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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尽春色(近代现代)——地转偏向力

时间:2024-03-21 19:49:56  作者:地转偏向力
  在陆曜山快把两人挤到门口去时,盛昔陶诵完最后一句经文,急急敲下木鱼,合十欠身。
  陆曜山学着他的样子一板一眼地行礼,两人靠得很近,他看见盛昔陶干净的眉间和细长的睫毛。
  ——眼皮微红,嘴唇淡粉,只是表情冷漠,未说一句转身离去,只留他一人应付丧主。
  方才还在一旁谈天说地的亲戚们此刻纷纷围上来。
  “师父,您念得真好啊!”
  “师父,怎么称呼法号啊?”
  “师父,结婚了没啊?”
  “……”
  从意站在一旁:“从山师弟可真抢手啊。”
  从心:“……”
  结束法事,太阳堪堪落山,一行人回到寺里,晚饭已经备好了。
  斋堂里,老和尚和从玉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子。
  一个巨大的木桶边,一位眉清目秀的和尚正合掌诵经,听到门外传来动静,他睁开眼睛拿碗添饭。
  “师父师兄,我们回来了!”吃饭最积极的从意先一步跨进门槛。
  老和尚站起来迎接:“来得正好,终于可以开饭了!”
  谁知紧接着门外又传来一句:“吃饭吃饭就知道吃饭,就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和尚,我看你修的不是佛法,是吃经!”
  盛昔陶一进门听见徐建国敞亮的声音,不由嘲讽道。
  不过显然除了吃经,老和尚的脸皮也修炼到了一定境界,他坦然地当作没听见,坐下来念了两句经文便举筷子扒饭。
  一旁的从玉内疚地望着盛昔陶:“大师兄,今天是我不好,是我耽误了法事,您别怪师父。”
  盛昔陶不置可否,瞥向他被纱布裹住的腿。
  “医生怎么说?”
  从玉回答:“没事,只崴了一下,修养两天就能好。”
  一旁的从心将饭碗端过来,恭敬道:“大师兄,吃饭。”
  盛昔陶这才坐下,不过就在他要动筷时,发现身边挤进来一个人。
  “你怎么也吃饭?”
  陆曜山看他:“多新鲜呢,我不吃饭吃你吗?”
  这话一落,盛昔陶放下筷子。
  “我是问你为什么和我们一起吃饭?”
  “我住在这里当然和你们一起吃饭。”陆曜山理直气壮。
  盛昔陶被噎了一下,就想发作。
  对面老和尚急忙圆场:“大师兄啊,陆施主付了食宿费的。”
  他说着往盛昔陶的碗里夹了一颗肉丸。
  寺里很少吃得起肉丸子,可今天除了这盘,还有一盘鱼丸,不过鱼虾和荤腥都放在两个师弟面前。
  虽然规定和尚不得食荤腥,但他们这儿也不是正规庙宇,是南渡村里的村民自发搭建的一座供奉祖先的祠堂,前面奉佛,后面供牌位,故而对佛家禁忌没那么严格。
  再者从心和从意还未成年,长身体的时候不能缺失营养,故而能吃荤腥,归海和从玉倒是自发食素,只有老和尚面上仙风道骨,私底下酒肉都来。
  盛昔陶不怎么喝酒,但日常在外干活赚钱,只吃素的话身体撑不住,便也和两个师弟一样,只是他吃得少,都把肉菜让给小和尚们。
  一大家子过得紧紧巴巴,倒也分配得当。
  可眼下,对于这颗珍贵的肉丸,他心中却升起一股郁闷,毫无食欲。
  怎么在陆曜山给了钱的前提下,把这家伙赶出去?
  一阵良久的沉默后,桌上的其他人见大师兄盯着那丸子,终于夹起来咬了一口,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吃饭。
  陆曜山看着桌前四分之三的素食,似乎没有不习惯,甚至盯着盛昔陶的脸,胃口大开地吃了两碗。
  用餐结束后,师弟们照常收拾碗筷和桌凳,其他人则作鸟兽散。
  殿外的月亮挂在低矮的枝头上,近得像是触手可及。
  花叶菩提边有一方水潭,夜风将潭中的水吹得摇晃,盛昔陶靠在栏杆边低头望着那水静静地出神。
  陆曜山站在几步开外,注视着他的背影,不由想起了从前——相识却各自陌生的那几年。
  那时,他只觉得眼前这个被父母收养的omega,除了拥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外一无是处。所以第一眼的反感便蔓延滋生,乃至于他何时改变了这个想法都毫无察觉,只等回过神
  来,他发现自己在那场意外以前,便早有动心。
  大概是盛夏的傍晚,偶然推开阁楼的窗户,看见一个人影站在天台边缘。
  盛昔陶低着头双手插在裤袋里,一遍又一遍地在天台边缘走来走去,摇摇欲坠,却若无其事。
  陆曜山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记得那个下午,盛昔陶身后的天空从晴朗的浅蓝色渐渐变深,随后出现大团大团的云层将太阳遮住,天色黯淡,目及一切都是愈渐浓稠的蓝色。
  后来起了风,大风将云层吹动,吹得那些蓝色变得缱绻交错,从静态变成了动态,映衬着盛昔陶的背影,一并融入漆黑沉默的夜。
  那夜色叫陆曜山看来毫无恐惧,反而有一股宁静的安详。
  多年以后,陆曜山才幡然明白,那沉重压抑的云如同自己,而盛昔陶则是吹动云层的风,任天空怎样阴沉,都无法阻碍他本身的自由和轻盈。
  “看够了吗?”
  原本望着水面的人终于忍不住将视线转向身后。
  盛昔陶被陆曜山直勾勾的目光盯得不适,说完这话转身就想离开,谁知后者突然上去拉住了他。
  “我想了很多。”
  陆曜山注视着他的脸张了张嘴:“在找到你之前,我想了很多要说的话,但现在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于是只能看着,看着你这十年来发生的变化,手足无措。
  盛昔陶听了,不知两人想到一处,他蓦地说:“陆曜山,你变了。”
  仅从两人相遇的这几天来说,这话毫无讽刺之意。
  柔和的月光洒在二人身上,陆曜山表情一滞,低了低头。
  “以前的事……对不起……”
  十年了,不仅是外貌和秉性,他连内心的欲望渴求似乎都在转变。
  有一股不可名状的感觉从盛昔陶的心底升起,他从未想过得到陆曜山的道歉,甚至从未需要过。
  但这一刻他心乱了。
  看着眼前的高大男人,“比起道歉,”盛昔陶说,“我更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来找我。”
  就像被吹皱的水面,波澜交织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声音,惹得内心的敏感如浪涛般席卷而来。
  可陆曜山的沉默却像一座大山,将翻滚的海浪压制,也像一个牢笼让他想起被囚禁过的自己。
  盛昔陶感觉又回到了从前,面前这个强大的alpha,不知为何,总是战战兢兢,总是用冷漠坚硬的外壳裹住内心,无论是谁都难以亲近。
  可惜对于原因的寻找,盛昔陶早就放弃,
  他从陆曜山的手中抽回袖子:“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
  “我需要你。”
  谁知就在转身时,听到他了的回答。
  陆曜山看上去是认真的,他抬头注视着盛昔陶:“我需要你……”
  他的话欲言又止,视线却在瞥过盛昔陶脖颈的那一秒,充满了深意。
  那头盛昔陶顿时感到一阵刺痛,他沉默了半晌,接着靠近了陆曜山。
  在眼前这个男人错愕的同时,盛昔陶将头凑到他的胸前,隔着几厘米的距离,陆曜山看见他低下头,突然伸手撕掉了后颈的阻隔贴。
  这下,陆曜山完全看清了,那片皮肤上的若隐若现印记,是一朵刺上去的红莲。
  其中一瓣有些不同,微微发皱,那是一道被灼烧而留下疤痕,和周围白皙完好的皮肤比起来,刺眼又夺目。
  陆曜山呼吸一滞,未来得及反应,只听见盛昔陶吐出两个字。
  “你闻。”
  料到陆曜山会面露惊讶,盛昔陶的内心却是十分果决。
  “我几乎没有信息素了。”
  他冷静得不带一丝回转余地。
  “我不知道你在执着什么,我们早就已经分道扬镳了。”
  自从那场事故后,我就从你身边逃开了。
  听到这话,陆曜山感觉一张苦涩的大网没过头顶,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盛昔陶的坦然叫他无地自容。
  作为一个低阶omega,根本不可能再接受一个s级的alpha。
  气氛久久地沉默下来,盛昔陶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够清楚了,可就在他转身时,陆曜山却上去抓住了他的肩。
  他内心突然呐喊着,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
  于是盛昔陶听见陆曜山急切又渴求地说:“既然从前不算数,那从现在开始,我们重新开始!”
  显然被这样的回答震惊住了,盛昔陶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他怔在原地,直到陆曜山满是认真的目光将他拉回到现实。
  相比起讨厌陆曜山,他更希望自己的态度应当是不在乎,可内心不由自主地升腾起了一股矛盾,令人棘手和慌张。
  这种感觉,似乎从盛昔陶第一次见到陆曜山的时候就形成了。
  那股浓郁的,溢出来的,一发不可收拾的晚山茶的味道,像是要将他埋藏进蛊惑又危险的花海中,直至窒息。
 
 
第11章 我讨厌alpha
  紧接着,那片令人压抑的回忆也随之袭来。
  “……我们听说这里有个孩子刚分化了?”
  “是呀,就是他。”
  福利院的护士推开一间小屋,给两位“客人”指指坐在窗边的男生。
  ——和照片上的一样,十六七岁,头发乌黑,皮肤白皙,天生的一副漂亮的皮囊。
  听到开门声时,少年慢慢地转头过来,表情镇定,不像其他孩子一样,面对陌生人慌张而无措。
  与他对视的两个中年男女衣着华贵精致,站在门口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个来回,继而露出好奇和欣喜的神色。
  紧接着,那个女人走上前坐在了他的对面,随着护士轻轻关门,女人突然抬手伸向脖子后头,嘶拉一声,扯掉了阻隔贴。
  猝不及防,一股炙热且浓烈的信息素撞进鼻腔。
  像一瓶高度的伏特加,即便闻了几秒,就冲得眼前旋转起来。
  坐在窗边的少年随即捂住胸口,痛苦地弯下了腰去。
  “!”
  心跳隆隆地加速,连脑子都像受到了撞击,难受的同时,每个细胞都在强压下疼痛地叫嚣,最后噗通一声半跪在了地上。
  是omega的信息素,还是i级!!
  可屋子里唯一的beta护士毫无察觉,她看着少年扭曲的表情,不动声色,冷漠得像是已经习惯了这些画面。
  女人依然端坐在椅子上,她似乎在等待什么,少顷,一股新鲜的omega信息素果然涌现在了空气中。
  似乎要与这个同样i级oemga信息素抗衡的,狂野又甘甜的白木香瞬间释放出来,充斥在了房间里。
  消息无误!
  ——福利院里刚刚分化的诱导级omega,盛昔陶,16岁,信息素是白木香。
  护士在看到那对夫妻流露出满意的表情后,跟着露出了笑容。
  而那个少年大概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被顶阶信息素压制的感觉,只是几秒就难过得像要昏死过去。
  盛昔陶记得那对夫妇走出去后,他一个人躺在小屋的水泥地上,眼前已经被汗水模糊,只有耳边隐约传来门后,中年男人激动的声音。
  “就要他了,领养手续今天就办!”
  护士则露出专业的微笑:“好的,请跟我来这边。”
  她指引那对夫妇去隔壁付钱,走之前将门锁了回去,望着那一点点的灯光被截断在门框上,屋里陷入了一片冰冷的昏暗。
  只有自己的心脏还在胸口隆隆作响,和一个顶级的a或o产生联系是什么感觉?
  16岁的盛昔陶心里没有底,但经历过后,再也不想重来。
  那时的他没有选择,可如今他不能重蹈覆辙。
  “重新开始?别开玩笑了。”
  盛昔陶看着陆曜山:“不可能。”
  他的眼底满是拒绝,甚至充满敌意和厌恶。
  陆曜山胸中一痛:“为什么?”
  “因为你是alpha!”
  盛昔陶提高声音,表情寒冷。
  “因为我讨厌alpha!”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从16岁相遇的那天,就从来没想过要和你产生联系!
  听到这话,陆曜山怔在了原地,一股苦涩从心底升起来,像长满了刺的藤蔓缠住他的心脏。
  头顶的花叶菩提在夜风中沙沙作响,盛昔陶说完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
  “别跟着我。”
  陆曜山上前的瞬间被他制止,刚抬起的腿又收了回来。
  他呆怔在原地望着盛昔陶的离去背影迅速没入后殿的竹林中,抬手摩挲了一下后颈。
  不知是否是药物的作用,在盛昔陶贴近他的瞬间,他尽管嗅到了一股细微的白木香,可自己的腺体却不像之前那样有所反应,如同是知道了自己被讨厌一样,他的腺体胆怯地收起了信息素。
  从意刚把今天的功课做完准备回寮房时,路过前院,余光里忽然瞥见水潭边上伫立着一个人影,凑近一瞧,才松了一口气。
  “陆施主,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休息?”
  人影正是陆曜山,眼见月亮升到了中天,他却毫无睡意,只是注视着水面发呆。
  “我还不困。”
  陆曜山回复道,他见小沙弥一脸倦容,反问:“你每天都要做功课到这么晚吗?”
  一个时辰前,从心和从玉也是抱着一摞经书从他面前经过,往寮房的方向去。
  二人边走边说:“从意今天又被归海师兄留堂了。”
  听到这话,从意叹了口气,显得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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