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谷禾和域淙坠在队伍最后,他将张笑妍给的药膏塞给域淙。
林谷禾从小生长的环境使然,再加上家里还有个可爱的老太太,他其实嘴巴很甜,他摊开手,露出有些讨好的纯真眼神,“小玉,你给我涂,好吗?你涂的恢复得快。”
域淙抬起眼皮看他,言辞淡淡,“我需要科学论证你说的‘恢复得快’是否可证吗?”
林谷禾笑吟吟看着他,怎么会有人吃醋也这么可爱?!
“不需要,不需要。”林谷禾贴着他的手臂,离他极近,呼吸喷洒在域淙的脸上,又不真的触碰,“我就想你帮我涂。”
域淙的脚步顿了一下,视线看向斜上方直冲云霄的峰顶,没管林谷禾直直往前走,低声咕哝,“我为什么要帮你?”
林谷禾停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又冷又酷的域淙闹气小脾气来简直无法抵挡。
怎么会有人这么可爱啊?!
林谷禾追上他,笑意在他眼里流转,“我有报酬的。”
域淙停下来,没问是什么报酬,挑眉看着林谷禾,带着评估林谷禾说的报酬的从容。
林谷禾趁机吻了吻他的嘴角,“等我手好了,我可以给你洗衣服。”
林谷禾暗自心惊,他已经带入照顾域淙的饮食起居了,并且乐得愿意。
域淙什么话也没说,想起他手里拿着内裤的样子,视线在他润湿的唇上流连,刚才还带着不知自的无畏和引诱。
域淙深呼吸两个回合,泄愤般一口咬上他的嘴唇,蛮横地侵入林谷禾口腔。
Jakub他们已经走得没影了,林谷禾闭上眼,舌尖缠上他,尽其所能回应他。
林谷禾在沉醉中意识到,小时候失去感知的灵魂,再次光顾,当他仰着头,双手不自觉伸出环住域淙时,那些失去的柔软也一并回来了。
他们在中午时分到了格拉哈奇峰的中级营地,Jakub带着他们领了冰镐。
林谷禾由于手掌受伤无法使用冰镐,不过幸好现在已经是六月,需要用到冰镐的地方很少。
他们快到格拉哈奇顶峰时,Jakub带领大家降下速度等着他,域淙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绳子,他将绳的一端栓在林谷禾腰上,又将另一端栓在自己的腰上。
他走在林谷禾的前面,防止他摔倒,顺便借力给他。
林谷禾跟在他身后,久久注视那根绳子,意识到此时此刻,域淙与他共享生命。
林谷禾回头看向被云层遮住的半山腰,隐隐约约,山脚的景象被缩小数倍,只能看到红白色的小小屋顶。
远处的山脉如出现自画家手里的画,层层叠叠的山峰变得狭小朦胧。
他们刚踏过被积雪覆盖的陡峭峭壁,雪地上留下清晰的痕迹,林谷禾跟在域淙身后,跟着他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覆上域淙留在积雪上的脚印。
他的任何一个消极举动对域淙都是致命的威胁,但他全然给予他全部的信任和依赖。
域淙回头见他眼角通红,摸了摸他的头,从他包里翻出墨镜给他戴上,带着宠溺地低声呵斥,“是不是傻?被雪灼成这样还不知道想办法?叫我都不会吗?”
林谷禾透过灰暗的镜片安静注视他,看着他转身脚下传来的“咯吱”声,看着他即便背着背包也是笔直的脊背,看着他不是回头看向自己。
林谷禾有一瞬间撞上去抱住他的冲动,因为那一刻心中无声喟叹着巨大满足,让他觉得自己无比幸福,又无比幸运。
因为域淙。
那一刻,他真真切切与黑夜道了别。
第四十四章 波普拉德(8)
当天晚上他们住在山顶的高级营地,由于温度太低,高级营地的住宿是用雪搭建的半圆顶雪屋。
屋顶的雪层可以提供一定的隔热和保温效果,高级营地的雪屋有限,他们一行六人当晚住在一个雪屋里,也没顾忌男女有别的问题。
周年吵吵闹闹不满意如此简陋的住宿环境,林谷禾从小生长在南方,竟让他觉得不虚此行。
Jakub说等到了七月,欧洲进入初夏,山顶只会有薄薄的一层积雪,不会再提供雪屋住宿。
闻言,林谷禾不禁觉得他好运爆棚,一整晚听着Jakub的鼾声没能睡着觉,第二天也觉得精神焕发。
两天后他们下了山,Jakub一一送他们回去,周年下车时神神秘秘兴奋地在他耳边说:“我那天看见了……原来你和域哥是一对啊?”
看着他嘻笑着的模样,好像所有事情都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线,林谷禾对他笑了下,沉默下来,算默认他的说法。
他有一条模糊的线,不意味着要去斩断别人那条泾渭的线。
他们短短相处四天,感情算不上深,彼此互帮互助,相处却很融洽。
但分别,无论感情深浅,总带着悲情色彩,看着他们一个个先后离去,林谷禾隐藏热情表面下的淡漠也生出了一丝不舍。
不舍里包含的是往后余生可能不会再相遇的遗憾,无论是谁,只要带上了诀别,惆怅都会随之而来。
躺在床上,林谷禾想起白天张笑妍在山脚下叫住他,“学弟,能否借一步说话。”
听到‘学弟’二字,林谷禾短暂惊讶后心中有了猜测,朝她点点头,跟着她一起走到停车场边缘。
Jakub正在与一个中年男性说些什么,看起来像景区工作人员。周年和樊青站他旁边,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
只有域淙沉静地看过来,张笑妍跟随林谷禾的视线看向了域淙,可能只有两秒,她的眼睛微微睁大,然后猛地将视线从域淙身上转到了林谷禾脸上,不确定地问,“你们……?”
林谷禾没有打算隐瞒什么,看着她点头,“是。”
原本只是微微睁大的双眼,此刻却蕴着雾,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谷禾,然后背过身去。
期间林谷禾一直没有说话,等她情绪平复下来,然后才平静地说:“你知道我的事。”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那么那些看过来的视线可以解释了,他对这样的视线太熟悉了,只是因为在国外,没想到会遇到同校的人。
张笑妍深吸了一口气,“毛老师是我本科时期的辅导员。”
她说的毛老师是林谷禾现在的辅导员毛磊,看来她的确是他同专业的学姐,只是他没想到他的事情会传播的那么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张笑妍闭着眼缓了两秒,然用手轻轻扫过短短的马尾,将耳边的鬓发撩到耳后,不知想到什么,“噗嗤”笑起来,“要不是你自我介绍,我都差点没认出来你。”
她的手掌在身体两侧摆动,快速地说:“我是咱们院读研二,这次是趁着暑假到斯洛伐克玩几天。”
林谷禾点点头,没说话,静静地听她说。
研一的第一学期,张笑妍被舍友拉去参加学院举办的元旦晚会,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林谷禾。
那时候的林谷禾跟现在判若两人。
林谷禾是那次元旦晚会的男主持人,他穿着合身的西装,站在舞台上,清清瘦瘦的身影如雕塑般挺拔。英俊的五官,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透着纯净而温润的气息。
他站在舞台上,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注视着黑暗的台下,声音穿过空气,带着柔和的低音,每个音节清晰韵味十足,举手投足透着从容,成为整个晚会的焦点之一。
张笑妍坐在台下,听着周围对他络绎不绝的讨论,其中不乏男生参与其中,才入校半年,这个学弟就成了许多男生女生的男神。
后来张笑妍陆陆续续听到不少关于他的八卦,学校论坛上长期挂着他的表白墙,后来听说跟历史系的欣冉在一起了。
张笑妍在论坛上看过他和欣冉的照片,欣冉长的漂亮,气质出众,两人站一块真真应了那句郎才女貌。
再后来就是今年年初,学院有人传出他的家庭背景,由于林谷禾和欣冉在学校的知名度一直不低,这事一经传出,学院很快就控制不住舆论。
后来不知是谁扒了他的具体信息,在论坛上又传播了一波,虽然现在已经被删除,但父亲伙同情妇杀妻这样的事毕竟有违人伦,许多学生表现的非常愤慨,对林谷禾什么传言都有。
再后来,张笑妍没在学校见过林谷禾,有说他退学的,也有说他休学的。
四天前,她在车里第一眼看见他,阳光透过车窗照映在他麦色的肌肤上,他笑起来竟是这样阳光,所有的光辉都跑进了他的眼睛里。
他笑着朝她颔首,然后坐到了她旁边,她怔愣着紧紧抓着包,然后又听见了他柔和的低音,她才再次确定,她遇见的的确是林谷禾。
原来,人会重复喜欢上同一个人。
“我在图书馆坐过你旁边,我还在食堂捡过你的学生卡。”
她当时站上林谷禾身后排队,看着他的学生卡从裤兜里掉出来,她没有及时叫住他,抬起头已经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但私心里却开心了好久,她擅自替他保管一会儿,她把他学生卡上的照片看了又看,跟在他身后却没有勇气还给他,最后把学生卡交给了食堂的失物招领处。
她比他大四岁,但并没有因为大他四岁,就让她生出往常没有的勇气,她也只不过是第一次走进只属于自己的爱情。
“我去看过你的辩论比赛。”
张笑妍已经不记得当时辩论主题是什么了,只记得他是正方二辩,在他强化己方立场,回应对方质疑,并提出疑问时,反方二辩是个女生,辩到一半,接触到他看过来的视线,红着脸结结巴巴没说些什么就坐下了。
“我还借过你看过的书。”她笑了笑,“只是《天体物理学导论》和《恒星运动和结构》我看不太懂。”
虽然这类书晦涩难懂,但能知道他喜欢的是什么也不失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林谷禾到这儿才反应过来,他惊讶地看着张笑妍。
张笑妍没有看他,而是微垂着视线,“我还去过你在学校外面兼职的奶茶店。”
林谷禾可能不知道,许多去那家奶茶店的女生都是为了他的颜,张笑妍从论坛上知道他在校外兼职,踌躇了很久,拉着室友一起去了那家奶茶店。
但当天她喝的那杯奶茶不是林谷禾做的,后来去的次数多了,偶尔能喝到他做的奶茶。
她还记得那天从家里返回学校的周末,她来了大姨妈,吃了止痛药没有效果。
她路过学校的奶茶店,想喝些热的,清楚记得林谷禾的兼职时间是周四和周六下午,因此走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往常的郑重,反而因为不适将手轻放在腹部。
她点了一杯原味奶茶,付完款站在原地等,然后看见他从后面库房走出来,收银的一个男生朝他喊了一声便去了库房,他看过来,然后埋头熟练的拿起纸杯,开始做奶茶。
等待的时间非常漫长,不知是心绪不在的缘故,还是因为紧张,在等待的那几分钟,她奇异地忘记了疼痛。
他将奶茶递过来,轻声说:“小心烫。”
那是她第一次跟他说话。
出了奶茶店,她咬着吸管掩饰紧张,走到校园里,才细细回味舌尖的甜,然后发现林谷禾给她的那杯奶茶里加了红糖。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但至少那一刻她从心里感谢他的善意。
“你的事情学校已经没有再传了,学院把在院办公室兼职的学生记了过,取消了他的奖学金。”她看了林谷禾一眼,发现他神色平静,便继续说道,“我问了毛老师,他说你只是休学。”
“是。”林谷禾说。
张笑妍笑了一下,双手背在身后不停扣着手指,“我希望你知道我对你的喜欢。这次能和你一起爬格拉哈奇峰对我来说已经是格外的礼物了。”
林谷禾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张笑妍立马打断,“请听我说完。”
“我无法让你不要在意那些诋毁你的声音,但更多的同学是仅仅把你作为单独的个体看待你,我希望你知道你不是生活在一片恶意里,上天已经给了你太多恶意,你看看善意的我们吧。我……”
林谷禾等了许久,才见她看向域淙的方向,妥协般闭上眼,颤着音,“我希望你快乐。”
“学姐——”说不触动是假的,他在泥坑仍有人看他是干净的,无论如何他心怀感恩。
她像是知道似的,神情严肃地打断,“不要向我道歉,我对你的喜欢不需要你道歉。”她重振笑容,“我只需要你知道它的存在。”
然后她快步转身走向Jakub的商务车,坐进了副驾驶。
第四十五章 拉里萨
域淙换了一辆山地车。
林谷禾看着他身下深灰色山地车轮胎齿轮牢牢抓住地面,不再发出声音明显的链条声,仍旧觉得不适应。
如果把自行车比作人,域淙是公路车,酷炫吸睛还贵;林谷禾是山地车,可以踏草地,可以过山地,速度不快还笨重。
林谷禾问他原来的那辆公路车去哪儿了,为什么好好的突然换了一辆?
域淙没有回答这两个问题,而是拍了拍车把,“这是我第一辆山地车。我以前参加铁人三项,参赛用的公路车,后来都没换过。”
林谷禾还在为他的公路车惋惜,没有适时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哦”了一声就神游天外了。
域淙从后面追上来,按着小铃铛,看着从两人面前横穿过去的卡车,冲林谷禾喊,“想什么呢?”
林谷禾回神,看着域淙车把上跟他气质、跟这辆车气质一点都不符合的小铃铛。
前段时间他们到达阿尔巴尼亚边境,由于域淙没有签证无法过境,林谷禾陪他在黑山待了两天。
小铃铛是林谷禾在黑山边境淘的,说淘还不确切,他只是拿起来看了看,域淙已经跟在后面付了款。
林谷禾把那个形状扭曲的海蓝色车铃塞给域淙,原以为域淙有很多种处理方法,林谷禾唯独没想过它真的出现在域淙的山地车上发挥它原本的作用。
林谷禾只要看向域淙,那一点也不酷的车铃会自己跑进他的视线。
林谷禾嘟囔,“快到拉里萨了。”
拉里萨是一个位于希腊中东部的城市,也是林谷禾姑姑林燕现在居住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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