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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灵摇了摇头。
“小曼问我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解释不清楚。她说以前来这里的几个人，都带了很多装备，吃的喝的。我猜他们是徒步旅行？”
“有些是。你可以说‘你从天上落下来，巨大的伞保护了你’。”林灵说着，给她介绍“伞”、“下落”和“保护”的用法。
苏卿认真记着。
“你怎么会跳到这种地方？”林灵罕见地主动发问。
“啊，应该是发生了一些意外。我第一次跳这么高，准备不是很充分，开伞有点早，之后应该起风了。如果顺利，应该是跳到西双版纳一个跳伞基地的。”不过苏卿并不难过，她笑了一下，“当然啦，也可能是因为，我命中注定要遇见你。”
光点们一齐闪烁了一下。
没等苏卿调笑，林灵首先开口：“那为什么要跳伞？”
苏卿想了想：“出意外是小概率事件啦，其实跳伞很好玩的，像是我真的飞了一样。”
“你喜欢飞？”
“是啊，感觉很自由，真的。我还想翼装飞行，但是我还得训练，定点跳伞我都不太熟练呢。”说着，苏卿又想到目前的处境，“好吧，我定点跳伞菜的不行。”
“我没太听懂。”林灵说，“可你终究没办法飞，这样一次次尝试，结束的时候不会痛苦吗？”
“不会啊，因为我知道落地以后还会有下一次。”苏卿往林灵那边挪了点，想了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要让活在黑暗里的人看见光明'，但是说句真的，知道痛苦说明已经看见光了啊，要想不难受只好去追求了。”
林灵低下头，沉默了。
“你是在说外面的世界吗？”苏卿问，“但是其实外面也没那么可怕吧。想出去我带你去玩啊。”
“不是。”林灵说，“我不喜欢外面。”
“哦……”苏卿回想起之前，确认了她确实很排斥外面。“那不管是什么吧，我觉得可能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呢，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不想干就算了。”
林灵轻声笑了一下：“不。我只是看到你的行为，想起来以前的事情而已。”
“话说，”苏卿顿了一下，“我们现在到底在哪里呀？还在地图上吗？还是在什么异世界？”
“山门开启的时候，我们在云南边境。关闭之后就不知道了。每78天，山门会开启13天。”
“哇，那我再回去说不定他们都觉得我死了。然后我跳出去吓他们一跳！”苏卿笑了，“希望之后我妈不会禁止我跳伞。”
林灵没有说话。
“是准确的78天吗？我算好时间来找你玩！”
林灵皱眉：“不要说这样的话。”
苏卿被呛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了话。“不能……算时间吗？”
“离开这里的外来人不会再回来。”林灵平静地说着。
“你们这挺好看的，我会回来的呀，就像我也愿意再去意大利一样。”
“你不会回来的。”
“林灵你不可以这样哦。就算别人都没回来你也不可以说我不会回来，你这是偏见。我说过了就会回来的。”
林灵低下头。“你不吃饭吗？中午了。”
苏卿：……
苏卿意识到林灵不愿意改变这个看法，不愿意再说这个。
但她说会回来就会回来，她真的不是那种对好朋友食言的人。
“……那你不吃吗？昨天我待了一天也没见你吃。”
“修行禁食。”
“啊？不会饿死吗？”
“不会。”
苏卿有点心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假装自己没听懂林灵赶人的意思：“爬山好累啊，我晚上再下去。我早上起的晚吃的多，没事的。”
“你总是让我想到以前的事情。让我很……难过。”
苏卿哑口无言。
林灵继续道：“你总让我觉得，一切真的都是宿命。我总是逃不过。”
苏卿低着头，半晌，轻轻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转身离开了。
林灵看着苏卿的背影发愣。
胸口又开始痛，林灵捂住胸口，努力地阻止那些飞出来的光点离开。
但一切都是徒劳。
她以为苏卿不会走的，就像那个人一样，刚刚苏卿不是已经拒绝离开了吗……
林灵闷哼一声，忍着痛靠在树干上。
她就知道她没办法和外面的人相处，她没办法和所有人相处，她只会搞砸一切事情然后逃走。
这诅咒就像宿命般不离不弃。
外面带给她的后遗症太多了，她变得不愿意孤独，可她的路只能独行。
碰到火光之前她下意识地远离，赶走苏卿，然后独自留在这里痛苦。
她会走的，林灵对自己说，而你已经死到临头了。
林灵的心脏剧痛，第一次不是因为那个人，而是一个陌生的小姑娘。
又是一个外来人。
都是命。
第2章 持续对话
苏卿回去以后找小曼要了一个原始的“包”，装了干粮和水袋，还有一个皮质的小帐篷，说打算试试往外走。这个决定做的仓促，苏卿一直都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但意外地执行力很强。理清楚自己需要东西并准备好，她立刻就出发了。
小曼笑着给她准备东西，她说外面人都不相信有山门，一个个都试过往外走，看来苏卿也一样。
苏卿有点生气。
她说不准是因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林灵的态度，也可能是因为在这里所有人都不把她当苏卿看，而是“外来人”这个集体。
你们不会回来的。
你们都试过离开。
你们应该喜欢吃这个。
她不喜欢。
但试试总没错，她努力向自己来的地方走，找到那条河之后一路向南，沿路在树干上用刀刻下记号。
路况很不好，苏卿觉得自己的运动能力不差，但总是莫名其妙地被绊倒，地上有很多叶片，踩上去又滑又不平整，她走了一个多小时就累了。
但她的目标是先走两天试试，两天之后食水就剩一半了，再返程。
晚上，搭好简易帐篷，苏卿坐在里面，突然想抽支烟。
然后她意识到，过去的十几天里，她一口烟都没抽过。
怎么说也是抽了三年烟的人了，突如其来的戒烟，她居然完全没有感觉。
以前时不时会失眠，靠褪黑素才能解决问题，这几天也没有过。
她甚至还跟着玩过气球，富二代奇妙聚会的常客，虽然她自己觉得没有很喜欢也没有上瘾，但也确实没有哪个月停过。
有点奇怪。
但无论如何，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苏卿没来。
林灵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路。
她不会来了吗？
她生气了吗？
林灵伸手抓住一颗发光的粒子，闭上眼睛进行链接。
她在尝试离开。她已经走了很远很远，再走走就是边界了。然后她就会发现自己回到了河边，再往前走走又回到了这里。
兜兜转转的轮回。就像命运一样。
林灵叹了口气，叫那些暗暗使绊子的树安静一些。
外面的人总是不相信，万物有灵的。
第二天下午，苏卿果然回到了河边。她看着熟悉的河，愣了一会儿神，然后找到了自己曾经做过记号的树。
她发誓她一直跟着指南针走，就算有一点点偏移，也不可能绕回来。
要么是指南针出了问题，要么是这地方有问题。
她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承认也许他们说的的真的，她走不出去。
但她真的不是很想继续待在这里了。唯一一个能说上点话的人不想见她，语言不通的环境让她感觉很不好，生活中各个地方都很不习惯，这会儿心情也十分烦闷。
这种烦闷是戒断反应吗？戒烟戒酒戒手机，戒……戒一氧化二氮。
苏卿对自己认知明确，她知道自己可能早就上瘾了，但以前她不在乎。生啊死啊什么的，离她很远。
但在这一刻，似乎没有那么远了。她发现自己还是想挣扎着活着。
只能回去。她还没有寻死的勇气。
游过河的时候，苏卿又想起林灵。也许“阿灵戈”更妥当。她真的像神灵一样好看又神秘，苏卿几乎要喜欢上她了。如果她们在酒吧里、茶会上初遇，苏卿一定会想方设法追到她。
可是林灵又那样的态度明确。“宿命”什么的……以前在外面到底发生过什么？
苏卿不敢问。她怕林灵更不喜欢她。
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好灰溜溜地回了之前的住处，烧水勉强洗了个澡，睡下了。
醒来的时候刚好早晨，苏卿的手表还能用，没有这个她都不知道要怎样判断时间。幸好为了跳伞换了防水防撞的运动手表。
她纠结着吃了点东西，还是跑去找了林灵。
“回来了。”意外地，这次是林灵主动说话。
“嗯。真的走不出去啊，我走着走着就走回来了。”苏卿一下子不再纠结上次的不欢而散，又坐在了光点范围之外的老地方。
“急着回去吗？”林灵问她。
“也没有。我……不太适应这里。吃喝住什么的。而且我也没什么谋生的手段，天天白吃白喝你们的，也不太好。我不知道该帮你们做点什么，知道了可能也不会做。”苏卿隐瞒了自己闹的那点小别扭。
“你是做什么的？”
“唔，富二代。”苏卿笑了一下，“就是那种没什么正事儿，就会花钱的。在学校学的油画，画的也就那样，有人看在我爸的面子上会买我的画。”苏卿说完又迟疑了一下，“你能听懂吗？外面跟这里不太一样，可能有些概念你们没有，你不理解的话我试着跟你解释。”
林灵低头走了一小会儿神，才说：“我听得懂。那你爸爸不要求你接他的班吗？”
苏卿笑了，“你懂得还挺多。那不是明摆着接不了嘛。我爸早就看开啦，反正钱留给我就行了呗，我只要不把我自己作死我爸就满意了。”
“我不明白……你的家产，那不重要吗？”林灵皱着眉。
“想不到你居然会在意这种事啊？”苏卿觉得有趣，“我接我爸公司难度堪比人类移民第二颗行星，重要也没办法不是？我爸还能凭空建一个星球让人住上去吗？”苏卿想了想，“你有什么地方听不懂要说啊。”
“听得懂。我以为那是外面人的普世的价值观。”林灵似乎看着飞行的光点，又像是在失神。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但没有痛，只是空落落的。
“你说的没错啊。但是我们家就过我们家的咯，别人管不着。还有好多那种两个孩子争公司争得你死我活的呢，但是我有个姐妹，她爸让她哥接班，她哥很乐意，她也乐得跟我瞎混日子，所以还是看人。”苏卿顿了一下，“想不到你还是那种挺传统的人，这也是这里的价值观吗？”
林灵摇头，眼眶有一点红。她又开始痛了。
苏卿看到她这样心里很难受，“你是有心脏病吗？你们这里就没有什么应对方式吗？草药也行啊。是不是我又说错话了？”
“不是。”林灵说，“人快死的时候总是身体不太舒服。不是你的错。”
苏卿叹了口气。“你要是得了什么病，也许外面会有药可以救你？我有一个当医生的姐妹，超级厉害……我带你去医院看看，不要很久，山门开的两天之内送你回来好不好？”
“我不出去！”林灵语气强硬。
苏卿闭嘴了。
她只好坐在这里陪着林灵难受。
半晌，林灵缓过劲来，她看了苏卿一眼又垂下目光，轻声说：“我们……不一样。外面对我没有用。”她盯着越发密集的光点，“已经没救了。”
“就不能试试吗？”苏卿小声问。
“病入膏肓的老人不愿意去医院就医，癌症晚期的病人选择安乐死，这难道不能理解吗？”林灵问她。
“可你……看上去没有那样严重。不是，我不是说……我只是，我舍不得你。你还是这里的神灵呢，你就这样放弃自己吗？”
“我已经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我的继任者，已经准备好了。”林灵安静地说到。
“你说什么呢，寿终正寝是什么鬼啊。”看到如此年轻的林灵说出这样的话，苏卿难过中突然又有点想笑。“寿终正寝不是这样用的，你这叫夭折也不算太过分。”
林灵转头看了苏卿一眼，笑了一下。“我的年纪比你的父亲还要大。”
苏卿：？
苏卿：“啊？”
“按外面的算法，我也得有70岁多了。”
苏卿一时说不出话。
“你……你是认真的吗？”
“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阿曼的母亲还没有出生。”
苏卿坐在地上怀疑人生。
所以，果然是神灵吗？修炼禁食、这些奇奇怪怪的光点……苏卿这时候才意识到林灵的非人。
“那这里的其他人呢……？”苏卿问到。
“我们的计算方法不是那样的。婚配之前大家都不会老去，婚配之后才会慢慢变老。不过阿曼……应当比你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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