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找个好的泥瓦匠,我打算把家里重新收拾一番,日后齐全成了亲,总也要分出前后院才是。”
“没问题!此事包在我身上了!我定给你寻个最好的工匠!”
六月,大阿哥和三阿哥挪宫完毕。自挪了宫后,大阿哥处就连日请太医,就连王德润都时常被叫去。
伊尔根觉罗氏整个孕期都在忙着挪宫事宜,如今身子越发重,各种不适症状都发了出来。
王德润来回过话后又给齐云野诊了脉,而后便去准备两处的药膳。
胤礽在棋盘上落了一子,说:“大阿哥福晋也是不容易,希望这一胎能是嫡子吧。”
“还是女儿。”齐云野说。
“确定?”
“到这个月份了,有经验的大夫和稳婆都能看出男女来。若真是儿子,大阿哥才不会是现在这般毫不在意的模样呢。”
齐云野弯了弯嘴角,“依我看,大阿哥若想得嫡子,怕也是要等你至少有两个儿子之后。”
胤礽神色稍敛,道:“你又要推我去撷芳殿是不是?”
齐云野摇头:“为着小阿哥那事,咱俩闹了那么长时间的别扭,我可怕了。你随心吧,我不管了。”
沉默片刻,胤礽轻轻叹息:“我知道了。我会掂量着办,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咱们在一起时不聊这个,行不行?”
“行,都听你的。”齐云野落下一子,“太子殿下,我赢了。”
胤礽将目光放回到棋盘上,他投了棋,道:“以前让你赢你都故意输,现在倒好,全然不打算哄我了!”
“又没旁人看着,我还不能赢了?”
“自然是能的。说吧,这次要什么彩头?”
“这次……”齐云野抬了手,勾住胤礽的下颌,“许你多做一次,如何?”
“讨厌!”胤礽拍下了他的手,接着起身挪到齐云野身边,偎在他怀中,“我不舍得你辛苦,你身体好不容易好了些,我可不想为着这一时的开心再弄伤了你,云儿,如今你能这样同我说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当真?”齐云野问。
“自然是真的,我何曾欺瞒过你?”
“那……这件事呢?”齐云野从旁边堆着的条褥下抽出一幅画卷,“这件事为什么要瞒我?”
“你别看!”胤礽作势要夺画。
“早晚要见的。东宫属官不见太子妃?可没这个道理。”
“你——”
齐云野拽过胤礽,从后面将他紧紧抱住,道:“我没那么小心眼,可你这么藏着,反倒会让我觉得你是要移情别恋了。”
“我没有!”
“所以,这事没什么瞒瞒的。瓜尔佳氏蕙质兰心,日后会是你的贤内助——”
“什么瓜尔佳氏?这是马尔汉的第四女兆佳氏。”
“……”齐云野愣了愣,说,“或许是我听错了,我还以为皇上给你指了石文炳的女儿。”
“石文炳吗?”胤礽偏头思考片刻,才道,“对,石文炳家的女儿也在备选之列,但汗阿玛似乎更属意马尔汉的女儿。”
“且再等等吧,太子妃人选确实需要慎重。上次送来的三个都因各种原因刷下去了,我看如今这情形,不到最后正式传旨,怕是还会有变数。”
“我才不急呢。”胤礽趁势将画像收走,“你也别整日盯着这画像,东宫属官也不一定就要跟太子妃见面,你是我的人,这事我说了算,听到没?”
齐云野顺势在胤礽耳廓落下一吻,低声道:“知道了,我的小祖宗。”
七月底,伊尔根觉罗氏产下大阿哥的第四女,因着孕期劳累,且胎儿过大,这一胎险些要了她的命。
宫中太医齐齐上阵,才勉强将伊尔根觉罗氏拉了回来,但她的身子也受了极重的损伤,须得慢慢调养才行。
齐云野去值房找王德润时,正见他为着大阿哥福晋的身子愁眉不展,齐云野见状劝道:“无非都是个人选择,你们尽力就好,何苦发愁?”
“大阿哥福晋如今身子亏虚,却仍在想着子嗣之事,终究是难以长久。”王德润叹道。
“我说了,无非是个人选择。你与她和大阿哥摊开来将话说清楚,若她知道自己身体如何却还要子嗣,那便是她自己的事情了。医者治病不医命,而这命,大多数都是自己选的。”
“怎的现在反倒是你来劝我了吗?”王德润搁了医书,示意齐云野伸手出来。
“方才你徒弟都给我看过了,没什么大事。”齐云野虽是如此说,却还是递了手过去。
王德润诊脉后不由得叹道:“你近来身子好了不少,果真是年轻吗?竟这般事半功倍?还是说你又寻了什么名医调养?”
“你不就是名医吗?”齐云野玩笑道。
王德润看了他,问:“你把心中的事情放开了?”
“放下很难,只是不再去想了,得过且过吧。”齐云野说,”身体是我自己的,家里还有两个小的,为着他们,我也得坚持下去不是?“
“若有一日,你能说为着自己坚持下去,那你这病也就真的能好了。”
“现在这样已经不错了。”齐云野心算了一下,问王德润道,“王太医,依您看,我若是照现在这状态,能再活三十年吗?”
“想听实话?”
“自然是实话。我既这么问了,便是早就有所准备。”
王德润长出了一口气,道:“三十年太长,我不敢保证,但若无病无灾,二十年无虞。
当然我不是说你寿命只有二十年,只是到时身体会变差而已。
再过二十年你也四十多了,便是平素身康体健的人,过了四十便也难免会有体力不支的情况。
你平日里多在意些,总归是没坏处的。”
“知道了。”齐云野神色平静,“那我就争取三十年无病无灾,你看如何?”
“我看不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能做得到。”
“我尽力。”
齐云野淡淡笑了一下,“既然你让我多在意,那便再替我看看腿吧,若是到了四十岁就瘫在床上起不来,那还不如死了干净呢。”
“又胡说!”王德润嗔怪一句,接着道,“用些外敷的药吧,总吃药对身体也不好,膝盖若是不舒服了,便敷些膏药,定期再做做艾灸,能缓解不少。”
“好。”
第64章 大阅玉泉
三十一年九月,上幸玉泉山阅兵。
八旗前锋、护军、骁骑及火器营兵皆身穿甲胄分翼排列。
康熙带着太子胤礽自右翼至左翼尽数观遍,而后登玉泉山巅,待圣驾至黄幄端坐后,八旗官兵吹角放炮三次,骑兵步兵齐放鸟枪。
从山巅黄幄向下看去,进止整肃,旗帜烜赫。
陪同阅兵的几名蒙古郡王台吉等都交口称赞,纷纷表示蒙古军队远不能及。
康熙圣心大阅,对管侍卫内大臣苏达尔说:“朕之前曾说过,练兵必得严肃,若进退不齐队伍不整,必得军法处置。今儿这么一看,确实是进退有度,整齐娴熟,不错。”
“奴才等谨遵皇上圣谕,丝毫不敢松懈。”
“朕很高兴,可去传话。”
苏达尔叩首,接着便退下去传话,约莫过了一刻钟,以镶黄旗都统及麾下前锋统领等将官为首,八旗官兵齐齐叩首山呼万岁。
此次大阅虽然几名成年皇子都被要求出席,但只有胤礽一直陪在康熙身侧。
黄幄之内的“最佳观景台”也只有胤礽一名皇子,其余皇子都在黄幄之侧陪侍。
齐云野和一众伴驾侍卫则站在众皇子的对面。
当耳畔响起整齐划一的“万岁”声时,齐云野的眼神恰好与四阿哥相碰。
虽是很快就挪开,但齐云野还是捕捉到了,四阿哥那一闪而过的目光中,有一种与大阿哥一样的羡慕,但不同的是,大阿哥的羡慕中夹杂了更多的愤懑和不甘,而此时的四阿哥,还不曾有这样的情绪。
大阅礼毕之后,四阿哥叫住了齐云野。二人一前一后走到湖畔无人处,四阿哥先开了口:“我刚才让张起麟去向太子哥哥说了,借你半个时辰,你不必着急去回话。”
“四阿哥找奴才有事?”
“刚才,你看到了。”四阿哥说。
“四阿哥让奴才看到,奴才就能看到。若是四阿哥说奴才没看到,那奴才便什么都没看到。”
“你是太子哥哥的人。”
“那么四阿哥是打算杀了奴才吗?”齐云野问。
四阿哥探究地看向齐云野,不解道:“你不害怕?”
“不怕。”齐云野回答,“您也不必担心,我看到什么并不重要,您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心去做就好了。”
“你真奇怪。”四阿哥说,“你是太子哥哥的人,却对我这么好,小时候把用惯了的奴才送给我,之前帮我拉拢年遐龄的关系,现在就算知道我心思有了变化,却也仍旧不卑不亢。瑚图里,我看不透你。”
齐云野:“同样都是皇子,大阿哥能有的心思,别的阿哥都可能会有,这本就是正常的。如今是大阿哥,以后或许是您,又或许是八阿哥甚至十四阿哥,这都说不准的。”
“十四才多大?”
“这话当年太子也说过。奴才曾经问过太子,为什么对四阿哥如此好,就不怕日后四阿哥变成另一个大阿哥,当时太子说的是‘四弟才多大’。这是当年六阿哥去世之后太子说的,到现在不过也七年而已。”
四阿哥看向齐云野,道:“你会觉得失望吗?又或者……从此开始替太子哥哥提防我?”
“奴才什么都不会做。”齐云野道,“太子和您都是主子,主子的事情奴才不会过多置喙。奴才所做的一切亦都是为了主子。”
“这话好没道理,若你为了太子哥哥,就应该提防我才对,毕竟我已对太子哥哥生了不同以往的心思。”
齐云野轻轻一笑,说:“那奴才要提防的人也太多了。
您现在不过是对皇上身边的位置有了一点期盼,这又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都是皇子,都有能力,若说没有生出一丝不甘来,那才是虚伪至极。
只是有些皇子选择放下,有些选择争夺,无非都是欲望催动,生在皇家,怎么可能没有想要得到什么的欲望?
这本就是无可厚非的。
您和大阿哥不同,恕奴才直言,嫡长二字,您一个都没占上,所以您和大阿哥的出发点就是不同的。
奴才斗胆问一句,这么多年,您那无数声‘太子哥哥’的称呼,难道分毫真心都没有吗?”
“当然有!就是因为我心中一直在意,所以今日才会找你来说话。”
“您羡慕的是能站在皇上身边的太子,也是您的兄长。”
齐云野解释道,“太子只是个位置,但兄长却是血脉亲人。奴才之所以说大阿哥与您不同,是因为在他眼中从来没有手足亲情,只有位置,与位置所带来的权力。
所以他看上去急功近利,所以他与您和三阿哥还有太子殿下都不亲近。”
“可这冲突……会一直存在。”四阿哥垂眸,心中升起一丝悲戚。
齐云野放缓了语气讲述起来:“奴才想起一件小事。
昔年太后四十大寿时,太子眼见您夹在德妃和先皇后之间两相为难,不由得同奴才感慨,说幸好将张起麟送了过去,总归您身边还有苏培盛和张起麟两人是向着您的。
在那时,太子心中只是把您当做幼弟来照顾着的。
太子不曾有机会承欢于仁孝皇后膝下,亦没有同母手足,起先他也并不知道该如何做个兄长,他为您所做的事情,从来都只是因为他自己经历过。
他知道没有额涅照拂的感觉,所以会在先皇后故去后对您安抚颇多。
他曾有被后宫拿捏的时候,所以才知道德妃迁怒于您之后您会有多难过。
您那一声声‘太子哥哥’叫的是兄长,太子这些年的照拂也是因为您是他弟弟。
这些年的情谊,不会因为您心中生出了对于权力的欲望和艳羡而有改变。
皇权与亲情之间的缠绕是无法解开的,并非此时,并非本朝,历朝历代,皇权之下,亲情都显得微不足道。
可旁观了这么多年,奴才觉得,皇上是重情的,您和几位阿哥都是重情之人。”
四阿哥重重叹了口气,说:“可我还是觉得我不该如此,方才只那一瞬的想法,我便觉得自己太荒唐离谱了。太子哥哥待我很好,我怎么能……”
“这就是因为您重情。若您不在意手足亲情,有了这想法便不会像现在这样纠结了。”
齐云野终于抬了眼皮,看向四阿哥,说道,“奴才斗胆问一句,若有朝一日您坐上高位,您能做好吗?”
四阿哥惊诧地退了一步,安静片刻,他回答说:“我永远比不过汗阿玛,但我会尽全力做好。”
“那若有朝一日新帝登基,您甘心做重臣贤王吗?”
“如果是太子哥哥……我可以。”
齐云野和蔼地笑了笑,说:“那您觉得太子还有什么可提防担心的?”
“什么?”
“这宫里觊觎太子之位的人,是不甘心退做贤王的。
所以即便奴才今日告诉了太子殿下,我想他大概也只会笑着说一句‘四弟长大了’,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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