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你就别想了。”邹嘉紧紧皱着眉头。
徐二点头。
“我能进去。”秦叙一意孤行。
徐二被他吓得从椅子上落下去,“你,你,你别乱来,你做错事了,会算在裴弃头上的。”
只这一句,就让他收了心思。
徐二见他不说话,再接再厉道,“不说别的,他去了里面就表示不想见到你,你现在去,只会让他更心烦。我虽然不了解裴弃啊,但是我听说,他不高兴的时候,太子都只敢远远地看他。”
太子都只敢……
这话回荡在秦叙心头,他不敢赌,他不知道现在的他在裴弃心里还有没有分量。
以前他和太子在裴弃心里都只是一样的地位,现在他让裴弃伤心了,只怕是连个陌生人都不如了。
他只能日日蹲在东宫门前,哪里都不去,可是太子出入全然把他当作是空气,而裴弃根本不露面。
第66章 苦肉计
他每日都像个刺客一样,蹲在东宫外,盯着门口的马车。
徐二看他如此模样,把心放回肚子里,还跟邹嘉说,放心,他就看看不会出事。
结果他这心没放两天,就出大事了!
二月的最后一天,裴弃送方辞礼南下养腿后,终于回了上京。
他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东宫,谢他挡了秦叙的纠缠。
太子本想留他吃个饭,但裴弃心不在焉地拒绝了,他还是想要秦叙一个解释。
裴弃的马车刚出东宫,秦叙就跟了上去,但他不敢靠近,一直不远不近地赘着。
绕过两条街后马车停了下来,秦叙看着墙上跳下的打手和退到巷子口的松墨,他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秦叙撩袍跪在马车外,干脆利落地磕了三个头,“师父。”
裴弃似乎是闷声咳了下,但声音很小,秦叙不敢确定,他最近总是梦见裴弃还抱着他睡觉。
“师父就不必叫了。”裴弃开口,却不似往日的温柔,甚至连他们在御书房初见时的跳脱都没有。
这样淡如白水又不容商讨的语气,是秦叙头一遭听到。
秦叙伸手想抓住什么,可是心口的疼让他只能弯下腰,抓着马车轮,身子微微颤抖。
“师父,我拜了师的,你,你喝了我的酒。”秦叙语无伦次地说,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他想打开马车门,可他手放在门上却不敢动。
裴弃坐在马车里,冰冷嘲讽的轻笑声,刺得他浑身发抖。
他说,“我现在不认了。”
秦叙眼前一片黑,他双手贴在门上,“师父,我求你了,别不理我,我错了……”
“错哪里了?”裴弃问。
秦叙张开嘴,但他不可能说,这个理由说出来,他和裴弃就走到尽头了。
裴弃哂笑,“果然。”
上一次裴弃还觉得他可爱,现在只剩下了虚伪。
裴弃倦怠地躺下,“你的俸禄我一分钱都没碰,一会儿就叫人给你送过来,你也不用担心外面的流言,我什么都没说,也不会说,安心地去吃你的花酒。”
他说完之后似乎已经用完了最后的耐心,“回府!”
秦叙双手抓着马车门框,“师父!师父!师父,我错了,我不该,不该撒谎,我没有在外面吃花酒,我,我只是在,不,我,我在外面住,我……”
裴弃嗤笑,“重要吗?”
秦叙哑然。
是啊,重要吗?
裴弃给过机会了,半个月,整整半个月。
他都给裴弃一戳就破的谎言,甚至没有费心地去经营一下。
他只顾着自己了。
松墨抓着他的手臂,“秦世子,别这样,闹得不好看,咱们都体面一点,我们郡王走的时候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发疯,这才搞得满上京都知道了。”
秦叙慢慢松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秦叙,我给你体面,你也要识趣。”裴弃的声音像是燎人的炭火。
秦叙瞬间松开手。
松墨也没客气,直接把人甩出去,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秦叙咽下去涌上来的血,拒绝了青砚的搀扶。
“我不知道怎么办了。”秦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青砚也没有办法怪他,他也才十五岁。
还是个小孩子。
青砚只能说,“没事,郡王他……”
他怎么样?
青砚太清楚裴弃了,裴弃这个人宠你的时候是真的宠,真金白银砸下去,体贴入微的顾及,这天底下,没有几个能不心动的。
太子这么多年念念不忘,一直都想要复刻当年的温柔,不是没有原因的。
可他狠心的时候也是真的狠,说不去看太子,当真就能不去。
若不是太子在寒冬腊月把自己脱得只剩里衣,还跪在养心殿外,裴弃也不会顺应旨意进宫陪他的。
“主子。”青砚想到了主意,他舔了舔嘴唇,“我有个法子。”
秦叙眼里迸发出光彩,“什么?”
青砚看着裴弃离去的方向,“苦肉计,太子曾经用过。”
秦叙摇头,“他不会的,方才松墨甩我出去的时候,我没有任何抵抗,他肯定听到了,他连犹豫都没有,我这一次,做得太过分了。”
青砚咬牙,“万一呢?”
秦叙苦笑道,“别想了,我这些天的所作所为他都知道,他没有半分表态……”
秦叙低着头转回定国公府,他到的时候松墨已经在花厅等他了。他脚下快了些,可走近之后才发现,只有松墨一人。
面上的失落明晃晃地摆着。
松墨面上满是嘲讽,“怎么,秦世子离了我们家郡王连马车都用不上了吗?还是说您武功盖世,不需要这些俗物。”
秦叙没吭声,径直坐下。
青砚上前拉住松墨,“松墨,郡王应该没有让你这样对世子说话吧。”
“是我自己说的,我就是看不惯,怎么了?”松墨一把甩开他。
青砚脸上青了又白,“松墨,没必要弄得这么难堪。”
松墨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登时跳起来,“没必要?郡王他……呵,算了,难怪郡王不想让我来,瞧着你们这嘴脸我都说不下去!”
秦叙突然扣住他的肩膀,“郡王怎么了?”
松墨想挣脱。
秦叙说,“我不想伤你,我只想知道郡王怎么了。”
松墨冷笑,“怎么了?”
“是。”
松墨甩不开他的手,便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说话,“郡王他也没怎么,就是真心喂了狗,风寒未好又半夜出门吹风,缠绵病榻了而已,秦世子的耳朵不是很尖吗,怎么,没听到我们郡王的咳嗽声?”
秦叙脑子轰的一声,裴弃当真在咳嗽!
“他好些了吗?”秦叙松开他,双手颤抖。
松墨推开他,指着带来的金漆宝盒道,“这里就是秦世子你所有的俸禄,我们郡王不稀罕,也不需要,毕竟秦世子身上一套衣裳,就抵了半个月的俸禄。”
松墨说完还瞪了两人才走,他心里憋着气,不吐不快。
秦叙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裴弃……”
他扣着宝盒的手指弯曲,白得几乎没有血色。
青砚感觉不对劲,正要去扶他,结果他就直接倒下去了,宝盒摔下来却被他紧紧护在怀里。
青砚急得满头大汗,他只能把人放在椅子上,出去找郎中来看,可惜等他回来,秦叙人已经不见了!
第67章 第一堂课还记得吗?
郡王府道路复杂,花木掩映,游廊接着水榭,阁楼连着套院。
秦叙迅速锁定了一片竹林茂密的院子,慢慢摸过去,他不知道这府里有多少打手,他不敢也不能硬来,于是铤而走险扮作小厮混了进去。
刚走进院子就听到裴弃的咳嗽声,秦叙脚步加快,可他刚走两步,身后的院门就关上了。
院墙上冒出一排整齐的脑袋,眼睛都闪着精光。
“有人来了。”
“秦世子哎,能打吗?”
“看看呗,闲了这么久,拿例银都不好意思了。”
松墨从屋里出来,“秦世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想骂人,但裴弃不让。
“我来请罪。”秦叙盯着圆形镂空雕花的木门。
松墨嗤笑,“行,我请示郡王。”
裴弃靠在美人榻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面上还有些病态,“让他进来。”
松墨还没开口就被堵住了,顿时更加厌恶秦叙。
秦叙规规矩矩的跪在塌下,“师父,我来请罪。”
“你想认错,是不是?”裴弃没搁下手里的书卷,仍旧在翻页。
秦叙颔首,“是……”
裴弃快刀斩乱麻,依旧是那个问题,“错哪里了?”
“不该用谎言搪塞师父,不该流连在外不回家,也不该在师父给我留脸的时候乱折腾。”秦叙把早已想好的措辞说出来。
裴弃笑了起来,风华灼灼,这才是名满上京城,无人敢惹的逍遥郡王。
“你还是在搪塞我。”裴弃拢了下身上的外袍,起身下榻。
秦叙摇头,“我没有,我当真知道错了。”
裴弃似乎已经听倦了这话,“理由呢,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说谎,为什么流连在外,这些你怎么不说?既然不是在外吃花酒,那有什么说不得的?”
秦叙心脏缩成一团,他怎么敢说。
他哪里敢把那些肮脏的妄念拿出来,摆在裴弃面前。
如果他敢,那一定是疯了。
裴弃抬手解下腰带,那是他最爱的一条,用黄金绞成小指般细,菱格的样式上坠着金线流苏,在腰上绕两圈,然后随意落下,最是勾勒腰线。
秦叙看到落下的腰带,眼皮跳了下,很快挺直了脊背,“师父,请师父责罚!”
裴弃漫不经心地挽着腰带,在手掌上缠绕了两圈之后说,“宁可被打也不说?”
“不能说,师父不能听这样脏的东西。”秦叙咬牙,他宁可被抽,“但求师父消气,别赶我走。”
他离不开裴弃,他只能回来,他舍不下。
他要做裴弃身边最特别的人,一直陪着他,春秋过去,直到裴弃垂怜他。
裴弃没手软,金腰带直接甩在秦叙背上。
君子有六艺,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一下,裴弃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秦叙被抽得向前晃了下,闷哼在喉咙上翻滚,又咽下去。
“还是不说?”裴弃垂眸看他,心底的烦躁越来越重,泡了几天的安神汤浴在此刻又失去了作用。
秦叙摇头,“不能说。”
裴弃点头,拎着腰带指着门道,“那就滚出去,这一鞭子,算是了断我们之间的情分。”
秦叙不敢置信地抬头,“师父?”
裴弃,“你该叫我,裴郡王。”
秦叙疯了似的摇头,伸手抓着裴弃的袍角,“师父!师父!我,你别赶我走,我只想侍奉在师父身边,我给你做面!”
秦叙现在提这个无异于火上浇油,裴弃想到自己写在红封里的话,后脖颈因为愤怒而红了一片。
他当时想着看人磕头拿红封走,很难为情,两人关系又不错,师徒不过是个名头。
他更想要一个朋友。
于是欢欢喜喜又别别扭扭地放到了秦叙的枕头下。
可现在提起来,裴弃只觉得丢人。
方辞礼那一句“他哪里像一个徒弟的样子啊?”又在裴弃的心里回荡。
“本郡王府上多的是厨子。”裴弃收回杂乱的思绪。
秦叙摇摇欲坠,像是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师父……你打我吧,打烂这身皮肉,打碎这身筋骨,打到你消气为止!”
“只求师父留我一命,来日我还要马踏阴山,还……还求师父别不要我……”
从前他觉得叫师父别扭,后来觉得叫裴弃是亲密,现在他只想借着师父这个称呼,让裴弃别弃了他。
裴弃的好是铺天盖地的,像是附着古树的藤蔓,一寸一厘地缠过去,遮风避雨的同时又给足了生长的空间,叫人舒适又依赖,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沉溺其中,乍然想脱身是不可能的。
若是裴弃不好,太子怎么可能日日念想,时时争着要他的宠爱。
秦叙从未受过这样的好,好到他愿意忽略自己的本性,装出一副可怜模样,只为多享受这好。
他刻意靠近裴弃,学着裴弃的样子,如愿以偿地看着面冷心热的裴郡王怜爱他,原本以为自己想抽身轻而易举。
但现在他却半分离不开。
裴弃往后退一步,把袍角从他手里扯出来,“秦叙,你以为你是谁?你尝到的甜头,得到的好,都是我给的,只要我不高兴,我随时都能收回。”
“我知道,我知道,师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但是我……真的不能说。”秦叙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指骨泛白。
裴弃忍无可忍,又甩了他一腰带。
这一下抽在他颈侧,皮肉一下绽开,鲜血顺着流下,在月白的衣衫上留下重重的痕迹。
腰带的流苏上带着猩红的血迹。
裴弃心底狂跳,可是他到底没上前护着秦叙。
“你当真想在我身边侍奉?”
秦叙本来以为今天没有指望了,结果峰回路转,裴弃语气软了!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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