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长可否留下,道长之恩寡人实在无以为报,但请道长留下,此涪佑国皆为寡人的天下,寡人自不会亏待了道长。”金瑞睨眸,嘴上这般大恩无以为报的模样如是说着,心中想的自是在自己身边留下此番高人,好多份保障。
青提子怎会不明金瑞心中所想,如此正中了他的下怀,俯身拱手,青提子退后一步面带为难状道,“君主好意本道心领,只是此番本道下山实在是遵师言来探求这世间的稀品灵药,途径此处,也实属偶然。”言下之意自是婉言推拒金瑞所邀。
“若是如此,道长便无需拒绝,道长所求既是寡人所求,道长只需安心留在此处,至于道长所言的稀品灵药,寡人大可另派人去寻,不止整个涪佑上下,但凡是道长所需的灵药,寡人定会差人寻来。”闻言,金瑞倏然开怀,语气上亦然一番自傲之感,可笑,他一国之君,想寻何物寻不来。
青提子暗自勾起嘴角,脸上却仍佯装着适才那般为难样,“这……”欲言又止最能显示一个人的徘徊纠结,此番在金瑞看来更是一副想留却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覆上青提子抬起的双臂,示意他放下,“道长何须再纠结,寡人自会好生相待,应了道长的事亦会派人去寻,道长只需安心的留下便可。”
三言三拒,见目的已然达到,青提子也不好再多生是非,毕竟他明白金瑞这般已是给足自己情面了,对上金瑞混黑的眸子,青提子随即立身俯首,“那,本道在此便有劳君主了。”金瑞颔首大笑,直道是“甚好,甚好。”
不多时,金瑞先前派去抬轿的四个太监就架着一顶锦轿回了来,将轿子小心的落在地上,一年长些的太监上前俯首,“回君主,轿子已到。”尖锐的细音瞬间响彻四下,说话的,正是来喜。
金瑞回首点了点头,命令婢女将金桦抱上轿撵,小怜见此上前一步,自家的小主子,谁抱她都不放心,倾力抱起金桦,小怜在林杞桐的陪同下一道走向轿撵。索性金桦才六岁,不然同样娇小的小怜还不一定抱得起。
见金桦已然被放上了轿撵,金瑞这才转头对御卫军统领肯忠吩咐道,“派些人护送桦儿她们回宫,务必当心,若出意外,寡人拿你是问。”看了一眼立于轿撵前的林杞桐,金瑞的眸中闪过一丝黯殇,不过这也仅是一瞬,嘴角挂笑的覆上萧然的纤腰,“夜深露重,寡人亲自送美人回宫。”
被触碰的萧然身体下意识的微颤,这样的触碰让她恶心,可她不得不咬牙接受。随即敛了清眸,露出一副妖媚状贴靠在金瑞的胸前,“臣妾谢过君主抬爱。”眼尾余光处朝林杞桐的方向瞥去,却见那人只是定定俯首立着没有任何动作,心中泛起层层苦涩。
是夜,一众人才这般散了。
林杞桐跟在轿撵后,后面是侍女小怜和数十名御卫军,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了,只是萧然适才的声音却好似无休止般的在脑中不断回响着,下唇已被咬出些许红迹,然而她却像无知觉般走在回宫的路上。
两旁高厚的城墙巍然耸立,压得林杞桐快要喘不过气,一想到阿然和那男人一道回宫,她就犹如刀子锥心般的痛。自从林杞桐知道萧然进宫,得宠,当上美人,她就明白这些都是少不了的,所以她才会百般躲避,她自以为,只要自己看不到,听不到,那她的阿然,她美好的阿然就会如她所期许的那般自由幸福的活着。
可当她第一次在御花园见到萧然的那刻,她的希望,她的一切,都顷刻覆灭。她不明白,不明白阿然为何会出现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她想不明白,也无法接受。自那以后,逃避,漠视,成了她和她之间的代名词。
掌心的肌肤被指尖刺破,再多的感觉都变得无味。
“娘娘,夜深露重,外面风大,要不奴婢让他们停下,您上轿吧!”察觉到林杞桐的不对劲,小怜这才发现自家娘娘时下竟紧紧的咬着下唇,双臂颤抖得异常,想来离回宫还有一段路,怕她冻着,便开口劝林杞桐上轿。
林杞桐闻言一怔,就是这片刻,她原本那紧咬的下唇倏而裂开,一股铁锈味瞬间充斥口腔,摇了摇头,冷风扑面,是深刻的回忆,林杞桐在小怜看不到的地方暗自将口中的血渍咽下。
看着脸色愈发惨白的林杞桐,小怜担心得都要哭了,她不懂明明轿撵很大,坐两个人都绰绰有余,为何娘娘还要受风行走。咽了咽眼眶的泪珠,小怜上前一步扶住林杞桐微颤的双臂,“娘娘,殿下已经没事了,您要注意身子,若是您出了什么事,殿下还那么小,可怎么办啊!”
愣了愣,是啊!她还那么小……紧握的双手渐渐松开,双唇亦随着小怜的话张开,“本宫无碍,快些回宫,桦儿周身还湿着,得尽快沐浴更衣。”暗自咽下心里的一切,林杞桐抬头望了一眼天边的半月。现在的她,早就没有资格奢望些什么了,若是阿然所愿,不论是在这“牢笼”还是外面的天大地大,只要她幸福开心便足矣。
锦华的轿撵还在沉重的前行,此时的华潇宫内,一曼妙女子淡漠的扯过一缕中衣,随意的套在身上,女子侧目看了一眼榻上睡着的男人,满目的厌恶。转身走到窗边,抬眸,窗外那轮皎洁的半月高高挂起。
阿七……
第10章
莲心湖栈道直连御花园,离轩杞宫本也不是很远,许是抬着轿撵的缘故,林杞桐一众人便绕了直通寝宫正门的大道行之。加之天色渐黑,金桦又尚处于昏迷状态,抬轿的太监便也不敢走得太快,唯恐一个不慎磕碰到了小主子。直到林杞桐开口令人快些回宫,众人才加快了步伐,但也是时刻谨慎着的。
不知何时燃起的宫灯一路伴着前行,星星点点的烛光在巍峨的皇宫中显得异常渺小。
待轿撵平稳的落在轩杞宫门前时,已然是戌时半刻。宫内一众打杂的太监宫女见自家娘娘和小主子回宫便都迎了出去,一声“娘娘”,是众人聒噪的声音。
看着地上俯首而跪的众人,林杞桐就感觉心烦不已。这些大多都是自己刚进宫那会儿金瑞送来的,她不喜人多,那个时候也就随便选了小怜一个婢女,平日里除了小怜外,林杞桐能自己亲为的都自己做。他不想承金瑞的情,也不想再与他有牵扯,纵然的欠着他的,他也还的差不多了。
林杞桐抬手柔了柔疲惫的眉心,挥手让小怜将轿撵的金桦抱出来,然后散去了眼前的众人。御卫军见已将贵人安全送回,随着一声“臣等告退。”便率先俯身退了下去。
“娘娘,奴婢带殿下去沐浴更衣,您走了一路,回宫歇歇吧!”小怜将轿撵里的金桦抱出来,满目担忧的俯首道。她是真担心,要是自家小主子还没醒,娘娘就先累倒了可如何是好。
随着轿撵的小人儿被抱走,原本抬轿撵的太监们也识趣的告退了,一时,原本看上去拥堵聒噪的人群也终是少了许多,留下的就只是几个平日里跟着小怜忙活的了。殿下总归是女子,小怜自是不好将太监留下帮自己照顾殿下,索性留下的就是宫女了。
宫女是小怜带的,平日里做事也较为细心老实。林杞桐看着留下的人微微颔首,“本宫回宫换套衣裳,桦儿打理好后送回她殿内即可,本宫待会儿过去。”今本设金桦的生辰宴,来者自是身穿锦华官袍,如今身上的华袍还穿着,林杞桐也觉得甚是不便。“不必跟来了,你们都随小怜去罢。”看着正欲分批上来的几个宫女,林杞桐率先挡下了来人上前的趋势。
“是,娘娘。”其中一个宫女见此也只能作罢,在轩杞宫待久了,她们也自是知晓林杞桐的性子的,平日里除了小怜服侍外,她们是连林杞桐的身都近不了的,做的也都是些杂事,就算是现下,小怜被差去照料金桦了,林杞桐也不甚喜欢旁人在自己左右。退步回到小怜身后,宫女老老实实的等着吩咐。
小怜正欲说什么,抬眸却已是林杞桐渐自远去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本想说殿下有自己照料,娘娘不必担忧,早些歇息的,可话还没说出口人就走了。转而却又一想,娘娘这是第一次明面上关心殿下呢,殿下要是知晓定会开心许久的。如是想着,小怜欣喜的看了一眼怀里裹着华裘的金桦,径自咽下那句未出口话,转身吩咐身后的宫女准备水和衣裳。
轩杞宫不大,看上去比其他嫔妃的宫都要小些,然而却是在后宫中唯一一处有着两间殿室的宫殿。林杞桐所住的是略大的正殿,殿后不远就是御花园。金桦的殿相对略小,但其中的摆置却远远不少。两殿分开而立,隔得却是不近,不知是偶然还是故意而为。
林杞桐径自回到自己的正殿,阖门换衣,繁杂的华服在一般人看来十分不易打理,然而对林杞桐而言却是不难,林杞桐的手巧,加之熟通女工,所以三下五除二的便褪去了身上不便活动的华服。
女子姣美的身姿随着晃动的烛火栩栩而生,袅娜多姿,宛若芙蓉。林杞桐将木施上的浅衣拾起,松钗解发,如瀑的长发瞬而依背而散,螓首蛾眉,不加修饰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沉静淡漠。
待将一切打理完,林杞桐才开门朝殿外而去。此时,小怜那边也早将金桦沐浴更衣完抱回了殿,许是担心金桦受寒,小怜也不敢让她在水里多待,只是简单的擦洗后便快速换上了干爽的衣裳。
如是,林杞桐来时,金桦已然被小怜安置在了榻上,看着仍未有丝毫醒意的金桦脸若平常的躺着,林杞桐走了上前,立于榻前,是小怜正替金桦细心捻被的模样,小怜想着娘娘喜静,适才便就将一道忙活的宫女散了去,时下,殿内只小怜与金桦。
许是太过专注未听到林杞桐进殿的声音,“小怜。”林杞桐看着榻前的人轻唤了一声,明显压低的声音并不大,就算金桦不是昏睡着也无甚关系。
小怜闻言这才发现立于自己身后的林杞桐,蹑手蹑脚的转身站起,臂弯处挂着的是那件不明所以的华裘,退步俯身道,“娘娘,适才一番,殿下一直昏睡着,这是从殿下身上取下的,因未曾湿水,小怜便一道拿了过来。”小怜将华裘欠身递与林杞桐,她心里却犯疑这华裘竟披在小殿下身上许久也未浸湿,实是奇怪。
虽是这般想,小怜也不会轻易开口寻出声,在林杞桐身边待久了,她自是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些事明知不可思议还说明,就显得有点刻意,心下自知,适当的告知林杞桐即可。
林杞桐颔首接过华裘,看了一眼便继续道,“今夜有本宫在此便好,你且退下罢。”言毕便朝金桦的榻前走去,拂手将华裘置于里榻,自己则坐在了榻沿。见自家娘娘已有决定,小怜也不再多言,只微微俯身便轻步退了出去。
殿内的空气随着那阵“咯吱”的关门声再次陷入沉静,林杞桐覆上金桦的小手,细细的看着榻上安睡的小人儿,良久才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睡梦中的金桦似是陷入了一个无边的梦魇,梦中的一切都显得陌生且熟悉,然而却并没有给她带来不安,反而是安抚。梦中的自己躺在周遭是一片烟雾缭绕的境空,虽是睁不开眼来,但四下却又近在眼中般看得清楚异常,地上除却一方虚土外便是躺着的自己和半截独立的根枝,根枝顽强的矗立在虚土之上,金桦呆呆的盯着那根唯一的物体看了许久,直到自己都忘了时辰之时,脸庞突然出现的轻柔触感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金桦朝那抹温暖的地方看去,想看清是什么在自己的脸庞抚摸,然而不论她如何奋力的想要看清,那抹温暖的主人也都好似空无般模糊着金桦的视线。金桦张开双唇,想寻问那人是谁,可嗓子却发不出丝毫声音,金桦焦急的将唇口来回的张合,她怕那人下一秒就会消失,唇形重复着那寻问的话语。
良久,身前那人抚摸金桦脸庞的动作停了下来,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似的回道,“我叫,苏……”金桦细细的听着那人的话语,女子柔意的语气带着几丝勾人,然而后面的字却随着女子起身离去的动作变的缥缈。苏……苏苏,金桦在心中暗自默下这个字。
周遭的一切随着女子的离去开始崩塌,矗立的根枝开始摇晃,厚重的虚土亦开始散落,一块连着一块的从空中掉下,金桦内心瞬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空寂和不安感包裹。眼看自己躺着的地方也开始抖动,金桦却仍然动都动不了。
无力感席满全身,不过须臾,金桦再次探查周遭之时才发现自己竟以极快的速度朝地下坠着,而自己身边半空的位置不时会出现那些散落的虚土,自己好似随着虚土而下。渐渐的,坠落的气压开始变得灼热,再探去时,周身围绕的虚土已被艳火点燃,身体的灼热感还在不断攀升,金桦下意识的开口喊着什么,却发现心里的字吐不出半个。
……
是日,轩杞宫内。
“桦儿,桦儿,道长,道长桦儿这是怎么了?为何身子突然会这般热?”金瑞一手覆着榻上人发汗的额间,一手慌乱的招着正立于殿外的青提子。他本是下早朝后来看看爱女如何,醒了与否的。来时也并没有刻意摆大声势,除却遇上问安的几个小太监宫女,并不是很多人知晓。
进宫的金瑞直接去了金桦的偏殿,一开门便看到了半爬于榻前浅睡的林杞桐,看样子是守了一夜,金瑞的内心瞬间泛起一丝疼惜,再看向榻上安睡的小人儿,金瑞还是决定轻拍了拍林杞桐的细肩,不忍的叫醒了她,想让她回殿歇息。
刚被叫醒的林杞桐显得有些朦胧,耳际的碎发带着些许散乱,却是说不出来的迷人,合身的简雅浅衣将其美妙的身姿尽显,金瑞直直的看着立于眼前的人,最后还是林杞桐回过神来打断了沉默的气氛,退后几步拉开和金瑞的距离,林杞桐这才开口,“君主。”话落,殿内再次陷入死寂,林杞桐见那人仍是无甚反应,心下只觉厌烦,她不喜被人良久打量,何况还是自己不喜之人。
第11章
微风略窗轻拂,三千青丝翩翩而起,除却榻上金桦眉宇间尔然皱起的动作,殿内的一切仿若就此静止。往昔初见的一瞥惊鸿荡漾在金瑞脑中,久久无法消散。
“本宫先出去。”再次开口,林杞桐已然恢复了平时的淡然,语落步移,她在金瑞跟前从来不用“臣妾”自称,自居“本宫”已然是因这贵人的身份罢了。一路跨门而出,抬眸,门外站着的正是金瑞一大早跟着带来的太监宫女,离门最近的是自己宫里的小怜。
小怜俯首朝林杞桐请安,就怕自家娘娘突然召唤,她可是一夜未离的站在殿外,时下见娘娘除却周身的疲惫外,好好的出来了,心里确是忧喜参半。忧的是娘娘的身子,喜的是娘娘对小殿下的用心。林杞桐颔首,略微打量四下,好在来人并不是太多,只几个平日里可近金瑞身照料起居的太监宫女。
太监宫女呈分列状立于宫廷两侧,时下见林杞桐出来皆自跪地请安,林杞桐随意应了声便打算回正殿,正抬步的姿势还未落地却又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呦,姐姐这是一夜未眠?”林杞桐闻言停住了步子,皱眉转身看去,说话的正是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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