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娇下在茶里,也只会影响你,可砒毒是下在了香炉之中,目的是主子。
若当时是你们在耳房之中……后面的话,我不说你也清楚。”
——如果自己服用了玉露娇,真的被催了情闹着要做,胤礽定然会顺水推舟。
更何况,因着自己的体力日渐不支,胤礽已经素了两个多月,年轻气盛,骤然得偿所愿,依着胤礽那体力,没有个三五回断然不可能停下。
要是那样,砒毒吸入过多,便会与德住一个下场。
见齐云野已是理解,额楚才接着说:“玉露娇之事已算了结,但砒毒之事却并未结束,主子身边仍是危险的。
德住不在了,我被禁足在家,多西珲向来憨直,达春也并非极细致之人。
瑚图里,你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谣言那事,若非主子下了死命令瞒着你,若你早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提前解决,断不至于到了如今这一步。
过去的事,追溯无意义,但以后……能替主子筹谋,能拦得住主子身边暗箭的,就只有你了。
朝堂之事主子从无错漏,但这倾轧阴谋,总要有人替主子提防着,这本就是我们的职责,不是吗?”
“是啊。我们这群人,自入了东宫,便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齐云野轻叹一声,道,“你放心,德住的仇,我会替他报。这血债,终究有人来偿。额楚,你……节哀。若有需要就同我说,我替你办。”
额楚轻轻摇头:“我阿玛和额涅会照拂我。我就在此处守着德住,我要替他看到他想要的结局,替他活下去。瑚图里,你也得好好活着。”
康熙三十七年,正月十五。
上元节赐宴,康熙与诸位阿哥一同庆贺。
这种场合,已成年娶妻的阿哥都会带着福晋一同出席,而此间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太子妃了。
太子豢养脔宠的谣言疯传了三个多月,太子妃又是在谣言最盛之时生产,且产后坐了双月,虽说德住和额楚的事情是被证实了的,但太子妃的态度也还是会被人拿来再做文章。
九月回宫之后不久,太子曾去过撷芳殿,当时太子妃曾劝太子不要为了德住太过伤怀,太子不曾多说,但之后再去撷芳殿就只去了云影处,并未再见太子妃,也不曾留宿,只是看了看孩子们。
这次家宴,竟是自九月事发以来太子妃第二次见太子。
宴会之上太子妃应对自如,与太子默契地将琴瑟和鸣表演得淋漓尽致。
酒过三巡后,康熙先去更衣,众人便都放松了不少。
太子妃正哄着十五阿哥吃饭,郭络罗氏款款而来。
她略向太子妃行了礼,道:“二嫂安好。”
太子妃抬眸看了眼她,微微一笑,尚未回话,十五阿哥就先开了口:“你是我的姐姐吗?”
郭络罗氏愣了一瞬,旋即道:“十五阿哥想来是还未见过,我是八阿哥的福晋,是你的八嫂。”
“是吗?”十五阿哥转而看向八阿哥,“八哥什么时候摆的婚宴呀?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摆了席不教我知道?怕我吃的太多吗?”
十五阿哥清脆的声音引得众人目光,八阿哥脸色一滞,上前拉过郭络罗氏,道:“小十五,我与你八嫂早就定了婚,那时你还没出生呢。”
十五阿哥站在原地,一本正经地行了礼:“原来如此啊,那是弟弟失礼了,八哥八嫂见谅。”
大阿哥在旁说道:“八弟的初定和次定婚宴都是在安亲王府,小十五不知道也是正常,不过小十五也没说错,如今大婚之礼尚未行过,若真的算起来,这声嫂嫂还是叫得早了。”
此言一出,八阿哥的脸色难看了几分。郭络罗氏出身高门,其生母是郡主,为安亲王岳乐的第七女。
郭络罗氏生母早亡,自幼便养在外祖安亲王膝下,在安亲王去世之后仍被几位舅舅视若掌上明珠。
安亲王岳乐是阿巴泰之子,即太祖之孙,虽非皇太极一支承袭皇位的“正统”,但亦是爱新觉罗家族近支宗室。
已娶妻的康熙诸皇子之中,在福晋家中摆初定婚宴的,唯有八阿哥。
此举是为了安亲王的遗泽,也是有意用郭络罗氏的出身来弥补八阿哥。
康熙的好意在年轻傲气的八阿哥眼中,却总带了几分异样——他是一个需要靠福晋母家出身补足的阿哥,也就意味着他生母的出身不足以成为他的倚仗。
八阿哥不愿提及生母的出身,更不想让人用初定婚宴的事情来做文章,可没想到大阿哥却这般不管不顾,当众下了他的面子。
第87章 重回东宫
“倒也无妨。”
太子妃解围道,“妹妹是安亲王的外孙女,本就是一家人。”
太子拉过十五阿哥,哄着他说道:“是啊,原本就是一家人,小十五想怎样称呼都可以。”
大阿哥看向抱着十五阿哥的胤礽,轻笑一声,道:“太子和太子妃这般亲近偏疼小十五,莫不是把弟弟当了儿子?可别为了弟弟忽略儿子啊!”
“齐布松敖和额尔赫是晚辈,自不会与他们的十五叔争宠。我知道如何做阿玛。”
胤礽抬眼看向大阿哥,“也知道如何做兄长。”
这一瞬间,敌对的情绪在二人之间酝酿开来。
太子妃轻轻拽了一下胤礽的衣袖,胤礽旋即笑了笑,接着垂眸逗着怀中的十五阿哥:“小十五你来说说,我有哪里做的不好吗?”
“二哥是最好的!”十五阿哥立刻回答。
“在说什么?”康熙已更衣回来,他落了坐,示意众人不必拘礼。
四阿哥转向康熙,道:“回汗阿玛,大哥正为着小十五亲近太子哥哥而吃醋呢。”
康熙笑道:“自己都是当阿玛的人了,怎的反而小气了?”
胤禔起身:“儿臣只是说笑的,汗阿玛恕罪。”
“既是说笑的,又何罪之有?坐吧。”
康熙转而看向胤礽,道,“撷芳殿人多些热闹,只是辛苦太子妃了。”
太子妃连忙起身欲回话,康熙摆了摆手,道:“本就是辛苦,若推说不累,那可就是欺君了。去年你吃了不少苦,好在如今一切平顺了。
胤礽宫里的事都在你一人身上,确实难了些,齐布松敖和额尔赫的生母抬为太子嫔,另可再挑一人抬一抬位分,与你一同照看着这些孩子吧。
你们夫妻回去商量着,报给内务府就行。”
“谢汗阿玛恩典。”太子妃和胤礽一同起身谢恩。
待宫宴散去后,胤礽携了太子妃一同步行返回撷芳殿。
“身子如何了?”胤礽终究还是开了口问道。
太子妃垂眸回话:“多谢爷记挂,奴才身子已好了。”
“嗯,那就好。”胤礽停顿片刻,道,“前些时候,我心情不好,冷了你,你见谅。”
“是奴才说错了话,惹得爷生了气,爷大度不怪罪,已经是奴才的幸事了。”
太子妃恭顺回话。
胤礽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有些话总得说清楚才好。你是个很好的太子妃,是个很好的妻子、母亲,我不会亏待你。你所求的所有东西,只那一样我给不了你。”
太子妃仍是平静,回道:“奴才知道了。”
“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太子妃轻轻摇头:“奴才和撷芳殿中所有人,都不会成为爷的拖累。只是……奴才有一个请求。”
“你说。”
太子妃深呼吸了一下,说:“既然爷的心不在奴才这里,奴才也不会勉强爷,日后……爷若是想要嫡子,奴才会自请下堂。”
这是太子妃最后的倔强。作为一个女人,虽是自幼被礼教规束,但心中总还是会期盼着自己丈夫的爱。
可如今她嫁的人,是她的君,却不能成为她的夫。她可以忍受身边人分出爱给旁人,但却无法接受夫君吝啬到不肯分给自己一分情。
既然不爱,也就不必勉强。
“嫡子有什么好?”
胤礽哂道,“有了庶长子后,嫡子身份就只会成为枷锁。我已吃过的苦,何必让无辜稚子再经受一遭?你既不愿,便随你吧。”
太子妃喃喃道:“奴才以前从未想过……爷的苦……”
“无妨,许多年都是这般过来的,早已习惯了。
德住为我送了命;额楚被圈禁在家;瑚图里重病缠身;多西珲腿疾用错了药,等岁数大了怕是会行走艰难;达春与青梅竹马不能成婚,只因那女子出身伊尔根觉罗氏,是大阿哥福晋的堂妹。
我身边的这些人,是自幼跟着我从这份苦之中煎熬起来的。
不曾亲身经历,自然无法想到。这四方皇城困住了所有人,外人看见的只是宫门巍峨,是皇家仪范,只有身在其中之人才知内里详情。”
胤礽叹了一声,接着说,“其实也不该与你说这些的,撷芳殿自成一体,后宫和其他皇子福晋那些事,你若不想参与也都随你,不必为着我做那些应酬。
如今与大阿哥那一派算是已撕破了脸,在汗阿玛面前留几分脸面也便罢了。
你是太子妃,无论现在还是以后,你的地位总也是高她们一等,不必委屈自己。”
“奴才明白了。”
胤礽又道:“方才席间汗阿玛所说之事,除了云影之外,便给了文玉吧。毕竟是纽伦的生母。”
太子妃回话:“奴才也是做如此打算的。”
再无别的话可说。
好在已快行至撷芳殿外,胤礽停住脚步道:“夜了,你回去歇着吧。我回毓庆宫了。”
太子妃亦不做挽留,行礼之后便回了宫。
胤礽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往毓庆宫方向去。
郑奉跟上来道:“主子今儿吃了酒,还是坐辇吧。”
“没事,我想走走,回去也是无事。”
“主子今年不作画了吗?”
“人都不在,我画什么?”
胤礽怅然道,“就走走吧,走得慢一点,回去也就到了就寝的时间,省得无事可做,总胡思乱想。”
郑奉不知该如何劝解,便只安静跟随。
撷芳殿与毓庆宫相距不远,便是走得再慢,也总归是能到的。
回到后殿,胤礽照常进了次间,却在抬眸的一瞬就愣在了原地,就连递出手炉的手都忘记了收回。
郑奉亦是欣喜非常,他小心地从胤礽手上拿过手炉,而后退到外面,贴心地关好了门。
不曾期待,所以惊喜加倍。
“云儿……”胤礽又喜又怕,走到齐云野身边,轻声唤道。
齐云野拄着头,在听得声音后许久才缓缓睁开眼,眼中还带了几分刚睡醒时的迷离和茫然。
待重新聚焦,他才轻声说道:“回来了?”
好像从未离开过,好像原就在此处,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胤礽红了眼眶,他抬起手,轻轻拢过齐云野,将他拥进怀中:“怎的不让人去说一声?何时回来的?”
“午后回来的。知道你去宫宴了,不想让你提着心,就没让他们说。”
“困了就歇着,怎么还强撑着?”
“只是打了个盹。”齐云野拍了拍胤礽的腰,“松些,憋着了。”
胤礽立刻松了手,挨着齐云野坐下后,他仍觉不够,便又从后面环住,将齐云野整个人都抱在自己怀中。
齐云野笑了笑,拿起桌上已经剪好的窗花:“今年的。”
这一下,胤礽直接落了泪。他埋头在齐云野肩膀,呢喃着说:“我以为我等不到了。”
“既答应了,就会做到。”齐云野往他身上靠了靠,“保成,对不住,让你担心了。”
“没有。”胤礽蹭着齐云野的耳鬓,“云儿,你回来了就好。”
“宫宴上还好吗?”
“无事。都说了不用你替我提着心,刚回来就这样,你究竟是想不想好了?”
“不过问一句而已,你既不愿听,我不说就是了。”
“没有不愿听,你说什么我都愿,只是不想你操心而已。”
胤礽轻轻拍着齐云野的胸口,“瘦了这般多,这就回来当值,可还吃得消吗?”
“还好。毒都祛干净了,只是伤了的身得慢慢补。”
“御医都还在,慢慢调理着,总能好的。”
胤礽似是仍不敢信,只将齐云野来回抚摸过。
齐云野也不恼,任凭胤礽摆弄。二人只是腻了这一会儿,胤礽就有些起了火。
齐云野侧头看向他,轻声道:“我如今还不大受得住,你若难受,我可以用手帮你。”
“我只是想你想得紧,倒也不是非要做。”
胤礽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喘了两口气,才又说,“我想长久,不急在这一时,现在能抱着你就已很好了。
云儿,我险些就失去你了,你可知我有多怕?”
“不怕了。我在,我还活着。”齐云野垂了眼皮。
“困了吗?”胤礽问,“刚才就在打盹,这会儿说话又这般有气无力的。”
“嗯。这些时日在家里都是早早就睡了,今儿是想等着你的,谁想你回来的这般慢。”
“那就去睡吧,一切都以你的身体为先。”
胤礽扶着齐云野缓缓起身,亲自替他安顿好,全程都不假人手。
确认齐云野已睡熟后,胤礽悄然起身,去外间唤了郑奉来伺候笔墨。
半个时辰后,胤礽搁了笔,道:“去收好吧。”
“主子今儿可开心了。”郑奉小心地将画收起,“这几个月奴才都没见您这般笑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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