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 经暗言多方打探查证, 贼人之所以能轻松劫走中宫,是因为他们在侯府有内应,张氏只是背锅的, 而贼人的根本目是救走云处安.........”郭凡秋一边捡重点说道,一边把暗言的人报上来的密信呈给石忞,至于石忞可能已经知道的,她就一带而过,不再赘述。
自从接到这个任务后,郭凡秋这两天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本来她负责的事就够多的,还出了中宫被劫这么大的事,以陛下对中宫的重视,一个处理不好,她这几年的努力就有可能付之一炬,所以半点不敢懈怠。
本来,昨天知道陛下回来后,她就想来面见陛下的,但因为内应之事当时还无法完全确定,所以她也不敢贸然禀报。
石忞接过信开始一一看起来,大部分都是她已经知道的,便只捡重点关注的和不知道的看,暗言倒是调查的细致,巨望县那边和大理观这边的动作都调查的很清楚,就连假扮钦差那些人的行头怎么来的都查到了,居然不是偷就是打晕人抢的,难怪没人向她汇报,怕被罚、丢脸吗?
害她以为现在大街上随便都能买到这些行头呢,即非买办,那倒免了专门派人查此事了,不过该罚的一个也别想跑。
石忞安静的看着信,郭凡秋恭敬的站在一边,边上烧着一盆炭火,中间燃着熏香,虽微开窗户,但书房内却比外面暖和不少。
没一会石忞就看完了,把信放在手边的茶几上,看着郭凡秋道:“内应的事,透漏给大理观御承,让他去办即可。看样子,他们十有八九会从西南官道外逃,光传信给江州和玄川还不够,必须安排专人在沿途城镇和莫阳关严阵以待。你们的首要任务是帮朕把金牌拿回来,人,若抓不了活的,尸体也行”。
莫阳关即是华朝和狼国的交界处的重要军事要塞,也是西南官道的重要关口,更是西南诸小国来华商贸的必经之地,所以沿路城镇较多且比一般的繁华,来往人员也多,若对方要外逃,就一定会过莫阳关。
“微臣明白,微臣这就去办”郭凡秋行礼离开,在大理观御承等人派人去江州和玄川后没多久,郭凡秋就得到了消息后,也立马做了两手安排,发信和派人过去。
木兰雨和易统梵虽然被下了大牢,但该做的事还是得做。既然对方都告知了地址,石忞也只能顺水推舟派了左旋去假装接回步千雪。
动作不能太大,又不能让该知道的人不知道,让接了这个活的左旋也是费了一番脑力,死了不少脑细胞。
一直被陛下信任和委以重任的木兰雨和易统梵,一早上不到就全部下了大牢,不到半天就传遍了整个繁都上层阶级,再加上这两天大理观、刑部和督察院的动作,顿时议论四起。
和两人关系较好的官员,还特意写了信派人送到两人府中,就是没人亲自前往,因为事态不明之前,大部分人都选择明哲保身。
只有谷运筹和齐铭两人第一时间赶到承天门外求见,既想见见陛下,也想探探口风,更重要的是她们想规劝一二。
石忞知道两位老师求见的时候,已经猜到她们此来的目的,虽然有点不想见,但最后还是见了,委婉的让他们不要管此事,她到时自有安排,又问了些军事上的事,才让他们回去继续处理公事了。
左旋假装接回步千雪后,已是黄昏。终于不用再躲在寝殿,步千雪很高兴,想晚膳后回一趟步府,但一想到府里可能有内应,她又犹豫了,最后和石忞商量了一番,决定第二天在宫中设家宴,把家里的人都接来,这样即能见家人,又不用担心暗手,一举两得。
得知中宫已经安全回宫,最高兴的就是大理观御承等几人了,肩上压力顿时一轻不说,晚上也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第二天早朝,石忞当朝通报了金牌丢失一事,知道真相的人被下了令,不敢乱说,不知道的人,不用石忞多做解释,一下就把这两天陛下的一些动作命令和大理观、刑部、督察院的动作及木兰雨等人下狱的原因,全脑补理通了。
一时之间朝堂上,全是大臣的谴责之词,有谴责偷盗金牌的人胆大包天,不将陛下和朝廷放在眼里,也有人谴责禁军护持追捕不力,要降职将功赎罪才行。
石忞便顺势而为,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最后罚了木兰雨和易统梵半年俸禄,并着二人将功折罪。另外,丢官服不报的官员也被罚了三个月俸禄。
至于同样丢了衣服的外禁军和衙役,按照一级管一级的原则,不用石忞亲自下令,直接告知外禁军司和衙役所在衙门,由其上司按律处罚即可。
卢晏和半月等当晚值守的宫侍、禁军也因守护不力,全被石忞秘密罚了半年俸禄,内官宫侍杖责十下,禁军杖责三十下,这还是她酌情减免的,若按律,责罚比这严重两倍以上。
晚宴设于宝庆殿,申时末未到,步家四人就进了宫,文侯一家比步家还快点,礼亲王一家和赵侯家的来的最晚。家宴和国宴的分案而食不一样,用的是圆桌,经过石忞改进的旋转圆桌,一般八人一桌,但他们总共五家人,竟将将才坐了三桌,还不满。
在什么都讲究尊卑的古代,虽然能来的都是皇帝的亲戚,但关系也分亲疏远近,座位怎么坐自然也有规矩,不是你想坐哪里就坐那里。
主桌空着三个主位,剩余五座为礼亲王石延一家五口。赵侯府因为赵侯病重,需留一人照顾,只有赵程凡一人前来,被安排与步侯府四人座一桌,文侯府五人另坐一桌。
在等候开宴的时间,本就熟稔的礼亲王和赵侯、文侯三家,相互问候后就把话题扯到了最近发生的事上,怕步家的人抬拘谨,礼亲王还多次主动关照,本来有些拘谨的步朗等人也慢慢放开来。
直到快开席的时候文昱和石忞、步千雪才前后脚到,没等众人行礼,石忞便出言阻止道:“今天是家宴,大家不必拘礼,都坐吧”。
“谢陛下,谢太后,谢中宫”众人依言入座,大家瞬间安静下来,没人再像之前那样谈笑言言。
石忞扶着文昱到左边位子坐下,步千雪已在右边位子坐好,坐下后,石忞环视了一圈,少了远在北方的赵焕英和还在押解途中的文之远,而最无聊的要数和她一辈的礼亲王世孙和文之勉。
既然人都到了,石忞便示意路关初上酒菜,没一会,宫侍陆陆续续把酒菜上完了,虽然菜看着像荤菜,但大家知道这些都是素的,包括酒,也不是什么烈酒。
石忞举杯道:“在座的大部分都是我的长辈,今日设家宴,一是缅怀皇奶奶,犒劳大家近两月的辛苦;二是为赵侯祈福,希望他早日康泰”,说完一饮而尽。
见石忞举杯,大家也跟着举杯,就连年纪最小的礼亲王世孙也给倒了杯果酒。
知道她喝的是水,步千雪半点不担心,和其他人一样跟着文昱一起喊道:“祝赵侯早日康复”,说完大家皆一饮而尽。
席间,石忞几次无意间看向步家那边,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每次看见步朗,她都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虽然石忞说了不用拘礼,但最后大家还是很拘谨,加上吃饭少说话的礼数,气氛也不像一般人家聚餐那样热闹,直到饭后甜点的时候,石忞突然慎重道:“自古以来,王朝未有恒久者,唯循环往复而已,然华朝多存续一年,你我便多享一年荣华富贵,我们已经享有太多的特权,切不可做哪些与民争利,自毁根基之事,多修身养性才是正途”。
“陛下,臣等惶恐”礼亲王起身带头行礼道,其他人自然也跟着有样学样。
自古以来那个王朝不想传千秋万代,恒久远,就像神朝创立恒历,不就图个世世代代恒久远的好兆头嘛。陛下倒好,不仅自提灭亡之事,还说得一年是一年,一幅即将大祸临头的样子,让石延等人十分惶恐不安。
万一华朝真的倒了,那些当官还能靠投降保住荣华富贵,当年华朝初建,不少大臣就是这样来的,但他们这些勋贵却是跑不掉的,轻者被贬斥为平民或奴仆,重则直接性命不保,想想都不寒而粟。
“我比你们更惶恐,前朝共历十一帝287年,到今年我朝也已历十帝282年,我高压打击贪官污吏,实施新政即是为了自救,也是为了救国,让我们,也让百姓免于战乱之苦,但你们不支持我也就算了,有的还拖后腿,我急啊,想啊,有时候一整晚都睡不着”石忞哀声道,一脸愁容。
礼亲王等人从未见过这么哀伤难过的石忞,即难过又后悔,当初她就应该好好管教石思河,再差钱能比百姓惨嘛,开什么钱庄啊,真的是!
礼亲王石延言之凿凿道:“陛下之言犹如刀割斧砍,让臣痛心疾首,让臣悔不当初,往事不可重置,以后一定谨遵陛下教诲,修身养性,不与民争利。臣石延,今日在此起誓,以后但凡新政之事,我礼亲王府绝对鼎力支持,若违誓,就让礼亲王府从此不复存在”。
“好,有了您的支持,新政完成之日指日可待”石忞一改刚刚颓废,亲自扶起石延欣慰道。
有了礼亲王打样,赵侯、文侯和步侯三家也都一一发了誓言,从此不与民争利,全力支持新政。
虽然石忞从头到尾都没提过文之远,但身在内阁的文渊早已经知道了文之远的大致情况,原本心中一点点的侥幸也彻底灰飞烟灭,下定决心后开口道:“请陛下削去文之远的爵子之位,按律严惩”。
石忞思考了半天,才不忍道:“准,着宗人府按律办妥此事”。
“臣遵旨”没想到参加家宴也能接到活干,石思河连忙上前行礼领旨意。
本来这个宴席只是步千雪想见见家人的,但石忞却忍不住把其他几家都叫上了,即是聚一聚,也顺便敲打一下他们,让他们知道国家现在的处境艰难,少整些幺蛾子。让她没想到的是,礼亲王竟意外的上道,她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皇奶奶她们都信任她,喜欢让她办事了。
最后上上来的甜点没动多少,晚宴就彻底结束了,出了宫门,石延对着石思河就是一顿臭骂,从路上一直骂到王府都没完,往常护着石思河的王妃难得的异常安静。
姜丽和步家两老见步千雪好好的,也安安心心的回去了,陛下的意思他们懂,他们家也没做那些事,做了的也用命偿还了,家中规制和下人侍卫也都没超过规定,甚至远比规定的低。
所以从头到尾最轻松的就是步家一家,以至回去的路上还说了不少话,只是往常话并不少的步朗却有点异常沉默,几乎没说几句。
一回到步侯府,姜丽就立马让人去请了大夫过来给步朗看看,生怕她生了病。
这让已经贵为步侯府爵子的步朗更加愧疚,一夜睁眼到天明,本来没病的,没两天竟真的生了病,而且颇为来势汹汹。
第一百七十四章
石忞不想见符尧, 宣常乐却是时时关注着她的消息,得知她已到繁都后,就多次派人打听,知道她被关到宗人府以后, 连夜就要去宗人府。
追随她的人见她怒气冲冲, 眼神狠厉的要去见符尧, 生怕她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直接以身为墙,门也堵了,死劝道:“此地非我康国,还请殿下三思而后行”。
宣常乐几经突围不得, 泄气般叹了口气,缓了缓道:“你们放心,虽然我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但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此去, 只是有事想问她而已”。
听她这样说,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但任以时辰已晚为由劝谏, 毕竟再重要的问题也不着急这一个晚上, 劝她明早再去。
宣常乐最后还是没去成,第二天一早又进了宫,直到中午快离开时,才向石忞请示想去见一见符尧, 难得她主动开口,石忞叮嘱了几句便准了。
因此一出宫,宣常乐就直奔宗人府而去, 在宫门外等候她的几位臣下也跟着一起去了。因为有陛下的手谕,一路畅行无阻,她也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符尧。
见到符尧的那一刻,宣常乐是震惊的,符尧仪容整洁,衣服光鲜,除了脸色有些憔悴不好外,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囚犯,而关押符尧的地方也不是牢房,而是一间陈设尚可的房间,不仅有床、被褥、桌子、柜子,还有热的茶水和书看,除了没自由,其他的可能应有尽有,宣常乐气极反笑。
不仅宣常乐生气,跟随她而来的人也都在门外低声议论纷纷,大部分人都有些不满,觉得陛下对符尧格外开恩。
虽然符尧抓了云处安又迅速拨乱康国算是大功一件,但她杀了康国所有王室成员,导致康国民不聊生也是不争的事实,就算她主动投降来朝拜也改变不了她逆臣的身份,因此都觉得关押符尧的待遇过高。
宣常乐大笑,符尧像没听见一样,巍然不动的坐在桌前喝茶,一副云淡风轻,也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你若能料到今日,可后悔?”宣常乐调整好情绪,自顾自坐到符尧对面方才开口问道。
她虽然年少,但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她都经历了不少,性子自然比以往沉稳不少,心里虽然气极,但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让人看不出表情,这是她跟在陛下身边学到的,不要轻易表露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也想起了出宫前陛下的叮嘱——让一个阶下之囚死太容易了,难得是让对方生不如死,在忏悔中度过漫长的一生,这才是对对方最大的惩罚。
所以她不气了,这才发现桌子上放的书籍都是《道德经》等道教类书籍和一些劝人向善的书,看上去很新,像最近印发的,因为陛下的活字印刷术和今年皇商新研发的白纸,白纸不仅成本低,质量也不错,所以颇受欢迎。
不用人工誊抄,纸张还比以前便宜,因此大大降低了书本的制作成本,导致近半年,繁都城内的所有书店基本都书满为患,大减价了好几次,她就曾趁机买了不少,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符尧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有来我这的时间,不如多进宫巴结你的金主才是正事”,对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她实在是提不起什么说话的兴趣,她自己废去王号降为庶民,主动来繁都投降可不是因为怕了面前这个小孩,言语中自然多了几分藐视和讥讽。
“乱臣贼子,人性之恶,莫过如斯而”宣常乐说完袖子一甩转身离开,对方就差在脸上写着五个字——不懈和你谈,那还谈什么?什么想问的都不想问了,只想快点离开。
早在来之前她就已经猜到了最坏的结果——什么都问不到,所以也没什么可惜的。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不仅羞辱她,还一幅爱答不理的样子,早知如此她就不会来了,是她太托大了。
寄人篱下越久,宣常乐就越明白察言观色的重要性和人情冷暖,陛下虽然从不给她脸色看,可终究不能时时刻刻顾着她,朝堂上的大臣和勋贵表面对她很尊敬,但心里诋毁瞧不起的绝不在少数。
也幸好是在本朝,若在前朝,别说这些勋贵士族,就是一般百姓都自持甚高瞧不起他们这些番外之人,觉得他们这些番外之人、胡人都是些不开化的野蛮人,不配与他们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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