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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七不敢碰他，只能在他身边落座，拿出竹笛去吹那首早已记在心里的曲子。
他记得白清淮说过，这曲子安神定魄，那现在应当也能有些效果。
程七想法是好，可惜就算练了那么多年，除了把曲子记熟，他的吹笛水平还是没有一点进步。再清美悠扬的曲子到了他这里，也被吹的支离破碎，呕哑嘲哳。
但就算是这样，当年会笑着听完一段再让他停下的白清淮也是丝毫没有反应。
白清淮不言，程七便不停。于是难听到让沈明衍每次都想巴不得直接关了听觉才好的笛声在小院里响彻了一夜。
也幸亏这小镇里每家每户隔得远，小部分能听到的人也搞不清楚这是哪里传来的噪音。这才让程七闭着眼睛一直吹到了第二天一早。
朝阳破云而出之时，一夜对程七笛声无动于衷的白清淮动了。
他放下酒杯，突然吐出一口淤血。
程七笛声骤停，担心的看过去。
白清淮咳了两声，视线缓缓转向程七：“多年不见，水平见长。”
他嘴角带血，笑容却如往日般温文尔雅。好似之前不言不语的那个人不是他。
白清淮只给了自己三天的时间，整理好思绪，将所有感情压回心底。再抬首，就又是之前的白清淮。
就算沈明衍不能苟同他的第一句话，也不得不佩服这个人的抗压和自我调整能力。
程七肯定比他更担心白清淮的情况，但这么多年过去，这时的程七比当年更沉默少言，在白清淮恢复正常的时候，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能干巴巴的用破碎的嗓音对他道：“谢，谢。”
“是他让你来带我去京城的吧。”虽然看着没什么变化，但白清淮终究是有了变化，面对程七的时候，他嘴上在笑，眼里却寂灭的毫无笑意， “什么时候出发。”
程七沉默的带他往京城走，一路两人的交流极少，程七是不善言语，却尽力安排让白清淮能更轻松一些。
他一直没告诉白清淮是的，二皇子说不需要会反抗的白清淮，曾下令让程七废了他的武功，程七没能下手。
也正因为他下不了手，所以他们一到京城，程七便领了罚，不能再陪在白清淮身边。
就在他领罚的那一天，白清淮面见二皇子，在二皇子书房里毁了一份重要文件，坐稳了叛徒的身份。
正因为一路平静，程七完全没想到白清淮回到京城是为了和二皇子翻脸，旁观的沈明衍倒是看出一点端倪，但他也没办法干涉这里发生的任何事。
程七再次找到白清淮，就是在二皇子府的私牢里，白清淮武功已废，白衣染血，昔年的名士公子，脸上被人打上了叛徒的烙印。
但他本身的姿态反倒比之前更轻松一些。
看到来的是程七时，笑容里也总算带了几分真心。
“这几年，白家一直在查皇后混肴皇室血脉的事，之前也算勉强有了眉目。”白清淮道， “证据一式两份，一份在白家被人烧毁，一份在书房被我销毁，再无证据。”
这也算是解释了二皇子会勃然大怒的理由。
程七在意的却不是这个，他站在牢狱之外，右手紧握住剑：“公子，可知……”
“别叫我公子了。”白清淮淡然打断，垂眸轻笑， “我也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
他看着程七，又叹了口气，提醒道：“你若愿意，还是尽早离开吧。”他眸光微冷， “二皇子派系，不日便会分崩离析。”
“你……”白清淮说的直接，就算是程七也听懂了他的意思。白清淮跟他回京，肯定不止是来送死，只为毁那份文件来的。
“就算要他陪葬，都是脏了我白家的世代英魂。只是。”白清淮微微勾唇，笑带嘲讽， “他，不配为君。”
既然是他白家亲手捧起来的人，事已至此，他也要亲手毁掉。
白清淮若是效忠，便不会背叛，一旦心凉，毁起来也丝毫不会留情。
程七突然想起了自己，他看着眼前的白清淮，竟隐隐有些害怕。
“我，带你，离开。”程七上前一步，伸手握住铁杆， “离开，这里。”
白清淮脸上嘲讽的笑容突然淡了，他神情清冷的程七。不知看了多久，看的程七握着铁杆的手都紧张的颤抖起来，白清淮才再次开口：“你能带我去哪里。”
“任何地方。”程七嘴唇有些干涩，小心翼翼的道， “必，护你，周全。”
白清淮看出他的紧张，也渐渐软和了神情：“郑州夏家，素与我白家交好。”
程七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微愣在那里。
白清淮轻笑着在牢中起身。
“便去夏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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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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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力竭的杀手（二十）
“阿衍阿衍阿衍，阿衍你醒醒。”
“阿衍，阿衍?阿衍!!!!”
沈明衍醒过来的时候还懵了会一儿。
略微清醒过来，他就微皱着眉头，伸手挡住在眼前瞎晃悠的天道碎片：“你捣什么乱。”
“我捣乱?你知道你睡了多长时间吗，再叫不醒你，我都以为你是死了。”天道碎片在他手心跳了两下，又突然暂停动作， “咦?”
沈明衍把天道碎片往旁边一放，沉着脸翻身下床。
“是新功能吗，你睡着的时候看到程七的记忆了?”天道碎片接收了好一会儿信息，才算明白情况，再去看沈明衍的脸色立马就抖了抖身子， “阿衍，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沈明衍给自己倒了杯茶，撇他一眼：“我留在程七的记忆里，主要是想看夏子旬，这人才要出来呢，就被你叫醒了。”
“那也不能怪我啊，谁让你一睡就是两天的。”天道碎片飞到他身边， “这么长时间，就算没看到夏子旬，你也应该有点别的收获吧。”
“最大的收获应该就是见到了传说中的白清淮。”沈明衍揉着太阳穴。
虽然没看到夏子旬，但他也算在最后听白清淮和程七说要前往夏家，这么一算就知道，估计出现在夏子旬资料里那个神秘的先生，极大概率就是程七如今都心心念念的白清淮。
这个连接着程七和夏子旬的人，就算在程七记忆中只看到了他的冰山一角，都让沈明衍有些佩服。
天道碎片边翻阅刚传送过来的记忆边应和道：“哦，后院埋着的那个。”
沈明衍：“……你好好说话。”喝了杯冷茶后，他也记起了如今的情形，白清淮去世，程七与夏子旬决裂， “以白清淮自身的能力，又有程七在旁的保护。谁有本事杀死他。”
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算知道程七后院坟墓里的人叫白清淮，对他来说也只是知道了一个无关痛痒的死人名字而已。
但在见过真正的白清淮过后，再想起他如今的结局，就难免要有些感叹。
沈明衍也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事情，才能让白清淮和程七变成今天这个局面。
天道碎片的新功能暂时还不受他们掌控，要想知道后面的事，看来还是要等参加寿宴，或者遇到要杀死程七的人，才能有几率知道。
想到这里，沈明衍突然愣一下了：“等等……你刚刚说，我睡了多久?”
“两天。”天道碎片用毫无感情的声线道， “夏家寿宴，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
沈明衍一下站起来：“你不早说?!”
“我刚开始是想告诉你的。”天道碎片喊冤， “这不是突然知道了新功能，才一时忘记了吗。”
“之后再跟你算账。”沈明衍一把抓着他就要往外走，直到这时才注意到他们所在的房间有点眼熟。
沈明衍左右看了两眼：“这个客栈……是你带我到这里来的?”
天道碎片的声音闷在衣服里：“你想太多了，我哪扛得动你啊。”
寿宴在即，沈明衍也没时间和他多说，一推开房门，刚好撞见拿着食物走到门口的梨花。
梨花看到一直躺在床上的人突然下床会动还疑惑了一下，随后看沈明衍向她匆匆一抱拳就往外走，连忙转身出声道：“诶，庄主让我照看你好好休息。”
沈明衍背对着她挥了挥手：“劳烦姑娘了，在下还有急事。”
“西门吹雪带我来的?”沈明衍可没忘记自己现在顶着是的程七的脸，一时间有些困惑， “他和程七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关系吗?”
疑惑的同时也不浪费时间，他走出客栈，认准了夏家的方向就疾步而去。
天道碎片在他衣袖里出声：“我感觉他不是认识程七，而是认出你来了。”
“你的意思是，你的变身能力出问题了?”沈明衍道， “我之前可都在睡觉吧，不说话也不动弹，就这还能说认就认出来的。”
“那也不该是我的问题!”天道碎片想替自己挽回一点尊严， “这么多年下来，除了西门吹雪这个意外，也没其他人能认出你来啊。”
沈明衍笑了：“那你就好好想想，为什么会出西门吹雪这个意外。”
“这我怎么知道。”天道碎片在他袖子里滚了一圈， “说不定就是因为你透露了任务的事情，他又身份特殊，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沈明衍沉默了一下：“你这么说，是有什么依据吗。”
“这不是你教的合理推测。现在他能认出你来，不就是最大的证据了吗。”天道碎片哼哼两声。
沈明衍轻笑：“你这可不叫合理推测，明明是胡乱猜测。”
他笑的同时却也在思考。
之前和西门吹雪聊到程七和夏子旬的事情时，对方回答的也很直接，他是亲耳听西门吹雪说过不认识程七和夏子旬的。
怎么想西门吹雪也没骗他的必要。所以这次，可能还真不是因为认识程七才把他带回客栈的。
天道碎片那里暂时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剩下的事，可能还是要等见到西门吹雪后才能得到答案。
沈明衍一路加速，还抽空在赶到夏家前整理好自己又换了身衣服，又让天道碎片确认现在的形象没问题，才拿上请帖镇定的往夏家大门走。
虽然及时赶上，但也算来的最迟，眼下除了守门的两个小厮已经没有其他人在门口了。沈明衍才走过去，就能听见里头传来的交谈声。
他按记忆中程七的样子冷着脸走过去。
两个小厮似乎是认识程七的，看请帖的时候还时不时要瞟他一眼。
幸好程七本来就是不会与人多言的性子，这两人也不敢搭话，确定请帖没问题后就带他往里面走。
只是这不敢似乎只是表面上的，带路的小厮一走进前院，就大喊了一声：“老爷，程七来了。”
这一声喊的中气十足，直接吸引了院子里大部分人的注意。
沈明衍只随便一听，就能听见好几波人在聊关于程七的事。
负责筹备寿宴的夏良工是夏家的外家人，也是夏子旬的亲叔父。
他听见小厮的通报一过来，就是一副眼高于顶看不起沈明衍的样子。
“程七，什么程七。”夏良工冷笑着看他， “我家老爷子的寿辰，是我全程负责，请的也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各大势力，我怎么不记得发过请帖给叫程七的人。”
带沈明衍进来的小厮如实回答道：“这程七手中，拿的是大少爷发的请帖。”
“哦，子旬发的。”夏良工突然笑起来，看着还有点嘲讽之意， “子旬都这么久没回家了，请个人也没跟我说过，这才没安排位置，不过现在加也不迟。”
“我本也是按派别给大家分的座，那请问你程七，是哪个势力的人。”夏良工看好戏一般的道， “我也好妥善加座。”
沈明衍还真不知道，程七来夏家会是这么个处境。
他以前跟夏子旬在一起，当然就被默认为夏家阵营，可现在他已经离开了夏家，自然也不会加入任何一个势力。
甚至这些夏家人看起来对他颇有敌意，而且似乎有什么依仗，也不怕程七会暴起伤人。
表面上是夏子旬发请帖没告知负责筹备寿宴的人，事实是怎样也没人知道，说不定就是算准了程七为了白清淮不会离开，故意让人为难程七来的。
沈明衍环视一圈周围的人，还没想到要怎么答，就听上面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我万梅山庄的人。”
第41章 力竭的杀手（二十一）
沈明衍和西门吹雪其实总共也不过两天没见，但可能是在程七的记忆里呆的时间太久，导致他这一醒过来，再次见到西门吹雪的时候，反而有种隔了很长时间才再次相见的感觉。
白衣剑客其实没什么改变，依旧冷着一张冰雪铸成的脸，整个人就如同他手中的剑一般冷肃。唯一让沈明衍没想到的就是，在他被夏家这位负责人刁难的时候，竟然是西门吹雪亲自出声替他解围。
而且还是他正用着程七身份时。
这段时间下来，他对西门吹雪的印象其实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但还是直到现在，真实出现在他面前的西门吹雪，和他曾经想象中西门吹雪的不同，才算是真真正正的表现出来。
“西门吹雪其实是个蛮好的庄主嘛。”沈明衍偷笑着对天道碎片说道， “就是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为了程七还是为了我说的。”
“为了你为了你。”天道碎片有些敷衍的答道， “不都说他早认出你来了吗，带你回客栈的时候还看了你好一会儿呢。”
“我不过就是他们家一个客人，那西门吹雪真是给了好大一个面子啊。”沈明衍嘴上虽然这么说，却还是笑着望向最前方西门吹雪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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