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依然锁着,萧慕禹正欲推门而入,却又一顿,若是正在检查什么的,贸然闯入反倒尴尬,于是转身离开,再等片刻吧。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萧慕禹见房门依然关得严严实实,有些不耐烦了。
“白卿宸,如何了?”
房内无人应声,萧慕禹心下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狠狠一脚踹出,房门立刻大开。
房内早已没了白卿宸的影子,只有一个被遮住眼睛,堵住嘴巴,绑住手脚的老头在萧慕禹面前。
跟在萧慕禹身后的魏迪很知情知趣地上前,解开了赵大夫身上的束缚。
萧慕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怎么回事!”
赵大夫忙躬身回复道:“小人诊脉之时,那公子猝然暴起,将小人制伏。其余的事,小人就不知了……”
萧慕禹满目冰霜,环视一圈,包裹有的被打开过了有的消失了,床上的棉被也不见了,真是似曾相识的场景。
他疾步来到窗边,窗下果然摊着那失踪的棉被,窗外是客栈的后院,穿过院子就能从后门轻易离开。
“你可曾听见跳窗之声?”
赵大夫诺诺点头:“小人似乎听见过。”
萧慕禹望着窗外,心思数转,最终狠狠一砸窗棂,顿时木屑四溅“滚!”
赵大夫忙手足并用地逃离这个煞星,这年头大夫也是高危职业啊……
“等等。”谁想赵大夫刚跨过门口,却又被萧慕禹叫住了。
赵大夫只得摆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大人有何吩咐?”
萧慕禹沉吟片刻,低声道:“他的病,不妨事吧?”
赵大夫慌忙答道:“那位公子该是卫阳虚损,外寒入体引发内寒发生,虽气血凝结、阻滞经络闭塞不通。但经过这几日的调理,应是好了大半,不妨事了。”
萧慕禹望着远方,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你走吧……”
赵大夫总算逃出生天。
萧慕禹坐到桌边,示意魏迪将门锁好。闭上眼,良久,睁开眼,脸上再无半分喜怒。
他开口道:“我让你去查侍书的身世,可有眉目?”
魏迪微微躬身,答道:“据这几日的打探,和买来的消息,侍书的身世已基本查明。原名江云,乃庚辛城人士。”
萧慕禹的拳头不自觉地紧了紧,江云?自己竟是到现在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魏迪继续:“其父为当地乡绅江崇,家中有良田百顷。其母原为花娘,后被江崇赎身,收为小妾,于十月后诞下此子,成为沈家第二子。江云姿容秀丽,幼时多遭欺侮,少出院门,后因水患举家迁徙,不慎被蛇头黄远绑走卖入醉欢楼。”
萧慕禹忽地直起身:“庚辛水灾……那他进去岂不是才几日?”
魏迪:“准确来说,他刚进两日,便有幸遇见了少主。”
萧慕禹拳头已经发白,难怪他要问我醉欢楼是什么地方;难怪他从来都不做到底;难怪他不肯成为我的人……
那些违和的片段都有了解释,自以为是的认定,一厢情愿的想法,带来的,只能是一拍两散的结局。
萧慕禹玩过很多人,但他玩的都是风月场上的,这些人本就是为了取乐而存在的,所以怎么折腾都没关系。
但他从来不会强迫原本就很清白的人,玩乐是仅限于欢场中的事,利用身份去迫使人服从,他不会也不屑。
但是白卿宸成为了唯一的例外,萧慕禹动心了,调戏了,惩罚了……按欢场的规矩来讲,是无足轻重的事,甚至可以说是潜规则里的事。
可惜,白卿宸从一开始,就不是小倌。
同样的事,对一种人而言是福分,是情调,但对另一种人而言,却无疑是屈辱,是折磨。
“你先出去罢。”
魏迪什么都没说,干净利落的离开,一如他每一次的行动。
萧慕禹细细地查看着屋子里留下的包裹,白卿宸带走了金银,却没有带走银票和玉带钩,那个即使昏迷了也抱着玉带钩。
萧慕禹轻轻摩挲这玉带钩,嘴里有些苦涩。
他知道白卿宸有点小聪明,但现在他有些痛恨白卿宸的聪明,银票和玉带钩都是很容易暴露行踪的东西,白卿宸不带是为了防止被人找到。
最终,他在枕边找到了一张纸笺,他捻起展开……
空欲将曦留,风萧花瘦非暖秋。斗兽何愿困刑囚,休休,千金难换一低头。
感君盛情酬,青山依旧水长流。从来风水转流年,悠悠,终有一日登琼楼。
萧慕禹念了几遍,寒潭似的眼眸几度波澜,终归于涟漪不兴的深沉。
“字还是那么丑……”他将纸笺细细收在怀中。起身,开门,唤道:“魏迪,吩咐下去,我要江云的下落,一旦有消息立刻上报于我……还有……勿伤了他。”
“是,少主。”
“把东西收了,我们立刻启程回去。”说罢离开了房间。
他本就是为了白卿宸而逗留,现在逗留的理由不在了,他也就失去了在这里的意义。
曾经还很热闹的房间里,转眼只剩下魏迪一个,他动作利落地收拾着行李,一不小心,一张银票飘落于床前,他俯身,然后……愣住了。
因为床下正有一个家伙与他大眼瞪小眼……魏迪看着床下那人紧张的样子,嘴唇微挑:“最近眼花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啊。”
魏迪捡起银票,收好了全部行李,推开房门,临走前说了句:“离开了,就别回来。”
待门关上片刻后,床下才缓缓爬出一个身影,正是白卿宸。
他又将床下的包裹拖出来,紧紧系在身上,抚着胸口,舒了口气:“居然被发现了……好在哪小子没打算举报我。”
白卿宸一直都藏在床下,毕竟谁会想到那出逃的人其实一直都藏在犯罪现场呢。
他坐在床边,等着萧慕禹完全离开后自己才好走。萧慕禹这家伙还真是不死心啊,留言都跟他说得那么明白了,居然还不打算放过自己,不过看在他还算顾念旧情的份上,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白卿宸又思及自己身世,顿时很忧郁。
他有过无数种猜测,却从来没想到这具身体的身世那么普通。
江云那身份搁现代,就是个种田大户与二奶生的自闭孩子……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白卿宸觉得他的现实已经是骨架了。
白卿宸郁卒地离开了这个揭开了他身世之谜的伤心之地……老子要去穿越办投诉!
第38章 又见了
虽说是七月流火,到底是热焰未央,一轮火日睁大眼睛视奸着这一片被无情烤炙的城市,整个城市被这火辣的视线注视着,羞得几乎冒烟。
景邦城是大陆的中心,皇都之所在。
聚贤茶楼,景邦城最大的茶楼,有最极品的茶,最殷勤的服务,最八卦的客人。
当然,这茶楼最精彩的地方在于,那茶楼里说书的先生,不讲演绎,不讲故事,只讲时事。
于是,聚贤茶楼俨然成为书生学子们的交流圣地,纨绔子弟的装b之所。
而最近,聚贤茶楼的生意好得有些诡异……
“钱老板,您可不能这样,那位置是我家公子今儿早上就定好了的,您怎可又许给别人?”楼梯口,一小厮不满地看着这已经挤满了人的茶座。
“瞧您说的,咱聚贤茶楼讲的就是个信字,怎会做这等事。这位置咱为你家公子一直留到了晌午啊,你家公子迟迟不来,可怪不得我啊。”小厮对面,一满面红光的中年男子笑得颇为无辜。
小厮为难地看了看那位置,最后极为不快地拿了一锭银子塞到钱老板手中:“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明知那位是申时才来,公子求的也正是那时的位置。你又怎可让与他人?”
钱老板不动声色地将银子收了,笑得格外憨厚:“谁知道你家公子是冲着那位来的呀,若是早些说明白不就成了,现在才说不是为难在下么。要不这样,那后边还留了张桌子,离那位也挺近的,你看如何?”
小厮皱着眉,最后也只得点点头:“也成,下不为例啊!”
“那是,那是。”
钱老板打着揖,瞧了瞧楼上的某座位,以它为圆心,越靠近圆心人越密集……钱老板心里都乐翻了。这些日子,那些公子哥儿为了争那几个好位置,可没少给自己塞钱。看这时辰,那位财神爷也快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茶馆门口一位少年正踏着午后的阳光手执书册款款走入,一袭宽大简约的玄色织锦缎外袍裹着略显单薄的躯体,称得那一身肌肤如凝霜雪。满头墨发被一根素色古香缎松松系起,平添的几分慵懒魅惑的味道。两片晕红浮在颊上,晶莹的汗珠点在额间,本是夏日常见的情态在他脸上却偏偏显出那旖旎的媚态。只觉着,这般绝色就该锁在那芙蓉帐里,日夜缠绵,免得他出来祸害人间。
钱老板看着这少年,笑得好不真诚:“白公子,您来啦。楼上的位置给您留着呐,茶这就给您沏上。”
这被钱老板拿来卖了门票钱的家伙矜持的一点头,就迈步上楼了,端的是风姿绰约不可方物。谁想,他刚走到一半,脚步一滑,这风姿绰约立马变成风中凌乱,响应地心引力的召唤向下跌去。
在往后仰倒的一瞬间,某人很后悔……
某人穿了一身黑衣,因为不会梳头又只是把头发松松系了,这样一身打扮走在午后烈日下的结果就是——中暑了。
小受从楼梯上跌倒而没被人英雄救美的几率和跳崖摔成小饼饼的几率是一样低的。
所以,白卿宸很俗套的,被人给接住了。
他只感到一个有力的胸膛接住了自己,那人的手臂也稳稳地托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
略略平复了一下心情,他站得稳了些,才抬头看向接住自己的人。两个大字在脑中飘过——妖孽!
不说那人的脸是如何的俊美,单是那一双流光溢彩的凤眼就已是摄人心魄了,眸光流转间已夺人呼吸。
不待白卿宸开口,那人的低糜嗓音夹杂浓浓的笑意已然响起:“公子,没事吧?”
白卿宸羽睫轻垂,开口道:“多谢。”
那人低了头,在白卿宸耳边低声道:“公子想来是被日头晒着了,歇一歇,饮杯茶就好。”
湿热的吐息在白卿宸的耳边摩挲,白卿宸毫无所觉地应了声:“哦”,然后迈步便走,想早点上去歇息一下。
那人却是半点放开白卿宸的打算都没有,一手环了白卿宸的腰,使了巧劲让白卿宸倚靠在自己身上,随着他一起向前。
白卿宸先是有些诧异,后来想到自己的状况,估摸着对方多半是怕自己又跌倒才扶着自己,不由得感慨虽然这人长得像个花花大少,那内在却也是个助人为乐的好青年啊。
白卿宸有些感激地对他笑笑:“我只是轻微中暑,自己走上去也是没问题的。多谢了。”不知道为什么,白卿宸总觉得对方的表情有些挫败,是错觉么……
他坐回了自己的老位置,那人也很自来熟的坐到了他旁边,握住了他没拿书的那只手,挑眉一笑,开口:“在下周霖,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他抽了抽手,没抽出来,索性反手握住周霖的手,摇了摇,来了个很有礼貌的握手:“在下白卿宸。”
周霖没想到自己调戏不成,反被调戏,被握住的手不由得一僵。
白卿宸却是轻轻巧巧地收回了手,表情淡定得让周霖油然而生一种抽他的冲动。
周霖听说这茶馆近日来了个小美人,每日就坐在这靠窗的桌子前,引得一干无聊人士纷纷呼朋唤友前来观看,所以才特地跑来,却是没想到会与白卿宸重逢。
说话间,茶博士已沏好了香茗,而一旁的说书先生也开始了他的新闻联播。
白卿宸忙收敛了心神,颇有兴味地分了三分心神听起来,还有七分心神,却是留给了周霖。
白卿宸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便放弃了回庚辛城找线索的的原计划,转而来了这景邦城。
既然没有背景可言的话,那么就只能靠自己了。
白卿宸自来了景邦城,每日这个时候都会来聚贤茶馆听新闻。
当年姜太公钓鱼,钓上了文王姬昌。所以白卿宸拿自己当诱饵,等着那真正想吞下诱饵的贵人。没想到,钓来的却是周霖这妖孽。
白卿宸臻首微侧,斜睨着周霖,缓缓勾勒出一抹他不知道的妖媚至极的微笑。
只要看到周霖的衣着,便可得出一个结论,此人乃贵人,扒光了这身可以卖很多很多钱的贵人。
周霖看着白卿宸那徘徊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勒唇笑得愈加恣意放纵:“对你看到的还满意么?”
白卿宸一顿,看到信步走来的一人,口中的水喷涌而出。
周霖微微一动边躲过了白卿宸的喷水袭击,当他再看向白卿宸的时候,却见白卿宸一脸悲催。
白卿宸不可置信地死盯着那人,嘴角抽搐着,他的灵魂却在做咆哮状:“你tm怎么也穿了!”
传说中有人生四大悲:久旱逢甘雨,一滴;他乡遇故知,仇人;洞房花烛夜,不举;金榜提名时,重名。
白卿宸没想到自己居然就撞上了这悲剧之一。
微生潮是白卿宸前世的主角,自白卿宸遇见这家伙起,他的桃花运就通通变成了桃花陨。
只要微生潮出现在白卿宸身边,白卿宸周围方圆十里的雌性生物无一例外全都会转移视线,视白卿宸如无物。
偏偏微生潮待白卿宸又是极好的,并且从不主动勾搭白卿宸看上的女人。
所以白卿宸无法真正跟他翻脸,甚至脑子一热替他挡刀。
白卿宸本以为自己换了个世界,终于可以逃脱升天了,没想到这仇人居然也穿了。
白卿宸仿佛看见,他的大老婆,小老婆,纷纷站到那人身边,冲着自己挥舞白色小手绢的惨烈画面。
那男子向着白卿宸这桌缓缓走来,微笑若润玉,看着桌前的某人开口道:“周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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