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妈未语眼眶先红。
如果不是先生，她现在只怕早已成为江水幽夜里没人认领的死尸。
作为跟在储非殁身边工作最久的人，乔妈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儿。比如储非殁每次回到那金碧辉煌的王府，都会带来一身伤。
她也知道，沈确对储非殁来说有多重要。
从见到还是个孩子的储非殁起，乔妈就从未见过他笑。不仅没有笑，也没有悲伤、生气的情绪。
直到有一次听说少爷差点病逝，她尝试去王府看储非殁，但被拦在门口，院子都进不去。
好在后来储非殁吉人天相，好转过来，还出了门。就是那一次出门，储非殁回到自己的住处，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种变化是细微的，不仔细观察谁也发现不了。毕竟储非殁仍是无波无澜的状态，谁都看不懂他的情绪。
但他会开始无意识望着某一处发呆，看着书就愣住不动，也会把时间花在他从前觉得很没有意义的手机上。
长时间的盯着界面，连眼睛都很少眨。
他也开始瞒着家里人外出，杜绝用王府的人，转而将自己培养的手下都放在明面上。
乔妈既欣慰他的改变，又觉得担心。
于是她好奇问起，储非殁沉默良久，最后带着乔妈去见了沈确。
当然是隔着很远的距离看上几眼。沈确独自从校门口走出来，和周围三五成群，好友说笑的同龄人形成鲜明对比。但他也是最好看，最突出的。
可奇怪的是，乔妈并没有第一眼就看到沈确，而是被储非殁指了两次才看到。
那天储非殁说了很多话，至少是乔妈在认识储非殁以来，听他讲话最多的一次。
“他叫沈确，我见过最特别的人。”
“沈确被沈家收养，他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沈家夫妇人还不错，应该对他也不错吧。”
“想知道他过的如何，但怕冒犯他，也怕调查大张旗鼓引人注意。”
“我见过他几次，他每次都会笑…他笑的时候，我也会想对他笑。”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乔妈是震惊的，原来储非殁也会想笑。她情不自禁再次看向沈确，长得是真好看，虽然这会没有表情，但想象一下笑起来的模样，应该会更好看。
乔妈问：“既然想对他笑，那为什么不笑呢？”这是一个很怪异的话题，谁会讨论这么平常的词汇，笑？
可在储非殁身上就变成了新鲜的话题。
储非殁眼神茫然了，他说：“我不会。”对着镜子学习过，可每次都觉得自己笑的很丑很吓人，他不想吓到沈确。
“我想靠近他，可又怕会害了他。”储非殁目不转视一直跟着沈确，没错过他任何一个脚步。
乔妈此时还不知道储非殁在王府发生的事，只惊讶：“少爷这是喜欢他吗？”
“喜欢？”储非殁的语气充满了陌生，“这种情绪叫喜欢吗？”他拧着眉，用一副探究的表情说。
喜欢这个词在书本上学过，但生活里，他从没听过。
储非殁当晚查了资料，第二天对乔妈说：“我喜欢他。”
自那以后，乔妈爱屋及乌，也跟着去见过沈确几次，还假装问路给沈确塞过几颗糖。
储非殁就会坐在车里看着沈确，不见面不说话。储非殁亲眼看着沈确慢慢长大，却也从没鼓起勇气在私底下时走到沈确身边。
他们仅有的见面，都是在储非殁刻意制造的宴会偶遇。
后来，乔妈误撞储非殁自己换药，得知真相都急哭了。可储非殁不以为然，却提起了沈确，“以后见到他，别让他知道。”
背上的疤痕很难看。
因为亲眼见证了储非殁喜欢沈确那么久，所以在得知他们结婚时，乔妈是最开心的。也在看到沈确变坏后格外生气心寒，觉得储非殁的真心错付。
可储非殁一根筋，就这样喜欢了六年多。
就算心里仍有些介意，但乔妈也要来找沈确，告诉沈确储非殁这些年做过的事，也要告诉沈确储非殁正在遭遇什么。
那些先生不会也不敢表达的喜欢，就由她这个局外人来说吧。
乔妈尽量用平淡的语气直叙，将事实清晰如雪的摆在沈确面前。沈确僵硬着没有动作，头脑阵阵发晕，连自己身处何处都模糊不清。
原来储非殁所说的六年，是这样的。
原来在他以为被孤寂包围的时候，也曾有人在黑暗中默默陪伴他。
原来一直被爱的人是他，茫然无知做了加害者角色的人也是他。
“他现在受伤了吗？”沈确有些讲不出话，鼻子都堵塞了，急忙站起来，“我去找他。”
“等等。”还是乔妈比较冷静，“现在时间比较晚了，赶去山上都天黑了我们进不去。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要说的话都说了，乔妈不愿久留，沈确送她到门口，大华叔在车内等着。
沈确呆呆的，全身力气都被抽离，心神不宁。
张大复围着沈确转了一圈，冷不防问：“你和储非殁离婚了吗？”
“什么？”沈确错愕，好半晌才点头，“离了。”
“！”张大复一边心痛，一边当起了媒婆，“那你还有没有兴趣再婚？我有个师兄他马上要离婚了，不如我介绍你们认识？”
沈确：？
他差点心梗。
刚好来到门口的季屿行眼皮一跳，“你离婚了！”他急冲下来赶走张大复，紧张望着沈确。
沈确灵魂都要淡化，对离婚两个字感到窒息，只能机械点头。
季屿行控制不住嘴角，兴奋地哦呼一声。
原地转了两圈，季屿行终于鼓足勇气握住沈确双肩，“沈确！”
“既然你离婚了，那我能追你吗！”季屿行双眼很亮，沈确却呆滞说不出话，看着季屿行，画面仿佛离自己好远好远。
季屿行的声音在说：“我…我喜欢你。”
第93章 我很担心储非殁
沈确什么也想不了，他失去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
喜欢两个字在这一刻变得沉重无比，像是一座移不开的山一样压在他心头，碎石噼啪往下砸，将他血肉灵魂磕碰到全是糜烂。
冬天走向春天的过程，总是寒冷又破碎。
每一口呼吸都雾蒙蒙，将双眼遮蔽。山丘被白雾薄纱笼罩，树枝上小小的芽肉滴出绿叶。
枯木逢春，这是关于岁月的心脏。
可沈确什么都无法感知，他似乎重新回到了那片白茫的世界。无助和恐惧，孤单和脆弱。
人可以一辈子不笑吗？可以一辈子没有情绪，永远不被爱吗？可以在短暂的被爱后，就被告知亲手害死了那个会等他回家的人吗？
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残忍，好像见不得任何人好过。
在此时此刻，面对突如其来的告白，沈确双手都在痉挛，“对不起。”他竭力控制着手指抽动，重复了两次对不起。
“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我已经…辜负了一个人，不想再犯错了。”没有结果的爱只能是辜负，沈确自己都不是完整的，怎么可能去给别人那份被期待的爱呢。
因为他是残缺的人格，所以希望有人偏执的去爱他，将他作为唯一的选项。但是又别扭地害怕着，他总有那么多不好的地方，懦弱不勇敢，敏感自卑，他身上有无数的缺点。
这些缺点会让所有人在了解他后就远离他吧。
他期待被爱，又恐惧被爱。
“季屿行。”沈确没有半点力气，说话都变得缓慢拖沓，“我们是朋友，永远都是。”
季屿行表情僵硬，笑容还傻乎乎挂在嘴角。
沈确什么时候走的他不知道，只知道被拒绝了…果然会被拒绝的。明明早就知道了，但为什么不死心，为什么要自以为是的试上一试。
可为什么…连追求的机会都不给他。
心口怎么这么痛呢。
季屿行蹲下去，那么大一个块头，抱着自己的膝盖久久未能回神。原来被拒绝的滋味这么难受啊，后劲可真大。
沈确穿过客厅，没有精神和其他人打招呼。张大复被这氛围搞得毛毛的，心里直发慌。
难道他们吵架了吗？为什么一个都不说话？
作为经纪人，就要和谐团队里每个人的关系。他又凑上前去和沈确插科打诨，“怎么样沈确，你考虑了没有？我那个师兄人很不错的，公务员铁饭碗，明年就要升职了。”
沈确头脑嗡嗡，好一会才理解张大复的话。
他无奈地按住张大复，“张哥，我现在没心思考虑这些，您别撮合了。”
心里想的全是储非殁现在怎么样了，可不可以现在就去，半夜爬墙偷偷翻进去可行吗？当然不可行，沈确很快否掉这个想法，人家里那么有钱，绝对不会缺保安。
沈确心乱如麻，但还记得自己有工作在身。
努力打起精神去了厨房做饭。
“张哥今晚在这吃吗？”沈确不忘问一句张大复。
正好张大复今天没事，想也不想就留下了，“我老听他们说你厨艺好，我今天可得好好尝尝。“
沈确勉强笑笑，对跟着他走进厨房的张大复说：“我明天需要请假一天。”
“可以啊，让他们在宿舍自己直播呗，反正近期没有活动。”张大复看着沈确切菜，“你们学校放假了吧？你出去办什么事啊？”
动作停下，沈确紧了紧手指，不知该怎么说。
脑海里乔妈的话还在回荡。
“从小被勒令少说话，先生直到现在都不会表达，讲话很多时候都让人头大。他连痛都不会说。如果他不说话或者让你弄不明白，都是因为嘴笨，所以可不可以请你，对先生多些耐心。”
是的，沈确在心里赞同。储非殁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让他生气，经常给他一种拳头打进棉花的无力感，储非殁还什么表情都没有，看着更气人。
他从没给储非殁多好的耐心，所以在那时候，储非殁也在难过吗？
“我见过先生笑，在看向你的时候。”乔妈说这句话时，沈确也想到了，他也是见过储非殁笑的。只是那笑浅到可以忽略不计。
越想心里就越难过，又生气又心疼。
陡然的走神，把张大复看得心都悬起了，他小心拿走沈确手里的刀，“要不…今晚咱出去吃？”
不会是错觉吧？沈确状态怎么这么差，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但眼角是干燥的。可是你拿着刀就发呆真的很吓人啊！这还是他在旁边，要是没有旁人，万一切到手呢。
沈确急忙回神，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想到点事情，真的很对不起。”
“别一直道歉了。”陆司走进厨房，拧着眉，“是不是累了？那好好休息，叫外卖也行。”
沈确惭愧地低下头，真是状态出走，连最基本的工作都做不好了。
西里尔抱着小狗跟易且围了过来，这会季屿行也调整好心态进了客厅，站在最后。
易且看向张大复手里的刀，再看向沈确，“叫外卖吧，突然很想吃刘记私房菜。”
“哦！对！”西里尔举起小白狗赞成，“以前我们每次回来都叫他家私房菜吃，已经好久没吃啦！”
季屿行也尴尬地搓着后脑勺，“我倒是挺想吃他家的爆炒虾仁的。”
沈确迟钝地眨了下眼，“谢谢你们。”
是很明显的关怀，他感受到了。所以他就说，人与人相处，初时总是美好的，但也会在越来越深的相处中发现对方各种小问题。
但只要愿意包容，愿意沟通，给双方都多些耐心，那一切都会变好的。
毕竟人人都会有性格缺陷，为什么不能再耐心一点呢。
对pansy是，对储非殁也该如此。他也该给储非殁时间，让他说出那些从未讲过的话，从未表达过的心意。
沈确深吸一口气，蓦地坦然了，没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我明天要去找储非殁，他受伤了，我很担心。”
第94章 失恋之夜
在一片突然到来的沉默里，沈确后知后觉感到了不一般的气氛。
“你们…怎么了？”为什么听到储非殁的名字后，就好像全都僵化了似的。
pansy谁也开不了口，最后还是张大复震惊地问：“你和储非殁，不是离婚了吗？”
“你们已经离婚了？”陆司着急上前来，站在沈确跟前，制造了不小的压迫感。
沈确懵住，搞不清楚状况，“啊…昨天下午去离的。”
“那你还去见他做什么，他受不受伤和你有什么关系。”季屿行到底还是气不过，推开西里尔走进来，“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他，你们只是联姻！”
沈确紧紧抠住自己的手，着急争辩道：“离婚是一码事，但他受伤还是关我事的，我很担心，也很在意。我……”
要说什么呢。
我没有不喜欢他。
是喜欢的。
正因为一直都是喜欢的，但又矫情没有勇气面对失败的过去，也很在意储非殁和用他身份的穿书者结婚。所以想要嘴硬的说自己不喜欢，想潇洒一点，表现自己才不是陷在其中的那个人。
“你喜欢他吗？”身前的陆司突然问，声音格外冷静。
沈确抬起头。
人为什么不能坦诚些。就因为不说不问不表达，所以会错过很多时间。
这是错误的。
沈确用力点头，“是，我喜欢他。”
厨房里的空间再次沉默下来，张大复以一个绝对的旁观者视角仿佛看清了全部。他一下看看沈确，又看看完全没有表情动作的四人。
卧槽。
不是吧！
他得算一算，这是几角恋。
你们真不愧是一个团的，怎么做到喜欢的人都是同一个的！幸好沈确喜欢的是储非殁，而不是其中的任何一个，不然这团还怎么继续下去。x
43/67 首页 上一页 41 42 43 44 45 4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