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来,是因为齐峰老爷子病了几日了,请了几个大夫都未见好转,想请您过去看看。”无忧低声道。
羡临渊猛地睁开双眸,“齐老爷子病了?”
而后又像想到什么似的,沉默下来。
齐鸿若是病了,无忧哪里还得在这里与自己废话,想必是以此为借口,想将自己诓骗到王府罢了。
羡临渊盯着被褥,静静地出神。
无忧与孟童未敢打扰,二人相识无言,脸颊暗自发烫,这么拙劣的演技,想必羡临渊定是看出来了。
羡临渊陷入挣扎之中,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去。
去了,若是当真碰上赢城,怕也不过是再受一番羞辱。
不去,不去的话,他与赢城,怕是就此别过了吧。
羡临渊捏了捏拳头,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掀起被褥,抬眸看向孟童:“孟童,更衣。”
无忧闻言,面上即刻露出一丝喜色来,匆忙夺过孟童手中外衫,披在羡临渊身上。
此番,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认了。
羡临渊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与赢城已经不可能再回到最初了。
那便放纵自己这一次吧,跟随自己的心。
做一场告别。
从此山高水远,再也不复相见。
桥归桥,路归路。
他赢城,与自己再无任何关系。
在无忧的侍弄下,羡临渊很快便将自己收拾齐整。
无忧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羡临渊,有一瞬间的出神,短短几日不见,这个本就瘦弱的公子,此时竟然只能用骨瘦如柴来形容。
羡临渊躺在床上时,他只觉得羡临渊脸颊清瘦了,却不想,这一站起来,竟是活脱脱瘦脱了相。
无忧心里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自己配合齐鸿演了这么一出戏,究竟是对还是错。
他还记得五年前,羡临渊那清俊飘逸的模样,而今,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无忧动摇了,如果与王爷在一起并不能使羡临渊变的快乐,也许,二人就此别过,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现下说什么都晚了,三人已经坐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第一百一十八章 恭喜王爷,百年好合儿孙满堂
马车停稳,羡临渊下了车,见着王府门前竟停着数十辆装满礼贵礼的马车。
心下不免惊讶。
“这是做什么的?”羡临渊问道。
无忧迷惘地摇摇头,他走时还未见这阵仗,若是给王爷送礼来的,哪得如此嚣张。
二人对视一眼,也未言语。
正欲走进府门时,恰巧碰上头辆马车上下来一人。
竟是首领太监——兴总管。
羡临渊与无忧急忙俯身行礼,道一声:“兴总管万福。”
首领太监掩嘴笑了一声,道:“免礼免礼,今日是王爷好日子,要不得这些礼数。”
羡临渊一怔,“敢问兴总管,王爷好日子是何意?”
首领太监见是羡临渊,面上露出些许难色,匆匆瞥了一眼无忧。
无忧挠了挠脑袋,不知这首领太监是何意,“兴总管,您看我做什么?”
首领太监轻叹一口气,偷偷瞟了一眼羡临渊,端了身子道:“今日朝会,王爷求了一桩姻缘,皇上允了。此番便是后宫早些备下的王府婚宴所用的物什。”
羡临渊身形一晃,“姻缘?”
原来一厢情愿的,终究是自己。
羡临渊苦笑一声,“敢问兴总管,王爷求娶的是哪家女子?”
原是不该问的,可他还是问出了口。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赢城开口求娶,他倒是想看看。
首领太监的脸色顿时变得不甚好看,将手半遮了唇旁:“哪是哪家女子啊,是添香阁的一个姑娘,据说琴技十分了得,似乎是叫知念。哎呀,将王爷迷得五迷三道的,非她不娶。”
“皇上不允,王爷那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皇上又拧不过王爷,只能点头同意了。”
羡临渊脸色愈发苍白,无忧忧心的看了一眼羡临渊,赶忙向前一步将人扶住。
太监总管的一番话,像一记重拳,垂在羡临渊的胸口,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
原是如此。
看着羡临渊的状态,太监总管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羡临渊一把甩开无忧,扣住首领太监的手腕,指甲陷进了首领太监的肉里都浑不自知。
“.是在何时?”
羡临渊的声音,抖得像骰子。
首领太监猛地吃痛,赶忙唤了无忧将羡临渊拉开,蹙着眉,揉着自己已经渗出丝丝血迹的手腕,嗔怒道:“什么何时?”
“赢城.....成亲....”羡临渊双眸似是失了焦。
首领太监抬眸看了一眼羡临渊,身子向后退了退:“两月后。”
羡临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整个脸色泛着渗人的灰白。
无忧慌了,赶紧将人扶住。
“快...叫大夫来。”首领太监匆忙转了身,冲着门口的侍卫嚷道。
羡临渊一阵耳鸣,眼前变得模糊起来。
赢城要成亲了。
明明前几日还伏在自己耳畔说要好好对自己的人,竟转头要娶了别人。
那自己到底算什么。
陪伴了 赢城五年,舍弃了一身自由的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他什么都不是。
是全江城最大的茶余饭后罢了。
男人罢了,终归是要找个女子相伴一生。
自己,不过是赢城枯燥无味的荒唐里的调味剂。
寻个新鲜劲罢了。
这么多年,鬼医谷的一众人是如何在背后嘲笑自己的,王府的那些侍女侍卫们又是如何看自己笑话的?
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不量力。
想起自己这两日的颓丧,羡临渊只想将自己拆个粉碎。
原来一直放不下的都是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羡临渊不明白为什么此时的自己还能保持清醒,为什么耻辱还没能夺了他的命去。
无忧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连连唤了羡临渊几声都未得回应。
羡临渊失魂落魄的抬腿就要向街道走。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这里的一切都让他窒息。
首领太监见状,连忙唤了无忧:“你快去跟上,别出了事来。”
无忧也顾不得身份有别,伸手握住羡临渊的手臂:“公子,您是要去哪里?”
羡临渊没有回应,机械般的向前迈着步子,巷口突然冲出的孩童差点撞在他身上,若不是无忧眼疾手快拎起了孩童的后领,羡临渊这会儿只怕是已经摔在了地上。
他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这里的一切都让他畏惧。
首领太监看着羡临渊的样子,叹着气直摇头。
无忧不敢让羡临渊自己回去,羡临渊却又不听自己的话。
无忧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羡临渊的身后,看着羡临渊踉跄的脚步,无忧唯恐羡临渊不知在哪一刻就突然栽倒在地。
二人刚行至巷口,马蹄争起,一声嘶鸣。
无忧匆忙将羡临渊拉了身边来。
正欲开口嚷叫,才发现这马上之人竟是赢城。
三人僵持一下。
“王.....王爷。”无忧张慌道。
赢城垂首便看见了羡临渊,眉头微蹙,抬眸看了一眼王府前的十数辆马车,扬了扬下巴,挑衅般的看向羡临渊。
“哟,消息真是灵通啊羡临渊,本王马上就要大喜了,今日是上赶着来求本王原谅的吗?”
羡临渊眼神空洞的看向赢城,张了张嘴,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自他口中溢出:“恭喜王爷,百年好合,儿孙满堂。”
赢城没有言语,眼眸中透露着不解,眼前的羡临渊总是有什么不同,他却又看不出羡临渊哪里不同。
赢城翻身下马,两步走到羡临渊面前,钳起羡临渊的下巴,定定地看着。
虽是疑惑,嘴上却仍然没有放软了语气:“羡临渊,今日你既然来了,本王就原谅你先前的冒犯,往后,你还是和往日一样,好生伺候本王,本王依旧会怜惜你。”
“我在你眼中,便是如此。”羡临渊喃喃道。
赢城蹙了蹙眉:“我们这样不好吗?你是男子,本王还能娶了你不成?”
“成婚后,你与本王依旧如此,不过是没个名分。”
“没个名分......”羡临渊抬了眸子,毫无怯意地对上赢城的双眸,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眸,突然变得狠戾起来。
瘦弱的身躯一个横斜,胳膊向前一抽,命中赢城面门。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饶是赢城与无忧这样的武将在疏于防备的情况下也未能及时反应过来。
“羡临渊!”赢城一把揪起羡临渊的衣领,活像被激怒的狮子,双目猩红,“你敢打本王!”
第一百一十九章 山水不相逢,终得自由身
赢城抬了双臂,羡临渊本就瘦弱,赢城轻而易举便可将人举起。
而后将人重重折摔在地,赢城半屈身子,一手擒住羡临渊的脖子,一手高高扬起,骨节分明的拳头重重落下。
在拳头即将触碰到羡临渊的侧脸时,赢城突然将手停了下来。
“你......哭什么.....”赢城愣了愣,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未见羡临渊哭过。
这个人,虽然永远围绕着自己转,待自己比女子还要温柔,性子却坚韧的让他都要敬畏三分。
他还记得曾几何时,医馆的铺面被丞相的儿子看中,非要将这铺面买了去,要将羡临渊赶走。
这铺子是羡临渊的父亲所留下的,他自是不愿相让。
丞相的儿子眼见羡临渊骨头硬,便用丞相的职位来逼迫羡临渊,还在街坊造谣医馆医死了人,更甚找了人在医馆前哭起了丧来。
羡临渊愣是一声都未告诉自己。
若不是无忧听了风声,他怕是永远都不知晓这件事。
他知道羡临渊的倔强,于是自己私下里将丞相的儿子捆了王府来,好生“问候”了一番,为此还得罪了丞相。
看着羡临渊不断滑落的眼泪,赢城慌了,内心一阵一阵的刺痛。
钳住羡临渊脖颈的手,渐渐松了下来。
“羡临渊,你......哭什么.....”赢城哑声 道。
羡临渊没有说话,如一潭死水的双眸,黯然无光。
赢城内心一慌,羡临渊哭了,他把羡临渊惹哭了,他犯错了。
可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我.....你....”赢城开始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才能止住羡临渊的眼泪。
“她怀孕了。”羡临渊的双眸一片模糊,他看不清赢城的表情,只能听到自己苍白无力的声音。
赢城一愣,抬起头来扫向首领太监,咬牙道:“谁跟你说的。”
羡临渊心中苦笑一声:“是你的吗。”
赢城的面色一阵青白,牙齿紧紧咬住薄唇,终究是没有言语。
羡临渊绝望的闭上双眸,良久,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赢城推开,自己站了起来。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后背绷得挺直,看也未看赢城一眼,径直向巷外走去。
赢城呆愣片刻,双手条件反射的握住羡临渊的手腕,道:“你别走。”
羡临渊身形一顿,拨开了赢城的手,转过身来,一张脸平静的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
“赢城,”羡临渊顿了顿,面如死灰,“我们,就此别过吧。”
羡临渊没有想到,当二人真正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他竟然能够心平气和的面对赢城。
他曾想过无数次,与赢城分开的场景,却从未有一场,是自己提出来的。
原来,当人真正接受了一切的时候,内心反而会平静下来。
看着赢城呆愣的样子,羡临渊不舍得移开视线。
这是最后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这个人了吧。
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那便,再也不见了。
纵使赢城再过分,他依旧做不到恨赢城。
许是自己真的是骨子里的下|贱吧。
羡临渊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解开上衣最上面一个盘扣。
从脖颈里抽出一个小小的方形黛蓝色锦袋。
赢城看着这锦袋,面露狐疑,他知道这锦袋羡临渊一直贴身带着。
只有休息、沐浴时才会解下,每每都会妥善放好了才安心。
羡临渊向前两步,将锦袋放了赢城手中。
俯身道:“王爷,就此别过吧。从此,山水不相逢。”
赢城寒了脸,握着锦袋的手紧了紧。
乖张暴戾的王爷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羡临渊!”赢城怒吼道。
“你到底矫情个什么劲儿,知念同兰珺瑶入府有何区别?”
无忧站在一旁,看看赢城,再看看羡临渊,心下焦急的不行,却不知该如何规劝。
羡临渊没有理会赢城,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没有一丝留恋。
干脆又坦然。
赢城气急败坏:“羡临渊,你只要再往前走一步,你就再也别回这王府!”
无忧见状,匆忙向前挡在了羡临渊面前,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在触及羡临渊悲怆而又绝望的眼神时,垂下了手臂。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眼神,无忧形容不出,他只是感觉,羡临渊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
在府中等了许久的齐鸿,终于耐不住跑出了王府,本想看看羡临渊是否来到,没成想,出门便是看到了这一遭。
“公子。”齐鸿哭着扑到了羡临渊的身上。
十岁出头的孩童,还不足羡临渊肩膀。
较之以前,有了些许肌肉的手臂紧紧扣着羡临渊的身体,闷声道:“公子你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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