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廖咏成语塞了一下,讪讪找补道:“便宜没好货就算了,没想到贵也都是坑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视野真的很棒喔。”万曦露出笑意好意替他打了个圆场,立即收获廖咏成一个感激的眼神。
“嗯,”褚昱赞同,“我们就当在这里欣赏风景好了。”
偌大的宪法广场就在目光所及的下方,即使并非节假日,广场上依旧人头攒动。最中央的红白绿三色国旗迎着微风摇曳飘动,肉眼看过去整个城市都随处可见这几种颜色,无怪乎如廖咏成所说,这个城市是名副其实的色彩之城。
他们静坐在座椅上吹了会儿风,极度适宜的天气和极度美丽的城市一角安抚了所有人的情绪,一时之间谁也没先提出来想要离开。
远处的广场上忽有躁动,悠远钟声由远及近,褚昱闻声去看,发现越来越多的人朝底下汇集,更远之外,乐声跟随一条长长的队伍而来。
“是不是有什么表演可以去看?走走走。”廖咏成第一个积极响应,“运气这么好赶上了我们当然要去融入一下当地人!”
留盈跟万曦附和点头,也想去近处拍几张照片记录下来。
“我……”就不下去了,在这上面能够看得更全。
没有出口的话几经辗转,褚昱看了看身侧无论怎样都会陪他的言初,又看了看一脸等候他下文的廖咏成几人。
“我跟你们一起。”
褚昱牵动嘴角,说出了这句一贯独来独往的他背后真正想说的话。
“那还等啥,出发咯!”一声欢呼过后,褚昱跟上他们,忽觉右手被轻轻捏了一下。
言初含笑看过来,看得褚昱心情瞬间又明媚好几个度。
他们从酒店下来后没走多远就望见了热闹来源,据留盈提前查的攻略推断,他们这应该是正好赶上了当地人祭祀羽蛇神的游行。
还未凑上前去就听到了阵阵悠长号角声,廖咏成为两个女孩子开道,将她们送到重叠人群的内围拍照。长长的队伍缓缓沿广场中心而来,簇拥的人堆中言初牢牢抓住了褚昱的手。
褚昱扭头示意言初看队伍中央那尊手举权杖、通体为普鲁士蓝被几个壮汉高抬着的神像,眼中带丝新奇,“羽蛇神?”
乐声阵阵,祭神的队伍里皆是脑袋及背部插立着细长羽毛的阿兹特克人,他们有的手里摇着沙沙石子作响的刮器,有的举着面竖鼓,鼓上是艳如阳光的万寿菊和暗暗幽蓝的麋鹿。
一行人从褚昱他们身边走过,言初道:“祂还有个名字,玛雅人誉其为太阳的化身,库库尔坎。”
褚昱闻言挑起眉头,“那我就知道了,世界新七大奇迹里库库尔坎金字塔的那个‘库库尔坎’?”
言初正欲点头,护花归来的廖咏成听到了一拍手:“对,我们还计划最后两天去一下加勒比海北边的坎昆,奇琴伊察库库尔坎金字塔可是必去景点!”
那他们要去的地方还挺多,褚昱作为跟团游的一份子居然完全没上心之后的行程,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依旧深沉状看向廖咏成:“喔——”
“嘿嘿,”廖咏成自顾自傻乐,“可惜我们只有暑假有空,不然如果是十一月来正好可以赶上这里的亡灵节!那样下一站就必选瓜纳华托了。”
“是呀,那边有很多很漂亮的彩色房子!”留盈和万曦恋恋不舍拍完照过来,惋惜叹道,“据说亡灵节算这边最盛大的节日了,我们也很想在那时候去感受一下。”
廖咏成愁苦状思考了几秒,突然抬头扫视了一圈大家:“要不然咱们定一个约定吧?”
众人皆等着他下文。
“正好这次晏神也不在,要不这样,我们约定未来不管是哪一年,这辈子总有一次在亡灵节的时候,包括晏神在内的我们六个人都会前来赴约,行不?”
“好!”万曦第一个跳出来举双手同意,留盈紧随其后点点头,随后他们三人视线转至褚昱和言初。
褚昱眨了眨眼,心中暗忖:晏綮之啊……他们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吗。
他点了点头,问廖咏成:“那你负责把这个消息让晏綮之知晓了?”
一见褚昱点头,几人顿感轻松,象征性把目光刚移到言初身上时,已经得到了他意料之中的回应。
廖咏成满意了,拍拍胸脯,“没问题,包在我廖某人身上。虽然现在晏神没有理我,但我相信……”
听他喋喋不休在那下了半天保证,几人或多或少含着笑意边围观广场上活力无限的少女们为仪式起舞。一串串小葫芦被她们拿在手上和绑在脚踝处,每跃动一下便是有规律的砂石碰撞声,清脆极了。
这样热闹又极富文化特色的场面将贯穿他们此行的大部分时间,墨西哥城本身就是一座蕴含浓厚印第安文明历史的城市。
他们走过那条横穿了城市东西的改革大道,看最中央的那座手持橄榄枝与枷锁的独立天使迎接每一缕朝阳。他们去到了查普尔特佩克公园里看枝叶繁茂,参观了园内展出印第安人文明遗存的国立人类学博物馆,廖咏成一个没注意还被庭院里如一顶巨大蘑菇其上雕刻了各种凶猛动物的石柱喷泉淋了一背的水。
一进馆内就能看到的巨型石刻是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太阳石阿兹特克历法石,据说有二十多吨重。褚昱一行五人被廖咏成牵头傻傻在其下站成一排对比之下仍显得渺小,之后随机抓来一个当地人为他们拍下了这张尤显青涩的照片。
浅浅叹气的褚昱一边耳朵是完全听不懂的西班牙语讲解,另一边耳朵则是留盈和万曦围着合照叹道自己哪个表情没有做好,照出来像个傻子。
来到一个难得去的地方人们总是希望在最短的时间里踏足更多所在,因此一天下来他们辗转了好几处,眼看金灿灿的日头如捣碎的万寿菊抛撒在似远似近的天边,他们来到了今日旅程的最后一站弗里达故居附近。
这座通体钴蓝的“蓝房子”见证了墨西哥最知名的女画家弗里达痛苦且坚毅的一生,现在已经被改为了博物馆,院内植被森森,最多见的棕榈与龙舌兰为这抹深蓝营造出自然的生机。
众人心情肃穆地观览这一切,及至走进画室,褚昱一眼就被墙上一副静物像吸引了目光——他太熟悉了,鲜红的果肉、几点黑籽遍布其上,是人一眼能辨认出来的西瓜瓤,那些深深浅浅的红又如鼓动的心脏,那是言初的头像。
褚昱第一时间转头以眼神询问言初,发现他正如思索什么般凝视着那张画作。
“Viva la vida.”
画作底部正中那片被剖开的西瓜在墨西哥亡灵节中意寓死亡,可刻在这片喧红底色的文字意寓——
“生命……万岁。”留盈浅浅呢喃出这句话翻译的含义。
弗里达的最后一副作品,留给人间的“生命万岁”,褚昱好像有点明白言初去了解这幅画的用意了。
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如同照镜子,外面的世界其他众人是怎样的,他便一比一地复刻模仿。或许像弗里达这样跌宕、深刻,又无比热烈的一生是他无论怎样尝试理解也想不通的。
苦难铺就的路途里居然能开出如此鲜活的生命,言初无法想象与体会,更无法做到,于是十分懵懂地截取了这张画作的一角,等待着某一天的突然醒悟。
将视线缓缓收回,下一秒褚昱的样貌出现在他眼中,一切不言而喻。
如拨云见雾,生命自此有了答案。
*
两天时间将中心城区的大部分景点走马观花下来,留盈统计了一下发现他们大部分时间逛的都是博物馆之类的展览。
经过了国立自治大学那刻有五彩斑斓壁画的中心图书馆;逛遍了瓷砖之家附近风格迥异色彩鲜明的街道;也没有落下参观赫赫有名壕无人性的索玛雅私人博物馆。
前往坎昆海岸的前一天,褚昱一路晕晕乎乎靠着言初,大清早和大家一块打了一个小时左右的车才到达了墨西哥城东具有千年历史的古城特奥蒂瓦坎。
这是印第安文明的重要遗址,发现它的阿兹特克人称之为“众神之城”,其中有着他们决定无论多远都要来看一眼的闻名世界的建筑——日月金字塔。
两座金字塔高度不一,略高的称作“太阳”,略低的那座则为“月亮”,据说是比古埃及金字塔更为神秘的存在。
天空中的浮云虚虚散布着,假得仿若一副油画。廖咏成帮大家买好了票跑过来时已经被太阳晒得满头是汗,看了两眼满身全副武装做好防晒的女生们,不由苦哈哈道:“还是你们想得周到,我也想要个帽子啊。”
留盈颇有些好笑一瞥,“别嚎了,又不是你一个人没有。”四处看了看指到,“那边那个婆婆正好摆摊有卖呢,你自己挑一顶去。”
没想到国外这种景点处也可以随意让人摆摊,几人便沿着脚下这片赭红土地就近走到一处货架旁。万幸用半生不熟的英语口语好歹能跟面前的婆婆简单沟通两句,廖咏成如愿挑到一顶较为帅气的帽子,顺便也把褚昱和言初的一应结了账。
这片古城的核心建筑一带一眼望去十分开阔,没有高楼林立的天地下阳光毫不吝啬尽情挥洒,褚昱也觉得有点晒,点头接受了廖咏成的好意。
从一处砖石搭垒的半矮建筑侧边绕过来,本就广袤的视野一瞬间愈加空廓了,他们正行走于一条四十多米宽的平坦大路上,它有一个听起来极为浩大悲壮的名字——
“这就是亡灵大道?!”也称黄泉大道,廖咏成惊叹喊道。
与“死亡”沾边的寓意象征了千年前这条迎送见证了无数“活祭”道路的鲜为人知的血腥一面,四周旷阔极了,一缕不知不觉的微风略过,时不时就能听闻几声怪异鸟叫。
有些像隆冬的黑夜里被寒风吹得呼啦响的窗棂,听得让人牙酸。
路上三三两两也散落了一些游客,这些诡异鸟声仍让廖咏成不自觉发毛,他抹了把被日头逼出的汗,暗自安慰自己这还是大白天呢。
从亡灵大道中间穿行过来走了没多久,他们便到了建于中途路侧的“太阳金字塔”下。
此时突然:“呲啾——”
廖咏成被惊得一个跃步躲到留盈身后,惊呼大喝一声:“什么鬼!”
褚昱蹙了蹙眉,大家的目光霎时一同往声音源头望去。
不远之外立着两列木架,上面挂满了形形色色的小玩意,正好遮挡住了靠在其后的摊主身影。
那声古怪鸟鸣又一次响起,廖咏成咬了咬牙,拽着留盈非要去一探究竟。越过一众摆件后他们发现原来是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拉美面孔的男人,正兀自吹响手里一个似哨子的物件。
廖咏成大松一口气,挺直了腰板,“我还当是啥呢。”说罢略感兴趣往前凑,似乎想要买下来这个东西。
两个女孩子对这种东西兴趣不够,在发现只是个其貌不扬的口哨后偏移了目光,注意力一下转到摊位上其他新奇的小物件上。
“想想我们好像的确没怎么买纪念品诶。”万曦兴致勃勃察看那一串串被挂起来的银坠子,和留盈激烈讨论哪一个好看。
眼看着这三人都满脸认真地投入到购买心仪物品之中,褚昱扫了一眼,在一旁与言初一块等他们挑选完毕。
“有你喜欢的吗?”言初靠近褚昱一步,往那边微抬下巴,“看他们挑得很兴奋。”
面前一下子笼罩上来一道阴影,褚昱勾起嘴角,想着晒两个人也是晒,还不如“物尽其用”一下,于是十分顺从地躲到了言初的影子里,摇了摇头,“我只喜欢你送我的。”
言初垂眸若有所思望了他一眼,褚昱自顾自接着道:“不过说到要买点什么带回去……我倒的确有个想买的。”
言初:“是什么?”
“一瓶龙舌兰酒,”褚昱笑笑,“我爸不在国内的那些年据说去了德国弗赖辛的某个大学里当酿酒课教授,他很喜欢Tequila,正好我们来到了它的原产地,我想找到一款送给他。”
已经提前知晓原委的言初微微点头,“原来是这样。”
这次褚昱和言初的出国旅游之行,真说起来其实还带点逃避意味在。
其实他早就隐隐觉得有些猫腻在了,但不得不说,上天总是爱给人开各种荒诞的玩笑,褚昱也从来没有想过,如此戏剧化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他幼时起认知里的父亲,长大后厌如仇人的那个人,居然从头到尾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母亲上了一个弥天大当,被迫奉子结婚,将那个人当成了他的父亲。
禇琻深的出现让褚昱觉得一切好像都有点不一样了,这个他此前从未听母亲提起过,也不曾在他前段人生中留下痕迹的人突然就冒了出来。在度过了重要的高三时期之后,他的母亲找到他,告诉他:这个人是他的父亲。
对此,褚昱在给自己做了一年多“这个男人很可能会成为他后爸”的心理建设之后,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即将到来的事实。
但事实真相是,禇琻深不仅会成为他名义上的爸爸,更是他的亲生父亲,血浓于水的那种亲。
面对这个事态走向褚昱有些始料未及了,他心一慌,见到禇琻深只觉得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好。正巧廖咏成再度盛情相邀他出来玩,于是干脆行李一收,和言初拍拍屁股直接先溜一步了。
玉女士对此很是理解地送他和言初到机场,上飞机前褚昱又收到了他手快已经改掉备注名的露露姨的消息——
【咕噜噜:听说你要躲着某人逃往墨西哥了?】
褚昱无语,怒而打字:【没有的事,我只是和同学一起去旅游!】
【咕噜噜:哦,不是就好,我看得出来你爹已经自闭了。】
褚昱按键盘的手指微顿,拇指悬空停留在“爹”这个字眼上,真是有点不习惯啊……
【CY:没有躲他。】
【CY:你告诉他一声。】
【咕噜噜:嗯?】
【CY:……大姑,求你。】
对面平静了一阵,隔了几秒之后安静发怒,甩来一张不知道上哪合成的表情图来:[谁是你姑,我是你姐.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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