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身路过渊主身边,想要从缝隙处猫过去,就听渊主冷声打断他:“够了吗?”
嵇灵一顿,抬头去看,在昏暗的卧室中,渊主的眉眼越发深沉,他像是不悦到了极点,冷声道:“嵇灵,你真当我不会动手吗?”
此时,太古遗音就在嵇灵两手臂远的地方,此时放弃,下次再想捞回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嵇灵无视了渊主的话,他后退两步,微微探出手……
摸了个空。
王程轩是标准的暴发户审美,房间内做了很多繁杂无用的置物架,层层堆叠在一起,若没有灯光,只凭大致的位置,还真不好找东西。
嵇灵维持着尬笑,小步往角落挪动,东拉西扯道:“尊上,为什么不开灯啊,对眼睛不好……”
他的手摸到了床头的开关,还没按下,旋即呼吸一窒。
渊主伸出手,揪住了嵇灵的领子。
客厅微弱的灯光照进来,浅浅地照在渊主俊挺的眉眼上,长睫像敷了一层金粉,他垂眸看着嵇灵,似乎想用什么姿势将他丢出去。
渊主沉声警告道:“嵇灵,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就算你是我的契主,倘若你惹怒了我,我真的会动手……”
话音未落,只听刺啦一声——
衬衫应声撕裂。
天可见怜,嵇灵身上只是一件经纪人从菜市场批发来的劣质衬衫,四百块钱买一沓的那种,怎么扛得住渊主的手劲?动作一大,它就不负众望的裂了。
裂帛声响起,渊主手中一空,而嵇灵向后一倒,仰面栽到了那张两米的大床上。
于此同时,嵇灵的手指不受控制地一按,准确按在了大灯的控制键上。
室内灯光亮起。
渊主:“……”
嵇灵:“……”
两人面面相觑。
渊主面无表情,手中攥着一截布料。
嵇灵则横躺在床上,衬衫裂成了V字领,脖颈的皮肤暴露在外,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
他是不耐酒的体质,喝两口就脸红,他之前在宴会上抿了两口香槟,现在也没消下去,眼角眉梢,甚至连带着锁骨处的皮肤微微泛着粉红。
两人都沉默了。
在死一般的寂静里,嵇灵觉得有点不妙。
他从白泽那里得知,渊主是个重度洁癖,非常厌恶旁人的触碰,但凡有人摸到他的皮肤,都会被他丢进深渊里喂蛇。
为此,当时渊主来家里,王程轩特意拆了套全新的埃及棉四件套,若不是时间来不及,他差点把床也换成新的。
而对于这样一个重度洁癖来说,嵇灵从外面回来,没换衣服就躺上他的床,这显然是让人不可接受的。
在黑暗中,嵇灵半坐起身:“那个,我不是故意……”
他还没我出个什么东西,又是刺啦一声撕裂响。
嵇灵的大腿压住了裂开的衬衫下摆,他动作一大,布料又裂开了。
这回裂的更厉害,整个上身的布料松松垮垮地系在肩上,只能说聊胜于无。
嵇灵:“……”
渊主垂下眼,鸦羽似的睫毛垂下来,他顿了片刻,向床上探出手。
嵇灵忙道:“不劳您动手了,我这就下去……”
啪嗒一声,顶灯应声而灭。
渊主俯下身,将灯关上了。
顶灯熄灭,室内顿时昏暗下来,只留下一线的光源,渊主的轮廓近在咫尺,嵇灵睁大眼睛,后知后觉的紧张起来。
这可是一位阴晴不定的太古邪神,而嵇灵的手中甚至没有武器。
嵇灵仰面躺在床上,渊主在他面前,两人的间距不足20厘米,他没法直接下床,而如果后退下床,他就会把脚踩在渊主的床上。
把脚踩在一个洁癖邪神的床上会有什么后果,嵇灵不想知道。
渊主再次朝他伸出了手。
那只手骨节修长漂亮,但嵇灵知道它蕴藏着怎样恐怖的力量,他的脊背抵上床垫,深深陷入床榻,无处可避之下汗毛炸起,连声道:“尊上,我并非有意……”
说着,一道黑影直直朝面门袭来!
嵇灵本能抬手格挡,煊赫的金光浮现,太阳真火从指尖燃起。
即使是渊主,想要对大荒的琴圣动手,也得付出灼烧的代价。
然而,想象中的剧烈碰撞没有到来,反而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落在了发顶,某种柔软的触感包裹了嵇灵,将他整个笼罩其间。
很轻,很绵软。
嵇灵立马压了火苗,此时,他的视线完全被这个柔软的东西遮住了,一点光也没有透进来,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迟疑着抬手,旋即摸到了长绒棉被套软乎乎的质感。
那是一床被子。
嵇灵懵在原地。
那个洁癖的邪神在放完狠话之后,往他的头上……丢了一床被子?
第24章 邪神?
嵇灵愣在被子中,顿了好几秒,旋即,他猛地掀开被子,啪嗒打开了卧室的灯。
卧室大门敞开,渊主不在。
此时已到深夜,别墅静悄悄的,渊主似乎趁着他扯被子的档口,从卧室走了出去。
嵇灵从软床上下来,迟疑着拿起那床被子。
虽然及时熄灭了火焰,太阳真火的高温还是撩伤了柔软的被罩,被子中心有个拳头大小的焦黑的洞,露出里面纯白色的棉花。
嵇灵看着那个洞,莫名其妙有点心虚。
他把被子放回去,在床头摸索片刻,在收纳盒里找到了太古遗音。
这琴被渊主砸了,但表面并没有伤痕,现在好端端地躺在床头的盒子里,底部还垫了层衬布,也不知道谁垫的。
嵇灵抱起古琴,刚想离开,忽然发现抽屉隔壁还有一层,放着个储物袋子,里面似乎有纯白的光点浮动。
他顿了片刻,伸出手解开了袋子。
那是一袋子的祈愿。
纯白的光点被好好的收在袋子中,毛绒绒地堆在一起,像一大捧蓬松的蒲公英。
看见这些人畜无害的玩意儿,嵇灵的心率瞬间往180码去了。
他捂住胸口,心道:“这些鬼玩意怎么会收在这里?那些奇妙的CP发言,渊主听见了吗?渊主不会听见了吧?!”
都不用听,嵇灵也能猜出这些祈愿是什么离谱的东西。
嵇灵只是最开始清理了一次祈愿,后来《神灵降世》就上了热搜,肯定有源源不断的祈愿往渊主这边来,如果渊主有心收集,确实能收齐满满一袋子。
但嵇灵又抱有一丝侥幸:“也许呢?也许渊主只是收着,根本没去听呢?”
这种级别的大神日理万机,应该没空去听这些无聊的祈愿……的吧?
嵇灵扯开袖子,看向手腕,虞渊印依旧好好的呆在皮肤上,安静的如同真正的纹身,哪怕渊主气到拂袖而去,也未曾驱动过它。
他心虚的想:“应当是没听到吧?”
如此诽谤上古大神,渊主非得气疯了,渊主气疯了,这印还能这么安静吗?
拿到了太古遗音,嵇灵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间卧室停留,他抱着琴快步离开,进入自己的卧室。
路过走廊时,他扫了眼楼下,客厅里空空荡荡,什么人也没有。
还好,没迎面撞上渊主。
嵇灵刚松一口气,忽然又提了起来。
……等等,客厅没有渊主,卧室没有渊主,那渊主去哪里了?
他不会去景南市区……把那些祈愿的人噶了吧?
半夜,别墅三楼,三间客房里的三部座机同时响了起来。
姚孟贞,白泽,王程轩同时接起电话,听清嵇灵的叙述后,三人弹跳起身,匆匆走出卧室门,到一楼集合。
他们在沙发上正襟危坐,面面相觑。
片刻后,白泽沉声开口:“你是说,渊主出去了?”
嵇灵点头。
太古的邪神离开了别墅,去向不知,而旁边的景南市区依旧车水马龙,街道上人来人往,全然不知暗处潜藏的危险。
白泽问:“他明明在房间呆得好好的,他为什么忽然出去了?”
渊主这个室友无比省心,他完全不出现在公共区域,既不高声喧哗,也不产生厨卫垃圾,除了水电表的跑分彰显着他的存在,他就像个彻头彻尾的隐形人,如果让大学生和社畜评选最佳室友,毫无疑问是渊主这样的。
嵇灵一顿:“……”
他在白泽的死亡视线中慢吞吞的开口:“也许是因为我穿了……嗯,勉强可以说深V吧,然后伤到了渊主的眼睛。”
不然无法解释,为何洁癖的渊主忍受了他卧倒在床上,还往他头上丢了床被子。
白泽:“?”
他问:“有那么辣眼睛吗?你V到哪里?”
凭心而论,就算在神灵中,嵇灵也是长得相当好看的,他身材匀称修长,骨骼肌肉恰到好处,既不过分细瘦,也不过分壮硕,白泽不觉得一个深V能辣到渊主。
嵇灵眼色闪躲:“……呃,也许是肚脐。”
白泽:“……”
他欲言又止,非常想告诉自己缺乏常识好友V到肚脐的衣服已经不能算深V了,但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咽下满腹的无语:“这些不是重点,当务之急,我们要找到渊主在那里。”
嵇灵也严肃起来:“如何找?”
景南市的面积接近八千平方公里,如果是巅峰时期,嵇灵的灵力足够覆盖这座城市,但现在他实力大不如前,而且渊主能感应到灵力,一旦他发现嵇灵的追踪,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小小的神灵敢追踪太古三尊,这是对渊主权威的蔑视。
白泽却道:“这不成问题。”
他站起来:“景南大学的实验室有超脑计算机,可以链接全市的摄像系统,我会黑进超脑系统,往里面插入人脸识别的组件,利用超脑捕捉渊主的面部信息,除非他不在人流密集区,不然一定能找到。”
他看向嵇灵:“孟真不擅长打斗,程轩是凡人,等找到后,嵇灵,你远远缀在后面,看看他想做什么。”
姚孟贞插嘴:“你还会这个?”
白泽已经拉上烟灰大衣,大踏步的走出了房门,闻言微微回首,道:“我是白泽。”
白泽,神话里学惯古今,博闻强识的神兽。传言中,他伴随黄帝姬轩辕左右,上知天文下至地理,古今中外无所不知,现在进入了新社会,新出现的知识他依旧一清二楚。
事实上,如果不担任考古学的教授,白泽的学识足够他在景南大学任意专业获得博士头衔。
嵇灵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电脑。
二十分钟后,白泽刷开了实验室的大门,他启动超脑,植入人脸识别的API,远程传输给了二十公里外的别墅,实时画面呈现在了嵇灵的显示屏上。
模糊的摄像头中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画框,牢牢框住了一张的面孔,即使画面糊得六亲不认,也依稀可以看见他那镶金绣紫的宽大袍服,以及那对标志俊挺的眉眼。
他似乎在一个废弃的工厂,背后是无数报废的钢铁机器,尖锐锈蚀的铁器刺向灰蒙蒙的天空,无端显得狰狞。
几秒钟后,画面消失,渊主路过了这个摄像头。
即使天眼系统普及到现在这样,也不是每个角落都能覆盖的,为了避免渊主飞快转移,他们必须在发现的第一秒牢牢跟上。
白泽的电话打了过来:“嵇灵,定位在你的手机上。”
“收到。”
嵇灵打开手机,一个红点在地图上不断跃动,显示在三环外。
启辰报废汽车回收厂。
嵇灵运起灵力,金色的火焰自指尖涌出,织成繁复的咒文,古奥的字体浮现在他周围,神灵琉璃金的衣摆无风自动,片刻后,煊赫的金光在大理石地面炸起,织出绚烂的白芒。
姚孟贞和王程轩同时闭上眼睛。
等一切归于平静,客厅中已经没有了嵇灵的身影子。
他站在了启辰回收厂最高的吊车上。
这是一辆两百米高的巨型吊车,巨大的钢铁机械臂直刺天空,吊车顶部是个车轮大小的机械滑轮,上面有巴掌大小的落脚地。
嵇灵负手站在上面,能俯视汽修厂的全貌。
汽车厂的周围全是城市霓虹,来往的车辆在道路上连成金线,旁边则是居民小区,这做汽车厂似乎在景南轰轰烈烈的城市化进程中被遗忘了,成了钢铁森林里落魄破败的荒芜之地。
嵇灵已经看见了渊主。
渊主行走在一堆报废的废品中间,遍地都是突起的铁疙瘩,稍有不慎就会被刺伤,但他闲庭信步地走在其中,如同在后花园散步的君王。
嵇灵离吊车足够远,又刻意收敛了气息,渊主看不见他。
邪神径直走向了汽修厂的角落。
那里的废铁层层叠叠,都是些生锈的破烂,堆的像一座小山。
嵇灵实在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渊主感兴趣的东西,他屏住呼吸,朝那边看去。
渊主微微抬起了手。
小山一样的废铁像纸一样轻飘飘地被托了起来,四散开来,露出了底下的空地。
嵇灵盯住了那片空地。
以他的眼力,那只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土地,甚至因为重金属污染呈现出恶心的灰绿色,怎么也不像值得渊主赏脸垂青的样子。
渊主提住了衣摆,俯下身子,朝废铁中间探出了手。
嵇灵睁大眼睛。
渊主抓住了一只猫。
有只黑猫栖息在废铁的空隙里,骨瘦如柴,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样子,浑身都是脏兮兮的泥水,也不知道在这钢铁迷宫中待了多久。
渊主提着它的后颈将它拎出来,那猫拼命挣扎,四腿乱窜,几乎将泥水溅到了渊主的脸上,渊主漫不经心地一挥手,无情地镇压了这点微不足道的反抗。
他嫌弃地看了眼手中的猫咪,拎着它的后颈出了汽修厂。
嵇灵紧随其后。
渊主拎着黑猫,直奔居民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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