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皆是瞠目结舌,就像听见什么不得了的爆料,忙不迭蜂拥追上那道匆匆背影。
“三哥此话当真?!我怎么都不知道!快给小妹说说!”
“应竹,你是不是真有着落了?我这就去给老先生上香报喜!”
“三哥,是什么时候的事?!对方男的女的?年上年下?感觉好不好?”
“哇呜呜~~好三哥别走,刚才我们错了,你说你说嘛……不然今晚该睡不着了!”
……
一行人闹腾着渐行渐远,直至不见,萧应棠搂上贺明渊的腰,翘起唇角:“讨厌的人走了。”
贺明渊打开他的手:“是么,我怎么觉得还有一个。”
“无中生有,哥哥又拿捏我,”萧应棠讪讪笑着,“我再去给你重新放一次。”
“不准玩那个。”
“哦,”萧应棠垂头丧气放下刚抱起的烟花筒,抬眼幽幽瞟他,“那这个小点的可以不可以?”
贺明渊沉脸:“只准再玩一个。”
萧应棠喜笑颜开:“就知道哥哥疼我,那我们一人一个。”
坐在池塘边的草地上,晚风拂面,手里的烟花棒持续向外绽放绚丽金光,倒映在水面上灿如星陨,磷光漾漾,池中红白斑流的锦鲤游过来雀跃戏水,就连那两只小鸳鸯也好奇似的一同出了窝。
荧煌光焰映衬在萧应棠的侧颜,分明笑的像个孩子般天真,却又透着几分孤独的清欢,贺明渊轻微拧起了眉。
“为什么喜欢烟花。”
萧应棠回神笑道:“因为明亮啊。”
贺明渊看向手里的火花,缓缓道:“难道不是因为夜太黑么。”
萧应棠笑容逐渐消失,垂下视线:“原来哥哥也喜欢烟花。”
温暖明亮的东西谁不喜欢呢,越是生活在孤独和黑暗中的人,才会越容易被光吸引,也只有相同经历的人,或许才能明白对方真实的感受。
“现在不喜欢了,”贺明渊轻吸一口气,“再亮又怎样,一旦燃尽,只会让夜更黑更长。”
“烟花易冷,转瞬即逝是没错,但你为什么不能换一个角度去看?”萧应棠道,“正是因为黑夜漫长,才有光存在的意义,越是短暂越应该值得被珍惜。”
“但你所谓的珍惜,有时候会让人粉身碎骨。”
“所以,因为惧怕黑夜,就该放弃光明?就像放弃希望,放弃梦想?”
“我没有放弃!我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么好命,我有我的无可奈何。”
“但你脸上写的不是无奈,而是不甘。”
贺明渊眉心一颤,就像被正中靶心。
对,他是不甘,不甘被抛弃,被流放,被忽视,不甘当个画商,成全别人的梦想,独自哽下所有的遗憾,不甘萧应棠拥有了他想要的一切,名望,认可,尊重,荣耀……
而他只能与钱利苟合,渐渐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现在就算能画,也太晚了,他找不回以前那个纯净的贺明渊了。
“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贺明渊还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圈越来越红。
“因为感觉你快哭出来了,”萧应棠凑近抚上他的脸,“可以吗?”
“我没有。”
“但我心疼了。”
被覆盖上双唇时,或许是太温柔,贺明渊没有抵抗,闭目承受着萧应棠缠绵的辗转,唇齿间扫过的舌仿如羽毛般轻软抚慰,止住了眼角的酸涩,胸口暖暖发烫。
再睁眼,花火未灭,四眸相映,眼中的彼此都闪着无数星芒。
“好些了吗,”萧应棠将他的头轻按在胸膛,吻上他的发顶,“我不希望你有遗憾,我能做到的一切,你都可以,你只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愣愣望向两只握着烟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十指相扣,掌心传来前所未有的炙热温度。
从来没有人这样肯定过他,鼓励过他,不用开口,也能知道他在想什么,需要什么。
但……自己真的还可以吗?
脑子一片混乱,贺明渊深埋进他怀里,听着耳边平稳的心跳,好似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什么都不愿再去想。
届时,裤兜里传来手机的震动,猛地将贺明渊惊醒,看了一眼来电,面容失色,也顾不得萧应棠,连忙起身来到一旁,快速收拾好情绪,才接听起来。
“爸爸,”听着电话里的消息,贺明渊渐渐睁大了眼睛:“什么……好,我知道了。”
萧应棠见他挂了电话,神色恍惚的走回来,起身问:“怎么了,是谁的电话。”
“是我爸,他说我祖母去世了。”
“去世?那你……”
贺明渊抬眼看向他,隔了半晌才开口:“我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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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老先生上香报喜,怎么感觉三哥不是破处,而是怀孕,哈哈哈哈哈哈~~~
第27章 我们是交易
之前得知祖母病重时,贺明渊就有了预感,没想到竟来得这样快,如今听见祖母去世,更多的也只有震惊,甚至感觉不到难过。
他一点都不想去法国吊丧,那个冷漠的老人从来没有承认过他和母亲,有最疼爱的大哥送她走完最后一程还不够么?为什么还要他去?自己又以怎样心情的去面对她……
但爸爸亲自打来电话,也由不得拒绝,他做不出违背父亲的事,更不想让父亲对他失望。
贺明渊赶出屋外时,萧应棠和姜应竹已经在园子里打起来了,龙争虎斗,如火如荼。
“萧应棠!”
不知道他们这是怎么了,贺明渊想要阻止,但萧应棠充耳不闻,墨瞳冷狠,十指鹰爪,连连朝竹三凶恶逼袭,两人武艺不俗,他谁都打不过,根本无从插手。
“姜越,你撕这幅了画,我也可以再画给他,凭你也想阻止我?!”
“你画多少我撕多少,有本事你打断我的手!”
“别以为我不敢!今天就跟你新仇旧账一起算!把画还来!”
萧应棠出手抢画,又是一番电光火石。
就算可以再画一百幅,一千幅,但也只有这幅有着他们之间的回忆,他想让贺明渊带走,就像带走他一样。这个家伙有什么资格一次次夺走他所喜欢的?!
勾起往日过结,更是怒急攻心,几乎是六亲不认,招招毒辣,贺明渊从没见过他这么可怕的样子,一时间竟快不认识了,其他人闻声赶到时,见此情状也是惊愕不已。
“三哥!”
“七宝!”
松五、桂六跃身阻拦,缠斗的两人偏是不肯罢休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三哥!你们别打了!”松五强行将两人分开,“到底怎么了?!”
“七宝你冷静点!都是兄弟有什么事非动手不可!”
“谁和他是兄弟!”萧应棠蛮横挣扎,红目瞪去,“他做过什么你们忘了吗!是他杀了那只小狗!”
“萧应棠你血口喷人!我没有!”
“不是你还会是谁!那条狗那么小,那么可怜,姜越你好狠的心!”
那年,他和师妹将小奶狗带回寻幽园,没养几天就被竹三发现了,这个人分明答应了不说,却还是告诉了师傅,第二天小狗就溺毙在水中,除了他,还会是谁做的?姜应竹再多的解释都变成了掩饰。
自这以后两人就结了怨,但凡一点小事,都会不断加深彼此间的矛盾。
因为在萧应棠心里,那不仅只是一条小狗,更是他从外面世界捡回来的精彩,所以至今也久久无法释怀。
松五、桂六被接连挡开,两人再度拳脚相向,毫不听劝,转眼间都挂了彩,贺明渊再顾不得许多,冲上去拉住萧应棠,还未开口,腹部就迎来重击,躬身跪地。
“贺先生!”菊四惊呼一声。
萧应棠这才惊醒,回头发现打上的人竟是他,脸色蓦地煞白,飞身过去查看,又急又慌:“明渊!你怎么样?!我、我不知道是你,伤到哪里了?!”
“我没事,”贺明渊摇头,忍痛站起身子,看他淤青的脸颊,“别打了,你们都受伤了。”
竹三抹掉嘴角的血渍:“惺惺作态。”
“姜越!你说什么!我今天饶不了你!”
“你们还没闹够是不是?!”菊四已挡身上前,沉脸怒视,“要我来陪你们打么!”
两人皆快速收了拳,顾忌她有身孕,也只能定身不动,咬牙切齿盯着彼此。
菊四严穆扫了他们一眼:“三哥,按理我们都该尊称应棠一声先生,你和他动手,岂非等同冒犯师父?还有你应棠,师父走了,不代表你就可以任意妄为,目中无人!听懂了就都给我回屋!”
弄清楚了事情原委,大家这才知道贺明渊要离开,萧应棠想兑现承诺把画给他,结果遭到了竹三的阻拦,两人发生了激烈的口角,萧应棠一意孤行,竹三就抢了那副画欲意撕毁。
“……而且明渊早就知道了章和画在哪里,完全可以拿走,但他并没这么做,”萧应棠道,“可见他不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为什么不能把画给他?”
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自己投来,贺明渊如芒在背,没想到一副画竟闹出这么多是非,萧应棠越是这样向着他,反倒越是让他五味杂陈。
桃八道:“我同意七哥说的,这么几天相处下来,大家想必也看出贺先生人品,他的确不是那种阴险狡诈的商人,我认为可以把画给他。”
“我和应桂也不反对,”松五道,“虽然滥行出画是大忌,但师父也教我们乐善好施,明渊画廊有难,诚心求画,出画倒也不算滥行。相信明渊不会做出伤害应棠的事来。”
“你们怎知他不会?区区几日你们了解他多少?”竹三犀利瞪去,“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的画廊是买卖西画的地方,如果应棠的画去了那里,稍有一点差池,人言可畏,你们想过后果没有?”
萧应棠作势就要开口回击,被贺明渊按下,轻说一句“别动”,萧应棠抬眼,似也懂了意思,安分下来,任由贺明渊继续用棉球给他上药,贴上创口贴。
“还是我来说两句吧,”贺明渊面容平静转身,“当初来到这里,的确是走投无路,冒然求画,也不知道你们师门有忌,更没想到会引发这么多争端。”
贺明渊看向竹三:“姜先生,不管你怎么想,我没擅自拿画走人,是因为萧应棠尊重我,我也想尊重他。至于你的顾虑,我也很清楚,国画和西画代表的是中西两种截然相反的思想,你担心萧应棠被指摘崇洋媚外,为国画做出的努力付诸东流,也更担心与商道为伍,污损了国画的气节。”
一番话几乎说进了每个人的心坎里,大家都朝他点头微笑,既然明白其中利害,那就意味着他不会让这种事轻易发生。
竹三皱眉审视他一阵,冷哼:“不过看了两本书,也来班门弄斧,你如果真这样想,就不会用那种手段让他把画给你。”
“哪种手段?”萧应棠墨瞳寒冽,紧绷着脸道,“我承认,他的手段是高明,说的做的想的,都让我刮目相看。他说中国的油画不能止步不前,在我看来国画更应该与时俱进,约瑟纳面向的是国际市场,他也不再是对国画一窍不通的画商,有他在能够为国画提供更好的宣传口径,就凭这点,我也心甘情愿把画给他。”
原本以为萧应棠一再拖延,只是借故与贺明渊缠欢,现在才恍然明白过来这背后深意,他是想让贺明渊能了解一些国画,而不是只看见利益,这样才不算无谓人,无谓事。
而贺明渊也终究不负他所望。
竹三:“说得冠冕堂皇,你久居深山又怎懂世道险恶,就不怕他两面三刀骗你上当?!”
“真正两面三刀的人是你!如果他真能装这种程度!”萧应棠掷地有声,“那就算身败名裂,我也认了。”
贺明渊心中一窒,怔怔望向他,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让这个人如此信他。
菊四:“既然小七考虑这么多,三哥,你答应过我的,不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
“但我也说过前提是这个人能让我信任,”竹三朝萧应棠冷讽一笑,“你愿意为了他,身败名裂也无所谓,他呢?又愿意为你做什么?如果他答应回来留在这里陪你一辈子,我就信他。”
“留在这里……一辈子?”
贺明渊完全不懂这话的意思,是要他生活在这里,断绝掉所有的一切,不再下山?
这怎么可能?!
但那些朝自己投来的视线,每个人都目光热切,似乎并不认为竹三荒谬,而是很希望他能点头,贺明渊更是一头雾水,只觉得这些人都疯了么?
缓缓朝萧应棠看去,只是仓促的交视,萧应棠就垂下了眼帘,眉宇逐渐深锁。
“我……我没想要他留在这里。”
闻言,贺明渊难以置信张唇。
撒谎。
萧应棠的表情分明在撒谎,这个人也是想把他留这里的。
“你也知道他不会了,”竹三道,“那你跟他一起下山如何?你不是痴他迷他恋他么,不是要与时俱进么,连身败名裂都不怕,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萧应棠良久没吭声,抬起的眼眸萧索灰暗,静如死水。
贺明渊紧盯着他,就像无声的质问,这什么意思?你说话啊,点头啊,你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一辈子就在这里度过,离开才是正常的,为什么不可以走?
再看向所有人,也都面容凝重不说话,贺明渊彻底混乱了,连这些人也认为他不该走吗?
似乎早就料到肯定会是这样的结果,竹三没有半分意外,沉声道:“都不肯对么,果然只是说得好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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