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百八十六啊！”他痛心疾首地摇摇头，“还不算人家从晏市转过来不适应我们这边的题型。”
而褚昱此刻也看到了自己的化学成绩——鲜红的“68”划在答题纸右上角，仿佛正吐着舌在嘲笑他。
“哎，”廖咏成做作地叹气，“你说这人跟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结果一抬眼就看到褚昱盯着面前的卷子发愣。
“……”
廖咏成暗暗给自己一嘴巴，试图洗白：“我说我自己，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啊！”
褚昱压根没心情跟他计较了，他隐约已经预见一会化学课上班主任能夹死苍蝇的眉头。
这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就考成这样，他已经不在普通班了，及格线边缘徘徊的成绩无论哪科都会得到老师的重点关照，尤其他最不擅长的化学，任课老师还是班主任，想想就更窒息了。
褚昱双手撑着额头，闭目皱起了好看的眉。黑暗没有让他冷静下来，不能视物反而丰富了脑中的幻想。
旁边晏綮之状似无意瞟了他一眼。
廖咏成见褚昱这模样，以为他是受不了考这么低，踌躇几秒笨拙劝道：“哎没事儿褚哥，一次小考而已真没啥，我有时候也这样，下次再努努力肯定就上去了。”
褚昱摇摇头，强行压抑住不断涌出的不适感，闷声道：“我要休息了。”
“噢噢，好，没事就行你睡吧。”廖咏成放低声量，忙不迭点头。
……
但褚昱根本睡不着，本来间隔就短的三十分钟一被耽误便剩不了多少时间，他闭着眼纯粹就是让自己想点别的分分神。
第一节班主任刘老师的化学课，他到的比往常都要早一点。
褚昱在班主任来之前就已经老实开始改错，等刘老师转悠到讲台站定，惯例目光开始巡视他们时，褚昱低垂着头眼睛都快要贴到写的字上面了。
他不敢抬头，总觉得身上多了一道打量他的视线。
褚昱感觉的没错，班主任此刻就是在观察他——
教过的这么多奥赛班里，在他手下化学还处在及格边缘的学生真没几个，褚昱这类人的存在就是在砸他的金字招牌。
无言审视了几分钟，不等上课铃响刘老师清清嗓就宣布开始上课了，让大家拿出试卷和刚发下来的答题纸准备讲解试题。
课至中途。
“……好，你坐下，”刘老师挥手示意刚刚叫起来答对了问题的一个同学就坐。
下一句又道：“褚昱，你来说说为什么C选项阴极和阳极质量变化不一样。”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从刚刚那人身上转向褚昱。
被叫到名字，褚昱不得不缓缓起身，酝酿几下后艰难开口：“因为粗铜里含杂质……”
“嗯对，你也坐。”
褚昱得到指令后轻呼一口气，坐下了。
结果没一会，他又被抽起来背了一个解题要用到的方程式，再坐下时脸色有些发白，所幸他在第一排，后面人看不到这细微的变化。
可坐他右边的晏綮之不知为何发现了，幅度极小地偏头看了他几眼。
褚昱注意到，朝他轻轻摇了下头。
晏綮之忖量一下，收回了目光。
等这堂课终于要结束，褚昱时不时看眼时间期盼再快一点时，他又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次不是叫他起来回答问题，一同被提到的还有其他几个人——
“咱们再怎么说也在年级前多少的奥赛班里了，每个人都不能有哪科过弱。吴荇、褚昱还有梁木寅，你们该上点心了啊。”
说着刘老师便看向他们三人，俨然是他刚刚重复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几个。
虽说有另两人一起分担，但此刻射向褚昱的目光依旧不少，密密麻麻的，仿佛要化作实箭刺穿他。
褚昱瞬间感觉头皮发麻，悄然滑过的一滴冷汗被他遮掩着蹭掉。
下一秒下课铃声响起，“叮——”地一声鸣音正正敲在他的头上，褚昱脑中顿时哄乱一片，已经听不到凑过来的廖咏成的安慰声。
他在座位上呆坐几分钟，期间谁叫都没应。
等班主任收拾完东西身影彻底从教室消失走远了，他好像才反应过来般，瞬间站起身，越过有些讶异看着他的晏綮之和留盈以及挡路的廖咏成，满心只想找个可以单独待一会的地方。
下意识疾步走到教室门口时褚昱有一瞬间的茫然，呆立了片刻，最终往厕所的方向奔去，随后飞快进了最靠里没人的隔间。
开门，躲入，关锁，一串动作毫不停顿。
此时他仍有点洁癖作祟，不愿挨着卫生间的墙，便只能呆呆直立望着老旧的门锁发愣。
外间的嬉笑打闹声很吵，所幸他们隔了一道门，将褚昱和其他人分割开来，得以躲入自己常待的那个世界。
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他有心理准备。
突如其来的恐惧时不时会骚扰他一下，久而久之，褚昱将它和被自己遗忘的一些事情串联起来，隐隐察觉出是以前发生过什么导致的。
玉女士应该是知晓的，褚昱想到，但他相信她既然会隐瞒那些事，自己想必还是不知道的好。
对了，玉女士叮嘱过他无论什么时候出现这种情况都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褚昱的思绪随着外边的冲水声飘飘荡荡，终于想起来这茬，准备打电话找玉蓉。
手下意识伸进裤兜一摸，他顿住，恍然想起来刚才走得太急，手机依旧在书包里躺着。
但他又实在不想现在就回到班里去。
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下来，估计是下一堂课马上要开始了。
洗手池处的水龙头骤然被拧开，激烈的水流溅到水泥做的池子里，有人涮起了墩布。
“咚咚——”
褚昱站在隔间里敲响了面前的门，他还是不太想见人，不得已选了个折中的办法，“同学……帮我个忙可以吗？”
哗啦的水声停下。
静候了几秒没有动静，褚昱以为那人没有听清楚，鼓足勇气复问道：“可以帮我一下吗？”
对方沉默，就在褚昱以为自己不幸碰到个不好说话的人时，那人犹疑出声确认：
“……褚昱？”
声音和咬字都很耳熟，尽管言初此前一直都喊的他“褚同学”，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这么称呼自己，褚昱还是第一时间听出来了。
他闷闷应一声：“嗯。”
言初确认了是他，立时往里走几步：“你怎么了，要我怎样帮你？”
“……没什么，”褚昱这时嘴硬起来，“你有我妈的联系方式吗？可不可以叫她来接我。”
“有，你等我下。”言初没再追问其他，朝褚昱的方向点了点头，径直折回班里拿手机。
他们学校对于手机这一块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明面上说是不允许带，但住宿生多了，老师对学生有手机见怪不怪，只要没发现有人在上课期间玩就不会管。
言初步履匆忙将墩布放回班上角落，走到自己课桌旁弯身摸索一阵，摸到了手机揣兜里就要走。
旁边的同学自然将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即使言初刚来，他们满打满算相处时间不超过一天，但对这样学习好性格又好的同学谁不是和颜悦色的。
那人当即喊住他提醒道：“马上上课了，你还带着……出去？”
“手机”二字被含糊带过。
言初回过头冲他感谢般笑笑：“有急事。”说完立刻敛了神色快步走出教室。
--------------------
^挪了个儿：调换了位置。
第13章
言初站回到厕所最里间的门前，轻轻喊了一声褚昱的名字。
“你还在吗？”他不确定问道，一边掏出手机快速翻找玉蓉之前留过的手机号。
听到门内传来褚昱低声的回音后，下一秒他便按了拨号。
几声电话音响过：“……喂，小言？”
“嗯，蓉姨是我，”言初抬眼望了望纹丝不动的门，飞快接道：“是褚昱要我打给你的。”
电话那头玉女士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焦急问道：“是不是他又不舒服了？”
“又？”
言初来不及深思：“应该是。”
“他不太想告诉我原因，只是让我问你能不能来接他回去。”
“好。你让他等我，我马上过去。”
玉蓉一连串应声，暗自庆幸着多亏这几天她能在家休假，否则要是又碰上自己不在时褚昱“犯病”……她不忍回想。
“小言，你帮帮阿姨，看能不能带他去个人少点的地方待一会，他应该会好受点。”
“好，我马上带他去。”言初没有迟疑回应。
玉蓉匆匆穿戴好，紧紧握着手机，拿上钥匙就准备出门时：“能让我和他说几句话吗？”
言初看一眼那扇紧闭的门，上课铃声早在他重新踏入厕所时就响了，此刻应该很小概率会有人进来。
“好，您说。”他点开外放——
“小鱼儿？妈妈马上就来接你，你再坚持一下好吗？”
“嗯。”门后的褚昱一直都听着言初说话，提高了些音量回复玉女士。
“刚刚上完了什么课呀，我一会去向……你班主任请假？”
“不要，”褚昱立刻出声，但想想无论如何假肯定还是要请的，半天不情愿开口：“那你隔久一点再说，反正不要现在找他。”
玉女士瞬间明了：“哦哦，好，都听你的。妈妈下楼了，你等等我啊。”
得到了玉蓉的再三安慰和保证，褚昱起伏的情绪平息一些，答应会老实等她。
言初也在玉女士的一串感谢之后挂了电话。
半晌，他问褚昱：“你要在这里一直等到蓉姨来吗？”
褚昱沉默，言初听不见他的回音，也看不到他的动作和神色。
“现在这里是没什么人，等下完这节课，男厕所会是什么样你应该清楚吧。”
话音刚落褚昱所在隔间的门锁处就传来“啪嗒”一声，被打开了。
只见褚昱低着头一点一点挪步出来，紧咬着下嘴唇神色有些惊惶，小声问向跟前的人：“那怎么办？”
言初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看向褚昱的目光带着一丝不解与惊讶，继续刚刚未说完的话：
“我知道一个上课期间很少人去的地方。”
“哪里？”褚昱迫不及待抬起头，言初得以看清那双略红的眼尾，以及波光粼粼的双眸。
言初定定望了几秒，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想抬手揉碎这抹红意。顷刻后他沉声说：“我带你去。”
褚昱无言追上他的脚步。
几缕阳光穿过走廊，褚昱往旁边挪一点，走着走着时不时踩几下言初的影子。
“你们去干什么？哪个班的？”前方突然传来一道稍许严厉的中年男声。
褚昱心神皆惊，暗道一声：“倒霉。”这是正巧撞见了他们的年级主任吴某人。
言初往后一探拖住褚昱的胳膊，和年级主任对视起来，脸不红心不跳张口就答：“同学不舒服，家长已经来接了，老师让我送他到校门口。”
他这波脸刷得很成功，吴主任这两天都在跟言初和他母亲打交道，已经了解清楚言初是个怎样的学生。因此完全没怀疑这话的真实性，随意扫几眼褚昱，见人确实面色不太好的样子便点头说道：
“好，那辛苦你一趟，务必把这位同学送到他家长身边。我有点急事，先这样了。”
说完便步履匆匆往他们反方向走远了，完全想不到这两人压根都不在同一个班，更遑论得了老师的批准可以出学校。
全程围观不用插一句话的褚昱：“……”
他还尚在状况外，看着老师就有些犯怵。眼下见这么轻易就把麻烦糊弄过去了，心情终于放松一点，忍不住暗赞言初一声好。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不用谢。”言初望着褚昱一脸满意的模样笑吟吟道。
褚昱冷哼一声：“少自恋了，快走。”
言初勾了勾唇角，不紧不慢带着褚昱走出教学楼。
今天的太阳很是温和，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时而微风一吹，是个极惬意的好天气。
他们穿行在种满高大法桐的步行道上，放眼望去稀碎的阳光和澄黄落叶堆了满地。褚昱向来不爱闲逛，倒是头一次弯到现在走的这条支路上来。
不远处是一条长长的连廊，被染上秋意的葡萄藤叶覆满，其中隐约还能看到几串发育不良的青绿色葡萄。
言初把褚昱带到一格稍显整洁的座位旁，拿出纸巾将一处细细擦拭干净，微微笑道：“就是这里了，坐吧。”
褚昱打量一会四周，觉得这里的确是个蛮静谧舒适的地方，依言不客气地坐下，同时又生出些疑惑：“你才来两天就知道这儿了？”
“昨天晚饭时候班里同学带着我闲逛走到的，”言初歪歪头：“好像每所高中都有这么个地方吧，光我去过的晏市几个学校都看到过，有的像这里一样种了葡萄，有的则像我之前在的学校一样种的是紫藤萝。”
藤萝花开时更加灿烂美丽，言初有些可惜这里种的不是它，不然褚昱看见应该会更喜欢吧。
褚昱闻言点了点头，重点跑偏：“你为什么会去好几个学校啊？”
“之前有竞赛，交流参观过。”
“哦……”褚昱属实是自取其辱了，偏过头尴尬揉揉鼻子：“那你成绩就是很好啊，怪不得说转学就转了。刚听说了你这次的理综成绩，很厉害。”
10/63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