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声厉呵,打断宋时景的话。
烛峫沉着脸,眸子透出几点凶光:“少自作聪明,我说了日后会告诉你。”
“你从不欠我什么。”是你爹欠下的。
“就与我说吧。”宋时景握住烛峫手腕:“早晚我都是要知晓,为何现在不能告诉我?”
因为我改变主意了。烛峫眼神退缩,挥开宋时景的手,以往都是对方挥开他的手。
“别问了。”
“你说你的家在海边,我就查了典籍,那里远在大荒之外,你不远万里跑来天玄山,一定是对你很重要。”
“况且你自己也曾说过。”
烛峫合眼,再睁开几分狠意:“要让我堵住你这张不听话的嘴吗?”
宋时景低下头,揉着袖子:“你受了多少委屈……”
烛峫笑出声,“蠢货。”
“你自己被关在云中阁三十余年,还有心情关心别人。”眼角发热,他目光悲切。
这本就不是他们两人的错,如今叫他挖出龙鳞,烛峫看着自己的手,手指缓慢蜷缩,无论如何他都已经下不去手了。
“不要再问,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烛峫说:“你若是想补偿我,日后随我回家,陪我三十年,我就当心善宽恕你。”他本是打趣,不料宋时景一口答应下来。
“好。”他看着烛峫高大的身形,他肩宽腿长,总是挺直腰身,眼睛轻视地睨着别人。
一头红发赤瞳,骄狂得不将谁放在眼里,这般模样,若是这都不重要,怎会跨越整个大荒来到人间凡城。
“别转移话题。”烛峫哼着:“快去给我找衣服。”
宋时景应和道:“我看看哪里有城池。”
他踮脚飞起,遥望四周,远去二三十里,有一座城池,灰蒙蒙不真切。
宋时景拉着烛峫向那处赶去,落入街道躲避巡逻的官兵,小心寻到一处卖衣服的商铺,拨开门闩推进屋内。
两人夜色能视物,宋时景仔细挑选一件合适烛峫身形的衣服递给他,给自己找了一件里衣换上,碎掉的那件收进储物戒。
月光到底有几束透过窗棂,烛峫眼尖地瞥见露出的腰身,默默移开目光。
整理好衣装,宋时景向烛峫讨要珍珠。
烛峫收紧袖口,笑问:“若是我不给,还大喝一声抓贼如何?”
认识久了,宋时景也有对付烛峫的办法。“那就叫我被抓进大牢,等着问斩。”
烛峫气得不轻,随手掏出珍珠丢给他,宋时景小心地放在账本下。
夜深没有去处,两人也没了睡意,更不好在街上游荡。
烛峫起了坏心思:“我带你去找些吃食。”
宋时景对抗他的力气。“你定要胡闹。”
“只是带你体验下童趣。”强硬地拽走宋时景,烛峫在半空中搜寻,落在一座村庄内。
菜园里正默默垂着一些蔬菜。烛峫盯上了萝卜和白菜,还有细长的绿葱。
“拔一些配菜,再抓只鸡来,正好炖一锅菜吃。”烛峫钻进园内,双手已经拽住萝卜叶,被宋时景及时拦住。
“不问自取即为盗。”
烛峫冷笑一声,握住宋时景的手背,按在萝卜叶上,一起将萝卜拔出。
“好了,现在你我都是盗贼。”
宋时景看着萝卜,气笑了:“你这无赖,不服管教,做错事还要搭上我。”
“走时要留些银钱给人家。”
“知道了,大善人。”烛峫拔了两根萝卜,一棵大白菜,吩咐宋时景去拔葱。
走时,他还要去找只鸡,被宋时景劝住。
“普通百姓养鸡,母鸡要下蛋,公鸡要留种,你想吃去山上打一只。”宋时景指向一家屋子,气息与留在菜园的一致。
“在床边留下一颗珍珠就是了。”
烛峫抛着手里的珍珠摇头:“你自小关在云中阁,知道什么世事?这珍珠对于他们未必是福。”
指尖夹着一块碎银子送进他们屋中:“走时从铺子里顺的。”
宋时景看着抓了满手的葱,不好意思:“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
烛峫随口敷衍。步伐轻快地去找野鸡。
两人到了山脚,宋时景去溪流边洗菜,烛峫去抓鸡,顺便寻块石头,挖成锅状。
他回来把野鸡丢给宋时景,几块石头围起,堆上柴火,把石锅架在上面,用灵力点起火。
趁宋时景不注意这里,吐了口水进去。
宋时景看着野鸡,又看向已经等着吃的烛峫,突然有种养孩子的错觉。
好在他父亲会做饭,他也学了一些,圈起面前水流,用灵火烧沸,烫着野鸡。而后快速去除鸡毛,划开肚皮,掏出内脏,切下鸡屁股,清洗干净。
烛峫这面水已经烧开,宋时景切好菜,鸡切块,下锅焯水,管烛峫要了一些酒。
血水沫子炖出,捞出鸡块,换水放入鸡块萝卜。
“没有调味料。”
烛峫丢出一把:“山上薅的野料。”
宋时景洗干净放入锅内,快出锅时,丢入白菜和葱。
弄了半天,天也见亮,随着升腾的热气,天幕从远处层层变淡。太阳跃出,强势地用光芒驱散黑暗。
烛峫席地而坐,手撑着土地,遥望远方,又看向近前冒着热气的锅和宋时景。
心情无比宁静,也许这就叫岁月静好吧。
放空双眼,一时失神,他想着,也不知好的是这片天地,还是此刻眼前人。
“饭好了。”
宋时景用木头碗筷盛出鸡块,舀了半碗鸡汤递给烛峫,舀了一碗给自己。
味道稍微寡淡,但口感还不错。
烛峫喝了口鸡汤感叹:“景兄真是贤夫良父啊。”
第19章 第十九章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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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胡说,我就回去。”
“啧,景兄也学会威胁人了,看来日后越发难欺负你。”
宋时景抬眸,问道:“你就只想着欺负我吗!”
烛峫心虚地移开视线。
谁叫宋时景老好人,长成适合欺负的模样。
……
几队人马,乌泱泱从天玄山脉而下,四散奔走。
几人小声嘟囔:“你们可知此次下山找的是谁?”
“不清楚。”
“是大师兄!”
“大师兄?哪位嫡传?”
“不是嫡传,是宗主的儿子,天玄少宗,天玄宗大师兄。”
问的人惊奇:“听说少宗身体虚弱,一直被养在云中阁,怎么需要外出寻找。”
那人压低声音:“你没听见昨夜宗主大喝吗?把全宗长老都惊动了!”
“我从长老弟子那里听闻。”他仔细观看周围:“大师兄被不知哪里来的恶人给拐跑了。”
“还是当着宗主的面!”
“宗主都快气死了,提着剑飞来飞去,到处寻那恶人,长老们拦都拦不住。”
“天啊,谁这么大胆子,敢拐走宗主的儿子,况且拐走了又有何用?”
那人摇头,八卦道:“不清楚,不过听说少宗是自愿和那人走的。”
“可是美娇娘?不会是私奔吧?”
那人尴尬:“我也是听说,好像是个男的。”
“男……的?!!!”
晌午阳光正烈,烛峫躲在树荫,嘴里叼着随手薅的草叶。眼珠滴溜溜转动。
宋时景虽然说暂时不能和他回去,但以他的性子,哄骗几次,定会乖乖和他走。
“景兄去凡城转转,今夜总得找个住处。”
宋时景回首问:“你可知我们现在在哪个地方?”他正站在溪流边,看着水下的卵石。
“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你这里的人。”
宋时景说:“我倒看过一部分地图,可也只知道临近天玄山脉附近的几条山脉,昨夜你闷头飞了许久,我也不知去向了。”
烛峫咬的草叶晃悠:“你还怕找不到家吗?况且若不飞远些,岂不是很快会被伯父找到。”
吐掉草叶,压低声音,摩挲着下巴:“你我这情况可是‘私奔’,被抓回去后,伯父强行分开你我这对‘痴男怨男’,我可怎么再能见到景兄?”
“你油嘴滑舌,竟说些不正经的话。”宋时景嫌弃,蹙着眉:“登徒子。”
烛峫大笑:“景兄嫌我不雅,不还是跟我出来了?”撑起身,他去挽宋时景手臂:“按我说,这叫情投意合,若论,你也该是个同罪。”
宋时景揉着眉心:“你呀,定是这般胡说,叫父亲听去了,认为你不正经。”
“景兄别乱说。”贼人防他像防贼,怎么可能是因为他说的几句打趣的话?
“伯父怕什么?”他手欠的去扯宋时景头发,凑到他耳边坏笑:“景兄还能生小孩不成?”
宋时景抬起眼皮,漠然看着蓝天,久久无语。
忽地扯过草叶,灵气绷成剑身,往烛峫身上就抽。
烛峫跳得老远,拍着大腿笑声不止。“景兄脸皮薄,说几句就恼,还要打我哩!”
他蹦蹦跳跳,欢快得不行,宋时景闷不吭声,只管追着他打。两人吵吵闹闹一路向附近凡城赶去。
这座城池不如天玄山脉下富饶,却也热闹。小吃众多,夜色渐来,还有些猜灯谜的游戏。
年轻人提着花灯,随着人流,走走停停,从上方看去,宛若稀疏的萤火虫。
烛峫去当铺用珍珠换了一些银钱,和宋时景拿着糖葫芦,边走边吃。
他看着别人拿的花灯稀奇,拉着宋时景去买了一对。沿着头顶挂着的一串串红灯笼行走。
“人间百味,比之修行者孤寂的日子倒有趣多了。”宋时景感叹。
“景兄这是起了凡心?”头顶红灯笼下方皆挂着布条,上面写着灯谜,烛峫猜不出,就只是每个看一眼。
“不,人间虽好,杂念却多,难以守住本心。”他犹记得那日在赌坊看到的一幕幕。
“我还是更喜爱清风明月相伴。”
烛峫停住脚,一脸不爽:“景兄把我丢到哪里去了?”我在这陪着你,你却想着清风明月。
宋时景头痛:“你太吵闹。”
烛峫冷哼:“到底新人换旧人。”
这几日,烛峫虽然不再使坏,却转了方向,总是耍性子,挑刺。
偶尔会让宋时景感叹,自己年幼时倒不曾让父亲费心,也感念烛峫父母照顾他不易。
没得到回答,烛峫刻意去撞宋时景肩膀:“怎么?愧疚的说不出话来了。”
宋时景失笑,拢起袖口抬起手臂,按在烛峫头顶:“烛峫小弟,何时能乖一些,好叫为兄安静会。”
烛峫缓缓睁大双眼,头顶触感清晰,他拨开手,气得一口咬碎糖葫芦:“你是哪个为兄!叫我名字!”
他左右看着人群,见无人注意这里,放松下来:“不准摸我头。”
“忘了我是你债主吗?”胡乱把头发揉乱,想要去除残留的触感。
“债主……”一阵风吹起黑发,宋时景仰起侧脸,眸光映衬着盏盏灯笼,身上披着暖色。
烛峫惊觉说错了话,咳嗽一声,僵硬地转开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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