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神色恍惚,身体因为极速往返于于两个空间而感到难受不适,他按下不安跳动的心,轻声问:“怎么了?”
克利斯定定看着他的脸,眉心紧蹙,脸上稍显镇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脏跳动得有多么剧烈,他抿紧嘴唇,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扑上去抱住他,像是撒娇不舍般小心地提出自己的请求:“我可以跟你一起住吗?”
在克利斯看不到的地方,顾淮眼底浮过一些暗色,伸手不动声色揽住小雌虫的腰,神色平静语气却为难道:“可是你是雌虫,我是雄虫,住在一起有些不方便。”
克利斯收紧胳膊,连忙道:“我还没有成年,而且我又不是和你睡在一起,我可以睡在外面沙发上嘛,我还能给你当保镖,防止那些不长眼的家伙来爬你窗。”最后怕顾淮不答应直接耍起无赖,“反正我不管,你要是不答应我今天就不放手了,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拖住你的力气还是有的。”
最后的最后,克利斯在吉那和勒顿一言难尽的神情中欢欢喜喜爬上飞行器走了。
“我们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么辣眼的一幕,啊,我瞎了。”吉那收起下巴,从上到下,每根头发丝都透露着对克利斯满满的嫌弃。
勒顿收回目光,镇定地挎着包往收容所里走,“下一次他再这样就不给他开门。”
“好主意,但从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他不缺住处。”
“无所谓,只要狗粮不撒到我脸上就行了。”
克利斯说是睡客厅,但顾淮哪能真让他睡客厅,忙前忙后帮他换了卧室的床单被子,克利斯则乖乖地窝在沙发上看着他。
看他收拾好后跑到厨房兴致高昂地喊:“哥,你想吃什么?”
顾淮脚下一个踉跄,被即将现世集科技与狠活于一锅的黑暗魔法攻击到要害,真是猝不及防的意料之外,这是他作为指挥官根本就没设想过的死法。
顾淮悔恨地想,现在把虫送回收容所还来得及吗?
克利斯兴冲冲跑到顾淮面前:“哥,你想吃什么?自从那次烹饪课测试不合格后我几乎废寝忘食,精心钻研课本,致力于把每一个字刻在脑子里,把每一个撒调料的姿势融会贯通,这段时间的学习使我重拾信心自,认为已经达到了虫书合一的境界,做饭什么的不过尔尔,你想吃什么?”
顾淮眼前发黑,浑身发软,他气丝游离道:“我想喝营养剂……”
“行啊,没问题!营养剂爆炒星兽肉怎么样?或者营养剂之大杂炖?蒸的煮的泡的炸的都没问题,我马上就好!”克利斯一边回答一边往厨房方向挪脚步。
顾淮上手不经过大脑思考一把抓住兴致昂扬的雌虫,面上露出夹杂着些许勉强的笑容,说:“为了庆祝你今天晚上虫生第一次雄保会一日游,所以我决定带你出去庆祝,今晚吃肉,吃烤肉,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把勒顿和吉那也叫出来。”
见小雌虫眼睛亮了下,然后眉心微蹙露出一点犹豫之色,顾淮浑身一震,握紧他的手,一身正气、昂扬阔步、不容拒绝地往门外走,绝不给克利斯一点说NO的机会。
否则今晚他就得拿命作陪。
这下克利斯最后一点犹豫都没有了,欢欢喜喜地跟着顾淮出了门,既然能出去吃顿好的谁还会傻到在家叮铃咣啷忙活一下午就为了喝口营养剂啊。
夜晚四下静寂无声,昏暗宁静与勇气共存,同时思虑与恐惧也在滋生发酵。
克利斯半张脸掩在被子里,以一个安全感强的姿势蜷缩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那一片幽深的暗蓝色,深色的天幕,偶有几颗星体巨大的影像投放在幕布上,仿佛下一刻那颗巨大的星体就会撞击在主星上一样,但所有虫都知道不会,虫族帝国最先进的防守系统每一刻都在严正以待地实时监视主星周围任何情况,最先进的计算机时刻测量计算周遭陨石行星对主星的威胁程度,而时刻准备的导弹会先一步将撞上主星的星体轰炸销毁得一点渣也不剩。
但在帝国的军事防御系统以及种族本身强大攻击力的双重保障下,克利斯却越发惴惴不安,今天下午那场如雷鸣鼓的心跳隔着几小时还散发着阵阵余威纠缠上他。
咚——咚——咚——
耳边是心脏剧烈的泵血声。
在黑暗中,克利斯碧绿色的眼眸愈发幽深,眼底如墨绿意铺展开,凝聚着凌冽寒意,久久不散。
那一瞬间他怎么也忘不掉,在顾淮消失的一瞬间他的心好像也消失在了世上,似乎已经不存在于这个维度。
他看见了,他也不会愚蠢到察觉不了顾淮那一刻不自然的反应,就像当初在小巷子里雄虫突然出现时一样,那只虫在极短的时间内也突然消失了……
所以是真的会不见吗?
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消失?
是意外吗?
只是偶然一次还是会再有第二、第三次,或是无数次……
想到这里,克利斯内心忽的没有了着落,一想到他有一天会找不到雄虫就心慌害怕,以及,无可奈何的无助,怎么办?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怎么办?
要是有天雄虫真的不见了怎么办?
他该去哪里找?怎么找?找不到又怎么办?
他不想设想雄虫不再介入他生活后的样子,他也不想知道此刻自己是否在疑神疑鬼,仿佛为了验证什么让自己安心,克利斯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用雌虫灵敏的感官越过卧室门去感受那只虫的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门外的那只虫的存在感也越来越弱,意识到这一点时克利斯瞬间冷汗淋漓。
短短愣了一秒钟,克利斯哗的一下掀开被子翻下床跑向客厅,门被大力砸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但没谁顾及。
顾淮被突如其来的砸门声吓醒,猛地睁开眼坐起身看向声源处,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就被忽然出现在身边的黑影吓一跳,同时也把他懵逼的魂给吓了回来,抬头就对上了双在黑夜里发亮的碧绿眼眸,月光从窗户打进来,少许落到那只虫光|裸的脚和小腿上,半生立于黑暗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顾淮定了定神,朝暗处伸出手,今晚的夜色让他的声音温润低沉,更显几分神秘的性感雅致,他说:“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
克利斯将目光缓缓移到向他摊开的手掌上:“……”
一声低叹好像在他耳畔发出似的,雄虫很耐心地再次问:“做噩梦了?”
“梦到了什么能把自己吓成这样?”
这似乎在嘲笑他。
克利斯不说话,只是这次抓住了他一直伸向自己的手,被对方忽然发力拉了过去,柔软温和包裹住他,克利斯半垂着眼睫眨眨眼,往雄虫怀里缩。
事实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说他大半夜不睡觉闲着没事干,然后想着开发开发自己那不怎么聪明的脑细胞,脑补出了一大堆不可能发生事件成功把自己吓到了?
当然不可能。
顾淮低头看着趴在自己怀里装哑巴的小雌虫,把他柔软的金毛搓乱,直到小哑巴拽住他袖子满怀怨念瞪他为止。
“还瞪我,晚上不敢自己睡的虫没资格瞪我。”顾淮好笑地刮了下他的鼻子,仍劳仍怨地将虫用被子包裹好抱在怀里往沙发上一躺,闭眼。
半晌,还意识清醒的顾淮忽然觉得他们俩好像有病,好好的床不睡竟然一起挤在这逼仄的沙发上,可转念一想觉得沙发和床的性质不一样,于是歇了回卧室的想法,更加心安理得地抱着手里的雌虫了。
不知过了多久,顾淮双眼沉重,干涩疲惫,但被克利斯砸门吓醒的大脑却一直很清醒甚至亢奋,他眨巴眨巴眼,双目失神地看着天花板——
睡不着!
安静乖巧窝在他怀里的小家伙就不一样了,听听这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指不定现在正做着什么美梦呢。
正当顾淮想换个姿势时怀里的小家伙忽然发出奶猫大的声音,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他偏过头朝雌虫那边凑近耳朵。
“……我只要一直跟着你……就不怕忽然找不到你了……”
前前后后还自言自语念叨了几句,顾淮没听清,但这不重要,雌虫心里在想什么他很清楚,他就说,这只雌虫睡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实了。
顾淮抽出揽在克利斯腰上的手,感受到怀里虫几乎同一时间变得僵硬紧绷的身体,他没有理会,那只手继续向上,最终停在雌虫后颈处摸索一番,在他神经紧绷时突然将他一整个翻转背对自己,对着已经恢复如初的后颈毫不犹豫地咬下去。
“唔!”
有被咬过的经验后这次的不适反应没上次那么大,克利斯拧着眉捏紧被子,仔细感受着身体中的异样,脑子还有些不太清晰地想,如果雄虫可以多放点那东西进来就好了,这会让他患得患失的心有种落在实处的真实感,这么一想身体机制排异反应带来的痛苦似乎没有也那么无法忍受了。
过了许久,后颈处的皮肤因为已经适应温热的濡湿而被猝然涌上的冰冷刺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但很快就被捂进了被子里被从身后拥紧。
“乖,别怕,有它在无论在什么地方我都能一眼认出你,我会寻着它来找你的。”
因为失去你的代价是我体会过,绝对不想再感受第二次,我受不住的,所以不会再让自己有那个机会。
顾淮并没有说出这句话,他对雌虫近乎偏执的占有欲,这对这个年纪的克利斯来说是有害无利,会吓到他。
雄虫的声音仿佛被月色浸染了般低沉温柔而又神秘,与平日里同其他虫说话语气大相径庭,又似隔着千万重山海被一缕和风携带入耳来,让克利斯失去思考的能力甚至有些精神恍惚,他就这样静静地听着,静下心感受着身体里让他安心的东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很快客厅里又陷入了静默之中,就好像刚才那些不过是思想抛了锚的一瞬幻想而已,两虫心思各异卧于一室,只有雌虫颈后犯疼牙印诉说着刚才的事实。
可能是受到那天晚上那句话的影响,克利斯时不时就会想办法逼着顾淮往自己颈后咬一口,就凭着雌虫强悍的恢复力牙印这几天几乎都没有消退过。
比如现在,时隔两小时后顾淮抬眼又对上了那双凄惨无助欲言又止地碧绿眼眸:“……”
“刚刚才咬过。”
“你看你看,牙印都消了。”一见雄虫搭理自己,克利斯一改刚才的小心翼翼忙不迭扑倒对方面前把准备好了的脖子伸上去,催促的意思很明显。
顾淮垂眸看着还余留有一点暗红血凝块的牙印,有些无语地问:“你是怎么看到自己脖子后面情况的?”
克利斯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当然是照镜子啊。”
看吧,现在连找个借口都这么敷衍了。
顾淮在心里无奈叹了口气,推开面前的行走醒脑剂,满脸认真道:“我现在已经没有多的信息素给你了,需要休息几天好好充电。”
“嗯?真的吗?”克利斯眯起眼揣摩雄虫说谎的可能性,半晌还是失落地耷拉下脑袋:“好吧。”
学校放假后除了刚开始黏在顾淮身边的几天,克利斯每天都会跑到机甲修理店上班,而顾淮嘴上说着不愿意去容易暴露身份的军部上班,但为了能让自己工资领得更加心安理得还是接受了温尔的暂时调剂,顺便见证一下这个时候的威尔有多优秀。
“听说那个新兵又立军功了。”
“哪个?”
“哎呀,就是给那个每次跟着出派任务都能捞到军功的军校生,毕业报道就已经是准尉的那只雌虫,听说他这次也是,又立功了,估计还得升。”
“哦,你说他啊,天才和我们这些普通虫怎么能一样呢?我们这些老兵还在底下摸爬打滚的时候他们都已经一骑绝尘了,你就算跟我说了我也只有艳羡的份儿,别眼红了,回去再练练吧,顺便打好关系,保不齐明天他就得成为你我的顶头上司。”
另一只雌虫努努嘴,嘀咕道:“我只是说说而已,反而是你看起来更眼红。”不过转念一想也是,照这个立功速度说不好明天真就成了顶头上司了呢,这英才汇聚的地方什么没有可能。
顾淮坐在医务室里间办公椅上听了一耳朵悄悄话,右手无意识转动笔,想到威尔以后的遭遇也只是在心里感叹一番,但不会出手阻止试图改变什么。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不会选择改变这些虫原有的生活轨迹,如果不是确定第一次见面时克利斯身体里已经存在自己大量的信息素,那么关于现在小雌虫被标记的每一缕信息素他都不会放出来,毕竟除了克利斯以外他不确定其他虫有没有被自己的存在干扰过,谁知道不经意的蝴蝶效应会引起后世怎样的未知答案呢。
不过,话说回来,威尔是真优秀啊,来这几天里他已经把威尔曾经的光荣事迹给偷听了个七七八八了,好好的大舅哥,真是便宜菲丽安那没用的二皇子了。
说到没用……
啪——!!
顾淮一巴掌把笔拍在桌上,脸上严肃认真,眼里闪过一丝凝重:“战场上枪林弹雨,形势瞬息万变,危险不知何几,所以克利斯各方面都得好好练呐。”
“阿嚏——!!”
正抱着油桶开开心心刷油的雌虫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苦难日即将来临,只是觉得背后发凉,肯定是有虫在骂他,但他宽容大度是不会计较这些的,所以毫不在意的克利斯像只勤劳的小甲虫扑腾着翅膀嗡嗡嗡地工作,阳光般的开朗心情让一旁的勒顿想当没看见都难。
勒顿:“……”
他又在傻笑什么?
不小心瞟到克利斯脖子上露出的一点点斑驳痕迹时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迅速移开目光,脸上嫌弃,心里唾弃——
辣眼睛!
工作一天回到家准备申请一个爱的抱抱的克利斯不仅被顾淮义正言辞地拒绝并下达了一个于他而言晴天霹雳的命令,克利斯顿时软成一滩烂泥瘫在沙发上,满脸悲恸:“反正我以后也不当军雌,而且万一我是文职呢?”
顾淮像听到什么笑话般反问道:“所以你觉得呢?”
在雄虫危险的眼神中,克利斯吞下“我觉得就这样每天刷油也不错”的话,说:“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没意见就行,明天就开始训练。”
169/178 首页 上一页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