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4

画外空间(近代现代)——夏六愚

时间:2024-03-19 13:14:16  作者:夏六愚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地摇了摇头。
  孟亦舟拿起鹿仗:“没事的话,就散会。”
  电影拍摄时间调为下午,会议结束,孟亦舟马不停蹄赶回办公室,处理,签署内部文件。
  沈晚欲右手拎着保温箱,来到孟亦舟办公室门口,他抬起左手轻轻敲了两下门。
  “请进。”
  孟亦舟面容专注,正低着头批复文件,他手里捏着那支派克钢笔。
  沈晚欲走近,神色一恸,他落在那只钢笔上的视线移到孟亦舟冷漠的脸上,过了一两秒,又看向半空中某个点。
  “沈编剧,”孟亦舟神色无恙,放下阅读的文件,公事公办地问,“有什么事儿吗?”
  沈晚欲默不作声地做了个深呼吸,上前两步,说:“我想请个假,两天。”
  南亚的电影一律要求编剧跟场,但凡有不合适的镜头,孟亦舟会提出剧本修改意见,《最好的债》拍了一年半,当时的编剧也跟了一年半。
  孟亦舟没有询问沈晚欲请假的缘由,很快便回答道:“没问题,你把手头的工作交给顾莱就行。”
  醉酒过后,两人再也没有单独相处过,好像那夜是错觉,沈晚欲无声的哭泣,孟亦舟看得不忍心,抬手为他拭去那滴泪都是错觉。黑夜褪去,黎明到来,他们就主动恢复成冷冰冰的合作关系,孟亦舟不关心沈晚欲去哪里,去干什么,去见什么人。
  “沈编剧如果没别的事,就出去吧,”孟亦舟摆了摆手,“我还要批改文件。”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拒绝多了,沈晚欲也习惯了,难过都不再那么明显,他绕过那张亚克力桌子,把保温饭盒放上去:“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几个热菜。”
  孟亦舟看了他一眼就撇开视线,说:“公司有食堂。”
  沈晚欲没在意他的拒绝,柔声说:“都是我自己做的,有虾饺和蒸鸡蛋糕,下午那份也打包好了,到时候用微波炉叮一下就能吃。”
  当年同居的时候,孟亦舟最喜欢这道蒸鸡蛋糕,有次他半夜下班,沈晚欲就在沙发上等到半夜,菜冷了,沈晚欲进厨房热了一道,二次加温的味道没那么新鲜,还有些齁,大概是盐搁多了,不过孟亦舟一点都没表现出来,他记得沈晚欲一脸笑意地坐在对面,满足地看着他,好像那些菜都吃进他肚子里一样。
  沈晚欲把包装的袋子拆掉,低头对上孟亦舟微怔的视线,露出一个笑容:“我有记得少放盐。”
  孟亦舟的心脏颤了颤,他偏开脸,脑子里全是沈晚欲笑的模样。
  三五个打包盒摊开,筷子和勺子放到孟亦舟面前,沈晚欲继续说:“我好些年没做过菜了,公寓里没厨房,这是借公司后厨做的,”沈晚欲垂首,明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孟亦舟一眼,紧张道,“你先试试,要是不喜欢也没关系。”
  沈晚欲不敢再说,他看到孟亦舟浓密的眼睫毛轻轻眨了一下。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静得落针可闻。
  “你吃饭吧,”沈晚欲率先打破沉默,他往后退开两步,“我不打扰你工作,先走了。”
  孟亦舟没抬头,捏着文件的手紧了紧,想要驱逐那种难以言喻的心酸。
  沈晚欲走到玻璃门处又停下,他驻足回首,笑道:“对了,如果剧本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你就给我发信息或者打电话,我带着电脑,在哪儿都能改。”
  玻璃门一关,孟亦舟努着的那股劲儿一下就散了,他几乎瘫在椅子里。
  单独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他就像一个镇守边疆的士兵,必须时刻绷紧神经,以防敌人趁虚而入。
  这样局促的,讨好的,温柔的沈晚欲叫孟亦舟难以招架,他不会不懂沈晚欲这些举动背后的含义,每当他心软时他就会提醒自己,人的心不可以那样不知廉耻,碎过一次总该吸取点教训,午夜梦回时的痛和泪不是幻觉,他不想在经历那样无助的绝望。
  香海居位置偏北,初秋的空气里已经满含凉意,沈晚欲从机场走出来,他穿得单薄,一件衬衫加棒球外套,风一吹,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沈晚欲打车到酒店办理入住,放下行李,立刻出发去找萧山。
  自从萧山退圈后,去了一个叫“小湾”的镇上隐居。那里山明水秀,风景宜人,唯一的缺憾就是路途偏远,需要转大巴车,再转三轮车,最后徒步四公里才能到他的住处。
  烟雾缭绕,早上八点半出发,达到小湾时已经是下午两点,沈晚欲走得胃部绞痛,为了减轻装备,他只带一箱牛奶和一袋水果,但还是走得脚底起了血泡。
  穿过茂密的竹林,一小排农庄就在不远处,沈晚欲忍痛忍得满头大汗,心里却很开心,他想,幸好不是孟亦舟来。沈晚欲单手拎礼品,另一手捂住阵阵抽搐的胃,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白色那栋房子前的石桌旁坐着一位中年男人,膝盖上趴着一只黑猫,男人指尖捏着白子,正对棋盘敛眉沉思。
  察觉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黑猫敏锐地扭头,喵地叫了一声,惊得主人回头。
  那人穿一件褪色的灰毛衣,两鬓已经斑白,比柏林初见时老了许多,国字脸,面部肌肉微微下垂,胡渣没刮干净,有些沧桑。
  沈晚欲叫了一声:“萧叔。”
  萧山见了沈晚欲,露出惊喜的笑容,将膝头的猫赶下去,起身来迎:“到了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下山去接你。”
  “这么远的路怎么好意思让您跑,”沈晚欲弯下放下那两袋并不贵重的见面礼,抬起脸颊,丝毫看不出疲累,看了一眼那半生半死的棋盘,“您又在下棋。”
  萧山将手里的白子丢进盒子里,笑道:“山里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哈哈,咱们别站着说话,快进屋里坐。”
  房子空间很大,分为上下两层,不像住所,更像工作室,装修是那种冷淡工业风,第一层陈列着无数乐器,钢琴,贝斯,架子鼓和吉他……
  “都是以前吃饭用的家伙,卖不上好价钱,丢掉又可惜,”萧山神色有些落寞,手指轻轻拨了下鼓面,“只好带过来了。”
  “随便看看吧,要是有喜欢的,送你一两件,”萧山向二楼的厨房走去,“我去泡壶茶。”
  萧山和沈晚欲相识于柏林,那时候是沈晚欲最难捱的日子,他办理入学后,白天上课,下午去医院照顾宋丹如,其余时间都在打工。沈晚欲经人介绍,进了剧组,萧山有次捡到沈晚欲遗落的笔记本,里头标注了他对原著的见解,萧山从那些字里行间读书难能可贵的才华,介绍了一位制片人给他认识,沈晚欲几经周转,终于得到《鸟的眼睛》改编的机会。
  萧山和沈晚欲的关系,是谈得来的忘年交,是他最黯淡无光的时候发现他身上充满无限可能的伯乐,也是于他有恩的恩人。
  萧山左手拿透明茶壶,右手拎着迷你型碳炉,从楼梯上走下来:“别站着了,坐。”
  “喝点儿这个,”萧山点燃炭炉,倒了一杯茶,“你带来的那些水果一样切了点,也不知道好不好喝。”
  沈晚欲接过杯子:“谢谢萧叔。”
  沈晚欲默不作声地,揉了揉发疼的胃,他的胃病是在柏林时染上的,那会儿吃饭不规律,有时候忙,有时候没钱,连最便宜的面包都买不起。
  热水下肚,不一会儿,缓解了轻微痉挛的胃。
  这时候门外的小黑猫跑进来,爪子搭在萧山鞋子上,“喵喵”地叫了几声。模样跟晚崽有三五分相似,沈晚欲伸指,挠挠小猫下颚:“它叫什么名字?”
  萧山弯腰,把小猫抱来膝盖上,抚着它黑色和橘色相杂的毛发:“秋叶。”
  两人闲话家长片刻,萧山问:“什么时候回国的?
  “半年前。”
  “现在在哪儿高就?”
  “南亚。”
  这家公司是影视界的龙头企业,萧山犹记得《大河向西》里每一个完美的镜头,记得姚佳穿着一抹红裙,美得不可方物的倩影。那部片子当年包揽了三大电影奖项。南亚不止数次惊艳大银幕,还给日渐萧条的影视业注入了新鲜的血液。萧山感慨地点了点头:“南亚不错,比起那些只会拍爆米花电影的公司,起码还有艺术追求。”
  两人聊了起来,从电影的娱乐性,商业性跨越到音乐的艺术内核。沈晚欲说:“您的离开,对华语乐坛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萧山嗤笑一声,唇边弧度有些自嘲的意味:“没什么损失不损失,这一行永远都不缺天才。”
  沈晚欲听出了萧山口中的遗憾和不甘,他说:“萧叔,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事想求您帮忙。”
  “求我?”萧山有点意外,“什么事值得你跑这么远的路?”
  沈晚欲开门见山地说:“孟亦舟之前联系过你,他想邀请你做《花裙子》的配乐。”
  萧山脸色微微一变,那点愣怔很快消失,他低叹道:“我早就不干这行了,让他另请高明吧。”
  沈晚欲:“萧叔.....”
  “圈里人才辈出,”萧山说,“没有非谁不可。”
  沈晚欲不急不恼:“《战俘》曾经获得金球奖和格莱美奖,那几乎是你职业生涯里的最高荣誉,但那是过去,没有一个创作者不想超越自己,只要你愿意,就能写出更多,更好的东西。”
  萧山笑了,用一种看孩子的目光看着他:“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
  沈晚欲还要再说,萧山打断他:“行了,不说这个了,”跟着举起玻璃壶,“再喝一杯。”
  萧山拒绝得很委婉,沈晚欲不好明目张胆,遭东家背刺那件事对萧山来说是坎,是他心里的隐痛。
  人和人之间不存在感同身受,沈晚欲没有资格对萧山说理解两个字。但他能读懂萧山脸上的落寞,初见时萧山有多意气风发,现在的他就有多萎靡不振,但是如果萧山心中再无音乐梦想,他也不会留下这满室乐器。
  有渴望,就有攻略的希望。
  “萧叔,”沈晚欲决定换一种方式,他拿出光碟,里面拷贝了孟亦舟的所有电影:“如果您下午有空的话,能不能和我看几部电影。”
  二楼有投影室,拉上窗帘,画面渐出。
  片头做了文字消散,缓缓出现四个字——《最好的债》
  因为车祸,意外失去一只手臂的地质学家葛铭,跟着探险者来到了罗布泊,他邂逅了同行甄胭,他们一个明艳,一个俊朗,俗气的一见钟情在他们身上上演。
  在追查重水资源的时候,因为意外葛铭和甄胭被困在山洞里,他们笑谈生死,甄胭用仅剩的墨水,在石壁上写下两人的名字。
  以为今夜必死无疑,没想到救援人员赶到,救了他们。
  出山洞前葛铭用相机拍了石壁上的名字,他将这张照片小心地珍藏起来,或许是想掩藏自己的爱意。
  可是爱这种东西,哪怕不言不语,仍然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朝夕相处中他们彼此倾心,却没人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
  甄胭在这段关系里感到痛苦和挣扎,因为她早已嫁做人妇,甄胭和男人是包办婚姻,父母相识,男人的父亲在战场上救了她的父亲,之后甄胭就被当做恩情还给了夫家。
  真正的爱情让甄胭陷入道德和情感的双重拉扯中,她一边痛苦地爱着葛铭,一边备受道德谴责。
  这场爱情,于甄胭而言,是一场漫长的感冒。
  工作即将结束,葛铭想要向甄胭诉说心意,却无意中从他人口中得知心爱的女人早在多年前就成婚了,他伤心不已,但至始自终都没有问过甄胭一句,仿佛是心灵感应,葛铭相信甄胭是爱着自己的。
  接下来团队收集了珍贵的影像和资料,准备驱车离开,半路突然遇到火山喷发,生死存亡的时刻甄胭给了葛铭一个深深的吻,然后一把推开他, 自己却葬身在了那场大火里。
  电影最后一帧画面定格在甄胭附在葛铭耳边说的那句话:“和你看过同一片星空,仰望着同一个月亮,没什么不可原谅的了。”
  影片结束,字幕滚动,浮现出孟亦舟作品五个字。
  这片子哀伤得让人透不过气,却斩获了那年威斯尼电影节的最佳影片奖,同时让孟亦舟声名大噪。
  沈晚欲看着渐黑的投影,目光变得柔和:“孟亦舟说一场电影一场梦,现实里有人意气风发,有人郁郁不得志,有人爱而不得。电影里,也一样。”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专注在电影领域,不追热点也不为流量低头,”沈晚欲转头,看着萧山,“和您年轻时那股劲儿,挺像的。”
  萧山沉浸在电影营造的气氛里,有些深受感动,但他仍然忘不了被侵权的伤害,也忘不了环网买通媒体,引导舆情,网络上铺天盖骂他的那些声音。
  萧山抹了把花白的头发,说:“七点半了,你该下山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解开心结,任重道远。
  沈晚欲很识大体,站起身,就从萧山家离开,回了酒店。
  其实比起人情债,还有更好的方案,比如找到当年污蔑萧山的媒体,利用金钱倒逼真相,让媒体向萧山抱歉。或者从萧山的老东家下手,但思来想去,沈晚欲都觉得不合适。
  回到酒店,沈晚欲先处理好脚底的伤口,便上网查当年的资料,事实上环网侵权在先,萧山要求合理赔偿,环网不但不理睬,还造谣萧山忘恩负义。
  桌上的电话响,是顾莱的短信,那头问:“沈编剧,事情怎么样?”
  沈晚欲举起手机,打字回复:“再给我一天时间。”
  顾莱告知,他老板可能明天就要亲自上山。沈晚欲让顾莱尽量想办法拖住孟亦舟,并且不要告诉孟亦舟自己在香海居。
  天一亮,沈晚欲去了山上,两人又看完一部孟亦舟主导的电影,萧山还是没同意,不过他留沈晚欲吃了晚饭。
  最后一天,天空飘起了细雨,山间气温低至零下,风冷得像刀刃,萧山没待在家里,而是搬着棋盘去了山涧溪边。
  沈晚欲冷得嘴唇发白,牙齿都在打颤,一张口就呼出一口白雾:“萧叔。”
  萧山这几天被他缠得烦了,怀里抱着黑猫,嘴边叼着一支烟:“你到底想怎么着啊?”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