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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杨默了一会儿，没急着回答，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空椅子，示意顾淮琛坐下，而后把手里的成绩单递给了顾淮琛。
顾淮琛坐在老杨对面，抬手接过厚厚的一沓成绩单。
“看第一页，那是他的中考成绩。”老杨抬手指了指，说道。
顾淮琛翻到第一张，看到表格内的各项数字时，微微一怔。这成绩虽然比不上顾淮琛当初的成绩，却比他们班绝大多数同学都要来得优秀，尤其是生物地理两门，甚至几近满分。
顾淮琛也是前几天才知道，言羽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出色的记忆力，看过的题目甚至能够过目不忘，完全想象不到，言羽以前的成绩竟然这么优秀。
明明中考时还那么努力地考进了市一中，为什么正式报名入学后，言羽反而不学无术地颓废起来，变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吊车尾学渣了呢。
短短的两个月暑假，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言羽产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顾淮琛想起了那晚，言羽整个人窝在宽大的座椅里，开玩笑地说他对学习不怎么感兴趣，顾淮琛至今回想起时，依旧能从他亮泽的眼神中读出深藏其中的失落。
“杨老师，言羽他……”顾淮琛拿着成绩单的指尖微微用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老杨却仿佛知道顾淮琛想问什么似的，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自打高一入学起，我就找他进行了许多次谈话，你作为言羽的同学，应该明白他是种什么性子的人。”
顾淮琛点点头，明白老杨的意思。
言羽固执，坚韧，喜欢逞强，又很聪明，如果他有意想隐瞒什么事情，那么别人无论如何都不能从他口中得知。
对于这一点，顾淮琛再清楚不过了。
老杨端起搪瓷缸喝了口茶水，缓缓开口道：“他不愿意说，无论我问了多少次，结果都是这样，他什么都不愿意讲，什么都想自己一个人承担，倔强得很，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一想象到言羽那副桀骜不驯，任凭老杨如何软磨硬泡就是什么都不肯说的场景，顾淮琛心里就没由来地软了一瞬，而后便是绵长细密的心疼。
“所以说，我对言羽的学习能力没有丝毫怀疑，只是担心，这次他究竟能不能迈过心里那道坎，”老杨喃喃道，目光望向窗外细雨的夜色，像是回想起了他和言羽曾经无数次谈话 的场景，声音有些年迈的无能为力，“要是迈过了，他往后的坦途一定辉煌无限，可是已经一年多了，他连哪怕向别人说起一点这件事都不愿意，又怎么能在短短半个月内就突然想通了？唉……”
讲到这儿，顾淮琛已经明白老杨的意思，也对言羽的情况有了些许了解。他安慰了老杨两句，让他不要太担心，又缓缓说出了自己来找他的目的。
“杨老师，在期中考前的这段时间里，我想全权负责辅导言羽同学的学习，您看可以吗？”顾淮琛问道，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以我自己的期中成绩依旧是第一为前提。”表示辅导言羽的学习并不会对他造成多大困扰，希望老杨能够放心。
听到这话，老杨明显有一会儿的发愣，像是不知道原来他们两人私底下关系其实这么好，思考了一会儿后，又想着顾淮琛成绩那么好，说不定会对言羽起到什么出其不意的帮助也说不定。
毕竟，言羽现在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并不是应试成绩如何，而是他一直藏在心里不愿示人的过往。
老杨相信，只要言羽醒悟过来，不论是这次的期中考试，还是以后大大小小的无数考试，言羽都能大放异彩。
“好，言羽有你这样为他着想的同学是他的荣幸，也是咱们班的荣幸。”老杨缓缓点头，批准了这件事，“我会和其他老师打招呼，后面半个月，你们俩不用再在班里上课了，按照你们自己的进度来复习吧。”
“谢谢杨老师。”顾淮琛知道老杨会同意这件事的，但心里依旧有着淡淡的感谢，“杨老师您担心了一下午了吧，现在大家都去吃晚饭了，您也去吃点东西吧，言羽有我陪着您可以放心了。”
“也好，”老杨把老花镜放回桌子抽屉里，整理了下言羽的成绩单，一起收好，鼓励地拍了拍顾淮琛的肩，两人一起往外走，“你和言羽都吃过了没，我是上了年纪了，吃不下多少饭，学校每月给饭卡里打的补贴都用不完，要不你们俩跟我一起去吃点东西？”
顾淮琛谢过了杨老师的好意，言羽刚发消息说让人给他也带了饭，现在还在五楼等着自己呢。
一想到言羽叼着手抓饼还不忘埋头看书的模样，顾淮琛心里就没由来地一软，就连面上表情都柔软了许多。
“那好，噢，对了。”老杨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出办公室的脚步一顿，又转身回去，在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似乎有东西想给顾淮琛。
第56章 顾淮琛低声哄道
“杨老师，您是要找什么东西吗？需要我帮忙找找吗？”顾淮琛看着老杨有些吃力地弯下去的身躯，上前礼貌地询问道。
“不用不用，就要找到了，”老杨朝顾淮琛摆摆手，哗啦哗啦地翻着抽屉，不一会儿后眼前一亮，像是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起身朝顾淮琛招招手让他过来。
顾淮琛走过去，就看到老杨的手掌里，躺了一枚小小的银色钥匙。顾淮琛伸手接下，但还是不解地问道：“这个钥匙是？”
老杨拍着顾淮琛的背，两人继续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高二年级组的那个大会议室，你还有印象吗？就是隔壁那栋楼里的。”
“有的。”顾淮琛点点头，神色微微有些触动。
他怎么可能没印象呢？
那个阴暗的雨天，因停电而意外锁死的会议室大门，言羽不小心踩空，整个人摔进了他的怀里。
仿佛就是那一摔，将过去十一年间的矛盾龃龉全都摔了个一干二净，摔出了个旖旎心动的将来。
但是很显然，老杨并不知道这件事，继续说道：“那个大会议室旁边有个小会议室，规模有点小，不适合年级组开会，所以基本上没什么人会去，不过对于你们两个人来说，空间大得绰绰有余，环境也安静，那间小会议室的钥匙一直是我在保管，现在就交给你和言羽了，你们就在哪里安心学习吧，后面遇到什么不方便的，或者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找我再提。”
听到这话，顾淮琛心里一温，向老杨投去感激的眼神，握紧了手中钥匙：“谢谢杨老师！”
“没事儿，反正那钥匙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留给你们也算是物尽其用了。”老杨笑呵呵的，在楼梯转角处轻轻拍了顾淮琛一下，把他往教室的方向送了一下，自己摆了摆手，则迈下楼梯往食堂去了。
顾淮琛看着杨老师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泛着光的银色钥匙，把钥匙小心又郑重地挂在了自己的钥匙串上，转身上楼去找言羽。
五楼只有第二间教室还亮着灯，顾淮琛推门进去时，就看到言羽课桌一角放着咬了一半的手抓饼，低着头在揉眉心。
顾淮琛走到言羽面前，微微弯下腰，看着言羽略有些发白的脸色，语气透露着些许担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太累了？”
刚刚听到脚步声靠近时，言羽就知道是顾淮琛来了，因为单脚受伤走路而有些一轻一重的，但是步伐有带着一贯的稳重从容，除了顾淮琛没有其他人还能走出这样的风骨了。
“没什么，”言羽没抬头，在顾淮琛到了后眉宇有些微的舒展，但凝于眉宇之下的烦愁却依旧没有消散，语气带着疲惫，抬手捏了捏山根，回顾淮琛道，“太长时间没学习，突然来这么一下脑子有些受不住，我缓缓就好。”
顾淮琛拉了椅子在言羽身边坐下，看了眼课桌上没吃完的手抓饼，稍微靠近了些，闻声哄道：“是没有胃口吗？我下楼前就剩了一半，现在回来了还是剩了一半。”
言羽把头埋在臂弯里，课本盖在头上，低低地“嗯”了一声，伸手指了指旁边的课桌，嗓音有些沙哑：“给你带的晚饭，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他们每样都随便打了一点，打包带回来了。”
旁边干净的课桌上，摆了两盒食堂的塑料打包盒，一盒米饭一盒菜，飘出淡淡的饭菜香来，最上面放着两双一次性餐具。
虽然说是给顾淮琛带的，但是分量足够两人吃了，就连餐具都是配的两份。
但言羽现在没什么胃口，有些莫名的反胃，就连平时偏爱的手抓饼都吃不下。可能是潮湿雨气太重，压抑了食欲，也可能是身体太疲倦，搞得言羽头脑昏涨涨的倒头就想睡。
顾淮琛看得出言羽是在勉强自己。
言羽向来就是这样，可以温柔细心地替别人考虑每一个细节，却又会对自己丝毫不留情面地严苛，什么事都想一个人担着。
顾淮琛抬起手，想摸摸言羽低垂下去的毛茸茸的脑袋，但又无声收回了手。他之前哄骗了言羽当名义上的假男友，在没给言羽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前，顾淮琛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趁人之危。
于是顾淮琛收回了手，从兜里掏出了一串钥匙，递到了言羽面前。
“有奖竞猜，猜猜这是什么？”顾淮琛低声哄道。
钥匙互相碰撞发生清脆的轻响，言羽抬头睁眼，就看到了那块熟悉的刻了篆体“琛”字的银片吊坠。
吊坠上原本只挂了把家门钥匙，现在却多了一把崭新的银色钥匙，两把钥匙安静地并排靠着。
言羽指尖指了指那把没见过的钥匙，问道：“这把，这把钥匙以前没见过，不是你家的，所以是哪来的？”
“真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顾淮琛把两把钥匙都往言羽手里推了推，眉间浮上了层温柔的笑意，解释道：“这是刚刚老杨给我的，还记得隔壁楼那间大会议室吗？就是上次停电时我们被困在里面那间，它隔壁有间小会议室，现在老杨把它留给我们用了。”
新的那把钥匙上套了个铁丝掐成的圆环，顾淮琛把钥匙推过去时，银色的圆环有意无意地套在言羽细白的指尖，像一枚明艳动人的戒指。
言羽抿了抿嘴，勾着圆环把钥匙勾到手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擦着，面上终于有了点喜色，不知是因为这个好消息，还是因为有顾淮琛陪着说话。
“那还挺好的，五楼有点太闷了，况且你也不方便爬上爬下地走楼梯，”言羽把钥匙在指尖随意地转了两下，而后握在掌心，“总之替我谢谢老杨了。”
见到言羽心情有了点起色，顾淮琛心中也安心不少，起身拿上书本资料和桌上的晚饭，对言羽闻声问道，“那不如我们现在过去？”
“对了，”言羽抬眸，对上顾淮琛极尽温柔的目光，终于露出点笑意来，起身把桌椅挪回了原位，还不忘拿上吃了一半的手抓饼，对顾淮琛笑了笑，终于把上一句话补充完整：“也谢谢你了。”
顾淮琛展颜一笑，靠在门框上朝言羽伸出了手，语气带上了言羽所熟悉的那种无赖，笑道：“既然要谢我，不如再劳烦言神扶我下楼梯？”
第57章 看着顾淮琛出神而动情的侧脸
看着顾淮琛那副病弱西施似的倚在门框上的模样，言羽抄起桌上的课本，笑着拍了过去，骂道：“还装，骗了我一天了都，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自己上楼梯时是用跑的。”
顾淮琛顺手接下言羽扔过来的课本，乐得看着言羽笑，面对言羽的质问也没回话，只是终于站直了身子，不再装残疾博同情。
“言神明察秋毫，什么都骗不过你，不逗你了，”把课桌上零散的课本资料都装进了书包，顾淮琛左手盒饭右手拿包，还能笑着用脚踢开教室的门，极其绅士地让言羽先走：“走吧，我们挪个窝？”
“走吧。”言羽手里还握着顾淮琛的钥匙，抬手把教室的灯关掉，然后顺手接下了顾淮琛手里的背包，先顾淮琛一步离开。
顾淮琛看着空荡荡的右手，又抬头看看走在前头的言羽，莞尔一笑，跟了上去。
“言神走这么快？怎么也不等等我。”顾淮琛轻松自如地靠上来，和言羽并肩下楼。
言羽最受不了顾淮琛“言神”前“言神”后的了，明明说出来的都是好听的话，从顾淮琛嘴里转了一圈出来就变了感觉似的，总是逼得言羽想抬手揍一顿这个不好好说话的人。
“那你走快点，哥们从不等人。”言羽没好气地看了顾淮琛一眼。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言羽还是往左边让了让，让顾淮琛走在有着楼梯扶手的路程更近的一边。
言羽让了位置，顾淮琛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一边看着言羽色厉内荏的模样心里发软，一边又贱兮兮想逗言羽。
但一想到言羽脸皮薄，再逗下去估计今天一晚上都不带理他自己的，顾淮琛这只大尾巴狼就只好收了声，暂时当一会儿言羽安静善良的好同学。
现在正是晚饭时间，楼梯里不时有结伴吃饭回来的同学，每次有人与顾淮琛擦肩而过时，言羽都会下意识地往顾淮琛身边护一下，避免顾淮琛被不小心的人碰到。
两人都说话，但顾淮琛心里的触动却是千言万语所不能及的。
下了五楼出了楼梯口，言羽这才离顾淮琛远一些，站在楼道里一边嚼着手抓饼，一边朝外头的雨幕里左右张望着，似乎在回想会议室该走哪边。
上次去了一趟，奈何言羽的注意力都被顾淮琛吸引了，回去路上只记得停电黑夜中不小心撞入顾淮琛怀中的触感了，完全没记住去年级组会议室的路该怎么走。
不过也是，言羽倒是怎么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有第二次机会再走一趟去会议室的路，人生可谓是变化无常妙不可言。
“这边？”言羽咽下最后一口手抓饼，把包装袋揉吧揉吧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去，抬手指了个方向，向顾淮琛问道，“我应该没记错吧，会议室是走这边吧？”
顾淮琛看着言羽刚刚因为嚼着手抓饼微微鼓起来的侧脸，手上微痒，按捺住想上手戳两下的冲动，抬手示意言羽把书包递过来，一边回道：“往那边走，确实能到会议室。”
言羽“哦”了一声，把书包递过去后刚想往那边走，但又莫名觉得顾淮琛这话怪怪的，慢慢停下了脚步，回头疑惑道：“啊？你刚刚不会是在骗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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