响,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瑞王才会故意让他带回中了毒的纪秋行。
谢子云咬了咬唇,目光直望着问月阁两人,道:“我相信摄心术的存在对问月阁同样至关重要,只要你们愿意为他解开身上的冰蚕之毒,我一定会将摄心术之功体交还予贵阁。”
卓亦闻言,却又挑眉道:“但如果要选择与阁主交易,少阁主与我的约定可就不做数了。”
谢子云皱了皱眉,他与卓亦的约定,无非是指卓亦所知的关于元靖之事,他冷冷地道:“阁下若是指元靖的过去,纪秋行所知未必比你更少。”
卓亦耸了耸肩,似乎也不怎么坚持,便接着道:“既然少阁主已经确定,属下这便去做准备。”
说完,他又自窗户翻了出去,彷佛他来这里就只是为了带这么句话,初迎皱眉看着他离去,向谢子云略为致意,立刻追着卓亦离开了屋子。
看他们的态度,解毒的事已有着落,谢子云目光回到昏迷的纪秋行身上,终于能够稍稍放心。
宅院之外,初迎提起轻功迅速追上卓亦,厉声问道:“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觉得少阁主会为了一个死去多年的人而放弃救人的可能吗?”
卓亦淡淡地道:“不过是想确认一些事情而已。”
初迎道:“什么事情?”
卓亦看了她一眼:“确定少阁主这么急切的救人,是不是已经认出他了。”
初迎不明白卓亦所指的是谁,便又话锋一转,直问自己追出来的目的:“为什么要向少阁主透露冰蚕之毒可解?”
卓亦无所谓地道:“就算我不说,他难道就想不到吗?”
初迎道:“即便他想到了,我们也没有答应的必要,你应该明白,阁主想要的从来不是少阁主拥有的摄心术!”
卓亦似乎对她的反应觉得兴味,挑眉道:“你对这件事的态度,倒与我认知的不太一样……难道你也无所谓纪秋行的死活吗?”
初迎脸色微变,沉声道:“与你无关!”
卓亦笑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阁主不是早已为这种状况做好准备了吗?”
“你是指影卫?”初迎皱了皱眉,“但在我们离开问月阁时,他才刚开始修习凝玉功,这怎么能来得及?”
卓亦道:“阁里传来消息,几日前,他已成功将凝玉功练成。”
初迎又张了张口,半晌,却只是轻叹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那个人虽悟性极高,在练武方面总有超乎寻常表现,但这短时间内练起的凝玉功终究不如阁主深厚,恐怕要他将纪秋行身上毒素吸入自己体内就已需要耗费极大功力,到时又能用什么来抵御吸收来的冰蚕之毒?
而卓亦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淡淡地道:“为阁主去死,便是他身为影卫的任务,何况这些问题到时自会有人替你担心。我得先回去与阁主汇报这里的情况,剩下的事交就给你,冰蚕之毒拖不了多久,为求节省时间,还是通知他尽快向这里赶来吧。”
见卓亦确实已有定见,初迎索性也不再追问,两人至此分头而行,初迎前往四海客栈寻了留守的几名下属,令他们飞鸽传讯至影部,这才向着谢子云的宅院回返。
宅院里,纪秋行已恢复了意识,他首先感受到的,便是浑身异常的冰冷。
莫巧枫一直在他身旁守着,见他眼皮动了动,当即面露欣喜地道:“老大!你醒了!”
她急急忙忙要伸手去拉纪秋行,却又在触手瞬间被冻了一下,连忙缩了回来,纪秋行听到莫巧枫的声音,终于艰难地睁开眼睛。
感觉到身旁有人为他掖了掖被子,他忍不住便跟着往被里面缩了一缩,这才提起一丝力向身旁的人看去。
莫巧枫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纪秋行想要开口,却察觉现在的自己几乎连开口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体内的寒冷并没有因为身上的被子得到丝毫化解,纪秋行捂了一会,稍微明白了身体现在的情况,他轻吐了口气,虽然想要安慰,开口却是道:“我这还没死,摆这副表情是想触我楣头吗?”
莫巧枫听他还有心思吵架,别过脸轻哼道:“知道你死不了,我这不过是在担心谢公子的情况!”
提起谢子云,纪秋行顿时想起昏迷前所发生的事情。
他暗自感受着身上其他地方的知觉,除了浑身止不住的冷意之外,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外伤……看来谢子云并没有趁他昏迷时揍他一顿。
纪秋行摸了摸唇,不禁有些遗憾,可惜当时谢子云带了易容面具,根本没有亲到脸!
第37章
房门在这时开启,是谢子云听到莫巧枫的呼唤回到了卧房,他一进门就瞧见纪秋行的动作,脸色显而易见地一沉。
纪秋行恹恹地缩回了手,假装无事发生。
莫巧枫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敏锐地察觉他们之间有些异常:“你们怎么回事?莫非发生什么事情了?”
……
谢子云沉默半晌,冷冷道:“这次的事,其实是纪秋行过去曾对从连始乱终弃,于是从连心中生怨,才会将他绑回去教训。”
纪秋行闻言,一口气没喘过来,顿时剧烈地咳了起来,直到终于缓过劲来,立刻虚弱地反驳道:“胡说什么!”
“不是吗?”谢子云目光极冷,“但这可是你亲口告诉你那位‘红粉知己’的话。”
纪秋行脑袋还有些混沌,一时没能对谢子云的话反应过来,又愣愣地反问道:“哪个‘红粉知己’?”
谢子云眼神更冷:“莫非今日一行,纪当家还与多位‘红粉知己’一同玩乐?”
话一出口,莫巧枫看向纪秋行的眼神跟着变得微妙,脚下不动声色地挪到谢子云身旁,似乎只想离他离得越远越好。
纪秋行在脑中搜刮半晌,终于想起他对小蝶说过的话,面露意外地道:“你碰到小蝶了?她怎么会跟你说这些事?”
谢子云道:“我原本想从端王身上着手,但正与他聊着时,正好有几名官府之人经过,说有一名女子向他们通报平风寨当家对人始乱终弃,被人抓去报复了。”
纪秋行嘴角一抽:“这不过是安抚小蝶……”
谢子云道:“听那名女子的说法,那位美人似乎还对纪当家余情未了,虽然将纪当家绑了,说话时却一直亲热地环着纪当家的肩。”
纪秋行一听,要不是身体还虚弱着,恐怕都能气得跳了起来:“开什么玩笑!当时我的肩可都要被他捏碎了!”
谢子云道:“我原本也不大相信,但在找到你后,却觉得那名女子所言为真。”
纪秋行顿时哑口无言。
……在一个被他偷袭过的受害者面前,这件事他好像真的解释不了。
莫巧枫顿时怒了:“所以我与谢公子在外头费心费力的找人,你却窝在府内与那个从连卿卿我我?”
纪秋行脸色更是铁青:“当然不是!”
任谁在经历一顿折磨后还要被误解和折磨他的那人有染,定然都不会高兴,于是他勉强打起精神,有气无力的说起这一日来的经过。
谢子云听着纪秋行述说他在王府发生的事情,心中却又想起从连的容貌,压下的疑问在这时又重新升起。
纪秋行说完,抬眼便见谢子云目光一直望着窗外,似乎正在想着什么,疑惑地问:“怎么了?”
谢子云身侧的手微微握紧,眼中难得地露出犹豫之色:“你已经看过从连的模样,难道没有什么想法吗?”
“你是说几乎要了我命的那个暗探首领?”纪秋行奇怪地道,“虽然我有被解下蒙眼布条,但那个首领一直站在我的目光之外,所以我只见过另外两人。”
谢子云愣了愣,收回目光看向纪秋行:“没有见过他的模样,你怎么会喊他美人?”
纪秋行自信地轻哼一声:“昨晚好歹有过照面,虽然当时他蒙着脸面,但能有那样的体态,肯定是个美人不错。”
谢子云顿时沉默下来。
直过了半晌,他才又开口道:“是不是在你眼里,所有掩起真容的都是美人?”
“当然还有其他条件,但这些就需要足够的‘识人经验’才能判断了。”纪秋行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随即露出暧昧的笑,“怎么了,子云也想了解吗?”
……
谢子云漠然别过脑袋,他实在不该寄望这个人能给他提供什么好的想法。
待初迎回到宅院,谢子云早已令人备好了马车,见卓亦没有出现,便随口问起了他的去向,得知卓亦已先一步赶回问月阁,谢子云皱了皱眉,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
卓亦离去前所问的那个问题,看上去便只是随口一提,但谢子云回想与他接触过的几次经验,却明白卓亦估计是在向他试探什么,如今他先一步回问月阁,莫非会与这件事有关?
谢子云想不出他与卓亦的交易,到底还能关系到什么事情,只能抱着疑问进到马车之内,随着一行人离开宅院向问月阁而去。
有了瑞王所给的丹药,纪秋行体内的寒气果然被压制了大半,虽然依旧感到寒冷,做些简单的活动却不成问题,但或许是冰蚕之毒毒性太过霸道,纪秋行始终提不起劲,只能有气无力地闷在马车当中。
谢子云又备了一个手炉放在他的身旁,一言不发地坐另在一边,而莫巧枫这个坐不住的,这时早已跑到外头去找初迎。
听着两人的声音偶尔透过车帘传入,纪秋行躺在车中无聊地目光乱转,很快便转到了谢子云身上。
半晌,纪秋行开口道:“你真的要用摄心术与问月阁交易?”
莫巧枫已经告诉他,谢子云为了让问月阁为他解毒,答应了以摄心术作为交换。
即使知道谢子云不过是出于情理而为,换作任何人因他中毒,他都会做这个决定,但纪秋行心中却仍忍不住想,会不会在谢子云心理,他确实是有一丝不同?
谢子云望向他,反问道:“说出来的话还能有假?”
纪秋行眨了眨眼,道:“摄心术这种功夫,要是控制得好,世上便无人能与你为敌,你真的舍得?”
谢子云道:“摄心术原本便是问月阁之物,还给他们并无不妥。”
明白他所想要的答案并不存在,纪秋行终于放弃地收回目光,闷声道:“那么按问月阁那个小美人所说,你还是问月阁的少阁主,是不是也准备顺便回归?”
谢子云沉默了半晌,道:“这是两回事。”
说完,他便看向窗外,似乎不想就这件事再说下去。
感觉到谢子云的沉默,纪秋行忽然有些没劲。
在桐阳山上时,两人也像现在这样,大多是由纪秋行挑起话题,谢子云则按心情接话。
只是更多的时候,谢子云会将大部分的事情放在心里,没事更不会主动开口,也因为这样,纪秋行在那段时日经常故意找事情逗他。
但现在纪秋行没力气闹,莫巧枫也闷不住地扔下他跑了出去,他就只能无聊地望着车顶出神。
听着莫巧枫与初迎的谈话声依然断断续续地传来,纪秋行却忽然有些奇怪,心道初迎看着也不像个热切的人,怎么与莫巧枫倒像十分熟悉一般?
想到这里,纪秋行又开口问:“阿枫什么时候和问月阁那个小美人处得这么熟络?”
谢子云解释道:“离开桐阳山后,阿枫碰上的那个人便是初迎,那晚你在茅屋见到的,应该是她真正的模样。”
纪秋行回忆起茅屋里见到的女人,道:“不像是刺客,倒像个世家小姐。”
谢子云目光似透过车帘,定定地望着初迎的方向,低声道:“确实……不像是被从小培养起的刺客。”
纪秋行奇怪地看了谢子云一眼,隐约觉得谢子云的语气有异,但现在他浑身没劲,更加没有心思探究,因此便没有放在心上。
外头的天色已渐渐暗下,他们乘坐着马车,这一行便只能行走官道,为求尽快替纪秋行解毒,初迎在离开白海城前便已飞鸽连系解毒之人向这个方向而来,双方选在白海城及问月阁间途经的一座小村碰头。
初迎似乎准备彻夜赶路,纪秋行看着身周逐渐变为一片漆黑,只觉得身体的寒冷似乎也在跟着加剧,不禁又往被里缩了缩。
但这样的动作显然对他的情况不会有太大的帮助,纪秋行翻来覆去,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将目光望向谢子云的所在。
谢子云早便歇下,如今正睡在他的身旁不远,纪秋行稍微向他靠进了点,试图感受来自身旁人的温热气息。
黑暗中,耳边尽是身旁人的轻浅吐息,纪秋行眨了眨眼,又悄悄然地伸出了手,抓住谢子云的一边袖摆,就这么紧紧地捏在手中。
现在的他其实没有心思要做什么,不过是想借着手中抓住一点东西,稍微缓解心中不断萌生的那令人厌恶的感觉,纪秋行紧了紧双手,只觉体内的寒冷似乎真的因为这样的动作而得到缓和。
马车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远,他也慢慢开始有些困了,现在的他是个伤者,谢子云醒后发现总不会动手打他,心中这么想着,纪秋行终于沉沉地睡去。
可惜他似乎忘了,现在的他身中冰蚕之毒,体内寒气虽然已稍微得到缓解,身上温度仍较常人要低,所以在他靠过去时,谢子云便已经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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