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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血剑(GL百合)——一只稳如老狗的猫

时间:2024-03-24 08:29:41  作者:一只稳如老狗的猫
  戾王的脸色俨如暴雪肆虐的天空那般阴沉了。
  栖梧步步紧逼,疾言厉色再道:“所以殿下究竟喂她吃过什么?您应该清楚养出一只成蛊需要付出的代价!”
  表面上看,她是在心疼这只费尽千辛万苦才培育出来的化血蛊,但事实上,她是在担心洛宸,担心这一横生的枝节会影响到沥血剑的净化,进而破坏掉她和洛宸、煜西的精心筹谋。化血蛊死了可以再养,但洛宸却耗不起,她亦是耗不起。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这蛊引显然对洛宸的身体是有害的。不然她根本不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虽然引蛊入体本身,也会给洛宸带来不小的痛苦,但那是化血蛊与她体内血蛊释放的物质相作用下产生的,并非洛宸这些天服下的物事所致,栖梧给洛宸炼血的蛊引与洛宸体内原有的,到底天差地别。
  栖梧尚不知为何第一次炼血不曾出现这一情况,但她很清楚若是原有蛊引不除,不仅会对化血蛊造成伤害,也像在洛宸体内埋下了一颗危险的种子——即便是苗疆最厉害的蛊师,也不敢笃定不同效用的蛊引同时作用于一个生命体,会产生什么样的危害。
  人与人有别,蛊引与蛊引有别,蛊与蛊同样有别。当这些千差与万别错综起来,便是无穷,无穷,即无解。
  戾王已经有阵子不曾出过声了,栖梧方才焦灼的火气趁此渐渐得到平复。她抓住戾王好不容易理亏的机会:“殿下欲为何计,这血究竟炼还是不炼了?”
  戾王被逼问得无计可施,生硬又沉重地用鼻子喷出一口气,似问更似自语道:“这是非要解药不可?”
  “是”栖梧坦言不讳,“不给解药,就请殿下另请高明。”
  言罢,她又送给了戾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等着他作决定。
  不想戾王竟默然转身,出了囚室。
  栖梧不知他这算应了还是没应,心上陡地萌生一层颓然。她垂下眼睫,以长叹抒怀,可是积压在胸口的那团浑浊,却像如何也吐不净似的……
  “栖……栖姑娘……”栖梧纠结着,许久没有出声的洛宸突然在她臂弯里吃力地动了一下,不知是才醒转,还是与上一次一样不过咬牙缄口与那痛楚对峙、叫板,这会儿正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栖梧只得先放下其他思绪,微微低下头:“阁主,你怎么样了?”
  “扶我……扶我起来。”洛宸上下齿打着纠缠不清的架,脸依旧白得似绢似练。
  栖梧沉吟不决,可洛宸心定不移。无奈之下,栖梧只好取下银针,扶洛宸去另一张床上躺下。
  内里的灼热感只增不减,宛如剔骨抽筋的折磨遥遥无期,甚至痛到眼前阵阵发黑,呼吸更是毫无规律可言,但洛宸只是把自己紧紧蜷在床上,默默忍受、抵抗。
  汗水浸透衣衫,黏腻而湿冷,与体内的火热天壤之别。就在栖梧都要看不下去她这个样子的时候,囚室的大门俶然被人打开,竟是戾王带着一名医官又折返回来。
  “现在服下,可以吗?”戾王示意医官上前,同时问栖梧,看似寻常的话语后,藏着些许的令人捉摸不透。
  栖梧一怔,没料到戾王当真会将解药拿来,故而语气中不自知地掺进去一丝不可思议:“自然可以。”
  医官闻声上前,手中托举着一个外观煞是精致的锦盒。
  他很是小心翼翼地自栖梧面前走过。
  “且慢!”
  尽管他小心翼翼,还是在即将走出栖梧伸手可触的最后那段距离时,被栖梧扬声一喝拦下了。
  那医官挑起眼梢觑她一眼,再瞥向戾王,眸中渐渐浮现出一丝微不可察的不知所措。
  栖梧无心理会他,将头缓缓摆向戾王,似笑非笑道:“殿下,您不是孩子了,这种游戏,很没意思。”
  戾王的嘴角掩饰着抽动两下,在一个颇为不自然的位置僵住了。
  显然,栖梧再一次看穿了他的伎俩,且像是故意要解戾王所惑那般,兀自又道:“我是医者,更是蛊师,虽然我暂且不能确定洛阁主体内的蛊引是哪一类,但我想,只是解药的话,还用不到如此精致的锦盒来盛放。”
  “殿下,”见戾王面上已经架不住,露出了一种莫可名状的神情,栖梧越发不想住口,“任何蛊引,药效皆极不稳定,可若是加上一味药便可长期存放。为了达到这种效果又不破坏蛊引本身,我们通常会将这味药尽可能多地加在存放蛊引的容器上。而我,闻得出来。”
  “……”戾王仿佛眼睛里都被重云压盖住了。
  见他眼下这副模样,栖梧不知怎的竟联想到“七窍生烟”这个词,形容他自是再合适不过。
  戾王最终交出了凝露丸的解药,临走时,往昔素来高大的身形不知是错觉还是如何,明显颓垮下去不少。囚室的门尚不曾关严,栖梧遥遥听到前来寻戾王的枭惊道:“殿下,您这是……”
  栖梧表情寡淡地“哼”一声,转头拿着解药去给洛宸送服。
  这次断然是不会有问题了,大概戾王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被拿捏的一天,不怪气得脸都青了。
  洛宸此时已挺过了最难熬的阶段,身子不知不觉便放松下来,人也倦得几乎要睡过去。
  栖梧用软巾蘸水擦去她唇角血渍,轻轻唤她,又等不及她意识完全清醒,便将解药半喂半灌地送进她口中。
  实是凶险至极,不同类的蛊引相冲,有严重的不亚于吃了砒.霜,好在洛宸只是吐血的症状,可到底又是伤了内里,需尽快补救才可保无虞。
  解药生效亦需要时间,洛宸虽渡过了炼血的煎熬阶段,吐血的症状却减轻得颇为缓慢。
  栖梧守在她身边,照顾得无微不至。医者的本分令她如此,洛宸却仿佛看到陆晴萱在面前的样子,不觉湿了眼眶。
  “如此残躯,即便最终……净化成了沥血,又怎敢……怎敢让她瞧见?”她偏着头,缓慢又凄然地说着,一语未尽,几度泣泪,硬是瞧得栖梧也跟着心伤起来。
  “今番是个意外,往后我会再谨慎些。”栖梧边喂洛宸喝水边道,“阁主,你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吗?”
  洛宸淡淡摇头:“我亦不能完全晓得,不过大概可以料定,是十年前戾王将我带来……咳咳……带来绛锋阁,以为我解毒为名诓我服下的。栖妍为我诊疗时亦说是一种蛊引,它一方面能让人利用子母蛊追踪到我,另一方面又能令我产生依赖,进而将我拴在绛锋阁,毕竟每次发病,只要服下所谓的“药”,便能缓解不是吗?”
  栖梧这才恍然,原来是栖妍先前的诊疗,对洛宸体内原有的蛊引起到了一定抑制作用,而第一次炼血时许是时机不到才没有出现意外。当然,她也弄清楚了一件事,沉吟片刻道:“这蛊引定是被人重新调制过了,子母蛊的蛊引可不会令人产生依赖性。”
  “……都不重要了。”洛宸疲惫地合上双眼,但旋即想起什么,复又睁开眼看向栖梧,似有不安之意“栖姑娘,今次炼血……”
  “别担心,万幸是成了的。”栖梧料定洛宸在担忧何事,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好好休息,先莫作他想。”
  洛宸这才挤出一丝笑意,又想起方才服下了凝露丸的解药,不由叹言道:“此番还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第192章 金玉其外
  柳毅笙一年前从囚窟出逃时,曾一度急于奔命,落在眼底的途景只依稀留了个虚晃晃的影儿。它们如同天边随风变幻的云霞,眨眼工夫便可能由山花变成海树;又如夜掩下悄然一现的昙花,等不及在人心中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便将所有痕迹敛藏尽,好似从不曾于人前绽放过。
  可神奇的是,越是这般模糊的印象,这会儿偏生在柳毅笙脑海中被填补勾画得格外清晰,以至于令他对囚窟所在坚信不疑却又说不清什么缘由。
  从一开始,陆晴萱和栖妍就是茫无头绪的,只能跟随着柳毅笙,他说往哪儿去就往哪儿去,哪怕心中对他所带的路始终有那么一些半信半疑。
  直到他们径直登上一道山梁,俯瞰山脚下这座依山而建的小城,便似绿叶中寻花般一眼瞧见了那座甚为气派的府邸。
  府内的建筑不同于周围任何一处,在城中高高耸立着。陆晴萱身心俱是没有防备地一震,说不上是欢喜还是难过的情绪立刻涌了上来,哽在她的喉间。
  这座府邸确实卓绝,若是走近了看,自可瞧见:雕楹画栋,金屋玉堂,阶庭铺翠,檐角飞霜;朱漆的大门两侧分置两尊石雕塑像,却不是寻常狮子模样,而是一龙一凤,分明不和谐得很,可又让人不敢置喙什么;西面假山碧水、曲径幽台,怪石嶙峋瘦峰峭;东边古木参天,绿竹成海,树影斑驳兰杜芳;南北则连成一体,由高大奢华的主、厢、殿、堂围出一个巨大空间,像极了可容纳数百人观摩的小型演武场。
  眼下,空中又正飘着清凌凌的雨丝,衬得周围草树像腾起阵阵烟雾,远处城中的景物也似被银沙点缀,而那府邸,则更宛如洇染在洒金宣笺的画卷之上。
  大概世间可寻与之媲美者,也只能在京都皇城之中了!
  陆晴萱盯着远方出神半晌,渐渐有了猜度,却浅遮两下微微卷翘的长睫,抖开眼前雨幕,偏过身子怀了些莫名的小心翼翼问柳毅笙:“柳谷主,这是……什么地方?”
  她将缰绳攥得很紧,一边盼着得到柳毅笙的肯定回答,一边又为此心慌意乱着,大有“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纠结在其中。
  柳毅笙没有应答,只因昔日里受却的折磨已毫无保留地在脑海中翻涌起来。
  他兴致缺缺,颇有些心不在焉地环顾一遭四周,随后吩咐谷中弟子择背风、林密处扎营,以免被多疑的戾王发现,自己才带着陆晴萱、栖妍二人绕着山梁又按马徐行一段,选择在一块巨石前停下。
  柳毅笙自马上跃下,攀上巨石凝望良久,而后伸手朝那府邸的方向指去,对陆晴萱笃定又怏然道:“陆姑娘,那儿,便是囚窟的入口。”
  纵然心中早有定数,可当这话真真切切,实打实地从柳毅笙嘴里说出来,陆晴萱仍觉心弦一紧,当即垂了眼帘,埋住眸前骤然漾起的那层阴惨惨水雾。
  她已然情难自禁了。
  熬滚诸多时日被艰难压下的思念,霎时如猛烈撞向坚固壁垒的笼困巨兽,凶戾狂暴,凌然肆虐;又如扑向大堤的钱塘江潮,而在激溅起的每一朵雪白浪花里,依稀都藏有那张清俊柔婉的面容,令她欢喜又哀痛。
  “洛宸……”轻飘飘的嗓音和着一滴泪的滚落,散在揉碎彻骨相思的秋风中……
  回到营地,陆晴萱指尖不知不觉已是冰凉,她感叹山风凉瑟,殊不知,是她自个儿因那满腹心事倍感凉薄。
  直待围着篝火烤了多时,陆晴萱略有苍白的脸色才隐约泛回些许红润。
  柳毅笙的话也比先前活了不少。他告诉陆晴萱,之所以说那府邸只是入口而非囚窟,是因着当日他闯出府邸前,曾在迷宫一样的昏暗通道里兜兜转转了好久,着实费了一番周折。
  陆晴萱脑子本就灵泛,心思又跳脱玲珑,适逢柳毅笙提及出逃一事,便不知怎的想到颇为要紧一点,又因着这一点,让她的心再一次高悬起来。
  柳毅笙还在随意讲述着当年事,丝毫没有留意陆晴萱已经深陷自己的臆想,变得敏感而脆弱。她并不晓得柳毅笙讲到了何处,却蓦地抬起头,整个人是那样的焦躁不安:“你右手伤残尚能从囚窟逃出来,洛宸身手这么好,为什么没有?……莫不是……”
  说着,又戛然而止,她不敢再继续说下去,更不敢想象,洛宸究竟发生了什么。
  很显然,即便当年柳毅笙身体健全,武功也绝对不可能胜洛宸半分,但他能凭一副残疾之身逃出囚窟,而洛宸却迟迟没有动静,陆晴萱难免就要往最坏的方向忖去。
  莫非戾王也断了洛宸的手脚筋,还是说穿了她的琵琶骨,废了他的武功?又或者像庞涓对待孙膑、吕雉对待戚夫人那样,直接将她残害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还有个叫枭的女人,可是个十足的恶魔。
  ……
  这些想法,陆晴萱自是半点也不敢向二人倾诉,故而尽管柳毅笙看得出她心急如焚、愁肠百结,却难以揣测具体是什么牵动了她这些凄恻低迷的心绪。
  栖妍唇线一窄,将她这些只言片语在心中浅浅一串,倒是立刻心知肚明。
  曾几何时,她也对着揽翠轩后那棵枫树,做过同样骇然自伤又无能为力的残酷设想,也在清冷的月光中,因着这些设想暗自垂泪,饱尝思苦与无望之感。
  想到这些,栖妍一瞬间与陆晴萱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酸涩在心头倏地弥散成烟。她急不可待地攥住了陆晴萱的手腕,面庞涨得通红。说是安慰陆晴萱却更像自我疏解道:“不会的,一定不会。”
  陆晴萱不可思议地盯住被栖妍攥得隐隐泛起痛意的手腕,脉搏的跳动仿佛在压力下清晰了少许。
  她又缓缓抬起头,明亮如星的眸子觑着栖妍,被一侧明盈盈的火光映照成赤金色。也正是这与栖妍对视的瞬间,竟让她有了一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事实上,栖妍一直与她同病相怜……
  “人心向来都难测,何况对手是戾王,又怎么能笃定呢?”陆晴萱终究没忍住质疑出来,短短的几次交锋,已经让她把戾王看透——毫无信任可言,自然也对栖妍的话难以置信。
  栖妍几天来黯淡的眼瞳里却蓦地挂上了神采,一如漆黑莽原里闪现的一点星火。她情绪激动地对陆晴萱道:“不是戾王,是梧姐。你可以不相信戾王,但请相信梧姐,她一定会保下洛宸,不让戾王伤害她。”
  “可是……”陆晴萱仍然难以安定。
  这时,柳毅笙也终于弄明白情况,跟着上前宽慰她:“陆姑娘莫急。当日我能出逃,一则经过两年多筹划,又趁狱卒夜里困顿之机,二则因囚窟机关尚有漏洞,唯侥幸尔。戾王知我出逃,想来这一年必定对囚窟加强了戒备改进了机关,所以洛大人逃不出来,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不知怎的滞住了,好像回想刚说过去的话似的,恍惚一瞬垂下脑袋,手执一根木棍拨弄起面前篝火,小声又嘟囔一遍:“一定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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