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已经很直接了,而且有理由据,正常人听完应该会感到愤怒。
可陆晖雨却见盛昔陶十分沉默,他看了眼远处阴沉的天空,太阳在灰色的云层中失去了光芒,大雨欲来。
盛昔陶叫他:“陆晖雨?”
“嗯?”
“你可真是个混蛋啊……”
从玉拿着提桶路过前院的时候,看见盛昔陶一个人站在树下发呆,外边又闷又热没有一丝风,大师兄就这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活像座石像。
从玉十分疑惑地上前问道:“大师兄,你没和陆施主在一起吗?”
盛昔陶显然是在想心事,顿了几秒才回答:“噢,他刚走了。”
从玉却有些意外:“他不是刚来吗,还说带了礼物要给你,这就走了吗?”
话音刚落,盛昔陶蓦地抬头:“你说的是陆曜山?”
“是呀。”
从玉一脸“不是他是谁?”
“我刚在后门看见陆施主鬼鬼祟祟地走进来,还问我在你哪儿,我说你在前院,他就说要去找你,你真没见到他吗?”
说完这话,从玉见大师兄表情紧张了起来。
盛昔陶心里打鼓,忐忑地想,如果刚才陆曜山来找他,那自己和陆晖雨的对话,会不会被他听了去?
当下,他感到十分不安。
从玉一直在后头干活,没有见到另一个“陆施主”,真以为陆曜山走了。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说:“大师兄,快要下雨了,你进殿里歇着吧。”
盛昔陶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见他手上拿着个空桶,下意识问:“你做什么去?”
从玉说:“从意和从心不是抓了鱼回来吗,我去池子里捞两条,晚上做红烧鱼。”
语毕,只见盛昔陶迈向大殿的脚步停下来调了个头:“我跟你一起去吧。”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打算再仔细问问他大概是多久前和陆曜山遇见的。
谁知两人刚绕过几棵树,盛昔陶还没开口,便瞧见远处的池塘边上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从玉注意到了那人,立刻打招呼道:“陆施主,你怎么在这儿?”
站在栏杆边上的男人听见动静抬起头来,在看到从玉身边站着的盛昔陶时,不知怎么,张开的嘴又缓缓合上了。
从玉朝他走过去,好奇问道:“陆施主,刚才你不是说来找大师兄吗,你没找到他吗?”
“诶……不对……大师兄说你早走了……”
从玉突然愣住,他在两个人身上来回看着,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听到这话的陆曜山稍稍一顿,他见盛昔陶脸色略僵,想了想解释道:“我刚才是要走的,不过想起来快开饭了,就准备吃了再走。”
从玉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不过他再次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你的礼物还没送吧?”
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婆妈了?
站在一旁的盛昔陶,注视着从玉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可是不经意间,他余光里发现陆曜山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脸上,就在他刚要看过去时,陆曜山却率先将脸别开了。
从玉见他们二人不说话,以为陆曜山是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送礼物,方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提溜着桶去池塘抓鱼了。
岸上的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盛昔陶上前两步,率先开了口:“你……拿了什么礼物?”
陆曜山听了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方形礼盒。
他递给他:“拆开看看。”
那盒子掂在手里有些沉,看大小应该是一盒巧克力。
可是等盛昔陶打开一看,蓦地愣在了原地。
盒子里是一串黑色的珍珠手链。
第38章 38 恶劣和傲慢
饱满的黑珍珠在阳光的照射下莹润透亮,一颗颗光滑细腻,不用说肯定价格不菲。
盛昔陶立刻推辞:“这我不能收。”
这种黑珍珠一般产自南太平洋,昂贵且稀有,估计是陆曜山出差之时特地给他买的。
陆曜山听了没有伸手:“为什么不能收?”
“太贵重了。”盛昔陶摇摇头,将手链放回盒子里一并还给他。
陆曜山却一动不动:“这对我来说没什么。”
他说了送他,就执意如此。
盛昔陶感到无奈:“我知道你有的是钱,但我不需要,你拿回去吧。”
他边说边准备将盒子往陆曜山的包里塞,岂料一下秒,陆曜山突然脸色难看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像是终于沉不住气,脸色不佳地问:“盛昔陶,为什么你总要和我撇清关系?”
盛昔陶动作一滞,他抬头注视着陆曜山,表情渐渐冷了下来。
“你刚才都听到了是吗?”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陆曜山眼神躲闪着企图掩盖什么,可心虚的模样被盛昔陶轻易捕捉住。
他注视着陆曜山的眼睛,问道:“所以陆晖雨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陆曜山一脸茫然,“他说什么了?”
“你还装,你明明听见他在前院和我说的话了。”
“没有,我什么都没听见……”
陆曜山打定主意死鸭子嘴硬。
盛昔陶忍不住抬高了声音。
“你的病情,你的腺体病!”
他急切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腺体撕裂,这是真的吗?”
“……”陆曜山终于沉默了。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灰色,十几分钟前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因为电话莫名其妙被挂断,他兴冲冲地带着礼物跑来乐水寺找盛昔陶,谁知一进门就见陆晖雨站在院中。
两人靠得很近,看上去莫名亲密。
陆曜山觉得自己应该冲过去把陆晖雨赶走,可在听到盛昔陶一口否定自己和他的关系时他犹豫了。
陆曜山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一个怎样的身份过去宣示主权,他想起陆晖雨喊他“第三者”的景象,发觉眼下的自己十分可笑。
雪上加霜的是,紧接着陆晖雨还向盛昔陶说出了他一直以来隐瞒的病情。
关于腺体病症这一点,陆曜山从未向外人透露许多,他也并不想让盛昔陶知道实情,他担心他会感到害怕而远离自己。
但世事不幸,往往越担心的事情就越会发生,如今想瞒也瞒不住了。
头顶阴云密布,盛昔陶见陆曜山一声不吭,心底的忐忑愈演愈烈,腺体撕裂这个病实在是太令人猝不及防和绝望了,万一陆曜山真像陆晖雨说的那样……
他不敢想象。
两人面对面站了半晌,压抑的气氛笼罩在头顶。
最终,陆曜山在这场对峙里败下阵来。
他尽量用平稳的口吻对盛昔陶解释:“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昔陶,我的病还没到那个地步……”
他的窘迫和难堪全在脸上,声音小了下去:“你可以不要这种表情看我吗?”
盛昔陶听了微微一顿,他不知道自己的眼里现在满是同情和怜悯。
意识到失态后,他扭过脸看向别处,可心里的疑虑和焦急又让他不得不多问。
他清了清嗓子:“那个,陆晖雨说你回国后擅自断了治疗?”
“嗯……”
“为什么?”
陆曜山低垂着头:“那种治疗不过是日复一日的原地踏步,没有一点意义,单纯消耗精力和烧钱罢了。”
他看上去似乎对英国的治疗很不满意,但说得模棱两可,盛昔陶一时间没懂这话的意思,脱口而出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病得严重又不肯治疗,漂洋过海如无其事地来找他,怎么想都太疯狂了。
盛昔陶思绪万千,没注意到话音刚落,陆曜山的视线突然直勾勾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这目光像是隐藏着什么深意,渐渐编织起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等盛昔陶回过神,望着陆曜山的眼睛,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这时,陆曜山轻轻地开了口:“我不知道,我只是厌倦了那种生活,我想见你,就来找你了。”
心中咯噔一声,盛昔陶不知所措起来。
与此同时,耳边莫名响起了陆晖雨的声音。
——昔陶哥,你真的觉得他是想找你破镜重圆吗?”
恍如一块大石沉甸甸地压在了心上,盛昔陶站在原地怔住了。
陆曜山的目光依旧热切,他追逐着他:“你不相信我?”
“……”盛昔陶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什么。
相信陆曜山的病没那么严重,还是相信他真的思念自己,不远万里想找自己复合?
或者他心中早有答案——陆曜山找他确实另有目的。
意识到这件事,盛昔陶哑口无言,他不可能问陆曜山“你找我就是想利用我对吧”,这太极端了,况且陆曜山的病目前看来确实不是骗人。
沉默过后,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不是,我不是不信,我只是怕你会耽误病情。”
听到这话,陆曜山微微一顿,他上前一步,突然伸手拨了一下盛昔陶额前的碎发。
盛昔陶吓了一跳抬起头,只见面前的男人一下抓住了他的手,将他牢牢地圈在了身前。
隔着极近的距离,盛昔陶呼吸一滞,听见陆曜山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没事,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我就会没事。”
他咬字顿挫,却令人猛然惊醒。
透过陆曜山无比直白而幽深的双眸,盛昔陶恍然窥视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倒吸一口冷气,感到毛骨悚然,陆曜山温和的话语背后竟充满了窒息的压迫感。
——只要你待在我身边,只要有你的信息素在,我就会没事。
空气顿时凝重。
盛昔陶的脸色白起来。
陆曜山见状,心里明白他是听懂了。
他们两人似乎总在奇怪的地方相当默契。
可惜若不是陆晖雨今天捣乱,逼得人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陆曜山也不会选择赌上一把。
他是个聪明的人,知道面对盛昔陶的猜忌和迟疑,再不讲点真话肯定会难以收场。
冥冥之中,自己似乎也厌倦了一直作言他顾,提心吊胆,装模作样的状态。
待在盛昔陶身边无疑是为了信息素,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就没必要再掩饰,索性摊开反倒快活。
只是其他的目的,当下他仍然难以出口。
陆曜山试图骗自己盛昔陶对他有点意思,可现实却是对方对他的心意无动于衷。
就像一盆冷水浇下来,得不到他的心,已经令人沮丧,再没了尊严,岂不凄惨。
偏偏好笑是,他的尊严早在回来求盛昔陶那天起就不值一文了。
陆曜山决定剑走偏锋,他那既耐不住寂寞又凶横的性格,逼得他想要在今天立刻确认一件事情。
那就是自己在盛昔陶心中的地位。
他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再次置他于不顾。
盛昔陶在一阵震惊过后,心中升起了一股释然。
或许比起那些充满迷惑性的“甜言蜜语”,陆曜山大方地承认自己的意图,反倒叫人松了一口气。
他们两人拔剑相向的相处模式才是正常的,陆曜山腆着脸讨好他简直是噩梦一场。
现在噩梦惊醒,盛昔陶平静下来,他注视着眼前的alpha,这个只需要自己信息素的alpha,心里悄悄地失落。
失落过后,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对方的陷阱,盛昔陶又心烦意乱起来。
曜山摆明了故意隐瞒他病情,他就像一个狡猾的猎手,等猎物放松警惕了,才露出本来面目。
可问题是,当下的盛昔陶竟真的发现自己无法拒绝陆曜山的请求。
他之前从来没把陆曜山所说的“需要他”放在心上,或者说,他没有把陆曜山的病情想得多么严重,以至于都没有发现两人的距离在不知不觉中超过了安全界限。
而那些疏忽大意也酿成了他今天的无路可退。
盛昔陶不敢看陆曜山的眼睛了,他没有办法说出“你的命与我无关”这种话,人都是有恻隐之心的,心里可以,当面不行。
他只能尽量保持着冷静,试图寻找其他出路。
片刻过后,陆曜山听见盛昔陶支支吾吾地问:“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帮不了你呢?”
谁知这话一出,陆曜山非但没有感到担忧,反倒像是中了他的下怀,因为他明白过来自己的办法奏效了。
盛昔陶躲他,他就后退一步加卖惨,盛昔陶内心动摇,他就上前一步将人逼到退无可退。
区别他人的是,陆曜山选择把自己当作筹码。
你看,我的病只有你能救了,你要撒手不管吗?
alpha的温柔和可怜都是装的,骨子里只有恶劣和傲慢。
陆曜山察觉到盛昔陶的紧张,不由松了松手,用商量的语气说:“不会的,况且你的腺体不是在恢复吗?”
“我问过贾佟,他说你只要配合治疗,信息素就会慢慢稳定。”
“用不了多久,你和我的匹配度也能回到从前……”
他说着抑制不住兴奋起来,仿佛下一秒盛昔陶就会听他的话乖乖去医院。
“你放心,我会陪着你的,治疗期间的费用也都由我来负担……”
陆曜山说着见盛昔陶额间出了汗,下意识要伸手去擦,谁知下一秒,一直躲避示弱的人突然情绪激动,一把挥开了他的手。
“陆曜山,你别搞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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