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身被人自身后抱住,一股熟悉的气息扑入鼻腔。
“回来了。”羡临渊低声道。
“嗯。”赢城闷声应了一声,伸出手一下一下的梳理着羡临渊的头发。
“后悔吗?”羡临渊翻转过身子,直视着赢城。
赢城目光灼灼的看着羡临渊,眼睑下还有一团小小的乌青,他的手滑过羡临渊过分突兀的锁骨,笑了笑:“后悔啊,怎么不后悔。”
羡临渊盯着赢城,丝毫没有把他的话当真。
赢城干笑两声,敛了神色,“后悔没有早日起兵。”
羡临渊垂眉敛眸,状若扶柳,看的赢城心中一阵悸动。
曦光中的美人,肤若凝脂,白皙修长的脖颈没有任何遮挡的裸露在他的眼前。
墨黑的长发垂在胸前,清俊仙姿,堪称绝代荣华。
“扶我起来。”羡临渊道。
赢城眸子沉了沉,“做什么去?”
羡临渊伸手扯松了衣襟上的系带,红樱如朱砂,看的赢城呼吸忽地急促起来。
“干嘛呀。”赢城边笑,边强迫自己将视线从羡临渊的身上移开。
羡临渊抬手钳住赢城的下颌,迫使他与自己 对视,“我要你。”
赢城艰难的滚动了两下喉结,俯身吻了吻羡临渊的唇,“等我凯旋。”
一句等他凯旋,让羡临渊沉默下来。
赢城拢了拢羡临渊敞开的衣衫,“天冷了,小心着凉。”
“是我拖累了你。”羡临渊轻声道。
赢城将羡临渊抱进怀中,一手抬起羡临渊的脸,细细打量着羡临渊的清俊的容颜上的那一抹悲伤。
羡临渊眼角下有些湿润,眼眸潋滟,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赢城松开手,将人整个拢进自己怀中,笑道:“本王就喜欢被你拖累,拖累一辈子才好,让你一辈子愧疚,一辈子不舍得离开本王。”
羡临渊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他卸了浑身的劲儿,恨不能将自己融化在赢城的四肢百骸,“你要活着回来,我在王府等你。”
赢城心下一动,他啄了啄羡临渊的前额,轻声应了一声,“嗯。”
入夜,已是初冬。
赢城手持利剑,王府院外整齐的站了一众将领。
赢城回身望去,只见王府门前,羡临渊身着一身白衣,孤身站在府门前。天还未寒,他便已经裹了银狐披风,月光下,他宛如脱尘的冷玉,身后灼灼燃烧的火把在他身上映下了一层橙光,暖意融融,衬得他苍白的面颊似乎也有了一丝血色。
红唇明眸,潋滟勾人。
羡临渊深情的看着赢城,二人四目相对,羡临渊轻轻启唇,他道:“活着回来。”
赢城双眸一热,他忽而想起羡临渊在晨时入睡前对他说的话,羡临渊说:“你若回来,风光霞帔我嫁你为妻;你若不回,六王府便是我的墓冢。”
看着面前的瘦弱的人儿,赢城扬了扬嘴唇,翻身上马,挥了挥剑,调转了马头,对着无忧道了一句:“出发。”
赢城拉起缰绳之际,身后跟随着三千黑衣死士,浩浩荡荡却又悄无声息的离开这条暗巷。
赢城一走,便是再未回头看羡临渊一眼。
这一战,是胜是败,都有一人,等他归。
狼烟烽火起,马蹄铮铮,刀鸣剑舞,战旗蔽天,戎装铁衣。辞了荣辱拂衣去,怒发冲冠,负尽千古狂名百世贤。
从此浪得君子朝天阙,不负朝卿。夜里寒凉,孤床难眠,今夜身畔无人暖衾被。月圆琵琶脆,梦君郎,夜里千思泪,盼君凯旋,良人归。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为你起兵三千
不过几炷香的时间,在赢城凌厉的攻势下,宫门破。
一时间,喊杀声四起,狼烟高升,乱箭满地。
羡临渊孤身一人躺在床榻上,四肢冰凉,纵然唤齐鸿加了两床被褥,身子却是始终冰凉无温。
院外传来三更锣响,羡临渊轻咳两声,起了身。
他扶着床帏缓缓下了床榻,裹上冬衣,燃了烛火行到床前。
看着书桌上,赢城还未画完的肖像,羡临渊失了神,直至烛尽火熄,才幡然回了神,抬眸看向窗外泛了鱼肚白的天际,枯坐天明。
御书房内,赢城执剑斜在皇帝脖颈前。
“赢城!你这个逆子,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事!”皇帝瞪着赢城。
“自然知道。”赢城道。
皇帝剑眉攒聚,“这是谋反!你难道就不怕天下百姓谩骂于你。”
“托父皇的福,儿臣受的谩骂可还少?”
皇帝咬了咬牙,恨恨道:“朕已经册立你为太子,你竟这么急不可待?”
赢城道:“父皇,急不可待的是您。”
这御书房 ,是皇帝处理政事之地,朝臣提议,战事商讨都是在这儿进行。在御书房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决定了赢启百姓的生死存亡。
遥想过往,赢城站在这御书房内,从皇子到王爷,从来让皇帝检查课业到给皇帝述职,无一不是在这。
今日,他依旧是皇帝的皇子,赢启的王爷。可是,这是他唯一一次没有穿朝服站在这儿。
剑下的男人,是他的父亲,是他母妃的丈夫,是赢启的天子,却正是这个人,杀了他这一生最亲近的人。
御书房的大门打开,忽而闯进两个浑身是血的侍卫。
赢城睥睨一眼,厉声道:“出去!”
两名侍卫一怔,看向赢城的眸光里有些许为难,他们是军机处的人,隶属赢城,也是跟着赢城上过战场的人,一向对赢城忠心不二。
可是,现下赢城剑下之人,是九五之尊的皇帝!赢城虽说是太子,可是现下的状况,小了说,是与皇帝比武,大了说,这是谋权篡位。
不等赢城再度张口,殿外忽然闯进一个身影,“殿下,这是大不敬之罪!你岂敢要挟自己的父亲!”
首领太监快步向前,想要夺走赢城手中利剑。
赢城咬了咬牙,挥出一剑,将首领太监向后逼退一步,缓缓道:“本王不愿伤及无辜。”
首领太监按住被剑锋划伤的手臂,尖声道:“太子殿下,军机处陆十陆大人已在御书房外,您带来的那三千死士已经被困大殿之内,快快束手就擒。”
赢城瞪着猩红的双眸,将剑锋向皇帝的脖子上又近了近,沉声道:“我问你,我母妃可是你逼死的?”
皇帝冷笑一声,“是朕。”
“是你给羡临渊下的毒?”
“是。”
“围攻鬼医谷是你早就设下的计谋?”
“是!”
赢城咬了咬牙,怒吼一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帝勾了勾嘴角,“城儿,就以你现在这优柔寡断的性子,做不得皇帝。”
“陆大人。”皇帝忽而冲门外唤了一声。
“臣在。”
赢城转了眸子看了门外一正大步走进来的男子,一身锦衣束腰,手持利剑,不是陆十又是谁?
陆十单膝跪在地上,垂头道:“微臣参见皇上。”
皇帝直勾勾的看着赢城,阴恻恻道:“太子藐视君上,意图谋权篡位,罪无可恕,依律当斩。”
陆十一怔,双手抱拳,“臣......领命。”
陆十站起身,看向赢城的眸光中,闪动着复杂的情绪。
他无法对赢城出手,他隶属赢城,一生追随赢城,不论是军机处还是沙场征战,他唯赢城马首是瞻。
可他又是军机处的统领,保护皇帝安全是他的职责。
见陆十犹豫不决,皇帝怒斥一声,“陆大人,身为军机处统领,你可是要同赢城这乱臣贼子一同谋反?”
陆十闻言,不敢抬头去看赢城,捏着剑柄的手紧了又紧,终是对赢城挥不出这一剑。
“赢启三十年太平盛世,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父皇你偏要为了一己私欲挑起北漠动荡,你可有将百姓生命放在眼中?鬼医谷是何地?三番交好、部族联蒂之地,你将整个赢启置身何处?”
赢城顿了顿,“父皇,你正日君子之道,却净做卑鄙之事,当真是让儿臣看不起。”
皇帝脸色徒变,“朕一向以为你不善言辞,没成想,竟也有如此伶牙利口之日。”
赢城道:“父皇你莫要着急,孰是孰非,天下百姓自有定夺。”
皇帝气的浑身发抖,嘴中不住念叨着:“不孝子!”
“呵,”皇帝忽而笑了起来,“说到底,你满口仁义道德,不过是为了羡临渊吧?”
赢城收敛情绪,面无表情的看着皇帝。
皇帝忽而笑了起来,“果然!赢城,你竟然为了一个男子敢谋反?真是滑天下大稽。”
赢城瞥了一眼皇帝,“滑稽?总比您为了自己拿一国百姓的性命做赌注的强。”
“你.......百姓性命何如?不过是建国的牺牲品,为了赢启而死,是羡临渊和你母妃的无上荣耀。”皇帝敛了笑容看向赢城的眸光里,生了杀意。
殿外忽而一阵嘈杂,厮杀声再度响起。
趁赢城分心之际,皇帝自鞋靴内抽出一把弯刀,直向赢城的咽喉刺去。
这柄弯刀赢城看的有些失神,竟是裕妃的那把。
“把我母妃的刀,还给我!”赢城怒吼道。
皇帝扬了扬手中的弯刀,“你母妃的?整个赢启都是朕的,哪有你的东西?笑谈!”
赢城额前青筋突突跳动着,挥剑正欲向前,皇帝忽而背身滑入桌底,反向滑出后,举起弯刀直冲赢城胸腔刺去。
电光火花之间,房外飞进一剑,直冲皇帝执刀之手,在皇帝凝神之时,房门外蹿进一个身影,一刀刺入皇帝胸腔,鲜血四溅。
首领太监见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不敢言声。
陆十见状,张慌向前,手指探向皇帝时,已没了鼻息。
赢城站起身,蹙眉盯着林楚。
林楚笑了笑,用衣袖擦了擦刀刃上的血渍,将手中利剑摔在地上,双膝跪地,道:“罪人林楚,以下犯上,刺杀圣上,该当死罪。”
赢城沉声道:“你是何意?”
“太子殿下护驾未果,擒得反贼,按赢启律例,当承继大统。”
话音落,林楚起身扣住太监首领的脖颈,“咔嚓”一声,便没了声息。
林楚掸了掸衣衫,看向赢城,“当日我鬼迷了心窍听了赢盛的话,绑架了临渊,害你们差点丢掉性命。如今,算是还完了。”
赢城盯着林楚,淡淡道:“缘何帮我?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权倾天下,我心为礼
他不信林楚的话。
林楚讪笑一声,“我突厥宗亲性命全部折在皇帝手中,月前,他暗地里让赢盛派人潜入突厥,我突厥宗亲一个活口未留,倒是托了你追杀的福,迫使我不得不龟缩在祁阳,幸而躲过一劫。”
赢城静默不语,看着皇帝浸在血泊中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天窗破晓,陆十擒住林楚走出御书房,扣押所有突厥刺客。
赢帝薨逝,太子监国,不日即位。
陆十带领一队人马连夜北上,帮助突厥四皇子穆叶尔帕收复突厥。逆贼林楚连夜在天牢被处死,尸身当即焚烧化灰,无人相见。
日上竿头,整个皇宫被清洗一遍,所有血渍都被冲刷干净,赢城派了无忧快马加鞭回了王府,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羡临渊。
无忧到了王府,直奔东院,入了寝室,却未见羡临渊身影,不觉有些着急。
四处寻了一圈,终是在院落竹丛旁寻的了人。
“公子。”无忧看着靠墙而坐的羡临渊,不觉放低的声音。
羡临渊一袭白色衣衫,在这泥泞方寸之地,出落的像是不沾尘烟的仙人。
“公子?公子......”无忧连唤几声,都未将羡临渊唤醒,心中开始焦急起来,唤人的语速不觉提快了来。
“公子.....”无忧颤抖着手,将手指探向羡临渊的鼻翼,泪水一下便溢出了眼眶。
羡临渊的鼻息微弱的几乎探查不到,强弩之弓,已是油尽灯枯。
无忧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噙着泪将羡临渊打横抱起,轻声道:“公子,得罪了,无忧这便带您去见王爷。”
马车自王府一路疾驰而去,快速却平稳。
赢城看着无忧双目通红的将羡临渊抱来时,心脏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他强忍着这突如其来的钝痛。
面前的人,清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衣袍裹不住身躯,松散的挂在身上。赢城慌乱的看着无忧,他想要逃避,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将头狠狠的垂了下去。
无忧看着赢城,抱着羡临渊跪在地上,哽咽道:“王爷.......”
羡临渊那张泛着灰白的脸,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赢城垂下的眼帘里。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羡临渊,他的双眸清明,眼睛也没有任何酸痛,当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羡临渊身上时,他自己都未发觉。
赢城木讷的弯下腰,自无忧怀中接过羡临渊,一言不发的抱着羡临渊进了金銮殿。
他要他权倾天下,他便起兵谋权篡位。
他要他江山为聘,他便将这龙椅任他做床榻。
他要赢帝头颅做红妆,赢帝的头颅现下就悬挂在御书房门梁之上........
羡临渊,你睁眼看看啊。
赢城将羡临渊平放在龙椅之上,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羡临渊,没有声响,没有拧眉,没有啜泣,就这样,面无表情的任眼泪滑落。
他的每一寸骨骼、肌肉、皮肤似针扎一般,泛起阵阵刺痛。
比箭羽穿透肩胛疼,比利刃划破皮肉疼,比用匕首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划开愈合的伤口疼.......
他好想扑到羡临渊的怀中,告诉羡临渊,他好疼。
落日裹挟着韶光,簌簌掀翻了桌案上的光阴,他温润的爱人躺在初冬深夜的长河里,青涩胜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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