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圈就是靠近皇宫的两大方圈,也是勋贵高官的集聚地,离皇宫越近房价就越高,而且还是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的那种,因为官员获罪被抄家后房产就会落在皇室手里,再加上最靠近皇宫的那一圈又是非卖品,想住进去真不是有钱就能搞定的。
被石忞从各地迁来的各种王现在就都住在内圈里,而且世袭的王爵基本上都很靠近皇宫。
因祖辈积攒和石忞自己抄没所得,即使安置完各大王和赏赐不少大功臣,她手里都还有好几套内圈的府邸,外圈亦有一些,不是她抠门,舍不得给步千雪家人换一套大的内圈府邸,而是步家人重情不想搬,毕竟步府是他们祖辈几代人积攒而来,早已对府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了感情。
外城内圈是严禁街边摆摊和开店的,所以来往人员不仅少且身份较明确,不是下人就是主子,要么就是来送货的,都可从穿着大致分辨出身份。
而外城的外圈就不一样了,不仅东市和西市在这里,小商贩亦可在主次干道临街摆摊,或者走街串巷,就是临街房屋也是可以开店经商的,可谓住的人混杂,什么阶层都有,番邦人亦有,来往人员就更繁多复杂了,光从穿着来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步侯府虽然是在外圈,但算是在外圈的内圈,离贡院内圈等都不远,所以平日门前街道来往人员虽比内圈多杂,却也比商业繁荣的更外圈要少很一些。
不巧的是,今年正好是会考年,附近不仅离贡院较近,环境也不错,颇得举人们喜欢,所以但凡会考年这里都会有人来开客栈,乘机赚一笔,今年就新开了两家。
也有一些没落没生计又想赚点柴米油盐钱的人家也会把家中多余的房间对外租赁,导致近半月来街道上来往人员竟比往日多了不少,其中一家新开的客栈就正好开在步府对面。
繁都城内的主干道比省道还宽一米,约九米,次干道也比县道宽一米,约五米,就是一般的小街小巷也能过一辆普通马车,而最窄的就只能过人了。
一辆普通马车在步府门前狮子雕像不远处停下,次干道的街道上来往人员寥寥,有人着急赶路,也有人闲庭踱步,对面新客栈门外、屋檐下也站了不少人,有怕突然下雨提前进来躲着的,也有住在客栈内想看雨什么时候下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
只有一人特别鹤立鸡群,即不与旁边的人说话,也不东张西望,面貌奇丑,一身春秋右衽,也不嫌热,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仿佛狩猎的野兽,浑身发着冷气,让人不敢靠近,直到看见一辆马车在对面停下,眼神才有了些许变化。
其他人自然也看见了对面的马车,瞬间话题就变了,都在讨论来的人会是谁,就像前面进去的那个人虽然他们不认识,也猜不到对方身份,但并不妨碍他们猜的乐趣,毕竟对面住的可是当朝未来皇后啊。
其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举人更是想着,要是今年走了狗屎运,考中进士,他们不仅会见到当今圣上,运气好也会见到住对面的皇后,能出入步府的肯定不是什么小角色,现在记着也是为以后打基础嘛,虽然受天气影响没有平日看得清晰,但也能看个大概体貌。
临时受命来门口坚守的副侍卫长正在门前百无聊赖的来回踱步,其余六位守门侍卫分列两边,手不离刀柄,见马车停下,站在阶梯下离马车最近的侍卫按例上前准备询问,却在看到第一个下来之人的脸后禁了声,回头朝副侍卫长看了一眼,转身主动上前牵马
副侍卫长得到暗示后连忙打手势派人进去通报,一边急忙往下走,站在去牵马侍卫对面的另一个侍卫位很自然的用手正了正帽子,头微不可查的动了动。
姜丽接到石忞的封口令后,就把知道内情的人都集中在了南房,由她自己坐镇,侍卫长亲自守门,大门则派了副侍卫长,且下令,但凡有重要之人来都要第一时间往里通报,他们自然不敢耽搁。
在新客栈门外众人的瞩目下,一个身穿黑色窄袖右衽,头戴白色结式幞头武人打扮的人下来了,警惕的扫了四周一眼,原本鹤立鸡群的人也完全变了气质,卑微的毫不起眼。
副侍卫长也走到了马车前,向左旋行了抱拳礼,左旋却没空管他,确定四周无异常后才向马车内行鞠躬礼汇报道:“请少主下马车”,副侍卫长站在一边忙跟着行礼。
石忞闻言这才起身走出车外,众人就见一穿着普通绸缎蓝色右衽,宽袖,头戴银白色小冠,手持折扇的少女走出了马车,忽略了先下来之人伸出的手,自顾自的下了马车,只留了个直挺的背影给他们。
左旋默默收起了还没彻底伸出去的手,暗暗懊恼自己又忘了陛下在外不喜如此。
天气闷热,石忞心里又着急,再加上换的衣服远没有平常穿的上等绸缎透气性好,脚上还穿了圆头云纹平底鞋,就算车内放有冰块,一路坐过来竟也热出了一身薄汗,幸好下马车前她用手帕擦了一下,清爽不少。
石忞一下马车,其他侍卫立马照着左大人和副侍卫长他们打的样行了鞠躬礼,对面看着的人见他们行的礼便知道少女是位勋贵,忍不住看得更仔细了,而装卑微的那人也站在了正对步侯府大门的位置,另外闲庭漫步已走过步侯府的一人也转身折返。
天空黑云密布,一道闪电划过把天空分成好几块不规则图形,此时步侯府外的街上却没几人再关心。
石忞下了车便大步往步府内走去,片刻不想再多耽搁,乔装了的左旋和另一名内禁军立马先后跟上,尊卑、先后分明,至于马车,自有侍卫会处理。
石忞一走过,行礼的人就会恢复常态,就在她要踏上最后一阶台阶时,一声雷响,雷霆万钧,吓得人手抖。
唯有知道闪电后会响雷的石忞和警惕着的左旋,以及另外两人没有,另外两人不仅不怕不抖,还在雷响时发射了袖箭,一后一由直扑石忞面门,高度警戒的左旋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潜力和人品,也只用身体挡住了后面一支。
而石忞的功力和警戒性远没左旋厉害,踏上最后一阶台阶时右后背一痛,身体也瞬间被惯性往前一推,一踉跄差点摔个五体投地,幸好身体平衡力不错才没真摔倒。
放暗箭的两人见目标中箭后立马转身潜逃,而且是按早就协商好的一东一西跑。
跳起来挡箭的左旋摔倒在阶梯上,雷声终于消散,吓得手抖闭眼的人就见原本要进府的三人,已经有一人倒了,少女好像也受了伤,完好的那人已经跑去右边抓人。
副侍卫长的反应比左旋和另一位内禁军慢了不止一点半点,反应过来时和普通人看到的一样,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原本差点摔倒的石忞却已忍着痛转身大声道:“抓住凶手者重赏,死活不论!”。
“是”副侍卫长信心满满觉得终于露脸了一会,派了一人去叫增援,又留了两人护卫石忞,这才带着剩下的侍卫去抓人。
左旋这一摔摔得不轻,缓了会才终于站起来,箭都顾不上拔就连忙跑到石忞身边,拔刀以护,还想护着石忞入府以策安全,石忞却不动反问她伤势如何,左旋这才觉得被箭射中的后背好像并不痛,也想起了今天有穿软甲。
连说自己没事,反手就把背后的箭拔了下来,衣服被倒刺划破一块,幸好她用了大力,不然这种杀伤力强又带倒刺和血槽的箭一下可能还拔不下来。
石忞见箭头乌黑没血确定左旋没事后,紧皱的眉头不仅没松反而有严重的趋势,自中箭那一刺痛后,她的整个后背就开始痛起来,而且是以点带面越来越痛的那种痛,前世今生加起来都没这么痛过,全靠一口气撑着。
去请支援的侍卫终于带了一队侍卫和担架跑来,去通报的侍卫也带了步朗前来迎接,步朗见到那熟悉的箭杆正流着血在石忞后背时,目眦尽裂,她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顿时手脚发软,却不得不强装镇定一边告罪一边上前搀扶。
才通报回来的侍卫不得不又转身往府内跑,口干舌燥却跑的比前一趟还快。
步朗要上前搀扶的时候,石忞并没有阻拦,此时在她心里只有步家的人和自己带来的人最可信,所以也只让她们搀扶,重是得到了分摊,痛却丝毫不减,而且视线有渐渐模糊之势。
石忞不得不撑着最后一些意识握紧两人的手道:“若朕有万一,过继礼亲王世孙为嗣,尊我为母,太后、千雪和礼亲王为辅政大臣”。
“陛下得天庇佑一定会转危为安的”左旋一边哭着劝道,一边连忙让人把担架抬上来。
步朗也哭着劝了几句,她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更没想到石忞即使这样了也还不忘为步千雪着想,为步千雪铺路,让她即内疚难过又自叹弗如。
“记住...了吗?”石忞却不管她们的劝慰,只盯着她又问道,“都记住了,臣一定谨遵陛下旨意”左旋连忙保证到,手上也不停扶着石忞上担架,步朗在一边帮忙。
“好,一定...要...抓...住......”石忞艰难的说着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天空久久不落的雨水瞬间倾盆而下。
石忞中箭的地方是右后背偏上,不方便平躺便只能趴着,这突然下起了大雨,救治又耽搁不得,左旋便只能把能挡雨的东西和衣物全都挡在石忞上面,跟着担架一起往府里跑。
第二百章
听到去而复返的侍卫报说陛下受了重伤, 姜丽被吓得一愣,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受了伤,还是重伤, 当即让杨半月去里面告知千雪,自己则带着吕建一等人前往迎接。
告知步千雪?姜丽被吓糊涂了?实际上并没有, 早在吕建一到来之前,步千雪就好了,被姜丽鼓起莫大勇气一巴掌打好的, 都是半月出的馊主意土方法, 但让她没想到是竟真的管用。
幸好姜丽还想到提前把人支开再打,所以知道的就只有她自己和出馊主意的杨半月。
以上都是他们自己想当然的,实际上步千雪根本就没有得失心症, 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信上的内容, 下意识选择了自我逃避, 在外人看来就成了半死不活的样子, 和失心症颇像。
被她娘这巴掌一打, 步千雪也逃不下去了, 索性把自己蒙到夏被里, 手里捏着的信纸却从没放下过, 嘴里还嚷着谁也不想见, 只想一个人静静。
姜丽见女儿终于有了反应, 还说了话, 高兴得不得了,打巴掌的手都不抖了, 连忙叫了外面的太医进来,太医听了她的描述,再看了床上卷成一团的物体一样, 就下了结论,说中宫已经好了。
中招中的极其突然,好也好的猝不及防,真是太医平生仅见,心里忍不住吱吱称奇。
正好秘密乔装而来的吕建一也到了,姜丽任有点不放心,便索性让她也来看看,可惜蒙在夏被里的步千雪并不配合,并再次强调自己想一个人静一静。
吕建一想到今天颇为闷热,夏被再薄那也是被子啊,蒙久了,没事都变成有事了,当即把太医之前说的的结果又说了一遍,姜丽吃了定心丸这才开始重视女儿的诉求,带着人出去了。
一到花厅,姜丽便让下人上茶,自己则坐在主位开始招呼吕建一和太医,并想设宴留吕建一用晚饭,太医最近都住在步府倒是不用刻意留。
要不是步侯是陛下的泰水,吕建一不得不给面子,而且赶来急真的要歇歇脚,她早就客套两句走人了。
杨半月和卢晏是不想出去的,毕竟他们的职责就是随侍中宫左右,可惜此时步千雪心乱如麻,根本谁都不想看见,两人也被她赶到了门外。
步千雪愣愣的看着床顶,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落下,最后坐起抱头隐忍的痛哭起来,手中的信纸被她狠狠的砸到了床尾,直到苦累了才抱腿蹲坐在床尾,眼睛看着前方燃烧的蜡烛,完全没有焦距。
被□□成一团的信纸就在不远处,她却不想再看里面的内容一眼,却又记得无比清楚,信是突然失踪后又被害的老院长写的,所以她才会觉得字迹熟悉。
老院长写的,与其说是一封信,不如说是一份证词,证明她曾经得的病并不是她想的风寒,那么简单的病,而是得了和她母亲一样的肺痨,而且情况颇为严峻。
因为母亲被人陷害得了肺痨,所以她对肺痨讳莫如深,从不愿提及,也不想了解,所知道的也都是之前给她母亲看病的大夫告知的。
她知道的也就比一般人多一点,比如肺痨有些许传染力,一旦得了很难根治,而且是个富贵病,体弱,不能劳累不能操心,要好好将养,只有这样才能活得久,当然这个久也只是相对而言,比起一般人的长寿肯定还是力有未逮的。
她仔细想了想,病好之前的症状确实挺像肺痨的,但自从她病好后就再没有那种无力体弱感,也没有再咯血咳嗽,就是一般风寒,这两年多也极少得,和肺痨无法根治根本不符合。
带着这样的矛盾她迫不及待的继续往下看,老院长再次向她证明了凡事有果必有因的道理,她能根治全靠五百年的人参和百年的锦上花,而这两位药也是暂时延长太皇太后寿命的主药。
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太皇太后薨逝,而她开始康复,她多么希望这封信是假的,假的!可落款的签名、日期和士印再次证明了这封信的真实性和出处。
她满脑子都是自己抢了太皇太后活命的机会,愧疚,自责,难过,充斥着她的每个细胞,让她痛不欲生,连往日惧怕的雷鸣响彻天际都浑然不觉。
花厅内,吕建一脚歇的差不多了,茶也喝了一杯,正准备告辞离开,却见一侍卫进来报说陛下来了,便歇了告辞的心思,正好向陛下汇报一下中宫的情况。
姜丽便派了步朗出去迎接,让杨半月去告知步千雪,又派了管家去准备上好的茶水和点心,自己和吕建一等人则在花厅外等候。
杨半月一到门外就用眼神询问了一直守在门外的卢晏,卢晏无奈的摇了摇头,除了前面隐约听见哭声外,后面就没有任何响动了。
“启禀中宫,陛下来了,已到府门外”杨半月只得对着里面大声汇报道。
两人在门外你看我我看你,洗耳听着里面的动静,却半响没有回音,就在杨半月准备再说一遍的时候,里面传来沙哑的声音“不见”。
此时此刻,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石忞,也不想面对,她不相信石忞不知道她的选择,如果有的选,她宁愿一辈子病着,也绝不会剥夺太皇太后活下去的机会。
太皇太后对她们那么好,对石忞那么好,她怎么忍心做那样的决定,原谅她此时无法理解。
她突然就明白了石忞为什么对太皇太后的身后事那么上心,不仅破例延长丧期,就是陵寝陪葬也都按最好的来,法事、上香等琐事也很是上心。
尤其是太皇太后下葬那日,石忞不仅悲痛欲绝,还几预开口,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她还看到了石忞眼中抹不去的愧疚,那时不明白,现在却明白了。
还有太后之后的种种行为,尤其是锥心道教之事,看来也有了更深层次的原因,尤其是有时候看她时矛盾的眼神,也有了缘法,毕竟若不是因为她的话,太皇太后也不会那时薨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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