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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孜吟哑口无言，沉思了一会儿又问：“妇科做了吗？”
“我素了整整78天，姐妹，”苏卿瘫在沙发上，“算上这两天80多天了，做什么妇科啊？荒野求生又不关妇科的事儿。”
“去做。体检都要做的为什么不做。”
苏卿只好跑去做检查。
“给，做检查的医生说了健康的很。”苏卿把体检单拍给徐孜吟。
徐孜吟看了一会儿，“嗯，真的很健康。”
“那没事儿我就走啦？”苏卿说着去拿外套。
徐孜吟一把把人拽到沙发上，自己在办公桌旁边靠好：“你给我坐着。你记得自己有点心率失常吗？”
“好像记得啊……怎么啦？”
“抽烟多久了？”
苏卿想了想，“嗯，大概三年。”
“抽了三年烟，心率失常，胆囊息肉，常年慢性胃炎。我说的没错吧。”
“啊啊啊我知道啦，你看我现在烟都戒了。饭会好好吃的！”苏卿抓住徐孜吟的手晃两下，“放过我吧徐大医生。”
“现在全部没有了。”徐孜吟看着苏卿的眼睛说到。
“嗯？什么叫没有了？”苏卿没反应过来。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也吸过笑气。”徐孜吟严肃地问。
“啊……就一点点。”苏卿小声说。
“戒了？”
“那东西不上瘾吧，我这些天没碰完全没反应啊。”苏卿狡辩。
“完全没反应？”徐孜吟问。
“没啊。”苏卿无所谓道。
徐孜吟迟疑了一会儿，问她：“咱们俩16岁那年在爬泰山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什么意思啊？”苏卿抬头看着徐孜吟。
“回答问题。”
苏卿也迟疑了一下，“你不是不喜欢说这个吗？16岁，你没爬泰山。在泰山底下酒店里你差点被你舅舅强奸了，我带你跑了3条街。怎么啦？”
“你身上有胎记吗？”徐孜吟问。
“大腿根上有个痣算吗？没别的了。有你也没见过啊……你不会怀疑我是假的吧？我图什么啊姐妹。”苏卿不可置信地看着徐孜吟。
徐孜吟把体检单扔到办公桌上往窗口走了两步，叹了口气：“你身上那些病不可能在78天之内只靠食补就治愈，连毒品都戒得那么轻松，你让我怎么不怀疑？”她靠在墙上，回头看着苏卿，“我都开始怀疑我自己是不是假的了。”
苏卿把袖子挽起来自己确认了一下：“……你看我手臂上这个浅浅的疤还在呢，就小时候碰到炉子那次，我好像跟你说过？这浅的都快看不出来了，总不至于也仿一个吧？”
“那到底谁是假的？”徐孜吟走过来坐到她旁边，“全身发麻当场晕倒很可能是脑供血不足，甚至可能是脑血栓，一点措施没做你现在能活蹦乱跳？”徐孜吟叹了口气，“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苏卿愣了一会儿，说到：“其实不打算告诉你的，但是……他们那里的人，确实不太，像……人类。”
徐孜吟转头看她。
“他们那里的人在结婚之前，所有人都不会变老；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从来不吃东西，她说修行禁食，而且她身上会飘出一种光点，平时一亮一暗的像在呼吸一样，但不让我碰。而且她说她年纪已经很大了，可是看上去比我还小。”
徐孜吟看了她一会儿，“你能不回去了吗？”
“我答应了她的。”苏卿不愿意。
“我现在怀疑你其实已经死了……我不敢想，我怕你早就死了你自己都不知道，还魂回来陪我们几天就要走。”徐孜吟抿了一下嘴唇，又说，“不管你去哪，答应我，78天以后要回来好吗？我不会跟任何人说，但是你一定要回来好吗？回来几天也行，就当报个平安。”徐孜吟捏紧了自己的白大褂。
“我一定回来。”苏卿说，“你别多想啦，既然她们的生态和我们不一样，也许吃的它就能治病呢？我喜欢的女孩的，呃，前任，好像也是从外面来的，之后不也好好的回来结婚生子继承家业了吗？”
“你确定他回来了？你知道他名字吗？”徐孜吟问到。
“我没问……”
徐孜吟一副无奈的样子，“也是，你追她谈什么前任。真的不能不回去吗？”
“不能。”苏卿肯定地说。
“好。”徐孜吟说，“那你给我记住了，你要是一直不回来，你爸妈给你办葬礼的时候我亲自进去把你骨灰扬了。听见没？”
“……我不回来你哪来的骨灰啊。”
徐孜吟一指头摁在苏卿脑门上，“衣冠冢也给你扬了！你敢不回来！”
“好啦好啦，怎么搞的生离死别似的？真没事儿！真的！我必回来！”苏卿笑着靠在徐孜吟肩上。
“记住你说过的话，苏卿。”徐孜吟坐起来，认真地看着苏卿的眼睛说道。
“嗯！”苏卿点点头。
第5章 回归
山门即将关闭的倒数第二天傍晚，苏卿骑着一辆重型摩托车出现在了河边。
车是不可能过去了，但她带了满满四个行李箱的东西——要不是考虑到汽车进不了树林，而摩托车上实在载不下了，她还可以带更多。她打开一个充气皮艇，费力地把箱子运过河。
钞能力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这四个行李箱是电动的，可以自己走，苏卿带着行李往记忆中的地方走去。
她先见到了小曼，在小曼惊讶的目光中带着箱子回到之前住的已经被收拾起来了的小房子里，然后打开箱子掏出来一个拍立得送给小曼，再教她使用。
她这次来带了一箱吃的、床垫被子、全套画具、一些小礼物和一个发电机。
随便收拾两下，苏卿立刻跑到林灵那里报道。
“我回来了！”还没跑到林灵身边，苏卿就大声说着。
林灵慢慢地转过头来盯着她的脸。
“我真的回来了。虽然也没走几天。”苏卿站在光点之外认真地看着林灵。
林灵说不出话。
她就这样盯着苏卿，半晌，一滴眼泪突然从那只完好的眼睛里掉出来。
“啊……你别哭啊！”苏卿伸了伸手，又无措地放下，“虽然……我明白你在想什么。既然我是可以回来的，所以以前的人，不管是谁，他没有回来就是因为他不要你了。”
苏卿狠狠心，“他都不要你了，你就忘记他好不好？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别再为他难过了。我会陪着你。”
周围的光点不再乱飘了，变得缓慢而有规律起来，绕着林灵慢慢地打圈。
林灵低头擦了一下不受控制的眼泪，但是没用，她还是哭。
“不是的。”她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林灵哑着嗓子，颤抖地说着，“我没有在等人。”
“我从来就知道，我等不到人。”
那些曾经让她迷茫的画面一幅幅闪回，痛苦的，委屈的，不解的，决绝的。
“你为什么要回来？苏卿，你们外面的人……你们，你们的喜欢是那样的轻易，轻易地给出来，轻易地收回去，好像什么都能为我做，又好像会一眼不眨地放弃我。然后就只留下我……”她哽咽了一声，“留下我们这种……人，变得疯狂，患得患失，痛苦，然后迷失。”
“我们珍之重之的东西，对你们而言那样轻易，偏偏又是像火一样地热烈。”
“我不想认这样的命，是我不让你们回来的！”林灵站起来大声说着，她走到那群光点的边缘，微微仰头盯着比她高一点的苏卿，几粒光点在她们之间飘过，林灵咬着牙轻轻地说着，“是我让树灵挡住你们！”这声音狠绝，又透出痛苦，“是我……”她突然哽住。
她低下头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已经失去眼球的眼眶，另一只眼睛还在流着泪。她说到：“我不该救你的。”
苏卿愣住了。“什么意思？”她问。
林灵一声不吭地走回树下，背对着苏卿，半晌，说到：“你没必要回来。”
“那不重要！你是什么意思？你的眼睛是因为救我才没有的吗？我是因为这个才能回来？”苏卿看着林灵的背影，心脏狂跳，“你为什么？！”
林灵想起第一次看见她的样子。
说看见不准确，苏卿在树林里跌跌撞撞的时候，她就通过树感受到她了。那时候苏卿已经走了好一段路，把她引导到树林外面已经不可能了，她还在坚持着不停地走，但她的生命力正在一点一点地飘散。林灵只好让树把她引到了河边。
但还是没赶上——可怜的姑娘刚刚碰到族人，生命力就崩溃了。林灵知道这种脑部疾病会迅速让这个女孩死亡，她看了看行将就木的自己，久违地下了山，取下一只眼睛，用代表光明的血肉拦住了飞逝的生命。
她不常做这个——或者说，她的族人都不常做这个。生老病死自有它本身的规律，可是林灵看着这个女孩，觉得牺牲自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身上带着外来人的那种特质，像火一样地烧着；还有一些别的东西。这一路并不短，苏卿的身体状况太差了，林灵知道苏卿很痛苦，可苏卿什么也没说。林灵好像有一瞬间看到了曾经那个面对一切也同样不愿说什么的自己，她们像，又不像。
鬼使神差地，林灵觉得失去一只眼睛也没什么大不了，举手之劳。
可她忘了接受过这种能力的人就不会被她自己建起来的屏障遮挡，树会认为苏卿是这里的人。
她不愿意说，她说不出来，如果告诉苏卿，苏卿会觉得欠她吗？
她不要再和外面的人扯上任何关系了，她只想安静离开——她甚至都想问了，安静去死，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为什么要让苏卿在这种时候闯进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胸口又在剧痛了，她有些喘不过来气。
苏卿一直望着林灵的背影等着回答，但林灵似乎不愿意给出一个答案了。
可苏卿也不愿意回去，就这样僵持着，直到林灵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林灵捂着胸口，光点不停地往外飞，她努力地吸气，可惜全身都好像没有力气。
苏卿愣了两秒，咬着牙下定了决心，顶着飞舞的发光粒子冲过去把地上的林灵抱在怀里。
意料之外地，没有任何东西阻拦她。
林灵靠在她怀里，捂着胸口艰难地喘气，眼泪从完好的那只眼睛里流出来。
“对……对不起，是因为我吗？”苏卿颤抖着问。“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你别这样，你别吓我！”
林灵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抓住苏卿胸前的衣服，攥得很紧，她喊痛，喘着气，全身都在颤抖，一颗颗粒子不停地从她胸口飞出来。
几秒钟后，她晕了过去。
“林灵！林灵！阿灵戈！”苏卿大声叫着，她脑子冒出许多念头：心肺复苏有用吗？我之前被徐孜吟按头学的东西还记得吗？林灵不是人类的话她有心脏吗？飞出来的粒子代表血液吗？
苏卿拉开她胸前的衣物，愣了一下。她看见林灵那本应该是人类心脏的地方，是一个空洞，发光粒子正在从里面冒出来，照亮了空洞里面的样子——几条盘踞的树根，最中间包裹着一个物体，偶尔能看见金属的反光。
那些粒子冒出的地方正是树根和金属相接的地方，她能看见那金属似乎在灼烧树根。
苏卿给自己做了几秒钟心里建设，伸手进去想要把那东西拿出来。
可树根紧紧缠绕着那东西，苏卿甚至抓不住它，她急得要死，抓住一个很小的凸起用力往外拽，一使劲，手指被划破了。
她来不及看自己流着血的手，刚想换手，一抬头看见林灵突然睁眼了。
“你能听见吗？你还好吗？”苏卿急切地问到。
林灵眨了眨眼，艰难地喘了两口气。她一把抓住苏卿已经快要止住血的那只手，费力地问：“你疯了吗……”
“什么……？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苏卿不知所措。
“你到底为什么回来？”林灵轻轻的问。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半躺在苏卿身上也起不来。
“我们不是约好了吗？”苏卿小声反问。
林灵摇头，“你到底，为什么回来？”
苏卿沉默了半分钟。
“因为我喜欢你。喜欢你，所以想要接近你，多和你说说话，多了解一点你。是为了……我自己的私欲。不是为了你，只是想要满足自己的这种心情。
“如果我不应该回来，如果我回来会让你难受，让你这么疼，那我……也可以不再来看你。”
苏卿垂下目光不再看着林灵，“对不起。我明明不想让你难受的。是我太自私了。你的眼睛也是因为我对吧？我的朋友说我可能已经死了，是你救了我对吧。”
苏卿还想说些什么，林灵打断了她：“你的喜欢能持续一辈子吗？”
苏卿沉默了，半晌，她说：“我不能保证。”
林灵听到之后苦笑了一声，闭上眼睛：“你走吧。我给你开门，趁我现在还能。”
苏卿咬了咬牙：“……如果你现在杀了我的话，就能。”
林灵睁开眼睛看着她。
“如果我喜欢你一辈子你就能好起来，那你现在杀了我，或者收回你的眼睛，什么都好。我保证不了以后，但我能保证现在。”苏卿决绝地看着她，“反正我这条命也是捡来的，临死之前认识你，我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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