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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狂死后寄来的七封信(近代现代)——猫界第一噜

时间:2024-03-20 09:42:00  作者:猫界第一噜
  “它没碎。”甘朗说, “不过手机好像是彻底坏了。”
  喻晗握紧小瓶子吊坠,哑声说好。
  甘朗将破碎的手机放到床边,没有明知故问——他昨晚一眼就意识到瓶子吊坠里装的灰白色粉末是什么。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生前意识不到爱,死后却走不出来。
  只能怪贺平秋太极端,用错了方法,走错了路。
  “平秋死之前,应该是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做错了的。”
  “他为你安排后事,也是希望你过得好。”
  喻晗安静地看着空气,眼神没有虚焦。
  “痛苦是正常的,可活下来的人总要向前看。”
  “他的生命里只有你,所以他固执极端,可你还有家人吧?父母还健在,你还这么年轻,有很多机会开启新生活……”
  “所以啊,别犯傻往一个死人的坑里跳。”
  半晌,喻晗回道: “我明白。”
  病房安静下来,窗外亮起了灰白的日光,喻晗缩回被褥里,似清醒似迷离地回味着昨晚的梦境。
  有一瞬间,他甚至愚蠢地想要再来一次。
  苍白的被褥下,单薄的身躯不断蜷缩。一股浓烈的空虚以心脏为中点扩散,由内到外,浸透至每一寸骨骼,每一个新生的细胞。
  -
  喻晗走得很急,在警察找来做笔录之前就办好了出院手续,他没听医生的劝告执意离开。
  他上周就询问过甘朗,自己的戏份是不是按照预期时间完成的,甘朗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这样一来,如果还存在,它一定会被贺平秋按照杀青时间寄到家里。
  也许已经到了。
  酒店里倒是没什么行李,简单收拾一下就行,就在他将要出门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折回到卫生间,拿起洗手台上的红绳手链。
  因为一直拍戏,所以手链一直处于摘下的状态。
  “差点忘了。”
  喻晗娴熟地单手戴上,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么生疏。
  镜子里的他脸色苍白,脚步也有些发虚,好在他自我感觉不错,路上不堵车的话应该能撑到家。
  他开车驶入高速,路过收费口,进入隧道,度过又快又漫长的车程回到熟悉的城市。
  即便一路通畅无阻,回到小区时还是将近傍晚。
  车刚停稳成,车门就打开了。
  但很久不见人下车。
  喻晗在驾驶座上发了会儿呆,又拿起清洁布擦拭着车头,方向盘,甚至是自己的手。
  人不止在尴尬的时候才会显得很忙。
  他最终还是踏入了电梯,带着一箱行李,表情看似平静,可肢体语言无不透露着紧绷,好似彻夜未归的丈夫回家等待最后的审判。
  很快,电梯门开了。
  玄关口的鞋柜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地毯上的两双鞋子摆得整整齐齐,和喻晗离开前一样,好似没有任何不同。
  没有人来过这里。
  也没有信。
  喻晗偏头,看向玄关走廊的窗口,夕阳的余辉已经映射进来,落在他的鞋上。
  已经晚上六点了。
  前四封信都是在当日傍晚之前送到的。
  喻晗掏出手机看了眼,确定没算错时间,今天应该是第五封才对。难道是因为上一封信提前了几天送到?
  喻晗之前考虑到了这点,但杀青的前几天并没有在剧组酒店收到信。
  他盯着玄关看了很久,直到夕阳的光晕已经照亮了他的半边身体才掏出手机,安静地给另一个城市的酒店前台打了个电话。
  那边确认了没有收到任何来信后,喻晗挂断电话,又在门口站了很久。
  夕阳的光晕慢慢移动着,给喻晗的眉眼渡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不知道过去多久,夕阳散去,转而是无尽的阴影,阴凉又孤寂。
  喻晗突然有点头晕目眩,也许是站久了低血糖,也许是昨晚被下药的后劲还没过,身体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也许他该听劝,老实待在医院里,而不是回来探寻薛定谔的真面目,以至于让判了死刑。
  身后突然叮得一声,电梯门开了。
  “是在这儿吧。”
  身后响起一道嘀咕声,接着又高昂起来: “欸?没找错,喻晗!”
  喻晗回首,看到了一张久违的面孔。
  “……廖多?”
  “是我!”廖多挠了下头,显得有些局促, “好久不见。”
  “……”喻晗也道, “好久不见。”
  他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以至于刚刚的一瞬间竟然没想起对方的名字。
  廖多是大学室友,也是他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最好的朋友,直到结婚后。
  结婚第一年,贺平秋尚且还可以忍耐自己的占有欲,起码彼时喻晗还有自由空间。
  虽然他不喜欢男人,但婚都结了,本着负责的态度他也一直以贺平秋的感受为主,只偶尔才和朋友聚一聚,喝喝酒。
  直到那年廖多生日,他偷摸去赴了酒吧的约。
  为什么偷摸,也是因为之前已经因为出门玩跟贺平秋发生了多次争吵,喻晗觉得很离谱,他是结婚不是做金丝雀,怎么可能一直待在家里不社交?
  所以他这次便没有告知,直接悄悄出去了,想着不被发现最好,被发现了就放软态度好好道歉,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想法真像出去偷吃还抱着侥幸心理的渣男。
  但婚姻就是这样的,有温馨有争吵,有爱……也有恨。
  喻晗一度认为贺平秋那段时间是恨自己的。
  恨自己让他失去一条腿,恨自己让他困在这场无望的爱里。
  他在酒吧被贺平秋人赃俱获地抓住,带回家禁锢起来。
  被戴上镣铐的时候喻晗是羞耻的,恼怒的,但独独没有反抗。
  甚至在廖多打电话来质问他“你什么时候喜欢男的了,结婚都不告诉我们”, “你对象看起来很凶啊,没事吧”的时候,他都没有任何解释,还说没关系。
  这句没关系是对廖多说的,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你欠他良多,所以他做什么都没关系。
  于是喻晗默认了那段时间的畸形相处,他像个宠物一样被贺平秋栓在家里,没有自由,吃喝拉撒都要靠贺平秋,甚至是穿衣服。
  当然大多数时候他不穿衣服。
  而那时候感觉到的耻辱与羞臊,都成了如今回不去的记忆碎片。
  贺平秋也病态一般地享受他的依赖,享受完全掌控他的感觉。
  那之后即便重获自由,喻晗也基本断了社交,从前联系的朋友也因贺平秋的病态占有欲慢慢减少联系。
  从逢年过节还会聊几句互祝贺词,到后面直接退群,冷冰冰地躺在对方的好友列表里一句话不说。
  现在再看彼此已经不复当年青涩的样子,都有种物是人非的恍惚感。
  “你怎么来了?”
  喻晗掏出钥匙开门,虽然有密码锁,但可能是被贺平秋感染了,都很喜欢用钥匙开门的仪式感。
  好像这样才算回到了家,钥匙的咣当声很让人安心。
  廖多半天憋出一句: “节哀啊……喻晗。”
  “你怎么知道?”
  “热搜上看到的。”
  喻晗笑了声,不置可否。
  网络热门议题更新换代很快,这都过去四个月了,廖多难道才看到?
  “我是问,你怎么知道我结婚对象是贺平秋?”
  即便当初断联的那些朋友,也都只在酒吧跟贺平秋有过简短的一次碰面,可能连脸都没看清,最多只知道是个男人。
  “啊……猜到了呗。”钱多多含糊其辞, “那年我生日,他把你从酒吧抗……拉走的时候我看到脸了,就觉得眼熟没多想,前段时间看到热搜才反应过来。”
  “记性真好。”喻晗没揭穿廖多拙劣的谎言,给他拿了双自己的备用拖鞋, “喝点什么?”
  “都行。”廖多进屋,话茬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和从前一模一样, “你说我能不记得吗,那晚我都惊呆了,不知道你怎么就转性喜欢男的了,脑补了可多东西,怀疑是不是你在剧组跑龙套的时候有人看上了强迫你。”
  “强迫到跟我结婚?”
  喻晗开玩笑地反驳,心里却想着确实算强迫。
  他打开许久不用的咖啡机: “我有点不舒服,就不开酒了。”
  “刚好,我也戒了。”
  “怎么说?”
  “我跟妙妙要结婚了,可能一两年内要孩子。”廖多说, “虽然医生说三个月内戒酒戒烟就行,但肯定早戒早健康嘛。”
  “恭喜啊。”喻晗将咖啡端到廖多面前,以此代酒碰了碰。
  妙妙也是喻晗的朋友之一,全名钱妙多。
  廖多和钱妙多认识还是因为喻晗,因此没参加两人婚礼一直算是喻晗的一个小遗憾,只是没想到两人到现在才结婚。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问。”廖多说, “但之前我跟她都事业上升期,不想被婚姻困住,她也担心怀孕影响工作,所以……”
  “现在不影响了?”
  “不瞒你说,我俩都被裁了。”廖多调侃道, “超过三十五的程序员没人要这话不是说笑的。”
  “那你俩现在都没工作还结婚生孩子?”
  “我们拿到了不少赔偿嘛,这些年存款也还过得去,所以生活没压力,我们也约好了,她负责怀孕生孩子,生完我在家带孩子搞自媒体,她出去工作。”
  喻晗笑了声,钱妙多和他记忆里的性格一模一样。
  旧人见面,总有聊不完的话题,特别是他们的共同朋友很多。
  喻晗听着廖多说这些年他不知道的事,有好有坏,有分离有欢聚,但总归都在有条不紊的朝着未来前进。
  只有他被困在过去。
  “柱哥这几年跟对象分分合合几次,去年算是彻底结束了,今年刚谈了新对象,感觉没他前女友靠谱。”
  “小梁也过得不错,靠自己买房了,以实力抗住了家里的催婚。”
  “嗒”得一声,喻晗听着听着,不由自主地点了根烟。
  廖多一愣,喻晗以前不抽烟的。
  当初喻晗半开玩笑说,现在的女生都不喜欢抽烟的男生,为了女朋友和自己的健康,这辈子都不可能抽烟。
  “不好意思,忘记你戒酒了,肯定也把烟戒了。”
  喻晗将烟碾灭在贺平秋常用的烟灰缸里,明了廖多欲言又止的眼神在想什么: “不是我的,是他生前抽剩的,还有几包,我就试了试。”
  “……”
  虽然喻晗表现得很平静,但廖多还是从干净到一丝不苟的家里感觉到了一点寂寞。
  喻晗从前不抽烟,也没这么整洁。
  “你脸色不太好。”
  “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喻晗没说昨晚被下药的事, “走,咱们出去吃个晚饭?起这段时间在剧组,家里什么都没有。”
  “行啊。”廖多起身, “我其实给你发了信息,还打了电话,但是你没接,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呢。”
  当初喻晗退群后,廖多也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但都不是出于本心,主要气喻晗为了一个突然结婚的男人放弃这么多朋友,实在不能理解。
  “不是,我手机坏了。”喻晗给廖多展示了一下碎成蜘蛛网的手机屏幕, “还没来得及买新的。”
  廖多一愣,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手机碎成这样。
  “想吃什么?哥们请客。”
  喻晗其实没什么胃口,如果廖多不来,他今晚大概率不吃了。他弯腰换鞋的时间持续了很多,似在思考。
  “你来的时候——没带什么吗?”
  “没啊。”廖多自然道。
  喻晗没出声,穿好鞋转身看着廖多,轻声说: “多多,别骗我。”
  从喻晗口中听到久违的称呼,廖多一时没绷住,半晌挫败地掏出一封信还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礼盒。
  “哝,给你。我刚上来的时候碰到了邮递员,就一起带上来了。”
  不是蓝色的盒子,也没有系蝴蝶结。
  喻晗一起接过,看着信封上寄件人那一栏的“贺平秋”轻轻吸了口气。
  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轻飘飘的有点头晕目眩。
  廖多显然也看到了寄件人姓名,直言不讳道: “我就是有点不爽,他都走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搞,不是故意让你……让你走不出去吗。”
  虽然没跟贺平秋打过交道,但多年前的那个生日给廖多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突然出现的男人一脸阴沉,仿佛随时会陷入狂躁之中,然后不听任何解释地抗走了喻晗。
  感觉像那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家暴男。
  还没断开联系的时候,廖多很多次想救喻晗于“水火之中”,但喻晗不领情就算了,还退了好友群,给他气够呛。
  大家都在说喻晗被pua得不轻,着魔似的。
  如今人死了,廖多也在网上看到了很多负面评价,更加深了他对贺平秋的坏印象。
  他不明白为什么都已经死了,还要用这种写信的幼稚方式困着喻晗。
  喻晗没有拆信,他又换上拖鞋,把信放在了卧室床上,至于那个并不是蓝色的礼盒被他随手扔在了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好像再也不打算拆开。
  “算了,对不起……是我对他有偏见。”门口的廖多已经换好了鞋子。
  “也不算偏见。”出门前,喻晗回头看了眼。
  哪怕是强迫来的婚姻,七年时间也足以塑造出一个家的样子,有鲜花,有柴米油盐,有人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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