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临渊没有应答, 拍了拍孟童的肩膀去了账房房间。
自账房手中接过账簿时,羡临渊还有一瞬间的恍惚。
因为账簿,与兰珺瑶的斗智斗勇还历历在目,仿若昨日,而今,已是物是人非了。
羡临渊轻轻摇了摇头,想将这五年所有的事都自脑袋中挥去。
“怎地看起账簿来了?”林楚半倚在门框上,探了头看着羡临渊。
“我准备将医馆转出去了。”羡临渊边翻账簿边应道。
“嗯,要不要帮忙?”
“不必了,我想亲自看一遍。”
这些账簿,是羡临渊的五年。
既然要走了,那就好好告个别吧,与这江城的一切。
正整理时,铺内惹了一阵小小不然的骚动。
“您回去吧。”
孟童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羡临渊翻看账簿的手一僵,而后又松弛下来,自嘲一笑。
自己如此驳了赢城的面子,那么高傲的王爷怎么可能屈尊降贵的到他这医馆来。
林楚定定地看着羡临渊,丝毫没有放过羡临渊这一小小的动作,“我去看看。”
羡临渊没有回头,轻轻点了点头,“多谢。”
“穆四皇子,您让我见一见公子吧,我绝不多说。”
嘈杂声止,无忧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羡临渊的心哽在半空。
既为不是赢城松下一口气,又为来人是无忧悬上半颗心来。
无忧自己绝不会来找他,来了,便定是赢城吩咐的。
羡临渊翻着账簿的手不断收紧,连呼吸都刻意轻微了些,他也想知道,无忧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赢城的狗腿子
“你没什么大病吧?”林楚的声音蓦地提高。
传进开了门的账房内,愈加刺耳。
“穆四皇子,您可知您违抗的是谁的命令。”无忧的声音也随之严肃起来。
“哟,谁的命令在这也不好使,这是医馆,不是你们王府,少在这撒野。”
羡临渊身在账房内,就已经感受到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放下手中的账簿,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出了账房。
“无忧。”羡临渊道。
听了羡临渊的声音,林楚连忙转了头:“你怎地出来了?回去看你的账簿去。”
“无妨。”羡临渊侧开林楚的向前遮拦自己的手臂,向前两步,与林楚并排。
“进来吧。”羡临渊面无表情地冲无忧点了点头。
看着羡临渊对自己拒之千里的态度,无忧内心掀起一丝波澜。
羡临渊将无忧领至账房,林楚亦步亦趋的跟着,前脚刚要挤进账房,却被无忧眼疾手快的关了门。
林楚见状,气的破口大骂,骂的累了,就开始“砰砰”砸门。
羡临渊也未制止。
有着林楚的捣乱,二人自进了这账房坐下,便一直不能静下心来谈话。
眼见木门被林楚咋的震颤落灰,羡临渊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唤了林楚一声。
“林大哥,你莫要再敲了,我这账房的木门都要被你敲坏了,过两日旁人来看铺子,岂不是影响我售卖。”
羡临渊一番话说完,敲门声即刻便止下了。
“行,那你快点,有事叫我,我就在这门口。”林楚愤愤然道。
无忧有些局促的看着羡临渊。
这五年来,他与羡临渊相处的时日并不短。
羡临渊心细温柔又大度,端的正人君子,无忧敬佩他。
此时的羡临渊,却明显与自己疏远许多。
“公子...”无忧咬了咬唇,有些踌躇,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何事?”羡临渊的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王.....王爷....王爷他说,您.....还生气吗?”无忧有些慌张的垂下了头,脸颊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局促染上一层红霜。
羡临渊看了看无忧的模样,淡淡道:“原话。”
无忧一怔,无措的抬起头,看向羡临渊。
“无忧,你依旧不会说谎话。”
无忧的脸,霎时间,红的似落樱。
羡临渊定睛看着无忧,“不必在意我的感受,我要听原话。”
无忧一顿,攥着拳头的手有些发抖。
“王爷...说.....您闹够了没有。”话音到了后边,愈发的小。
羡临渊的喉结上下滑动两下,道:“闹?”
无忧将头垂下,恨不能埋进胸腔里去,“王爷说,您要是闹够了,就,就回王府....王爷他,不生气了。”
羡临渊站起身,尽量平息自己内心的暴躁,让自己尽可能的平静下来。
良久,羡临渊才重新坐了下来,咬牙道:“告诉赢城,覆水难收。日后你莫要再来了。”
无忧还想说什么,被突然闯进来的林楚连拖加拽的赶出了账房。
羡临渊阖了双眸,褪尽了浑身气力,俯趴在桌案上。
赢城,好一个你不生气了。
只可惜,他再也不在意了。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送走了无忧,林楚一张脸涨的通红,嘴中骂骂咧咧未得消停。
羡临渊见林楚模样,强撑了笑意,“你同他置什么气?”
“他是赢城的狗腿子,我看见就来气。”林楚冷哼一声,极力表达着自己内心的不满。
羡临渊摇摇头,没有说什么,纵使曾经与无忧关系也算走的亲近,可他毕竟是赢城亲信,二人闹到这种地步,他还是避嫌的好。
“走吧!”林楚勾上羡临渊的肩膀。
“去哪?”羡临渊蹙了眉。
“出去吃个酒去!不多日我就要走了,临走前还想好好吃吃这江城的美酒。”
羡临渊缓了口气,他知道林楚并非是要自己吃酒,大抵是为了自己,想来个一醉解千愁吧。
“走吧,就当这几日,我不辞辛苦来陪你的报酬了。”林楚拍了拍羡临渊的肩膀。
羡临渊没有说话,算是同意了。
若不是林楚,自己如今怕也是还在颓废中,就当时对林楚这段时日照顾自己的报答吧。
见羡临渊点了头,林楚兴奋地拉起羡临渊的衣袖就要走,却被羡临渊止住了,“先将近一月账簿看完。”
林楚低头看了一眼厚如石墙的账本,无奈扶额,“好好好,你看,傍晚添香阁见。”
羡临渊一顿,添香阁吗.....
“不想去?那换个地方。”看着羡临渊脸上的僵硬,林楚急忙改了口。
“无妨,就添香阁吧。”羡临渊扬了扬唇角,“你且先回了宅子,晚上我自去添香阁寻你。”
林楚不想打扰羡临渊看账簿,也未多言,点了点头,便出了医馆。
羡临渊知道夜里要吃醉了酒,唤了孟童备了马车,又担心孟童年纪小,想自个前去。
孟童一听,自是一百个不情愿,嚷嚷着自己在马车里等候,千般起誓自己注意安全,才博了羡临渊的同意。
二人驾上马车到了添香阁时,天色已然黑透了。
羡临渊对着孟童又是一番交代,得了孟童应允,才不甚放心地进了添香阁。
添香阁依旧是老样子,并未因为阁内有姑娘要嫁与王爷而大张旗鼓的炫耀,反而愈发平淡,似乎是这姑娘并非她添香阁的一般。
想了一番,羡临渊心下便了然了。
王爷的正妃,怎地能是这烟花柳巷之地出来的呢?想也不用想,定是赢城的安排。
赢城对这姑娘,当真是上了心。
心中一股酸涩感,涌上胸腔。
在杜娘的引领下,羡临渊很快就到了林楚所在的雅间。
敲了门进去,几案上已经 摆满了羡临渊平日爱吃的食物以及四坛浊酒。
林楚见羡临渊进来,双手一摊,道:“快进,这吃食和酒水都备下了,今夜可是要不醉不休。”
羡临渊微微一笑:“好,不醉不休。”
二人入了席。
“如何来的?”林楚不敢提米淮,却又想不出还能有谁能送他前来。
“孟童。”
“孟童?”林楚哑然失笑,“这孩子出息了啊。”
羡临渊点头,不可置否,孟童自米淮逝后,骤然成熟了许多。
也许一个人的长大与成熟与年龄无关,也不是随着岁月慢慢改变的。
可能在某一个时刻,你看到了一直保护着你的人在面对危险时颤抖蜷缩的身影时,一下便长大了。
“临渊,”林楚举起酒杯。
羡临渊会意,也自几案端起杯盏,二人举臂碰杯。
“今年,我们二人变数过多,此事完结后,愿天高海阔,浮游而上。”
羡临渊点点头,看着与平日里不甚相同的林楚,心下不免猜度。
林楚,可是遇上什么事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还君于天下,归吾以自由
“怎地如此着急找我出来吃酒?”羡临渊试探道。
纵使林楚着急回突厥,也不在这一日两日的,非要寻了今日他忙于看账簿来邀他吃酒。
“临渊,我怕是要提前回了突厥了。”
羡临渊心中一颤,“怎地如此突然?”
林楚没有言语,仰起头,将杯中浊酒尽数饮尽。
羡临渊没有再逼问什么,他向来是个点到即止的人,林楚断然是有自己的想法,亦或有自己的难处。
也不知这场酒局究竟是林楚陪他,还是他陪林楚。
四坛酒下肚,已过了子时。
二人喝了不少,林楚已经喝的不省人事,羡临渊倒是没有吃醉。
他酒量向来不好,今日见林楚状态不对,更是不敢贪吃。
羡临渊是个极度清醒的人,世人都道“一醉解千愁”,可羡临渊却觉得,酒醒后,问题仍旧在,一切都还需要去解决,总不能日日醉。
吃醉酒,除了作弄了身体不快,没有任何作用。
羡临渊将林楚架下了楼,塞进了马车中。
“孟童,将林大哥送回宅子。”羡临渊安顿好了林楚,抬步下了马车。
“公子您去哪里?”见羡临渊没有上马车之意,孟童心下有些不安。
“你送了林大哥便回医馆去吧,我走回去,不用担心。”
羡临渊冲孟童微微一笑。
这一笑,宛若夏日清风,抚慰了人心的躁动。
孟童看着羡临渊点了点头,“公子您万莫注意安全。”
羡临渊应了一声,便转身向医馆方向走去。
轻柔的风滑过羡临渊的脸颊、耳畔、脖颈以及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
今夜的风,不似前几日的柔和,添了几分燥热。
竟是要到初夏了。
羡临渊行至石桥上,向下望去,水波漾漾,他的心,许久没有如此的平和过了。
五年来,每日不是流连于王府和医馆,便是随同赢城奔赴异地,已是许久未得休息了。
从今以后,这般繁忙,怕是不会有了。
羡临渊心中说不出的怅然。
罢了,就当自己做了一场盛大的梦,一切,终于结束了。
羡临渊自地上捡起一块土石,抬手丢进喝水中,搅扰了映在河面上的月亮,晕起了一圈圈的涟漪,而后渐渐归于平静。
一番玩闹下来,羡临渊的心情似是轻快不少。
拿出锦帕拭去指尖浮尘,讪笑两声,估得自己如此大的人了还这般小孩子心性,不免自嘲一番。
羡临渊抬步回了医馆,月亮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从此以后,他的身旁再也不会有赢城。
赢城,去里霜雪逢君,今日花落离别。还君于天下,归吾以自由。
羡临渊踏着步子轻悠悠的回了医馆,整条街道的铺面都关了门面,唯有医馆还留着一道门来,门内透出黄晕的光线来。
羡临渊内心一暖,想必是孟童先行回来,给自己留了门来。
不想让孟童等得太久,羡临渊忙疾走两步,开了医馆的门,羡临渊浑身一僵,似被电击般,一动不得动。
此刻坐了太师椅上,面露凶色的男人,正是赢城。
羡临渊的喉结不受控制的滑动一下,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他从心底畏惧赢城,尤其是,这样的赢城。
羡临渊本能的想逃。
赢城周身散发出的戾气,压得他不能动弹。
“去哪了?”赢城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踏向羡临渊。
行至羡临渊面前,低头嗅了嗅羡临渊的脖颈。
羡临渊浑身像炸了毛,战栗不止。
“吃酒了?”赢城蹙起眉,“同谁?”
羡临渊急忙将身子向后撤去。
“同谁缘何要告诉你?”
“你....”赢城的眉头拧的更深。
“你这三更半夜来医馆做什么?怎地,想不到高高在上的王爷还有私闯民宅的癖好。”
赢城面部开始变得恶寒,声音骤然变得冰冷起来:“你说对了,整个赢启都是我赢家的,本王想闯哪里,便闯哪里。”
羡临渊脸色一白,身体本能向后退去,然而却退无可退,身后便是门板拦了去路。
赢城抬手,擦过羡临渊的耳边,将手扣在门板上,身体向前一探,将羡临渊死死禁锢在自己与门板中间,动弹不得。
“说,和谁吃的酒!”
眼见逃脱不开,羡临渊反倒是挺直了脊背,冷冷地看向赢城,反问道:“不知王爷是何身份询问我?怎地,王爷不问朝中重事,倒如村妇探起闲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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