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们经常给附近贫苦百姓诊治却不收钱财,那就赏赐你们一些钱财吧”持恩询问似的看张道长那一眼,石忞看的明白,一点也不像正常徒儿对师傅的询问,倒像恳求,顿时心生疑惑。
“谢陛下赏赐”张道长行礼准备离开,石忞却找借口把持恩留了下来,张道长想到徒儿和陛下之前的关系也就答应了,更重要的是,在这里她答不答应并不重要。
张道长走好,石忞屏退所有宫侍,包括路关初,殿内顿时只剩她和持恩,一个坐在罗汉床上,一个站在右手下方。
石忞语重心长道:“你是从这里出去的,若你过得好,朕替你高兴,若你过得不好,朕也不介意提携一二,然,你刚刚违心般作为,实在不是朕想看到的,若有隐瞒,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但说无妨”。
持恩还没从突然被留下的喜悦回神,就被陛下的话暖到了心里,心想:陛下,虽然我用了三年的自由才换来师傅这次出诊,但我觉得值,唯一遗憾的是没能为太皇太后延年益寿,让您如此伤心!
以石忞对持恩的了解,知道她十有八九不会说出来,所以特地用了读心术,正好看到了所有想知道的,顿时百味陈杂,她怎么都没想到张道长肯来竟是持恩用三年自由换的,更没想到持恩会为皇奶奶去世的事遗憾自责。
这让她既无地自容又汗颜,眼看快好的伤疤再次裂开被撒上一把盐,痛的死去活来,勉强维持着仪态说了几句安慰鼓励的话就让持恩退下了。
“不要进来”路关初正要推门进去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顿时收回了手。
石忞彻底瘫坐在罗汉床上,望着顶上的天花板久久无法回神,想到了皇奶奶对自己的种种,又想起了皇祖母,还想起了前世的种种,最后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抱膝蹲在角落里。
坐在马车里,正在往步府赶的步千雪突然左眼跳了几次,莫名心慌起来,想到出宫的时候,石忞和太后都挺好的,以为家里出了大事,当即让马夫快点。
宣常乐打扮成宫侍到宫中的时候,就看到认识的路关初和宫侍们守在门外,殿门紧闭。
通报还是不通报?这是个问题,陛下已经把自己关在里面快半个时辰了,她贴着耳朵听了好几次,里面安静的很,自太皇太后去世后,陛下虽偶有独处,但从未像今天这样,也不知道雾冬跟陛下说了什么,路关初有些拿不准。
石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是我害死了皇奶奶,是我,是我!皇奶奶对我那么好,我却这么自私!我是个不肖子孙,不仅害了皇奶奶,也伤了母后的心。
难道重来一次石忞的选择就会变吗?她深刻的认识到,恐怕不会!因为这个选择是她深思熟虑、权衡利弊之后才做的决定。
越想越自责阴暗的石忞,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产生了自残的想法,想用肉体上的疼痛来减轻心理上的疼痛,可一想到皇奶奶到死都还牵挂着她,母后和千雪也会为她难过,才没有付诸行动。
母后已经失去了长辈和爱人,甚至连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也痛彻心扉的感受的,这辈子已经够苦的了,她只想让母后安详幸福的度过晚年。
想到步千雪即使生病的时候,也是笑容多过愁容,看着她干净笑容和明亮的双眼,她的心都是雀跃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她实在无法想象让她一个人独自度过漫长的未来。
她想要她的未来有自己的陪伴,也想要她的未来任有现在的笑容和双眸,不被世俗的污垢所渲染玷污。
错误既已铸成,再自责再难过再悲伤,都没有用!她必须往前看,为了自己,为了母后和步千雪,她也只能往前看,因为于她而言,往后看只有万丈深渊。
苏通了心里的想法,收拾情绪就是水到渠成,石忞坚定的放开环抱膝盖的手,再次有力的站了起来。
嗯,她要见宣常乐,还有一些奏疏没批完,派谁去文昌驻府也是一个大问题,这些都需要她好好考虑。
石忞喝了杯凉茶,再次坐回了书桌前,准备继续完成未完成的工作。安抚好宣常乐的路关初这才听见里面有动静,连忙朝里面大声汇报道:“启禀陛下,人到了”。
“让她一个人进来”石忞手不停,头也不抬的回道。
再次听见陛下的声音,路关初莫名的松了一大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刚刚的陛下很不正常,连声音都感觉不一样,现在好了,终于恢复了正常。
宣常乐去后,不着痕迹的扫了殿内一眼,并没看见石忞,想到路关初特意交代的,如果陛下不在大殿内,就在右边的书房,便改变方向朝书房走去。
穿过门帘,一幅恬然山水画的屏风阅览于眼前,越过屏风,终于看到了正在奋笔疾书的石忞,当即上前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
石忞这才停下笔,“免礼,这是义云关送来的最新军报,你看看”说完指了指放在罗汉床中间茶几上的信封。
“是,陛下”宣常乐走过去拿起信封坐下,云处安派兵攻打华朝的事,她是知道的,毕竟有关康国,就算她想不知道,也会有人让她知道,就像云处安兵败逃回康国的事,她没问,最后也还是会知道。
虽然一年之期还没到,但自从义云关与云处安动兵后,朝廷就几次调遣粮食和军备前往义云关,所以她已预料到华朝会继续对康国用兵。
虽然她不想国内子民受战火波及,进而流离失所,但为了康国的千秋大业,彻底平息逆贼匡扶正统,她只能忍痛选择视而不见,就像三十万军队损失殆尽的消息传来时,她只能为自己的子民默哀祈祷一样。
不是她不想作为,而是她根本无法作为,她即阻止不了云处安,也左右不了当今圣上的决定,只能处于被动地位。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宣常乐打开了信纸开始读起来,本来紧皱的眉头渐渐放松下来,直到看完的那一刻,她都不敢相信,康国的内乱竟然就这样戏剧化的解决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看似傀儡的符尧竟能绝地反扑,还甘愿放弃已经到手的康国王位,亲自来繁都请罪。她一直以为最大的敌人是云处安,搞半天,云处安只是被人当枪使!
“陛下金口玉言,臣感激涕零,臣宣常乐在此立誓,康国将世世代代效忠华朝,永为藩属国,绝无二心,若违此誓,宣氏后继无人!”一年之期未到康国内乱就得到平定,回国复辟正统曙光出现,让宣常乐更加死心塌地贯彻祖辈抱大腿政策,发誓的声音格外响亮。
华朝和云处安大动干戈的时候,她深刻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因为幼年就离开康国,所以她不想世子父亲那样在民间有威望;因为符尧的大清洗和一路追杀,忠于王室之人已寥寥无几。
没有威望就没有统治基础,没有追随者就没有得力的能臣帮她处理政事,更惨的是她还没有军队,也没有自己的将领,若想回国光复继位,能靠的只有面前的当今圣上,此时不表忠心,更待何时?
陛下不仅救她于危难之中,还给了她该有的一切地位和尊荣,现在又帮她平定了康国内乱,若无华朝大军压境,符尧一定还会继续忍耐,倒时平乱又不知要等到何时,所以她是打心眼里感激石忞,才会发自肺腑的发这个毒誓。
石忞被十三岁小小一只却一脸认真发誓的宣常乐都笑了,但又不敢笑出声,怕打击小孩的积极性,假装咳了两声,才沉声道:“你的忠心朕知道了,也相信你能言出必行。你知道朕是多大登基的吗?”。
“陛下于建平四年登基,若臣没算错,当时应该是十八岁”宣常乐对答如流,她从未忘记自己是来学习的,所以学的比谁都用心。
“朕十八岁登基,都免不了被天下群臣质疑,而你今年才十三岁,以虚岁算,也不过十四岁,你可有想过,回国继位会面临什么?”宣常乐不仅是她亲自救下的人,更是华朝忠诚小弟康国王室仅剩的血脉,石忞是把她当妹妹对待的,不仅偶尔去明道学院看她,还很关心她的学业。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宣常乐这么小就面对这些,但人生嘛,总是充满了未知性,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关心她支持她,让她能稍微轻松一点。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国内的子民可能会不服臣, 有可能臣还会陷入危险之中”这个问题宣常乐确实想过,但她不怕这些,没有谁是天生就会的, 她可以学、可以问。
石忞道:“那你可有想过如何应对?”。
宣常乐道:“臣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不会就学, 不懂就问,尽力保护好自己”,声音有点弱, 明显底气不足。
其他的先不说,但肯学习的态度还是挺不错的, 石忞满意道:“难得你有一颗好学的心, 回国之前就跟在朕身边学一段时间吧”, 机会她可以给, 但能学到多少就看她自己了。
“谢陛下隆恩”宣常乐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陛下会亲自教她, 这让她既惊又喜, 回去的路上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宣常乐走后,石忞就立即下旨召康王入都城, 毕竟名义上的宣常乐还在渡河康宫中为家人祈福,不然刚刚宣常乐也不用扮成宫侍。
政事都处理完之后, 石忞立马兴冲冲的去了暂时用来做实验室的长安宫。
长安宫曾是石栭(er)的寝宫, 石忞登基以前都是路过过, 从来没进去过,不是她不喜欢石栭,而是因为石栭受先帝宠爱基本很少住长安宫, 倒是和双亲住在长禄宫的时间比较多。
她明白, 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不乏极其痛爱老幺的双亲存在,她一个几十岁的灵魂, 早已过了桌上有鸡腿必吃鸡腿的年纪,还不至于羡慕一个小屁孩,但先帝的偏心也是大家有目共睹。
要是她没代替原主,原主本身的性格,加上先帝的所作所为,实在难以想象最后会变成什么样?是如了先帝的愿废了原主立石栭为太子。还是母女相残,最后分崩离析。谁知道呢!
从华朝建国到现在,因为宫中主子历来不多,所以长安宫的主人可谓屈指可数,空置的时间远远大于有人住的时间,这也是石忞为什么会选这里当暂时实验室的原因。
石忞不是没想过在宫内重新建一个宫或者一座殿来当专门的实验室,但一想到大兴土木不仅浪费钱财还浪费民力,且极有可能只有她一人用,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反正长安宫在这里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合理利用起来,所以印月圆的东西尤其是之前收集的独一无二的材料,她都让人运了回来,还列了单子给郭凡秋,又收集了不少要用到的材料和器皿。
因为这里还没有玻璃,琉璃又非本国生产工艺,多从西南官道引进,所以只能收集一些比较透彻的琉璃充当器皿。至于本国产的陶瓷品因为无法透视,只能当做装盛之物,但自己产的好处就是式样、大小可以随心所欲。
虽然从皇家园林山庄回来后,她就一直忙于各种政事,尤其是万圣节大比武之事,但在宫内弄个类似印月圆的想法却从来没忘记,经过这几个月的努力,现在终于有了点实验室的样子。
虽然看上去和上一世见过的用过的实验室都没法比,但比起简陋的印月圆已经算是大的进步,长安宫右侧四间房全被她充分利用起来,按功能不同分为储存室、研习室、测绘室和陈列室。
长安宫的左侧房间和正殿等房间则没有动,因为长安宫毕竟是建来住人的,她也用不了那么多房间,所以能不动的就尽量保持原样,方便以后恢复原样。
到长安宫后,石忞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先进测绘室,而是直接进了研习室,需要的材料终于已经备齐,她准备直接动手试一试,毕竟上一世学的,有不少都忘了,只记得个大概。
路关初像往常一样在门外等候,其他宫侍和内禁军则各司其职,虽然最近经常在门外等候,但路关初还是有些百无聊赖起来,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家里。
太皇太后丧事和中宫的事情忙完一段落后,陛下就给她放了个小长假,在家里好好陪了家人几天,孩子一天天长大,对她也一天天变生疏,觉得她不顾家,因为一个月到头,也就见她几次。
不是她不顾家,而是工作要求真的没办法,她能怎么办?只能有时间就回来陪孩子陪爱人,连门都少出,也免了她装扮还担心外出被人认出。
另一边,步千雪着急忙慌的赶回家,结果祖母、爷爷、娘和姐都好好的,家里也没发生什么事,眼睛也不跳了,这才放下心来。
经过法定过继程序后,步朗就成了她姐,开始突然多了个姐,确实有些不习惯,但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何况本来就比较熟悉,融合的也就更快。
府中的侍卫长和副侍卫长,她也见过了,都是四十来岁,从军中退下来的,虽然看起来很凶,但办事老持稳重,加上府中本来就心细的管家和步朗,足以辅佐她娘把步侯府管理好。
但老人家总有操不完的心,不是担心这样就担心那样,最近就特别关心步朗的婚事,尤其是她爷爷还托了亲戚朋友打听,还每天都让步朗出去转转,就希望她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
“姐,你刚从外面回来?”见步朗穿着整齐,一点也不像往常那般随意,步千雪便随口问道。
步朗立马委屈道:“可不是,爷爷非得让我每天出去走一圈,还带着副侍卫长他们,人家见着我就躲,别说认识喜欢的人了,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遇到”。
步朗说的是实话,也不是实话,实话是她确实每天都出去转一圈,而且一去就直奔茶楼包间,听书听的差不多了就回来。并非实话则是她压根没主动搭讪过谁,也没有找爱人的心思和打算。
在步府呆的时间越久,她就越喜欢这里,尤其是长辈的疼爱有加,差点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有时候甚至想,真如此该多好!可有些事不是她能决定的,她不想伤害步家的人,也不想再伤害别人,所以还是不找对象的好。
“那下次再出去就别带侍卫了,带个随从,有事方便点,也让我们放心”爷爷知道步朗没那个心思,可越是没有,他越着急,毕竟千雪都定亲了,就算现在不能成亲,能定下来也好啊。
祖母附和道:“爷爷只是担心你,你别多想,你还年轻,婚姻的事随缘即可,不必太过着急”。
“千雪都定亲了,她当姐的连喜欢的人都没着落,怎么可能不急,多上街转转总是没错的”姜丽的想法和爷爷一样的,觉得步朗老在家呆着更找不到对象。
步千雪道:“婚姻虽是人生大事,但尤逊于立业,姐即已有秀才功名,何不试试下个月的府试,若中则有入仕之本,若不中也无损失”。
府试即省试,三年一次,初冬在省府举行,繁都即永安省省府所在地,因为国都位于永安省,是皇帝所在,所以永安省的省首不叫省首,而叫府尹,也叫繁都府府尹,品阶比一般省首高一级,下辖诸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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