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年初俸禄按月发,特别是涨俸禄之后,情况才好起来,而且受陛下遣散宫侍节约开支的影响,她娘于两个月前主动遣散了部分下人,现在家里主仆加在一起也不过才十六人。
虽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的俸禄,但现在已经足够家里开支,每个月还能有一些结余,家里的钱也都是她娘管着,起初她还操心下借钱维持家用,现在已经攒了些钱还给别人。
就一进的院落,没一会步千雪也走到了北房,院子坐南朝北,北房即是正房,也是院子里最好的房子,是她祖母和爷爷在住,她娘住在西厢房,她住在东厢房,下人们,女的住在后罩房,男的住在倒座房。
院子里种的有两颗桂花树,去年刚搬进来的时候正是桂花时节,整个院子都能闻见淡淡的桂花香,院子正中间有一座人高的假山,假山下面就是一个小小的鱼塘,她祖母和爷爷在里面养了几条金鱼,每次路过,她都能看到金鱼悠闲遨游的样子。
本就在北房的祖母和爷爷已经得到消息,看到步千雪便一脸焦急的上前问道:“千雪,你一会要去哪里啊?”。
姜丽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房里给步千雪做衣服,刚裁剪好还没有动手绣,得知女儿一会要离开,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出门,就看到身穿官服的女儿已经快要走到北房,连忙追了上去。
“和谁去?去多久啊?”已经两鬓斑白的爷爷也着急的问道。正好被紧随而至的姜丽听见,“千雪,这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要离开,是不是你惹怒了陛下被贬了?”。
祖母和爷爷现在总算是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脸色红润有精神,步千雪很高兴自己的俸禄能养活自己和家人,却被她娘的话惊讶的差点说不出话,不就是离开一段时间而已,怎么就变成被贬了?
她娘还真是该多想的时候不多想,不该多想的时候比谁都想的多,哎,有这样一个娘有时候也是蛮操心的。
“祖母、爷爷、娘,你们别担心,我是和颜大人一起去鸿顺办案,而且是奉陛下的旨意,快则几个月,慢则一年半载就会回来”步千雪耐心的向他们解释道。
回来的路上就花了快半个时辰,从家里去中南门最少也要一炷香的时间,她最多能也只能在家里呆一炷香的时间,大部分时间都是祖母、爷爷和娘在叮嘱她,因为她从来没出过远门。
知道她只打算带半月和车夫去鸿顺,祖母他们都不答应,硬是让她再带两个年轻的当跑腿和保护安全,祖母、爷爷和娘在这件事上铁了心,她想不答应也没用。
她总觉得自己在祖母他们眼中是可以让人放心的,结果这次出远门她才知道他们有多不放心自己,不停的叮嘱,一会要带这样,一会要带那样,要不是半月他们收拾好来催促,估计她娘还能说很久。
临走的时候她娘还拿了十两银子给她,家里都是娘在打理,她每个月的贴己钱基本上很少用,已经存了几两银子,她不想要,家里用钱的地方比她多,这次是公差,吃住都在驿站,用不了什么钱,可无论她怎么说,钱还是塞在了她的手里。
在祖母、爷爷和娘担忧而又期盼的眼神中,她心酸的上了马车,开始了人生第一次的远行,之前要去鸿顺的兴奋也被思念和未知所取代。
当猜到要去鸿顺的时候,她是既兴奋又高兴的,因为她从来没出过远门,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繁都郊外,她想看看书上写的海是什么样子。
可惜高中之前忙着读书,就算她想去,母亲和娘也不会同意,高中以后,身兼要职,为人臣子,在其位谋其政,她又怎可随意离开?
这次公差前往鸿顺,必定困难重重,封疆大吏和功勋贵族肯定已经收到风声有所准备,不会轻易就范。
她带着四个随从赶到中南门的时候,颜一诺已经在哪里,她带了6个随从,也是坐的马车,跟随出行的衙役分列前后,最前面的举牌子鸣锣开道,后面的主要负责防卫。
她正准备下车去向颜一诺行礼,颜一诺的随从就来传话了,让她的马车跟着她的马车一起出城,抓紧赶到下一个驿站落脚。
华国共有两条母亲河,一条位于北方,由西向东,浩浩荡荡,称为北江,一条位于南方,西起布拉克,东至会风省,孕育了如今的华国文明,南江不过繁都,但离繁都也就一日路程,而鸿顺正好位于南江下游地区。
晚上落脚驿站后,步千雪就建议走水路,正好和颜一诺的打算不谋而合,因此两人第二天就改成了走水路。
在文宣殿的石忞接见了左、右史官,左史官记言行,右史官记大事举措,她皇祖母的断代武宗史天福元年拿出的初稿,天福二年定稿,原稿放于浩海殿,誊抄版共十本放于翰林院,以供后世瞻仰。
断代史记载起源于前朝完善于今朝,所以从华高祖到她的母亲石暄穆宗,只要皇帝驾崩后,左、右史官就会合在一处编撰,这次他们就是拿穆宗史改后的初稿给她定夺。
虽然有初稿和定稿之分,但并不代表历史是她这个皇帝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本朝英宗不满意史官写的道宗史,让他们改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最后杀了好几个史官写的并没有任何改变。
她不是英宗,她没有英宗维护母亲的那种急迫心里,而且她更喜欢的是实事求是,这里的史官历来都是以记录公正真实为宗旨信仰,就算杀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改,而且还成全了他们的名声和信仰。
先帝断代史写成后呈给她看,不过是走过过场,她能改的也不过是字句、表达方式和一些可有可无的事,穆宗只在位三年多,比起武宗上百页的断代史书,她的只有五十页不到,记的很客观,从头看到尾就没干过几件好事。
确定字句都没有任何不妥,无关紧要的也都删除之后,石忞就把穆宗史定了稿,让他们拿给翰林院照例誊抄十份放在翰林院,誊抄好以后再将原稿放入浩海殿。
凡秋来报颜一诺她们已出城时,已是酉时,而她们出城的时间大概是未时,步千雪一同前往的事是她同意的,下朝后没多久颜一诺就为这事求见,说的合情合理,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第三十五章
酉时三刻, 石忞一个人在文宣殿用了晚膳,还没开始吃饭就先吃了一颗苦苦的药丸,这是今天的第三次, 也是最后一次, 眼睛一闭一吞,快速搞定。
比起又黑又苦又难闻的中药,这个在她提示下专门研制出来治疗过敏症状的药丸, 无论是卖相还是口感都比前者好很多,下次要是再出去她一定随身携带一些, 以侧万一。
整个文宣殿十分安静, 除了她吃饭的声音就是喜夏布菜的声音,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 各宫殿的宫灯被点亮, 成为整个繁都耀眼之光, 洒落在护城河中,波光粼粼。
今天的饭菜比较偏清淡, 石忞吃了两碗就饱了,把剩下的饭菜赏给了路关初、喜夏和凡秋三人, 一般饭菜剩的多的话都会赏赐给身边的人, 也算是一种福利。
不论是她自己单独吃, 还是和皇奶奶她们一起用膳,都有身边之人进行布菜,用的是专用银筷, 她们自己吃的青玉镶赤金筷不会直接去盘子里夹菜, 所以即使吃完后菜也是干净卫生的。
按例路关初她们三人会留一人下来随侍,另外两人吃完后再来接换,石忞想自己在殿内走走, 就没有让人留下来,就算她们三人不在,其他宫侍和内禁军也是在的,不会只有她一个人。
宫侍八百,内禁军三千,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但能被她记住名字的只是冰山一角,好在住了十多年,让她摸清了整个皇宫的格局和各个地方,也是仗着皇祖母还在的时候,恃宠而故意为之。
她对未知的事物都充满好奇,但对生活她喜欢绝对的掌控,做到了然于胸,无论是宫中事物还是国家大事,她都不想被蒙蔽,所以她必须去了解、去知道,才不至于被下面的人蒙在鼓里。
皇宫的事虽然都是她母后在管,但她也有刻意去关注,不是担心母后管不好,而是担心有些内官、宫侍太狡猾,欺上瞒下,即使她做不到绝对的防范于未然,也要在发生后的第一时间迅速摆平。
今年是她在文宣殿办公的第四个年头,趁着这会有空,从头到尾又走了一圈,才发现殿内的柱子、门窗、木板和家具并没有因为四年时间的流逝而老旧,不愧是足年份金丝楠木,木质坚硬,经久耐用,耐腐性好,带有特殊的香味,还能避免虫蛀。
从整座皇宫木质结构的建造水平,宫殿的布局、考究和精妙就能窥探出一二高祖的喜好和性格,整个皇宫方方正正,而且十分对称,布局讲究,做工精细却不奢华,朴素庄严,让人肃然起敬。
能修建这样一座皇宫的高祖,应该是心思缜密又有点强迫症,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她特意去看了高祖史,好像对了,又好像没对,因为登基前后的高祖性格有些变化。
就在石忞站在角落盯着柱子思考的时候,一个宫侍面带急色步子稳快的从外面快速走进来高声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太傅谷运筹在承天门外求见”。
“宣”石忞等这一刻等了太久,即激动又期待,快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趁着太傅还没来,她得快速的把剩下的5本奏疏批完。
谷运筹到文宣殿外的时候,石忞已经批完奏疏,路关初三人也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谷运筹进来后,她就让其他人包括路关初她们都退到了殿外,“老师,他们都到了吗?”,私下没人的时候,她都会像以前那样称呼他们为老师。
“是的,陛下,不知陛下是现在前往,还是择日前往一见?”谷运筹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妆容整洁大方得体,一身侯服更衬得她精神抖擞。
作为陛下曾经的老师,今日的太傅、文熙侯,她并没有因为西征大捷而以功臣居功自傲,没有因为陛下没给她安排实权职位,而发牢骚不满,反而甘之如饴的修身养性。
只要她自己不乱来,以陛下对他们这些老师的器重和尊敬,除了自己不愿之外被重用是迟早的事,以她对陛下的了解,绝非卸磨杀驴,兔死狗烹之君主,她坚信这一点,所以她没有任何担忧。
石忞也很喜欢这位老师,不是因为她用兵如神,运筹帷幄,而是因为她审时度势,不骄不馁,更有一颗忠君爱国之心,颇有大将风范,凯旋回来后,她没给她安排实权职位,自有她的考虑。
“辛苦老师了,以免夜长梦多,现在就去,老师你先去,朕随后就到”两人一起走目标太大,她决定还是像上次那样分开走。
“是,陛下,臣告退”虽然陛下拿她当老师对待,但早在陛下登基那日,就已经把自己的身份定为了陛下的臣子,并以此为行为准则。
看到曾经严厉的老师自从她登基后就严格按照臣子的本分尽职尽责,她真的很欣慰,也很高兴皇祖母费尽心思给她找的这些老师,真的都很好。
她换了便服坐马车出宫时天已经全黑,街道上十分安静,行人低着头匆忙往家赶,轿子、马车也只遇到几次,掀开车帘子看到的也都街道上家家户户点在门口的大红灯笼和稀稀拉拉的行人。
她也想起了伴随封建制度而生的宵禁制度,华国自然也继承了下来。存在即为合理,而且宵禁制度在这个时代确实有它好的一面。一是防火防盗,二是若处于战争时期,可防止敌军奸细或者奇袭部队在晚上潜入,三是当灾荒和战乱发生时,会导致大量流民出现,可防止流民一窝蜂乘虚而入,扰乱秩序。
所以实行宵禁制度,派人不间断巡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有效的防患于未然。一更三点(20:12分)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4:12分)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
晚上从19点到次日凌晨五点,每两个小时一更,共五更,每更又分为五点。刚开始来的时候,她为了不记错时间,把这里的时辰和现代的时间全都对了一遍,并背下来,一开始问时间她还会想一下才知道是几点,现在已经习惯,一听就知道是几点。
一更三点宵禁开始后,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笞打二十下;在一更夜禁后、五更开禁前不久犯夜禁的,笞打十下,全国如此,王公大臣都不例外,皇帝和有金牌者除外。
金牌不是赏赐之物,而是皇帝有事交给大臣办,临时拿给大臣便宜行事的,事后都要第一时间归还,所以建国初有多少面金牌,现在任有多少面,总数不变。
还有一个例外是夏季,也就是每年的五月初到七月底,宵禁时间缩短了很多,夏季三更时分才开始宵禁,解禁时间不变,所以夏天特别受华国人喜爱,为此还产生了一个全国性的庆夏节,于每年六月十五晚上举行庆祝。
现在还没到宵禁的时间,所以还能看见一些人,一会回来估计就十分安静了,除了巡逻的外禁军、衙役和更夫,估计就没其他人了。
这次出来她没有带喜夏和凡秋,只带了路关初、马夫和今日当值的四名内禁军。
路关初已经不是第一次和陛下这样晚上出行,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晚上去城外的贤良观,但她一点都不好奇,因为知道的多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主子不想逆知道的时候,所以她从头到尾该听的听,不该说的绝不说。
一路畅通无阻,一个多小时后,石忞一行人总算赶到贤良观,已经先一步到的谷运筹和贤良观的道长已经在大门处等候,看到马车驶过来连忙上前迎接,“恭请陛下圣安”。
石忞下得马车,才知道今天的夜晚有多黑,星空不见一点星光,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还好道观门口挂的两个灯笼特别显眼,谷老师他们也拿的有灯笼,加上马车的灯笼和着便装内禁军拿的火把,才看清了个大概。
和上次一样,来迎接她的只有谷老师和贤良观的负责人马道长,“起来吧”,她很满意,因为她不想其他不相干的人知道。
在马道长的带领下,他们穿过大门,左转右拐了几次才到了上次供奉神仙较少,空间宽大的殿宇内,马道长送到后就告辞离开了。
无论上次还是这次都是谷运筹提前和马道长打招呼,所以这两天贤良观都找了借口闭门谢客,整个道观内,除了出家的道士就只有他们。
马夫和马车被留在了门外等候,路关初和内禁军则被石忞留在了外面百米处,这件事即为隐秘,她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石忞进殿的时候,殿内两侧整齐的各坐了三个人,有男有女,有年长一些的也有年轻的,看到她进来刷的一下全站了起来,马道长走后,谷运筹关上门,他们才整齐划一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
“起来吧,一路劳累奔波,你们辛苦了”不认识的神仙雕像下面正中间摆的有一把椅子,她边说边越过他们在椅子上坐下。
“为陛下尽忠”一路紧赶慢赶,既期待又紧张又有点点害怕的六个人,没想到陛下这么威严而又亲近,虽然不敢看容貌,但声音却像有磁性一样,抹平了他们的紧张。
每个人第一次看到她都会莫名的紧张和害怕,一开始她还会在心里低估一下‘自己又不是洪水怪兽,干嘛这么怕自己’,现在已经习惯了,也明白他们怕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手里的皇权,“都坐吧”,她左手前方有个空位,是为谷老师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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