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顾淮琛低笑两声，把盒饭一起装进书包里，避免被细雨淋湿，而后把背包背到肩上，看着言羽笑道：“反正地球是圆的，大不了多走几十年就能到会议室了。”
“你……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好话，”言羽气得捏紧了拳头，忍住想一拳头砸到顾淮琛那张帅脸上的冲动，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看着言羽气急的背影，顾淮琛乐悠悠地跟了上去哄人。
雨势不大，两人都没有打伞，学校内亮起许许多多的灯光，把整所学校照得彷如白昼一般，夏末萧瑟之气被一扫而空，只余下沁人心脾的凉爽。
顾淮琛快步跟上去，探头温柔一笑，低下嗓音来哄道：“言神还气着呢？”
言羽撩起眼皮瞥了顾淮琛一眼，冷哼了一声，继续赶路没回话，试图把顾淮琛当成空气。
“言神消消气，原谅我这一次呗？”顾淮琛有些好笑地继续哄道，生怕真把人惹毛了，惹得言羽一晚上都不愿意再理他了，嗓音极尽温柔道：“嗯？好不好？原谅我呗。”
言羽挑起一边眉毛，翻着眼白瞥了顾淮琛一眼，语气仿佛空调在放冷气，低声威胁道：“你再叫我一声言神试试。”
顾淮琛笑着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走在言羽旁边，无奈地笑道：“行，我不叫了，那言神现在可以考虑一下原谅我这件事了吗？”
言羽拿鼻孔出气，没回话，虽然面上还是一副冷冰冰油盐不进的模样，但是看到顾淮琛这么放下姿态地说好话哄人，言羽心里其实已经没那么生气了。
言羽是和顾淮琛一类的聪明人，并且又那么了解顾淮琛的为人，知道顾淮琛不是突然嘴贱想揶揄一句，而是见到言羽因为突如其来的巨大学习压力而烦闷时，想要陪着他说话开解开解他的心情罢了。
顾淮琛的开解很有效，言羽十分钟前还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选择，不该在办公室里夸下海口要靠近年级前100，而现在，在幽深的雨幕里，在顾淮琛的身旁，言羽心里却能感觉到了片刻的轻松。
“不过，我刚刚其实也没说错，”走着走着，顾淮琛突然出声道，看着言羽逐渐纾解的眉头轻轻一笑。
言羽刚刚有些出神，现在跟不上顾淮琛的思路，没听懂顾淮琛又突然在说什么，疑惑地问了一句：“嗯？你说刚刚说错了什么？”
顾淮琛领着言羽在路口处转了个弯，走进办公楼前的花园石板路上，两人一抬头就能看到熟悉的会议室窗玻璃，顾淮琛接着刚刚的话茬说道：“我说，我刚刚其实也没说错，我们俩绕上地球一圈，走上个三五百年，迟早能够走到这间会议室。”
顾淮琛的声音在雨夜中有些轻而辽远，“从每一次的日出走到每一次的日落，从山川湖泊走到长风掠海，从青春年少走到暮年华发，就那么一直一直地走下去，仔细想想，还挺有趣的，对吗？”
言羽看着顾淮琛出神而动情的侧脸，或许是由于顾淮琛的声音太过有感染力，言羽的心底突然浮现一股冲动，想现在就拉着顾淮琛往反方向跑，两人绕地球一圈，一起走上他个三千八百年。
第58章 “好了，灯开了，进来吧。”
但毕竟人活不了三千八百年，言羽也不能真的拉着顾淮琛就跑，两人只是在雨丝中多站了一会儿，对视一眼后相视一笑，先后进了办公楼。
比起外面晚饭时间的热闹，办公楼里就显得有些寂静，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两人的脚步声而亮起，而随着两人的离开而熄灭。
上两层楼梯，在转过一个走廊，就能找到当初那间曾经困住过两人的大会议室，会议室旁边有扇不常开的漆木门，言羽把钥匙捅进有些生锈的门锁，微微用了点力气，拧开了大门。
会议室内没开灯，厚重的窗帘把四周盖得严严实实透不过一丝光亮，言羽回想着大会议室的开关位置，用手扶着墙向里摸索过去，最后按下一个开关。
“嗡”的一声，是白炽灯成功通电的声音，会议室骤然亮堂起来，言羽被光刺得微微眯起眼，抬手遮了一下光，缓了片刻后终于看清了会议室的全貌。
这是一间并不大的会议室，中间并排摆了两条光亮的会议长桌，右边靠墙摆着顶格到天花板的开放式书架，书架上随意地散落着些课外书，高背木质座椅以一种较为零散的姿态摆在四周，看起来已经很久没被人使用过了，屋内的绿萝因为缺水而有些枯萎。
如果要把这间屋子用做开会，占地面积实在是有些尴尬，多进来几个人屋内就有些伸展不开了，但如果把它当成一间独立的自习室，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言羽让了让身子，给门外的顾淮琛让出位置，说道：“好了，灯开了，进来吧。”
“好了？我看看。”顾淮琛侧身迈进屋，环视四周，露出个较为满意的表情来，伸出两根手指抹了一下桌面，发现并没有落满灰尘甚至干净地光可鉴人后，才拍了拍手，把书包放到了宽大的会议桌上，对言羽说道：“还挺不错的，这回真是要好好谢谢老杨了。”
言羽随手关上了门，会议室隔音很好，关上唯一的一扇门后，便将学校内所有喧嚣的声音都隔绝在外，只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安静又不显得沉寂。
走过书架边，言羽抬头随意地瞥了两眼，都是些出版较早的经典文学，书页微微有些卷边泛黄，言羽走到角落里的饮水机旁，从旁边格子里抽了个一次性纸杯出来。
饮水机刚通上电，正在自动烧热水，言羽拿纸杯接了点凉水，浇在了半干不干的绿萝的花盆里。
顾淮琛正在从书包里把晚饭拿出来，看到言羽的动作，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朝言羽招了招手：“要不先吃点东西？你晚上都没怎么吃。”
“不用了，”言羽把纸杯随手扔进垃圾桶里，朝顾淮琛走过来，回道：“我吃个手抓饼，现在不是很饿。”
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子，一顿恨不得能吞下一头牛，又怎么能是一块手抓饼就能填饱的呢？更何况言羽身高腿长，个头也和顾淮琛差不太多，顾淮琛都晚饭都不会是一个手抓饼就能应付的了的。
顾淮琛知道言羽心情不太好，所以才没什么胃口，他伸手把旁边的椅子拉了一张过来，招呼言羽坐过去，随口捏了个借口劝道，“来多少吃一点呗，饭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呢言神。”
一听到顾淮琛喊“言神”，言羽就一个头两个大，生怕他接下来又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骚话，非常识时务地坐了过去，但还是不太想吃：“不了吧，我相信顾神的胃口，一定能吃完的。”
“就当帮我了，好不好？”顾淮琛把包装盒的盖子打开，把盒子里的米饭拨成两份摆到桌面上，又把一份餐具递至言羽面前，眼神温和地看着言羽表情淡淡的脸，说道，“言神？”
包装盒里的饭菜还是热的，盒盖被打开后，飘出热腾腾的饭菜香味来，一中食堂的饭菜向来口碑良好，被其他学校的学生们暗地里羡慕过不知道多少次。言羽刚迎着雨走了一路，喝了一肚子的夜风，现在闻到鲜香的饭菜味，肚子竟也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言羽犹豫了一会儿，看着顾淮琛递到自己面前的筷子，默了片刻，还是接了下来，嘟囔道：“行吧，看你一个人也吃不完的样子，勉为其难帮你一下，你不要想太多。”
“好，言神放心，我都明白的。”顾淮琛笑得眉眼弯弯，把菜往言羽的方向推了推，“趁热吃吧。”
餐具虽然有两份，但米饭只有一份的量，装米饭的打包盒搁在两人中间，言羽坐在右边，拿着筷子的手怎么用都别扭，不得不往顾淮琛的方向靠近了些。
顾淮琛心领神会，往后挪了挪，给言羽让出位置，又把配套的塑料勺子递了过去。
有勺子比用筷子方便多了，言羽顺手接下。
菜是杨浩宇打的，知道言羽不吃咸的不吃辣的，都是些酸甜开胃的下饭菜，足有五六样，装了满满当当的一盒子。言羽小口尝了一点后，胃口被勾了上来，感觉到了饿的那股劲，开始大口大口地就着菜嚼米饭，仿佛越吃越饿似的。
顾淮琛倒是不像言羽那么饿，毕竟一整个下午都在努力背书的人是言羽不是他。
简单吃了几口后，顾淮琛搁下筷子，走到饮水机那里，拿了个干净的纸杯接了点热水过来。
“饿了？够吃吗？”顾淮琛把装着热水的被子推过去，看着言羽鼓囊囊的腮帮，总觉得言羽像只饿极了的小仓鼠，“不够我们再去趟食堂？现在不是太晚，应该还能打到饭。”
“不用不用，”因为嘴巴里嚼着饭菜，言羽说话时有些含糊不清，却并不会让人觉得不礼貌，言羽吃饭时很慢，总习惯细嚼慢咽，即使像现在这样有些后知后觉地饿着了，却依旧给人一种懂礼有教养的感觉。
言羽咽下饭菜，接过顾淮琛递过来的水，抬头问道，“你这就吃饱了？”
顾淮琛靠在书架边，对着言羽浅浅地笑了一下，回道：“你先吃，怕你饿着了连我一块吃了。”
听到这话，言羽无声翻了个白眼，本来还想着给顾淮琛留一点，现在恨不得把菜全都吃光让顾淮琛嚼大米饭去吧。
第59章 撩得言羽尾椎发麻
等言羽差不多吃完时，第一节晚自习的上课铃已经打响了。
从隔音良好的会议室内听到时，铃声有些失真的缥缈。
虽然嘴上说着要把菜全吃完让顾淮琛饿肚子，但言羽还是贴心地给顾淮琛留了一半，“我吃好了。”言羽抬头对顾淮琛说着。
“吃饱了？”顾淮琛坐在书架前，手里正捧着本旧书在看，闻言抬眸向言羽望去，眉眼含笑，像是不相信言羽就这么轻易吃饱了。
明明刚刚还像个饿死鬼投胎似的，看得顾淮琛特意让开了位置，让言羽独享晚饭。
言羽也知道顾淮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无声朝他投去一个威胁的眼神，又用下巴点了点打包盒，示意顾淮琛爱吃吃、不吃他可就自己一个人全吃完了。
顾淮琛这才把书放回原位，坐回言羽旁边，重新拿起筷子吃晚饭，言羽识相地往外挪了挪椅子。
吃饱喝足后心情舒畅了许多，言羽站起来在会议室里转了两圈，最后停留在顾淮琛刚刚坐着的位置，朝书架上看去，试图找出顾淮琛刚刚在读的那本书。
顾淮琛刚刚没吃几口就给言羽腾位置了，但是现在也并不是很饿，他吃饭时总是慢条斯理的，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来。
看得言羽把目光从书架上零零总总的旧书上，悄无声息地挪到了顾淮琛的侧脸。顾淮琛的那张脸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是完美无瑕的，仿佛女娲在捏他时还找了米开朗琪罗一起合作探讨，光是顾淮琛安静地坐在那里吃着饭，场景都美得仿佛是一幅构图精美的人像画。
“啧啧啧。”言羽不由得心中腹诽：好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这要是放在古代，不得掰弯十个八个的皇帝？
言羽在顾淮琛面前向来藏不住事，光是“啧”了一声，顾淮琛就能从他的多戏的眼神中看出他现在在想什么，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言神？”顾淮琛咽下嘴里的东西，暂时停住筷子，不怀好意地朝言羽的方向看去，笑得滴水不漏，伪装在温柔嗓音下的，是不怀好意的揶揄。
听得言羽心尖儿一颤，立刻下意识地看向顾淮琛的双眼，生怕他又在心里打着什么坏主意：“做什么？”言羽语气有些紧绷。
“不做什么，就是……”顾淮琛勾着嘴角，用眼神瞥了瞥会议桌上的书包，“我特意从别的老师那里给你带了礼物，保证你会喜欢。”
礼物？
什么礼物？
为什么刚刚不说礼物的事？
虽然知道顾淮琛肚子里肯定没装好水，但是在顾淮琛无声的眼神下，言羽也只好慢慢挪到会议桌边，伸手去翻他的书包。
礼物……
翻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顾淮琛说的什么礼物，书包里除了课本就是习题和卷子，哪里来的什么礼物。
况且顾淮琛闲得没事干的，为什么会突然送自己什么礼物？
想着想着，言羽的眉头慢慢皱起，最后缓缓抬头看向还在吃饭的顾淮琛，目露凶色，指尖还停留在书包内的几本习题册上。
看到言羽的这副恨不得弄死自己的表情，顾淮琛就知道，言羽已经明白过来礼物是什么了。
装作没看到言羽恶狠狠的眼神似的，顾淮琛镇定自如地拿起纸杯，浅浅地喝了口热水，才把含着笑意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到言羽脸上，轻声笑道：“找到了？”
“你，你真的是……”言羽咬牙切齿，也没说出顾淮琛真的是什么，只是缓缓把胳膊从书包里拿出来，离开书包时，手里还拿了一沓数学卷子出来。
言羽低头一看，无声地舔了舔牙尖。
果然，一中历届的高二期中考试真题，足有十几套，摞在一起成了厚厚一沓，言羽嘴角无声地抽搐了一下——
这就是顾淮琛要送给自己的“神秘礼物”。
言羽弯了弯手腕，把卷子晃得哗哗作响，咬牙道：“这么多套，真是劳烦您有这份心了。”言羽觉得自己仿佛就是过年时没收到压岁钱，反而收到了一堆习题本的可怜小学生，卑微、弱小、又无助。
“不用谢，”顾淮琛云淡风轻地接下言羽恨不得仇杀他的眼神，一边不紧不慢地吃晚饭，一边解释道，“数学科目的题型每年都是一样的，先把这几套卷子和解析答案背熟，今年的期中考数学这门你差不多就能考及格了，我想了很久，发现这是适合你零基础刷分最快的方法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在连题目都看不懂的情况下把历年的考卷背下来，谈何容易。
“我谢谢你为我考虑了这么多啊，”言羽阴阳怪气道，把真题摔到桌面上。
看着眼前厚厚的一沓“礼物”，还是很想把顾淮琛的脑子从中间劈开，把这一沓试卷塞进去，再把顾淮琛的脑子合上。
兴许是言羽投过去的眼神太过吓人，也可能是顾淮琛知道自己再逗下去就又要越线把人给惹毛了，这才停下逗弄的心思，放下筷子温声和气地解释道：“是我刚刚没和你解释清楚，我们一套一套来，我会挨个给你讲知识点，不会让你一头雾水硬往下背的。”
“这还差不多，”言羽坐在顾淮琛对面，把书包拿下去放在空着的椅子上，又把真题摊在面前随意地扫了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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