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任北将车钥匙递给李黎,“车你开回去吧!”
卫行简看着即将离开的女人,抓住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小书是哪一天让你假扮的女朋友?”
李黎在原地顿了一会,都这样了,她也不想再说谎了,“就是上次你见到我的那天凌晨。”
李黎离开后,卫行简怎么都想不通,问:“你们觉得小书为什么要找个假女朋友?”
尤瑞:“可能是为了拒绝别人,找个假女朋友让对方知难而退。”
任北:“可阿黎刚刚说是因为小书哭得很伤心,她心软才答应的,你拒绝别人自己会伤心吗?”
尤瑞:“这倒也是,难道是表白被拒绝了?”
任北:“更不可能,表白失败然后去找个假女朋友,这是想自绝后路吗?”
“刚刚你老婆说是半夜突然打的电话让她帮忙,是不是因为那晚发生了什么刺激到他了?”尤瑞问卫行简:“行哥,你那晚不是和小书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你应该知道。”
李黎评价的迟钝两个字在卫行简脑子里晃了一圈,突然想到了那个被忽略的充满酒气的吻,呆滞地看向尤瑞,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难道那个吻不是意外?
可小书为什么要吻他?
吻了后为什么又那么伤心?
是怕他多想才找人假扮女朋友的吗?
他为什么怕他多想?
他要隐藏的是什么?
“你也不知道吗?”仁北和贺书惟原本关系还可以,但这些年已经疏远了,事关自己的老婆他很想弄清楚原因,“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还在一张床上睡了好几年,连你也不知道吗?”
一堆问题争先恐后地出现在他的脑海,想到这些年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有一个答案能回答所有的问题,但他害怕那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他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卫行简仿佛被雷劈了的表情吓到了尤瑞和任北,“行哥,你想到啥了?怎么这副表情?很吓人吗?”
吓人吗?卫行简并不觉得吓人,只是太震惊了,有种世界都塌了的感觉。
这么多年,他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贺书惟肯定会结婚生子,这个潜意识是什么时候形成的他说不清楚。
白依兰的死因和贺晨对同性恋的排斥,是两道困住贺书惟的枷锁,他是真的没想过贺书惟会喜欢他。
他...他是男的啊!
这份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想起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午后,他从京城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时家找贺书惟,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小书,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是个男生。”
贺书惟写字的手在听完他说的话后,失控地划破了笔下的纸张,转过头时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年少的他没看懂,只觉得慌张,想要将说出的话收回来。
现在突然明白了贺书惟当时眼底的压抑的情绪是什么,是悲伤。
那时贺书惟才初三,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他了吗?
贺书惟上了高一后搬回贺家,是因为这份感情吗?
还有高三那年俩人的第一次冷战。
那天中午卫行简吃完饭,习惯性地去三号窗口,给贺书惟打包了一份他喜欢的红烧茄子。
回教室的路上,遇到了班上的同学,被打趣:“都高三了,还惦记着你弟呢?亲哥都做不到你这种程度。”
卫行简笑了笑说:“他就是我亲弟弟。”
那时离他发现贺书惟有自闭倾向已经过去一个月了,那一个月里,他发现贺书惟中午从来不去食堂吃饭,经常都是啃面包喝牛奶,偶尔连面包都不吃。
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养成了中午给贺书惟带饭的习惯了,他走到贺书惟的教室门口没看到人,转身上了楼梯,对方会去的地方很少,除了教室就只剩下天台了。
他到了天台,手刚碰到门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别人的声音。
“贺书惟,我喜欢你。”
这是男生的声音,他想要直接伸手推开那扇门,但理智却告诉他,现在他不能出去,不然三个人都会尴尬。
“我不喜欢男生。”贺书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听到这话他松一了口气,以贺书惟的条件肯定少不了追求的人,他不反对有人追对方,但不能是男生。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和我是同类人。”那男生说得很笃定。
“那你的直觉错了,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对方是男生吗?”
“是与不是和你无关。”贺书惟的声音压得很低,里面多了警告的意味。
“好,我不问了,高中还有三年,我觉得还有机会。”那男生并不愿意放弃。
“随你。”
谈话到了这基本结束了,他向下退了几步,在离顶楼还有两阶的时候,一名瘦弱的男生推门和他擦肩而过地下了楼。
卫行简回头看了眼那男生的背影,有些佩服那男生的勇气,那个时候同性恋还是一个禁忌。
“小书,我给你打包了午饭,我们回教室吃。”
“你...”贺书惟听到卫行简的声音,回头脸上血色尽失,颤声问:“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卫行简原本想当今天的事没发生,可他心里莫名的有一根刺,说:“我都听到了,你放心我会帮你保密的。”
贺书惟听完低着头小声说:“谢谢。”
“和我哪里还需要说谢谢。”卫行简凑近故作好奇地问:“你刚刚说的有喜欢的人,是真的还是假的。”
贺书惟突然反应很大地后退了两步,面无表情地说:“就算我们的关系很好,这也是我的隐私。”
这还是贺书惟第一次对卫行简冷脸,卫行简一时没反应过来,口快地说:“我有喜欢的人都第一时间告诉你了。”
“我并不想知道。”贺书惟丢下这句话就快步下了楼。
卫行简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贺书惟居然就因为这么个问题,和他闹脾气了,他们小的时候明明说好了,谁有了心上人,都要第一时间告诉对方,他都说了,贺书惟现在却是这么个态度。
卫行简毕竟是高三,学业很重,加上那天贺书惟的反应真的伤了他,两人就这样开始了第一次冷战。
等他月考结束后,才发现这一个星期贺书惟居然也没来找过他,这是他们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冷战,一冷居然就冷了一个星期。
当天他翘了晚自习,直接去贺书惟的教室门口堵人没堵到,回家敲了三分钟的门才确认家里也没人。
淮市地处南方,十二月底已经很冷了,楼梯间的穿堂风刮在他的脸上,一会就没了知觉。
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坐在贺家门口的台阶上等,等了一个小时直到晚上八点半才等到人。
贺书惟站在距离五阶的台阶下,卫行简坐在最高的台阶上,在发黄的白炽灯的灯光下对视着,卫行简没开口,他在等,等贺书惟主动开口。
突然大颗大颗的泪珠,就顺着贺书惟的脸颊迅速的流向脖颈没入领口,在卫行简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浸湿了整张脸。
卫行简虽然冷得全身发抖,但还是在贺书惟流泪的那一刻站起身,手忙脚乱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帮贺书惟擦着眼泪,途中贺书惟一直死死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那眼泪源源不断,卫行简用了两张纸巾后,心里憋着的那股气也被那些眼泪冲散了,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明明被晾了一个星期的人是我,怎么委屈的却变成了你。”
“哥。”贺书惟伸手抱住卫行简的腰,抽噎着说:“对不起,哥,对不起。”
“唉。”卫行简一手抱住贺书惟,一手接过他手里提着的书包,“闹闹脾气也好,青春期的小孩都有脾气。”
听到卫行简这语气,贺书惟松了口气,双手一起抱着卫行简,小声问:“哥,你这是翘了晚自习吗?”
“不然呢?”卫行简揽着贺书惟上了最后几阶台阶,手背触到他的耳垂,比自己的手还冰,“怎么没带围巾?”
“忘在学校了。”贺书惟六点就放学了,一直在外面呆着不愿意回家。
卫行简用温热的掌心捂着贺书惟的脸,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想发火,怒火却在看到那双微红的眼睛时消散无影,他叹了口气:“开门吧!祖宗。”
那一个星期里贺书惟都想了些什么?
他算了算到现在有十二年的时间了,这些年听到他为了林斐要考去京城,一意孤行的要上电影学院的时候,贺书惟是什么心情?
听到他兴高采烈地说着和林斐相处的点滴时,是什么心情?
听到他计划表白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
第十五章 别人的情书
那么多的事,卫行简自以为是的倾诉,对贺书惟来说就是一把把尖刀,一刀一刀地扎在了贺书惟的心上,现在这些刀都返回扎在了他自己的心上。
他突然起身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我们下次再聚。”
“啊?”尤瑞和任北两脸懵逼地看着卫行简的表情,从震惊到后悔到自责再到现在的坚定,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的内心经历了什么。
卫行简没多说什么,带上帽子口罩直奔停车场,等车子上了路,看到前面的红灯突然清醒了过来。
他突然失去了勇气,他和贺书惟的相处,不管是大学前,还是大学后都没有任何界限。
贺书惟来卫家前,两人上下学天天结伴而行,搬到卫家后两人同吃同住,因为刚开始对方天天夜里失眠,为了安抚噩梦连连的人,天天都是抱着对方入睡的,习惯成自然,两人就那样相拥睡了四年。
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密不可分的地步了,贺书惟应该也是因为不想打破平衡,才选择的压抑自己。
他不能去找贺书惟,那要如何处理这段关系呢?
疏远吗?他做不到,贺书惟在他的生命里占的比重与他父母相同。
接受吗?可这么多年他都只把贺书惟当弟弟当挚友当亲人,从来没想过还有其他可能,还有晨叔......
他调转车头,脑子乱成一团,他需要时间去理清思绪。
贺书惟下班后习惯性地给卫行简打电话,“哥,你晚饭是和北哥他们一起吃吗?”
听到贺书惟的声音,卫行简才发觉,贺书惟与他说话时语气都比平时温和很多,“嗯,我和他们一起吃,吃完我们一起回趟家,今晚我就不回你哪了。”
“好。”贺书惟的语气里有一丝失落,这几天他一直很珍惜和卫行简相处的时光,因为他知道没有下次。
卫行简心一颤,在开口反悔前挂了电话。
卫行简到家时,刚好赶上李雯做晚饭,看到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没有精神的他,吃惊地问:“受啥刺激了?”
今天卫行简猜到的事,是他前半生的三十年里,最不可思议的,他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妈,我想静静。”
李雯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都三十了,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她不打算插手,“饭好了叫你。”
卧室还保持着大学离家前的摆设,书桌前的墙上贴着贺书惟为他画的素描画像。
贺书惟从小就喜欢画画,因为上艺术学院需要的花费太高了,所以他大学选了比较实用的平面设计专业。
书架被一块薄木板分隔成了两半,他还记得这是卫一承看到他们的书都混在一起,每次找都不方便,才特意帮他们隔开的,属于贺书惟的那一半直到现在都还放着不少书。
卫行简拉开抽屉,看到一盒用剩下的铅笔头,这盒铅笔是他送给贺书惟十一岁的生日礼物,白依兰出事后贺晨状态不好,经常忘记贺书惟的生日。
贺书惟很宝贝白依兰送他的铅笔,一直舍不得用,这盒铅笔还是他跑了几家文具店,才把素描需要用到的所有型号的铅笔找齐,找了家礼品店包好送给贺书惟的。
他关上抽屉,从自己那半边书架随便抽了本书出来,翻开的时候掉了个什么东西出来,他弯腰捡起来。
捡起来才发现是个粉色的信封,看了眼拿出来的书,是高二的政治课本,他无奈地笑了下,不知道是哪个小女生趁他不注意偷偷夹在里面的。
翻到正面看到上面写着许析言三个字愣住了,这不可能吧?
许析言的家在隔壁单元,和他同龄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小时候没少嫌弃他一身汗臭,一见面就斗嘴,就算到了高中,两人成了同班同学关系也不好。
许析言居然给他写过情书,这太不可思议了。他好奇地拆开信封,看到贺书惟的名字时觉得这才正常。
那时候贺书惟才初三,白依兰出事后对方把自己封闭了起来,整个人变得沉默忧郁,怪不得他不止一次看到许析言往贺书惟面前凑。
可许析言比贺书惟大,这女人居然还想老牛吃嫩草,也太...
现在的问题是,这情书怎么会夹在他的书里?
想了一会,发现没有任何印象,他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的粉色信封,越看越碍眼。
当年他自己收到的情书都是晚上回家就处理了,这许析言写给贺书惟的他居然会留着,还一留就留了十多年。
他把情书放回原位,打算当做没看到。
这间房间一直都保持着他高中离家前的原样,贺书惟留下的痕迹随处可见,在这一刻让他本来纷乱的思绪更加无序。
贺书惟一直等到晚上加完班,都没接到卫行简的电话,回到家看到黑漆漆的客厅,突然觉得不适,明明只有一个晚上,可却刻在了他的意识里。
到洗完澡上了床,手机还是没动静,他躺在床上看着头上的顶灯,想到了昨晚那个梨子,怎么会那么甜。
真奇怪,对卫行简的喜欢长达十五年无法改变丝毫,短短一两天的时间,却能颠覆他好几年的生活习惯,人真是善变又长情。
最后他还是发了条微信给卫行简:哥,晚安。
发完信息的人睡着了,却不知道对方看着那三个字失眠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李雯推开卫行简的卧室,被烟味呛得直咳嗽,看到满脸倦容的卫行简,有些不解,“你前两天刚分手都没这样,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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