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占据了他所有生活和心脏的赢城。
从此以后,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他会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拥抱别人,亲吻别人。
而自己,却连见他,都见不到了。
羡临渊不知道没有了赢城,他要怎么活,他能活下去吗......
心脏疼的羡临渊忍不住蜷缩起来,眼泪不争气的自眼角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掩进衣领,濡湿一片。
他不想走,仿佛在这墙角里,他还能感受到赢城的气息,听到赢城的声音一般。
一旦离开这里,也许,他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他真的不想走。
可是,他在这里又能如何?
他始终是要走的。
米淮还在等着他。
羡临渊几乎是用出了全身的力气,勉强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他走的每一步都艰难又坚定,从此以后,再也不见了吧。
这每一步,明明是走在再平常不过的路面上,羡临渊却觉得自己如履刀尖,每一步,都似是要将脚掌刺穿。
羡临渊回了医馆,整个人像是失了魂。
孟童担忧的扶住了颤抖不止的羡临渊,忧声道:“公子....您怎么了?”
羡临渊定定地看着孟童好一会儿,才回了神,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冰冷地吐出一句:“无事。”
看着被封在冰棺中的米淮,羡临渊眼眸突然酸痛不止。
自下属手里接过刻刀,剖开了米淮右臂,露出森白的骨头,又自怀中拿出钢章交给蒙童,钢章被火烧的火红,羡临渊拿着铁夹,将钢章印在了米淮臂骨上。
钢章烙下,与皮肉相触,发出刺耳的“嗞啦”声。
一切完毕,羡临渊浑浑噩噩的回了二楼寝室,整个人虚脱般倒在床上。
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似乎这样可以汲取一点安全感。
羡临渊阖上双眸,想迫使自己睡去。
可脑海中却不受控制的反反复复出现赢城与自己的争吵的画面。
羡临渊不明白,他与赢城,怎地就这样了呢。
为什么,爱情不是很美好的东西吗?为什么这么美好的爱情,却要掺杂着刺人的利剑?
为什么......
或许,他与赢城的,根本不是爱情。
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的爱而不得。
赢城从未说过爱他。
从来都不曾说过。
爱情,应是两生相欢。
所以,他注定要遍体鳞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羡临渊陷入了深深的梦魇。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他深陷泥沼,拼了命的拽住一根藤蔓,他耗尽了所有力气,却如何也不能自救......
第一百一十六章 钻狗洞找齐鸿
一晃过去好几日,羡临渊如同行尸走肉般像是长在了床榻上。
一顿膳食,孟童从早热到晚,他竟是一口未食。
米淮走了,医馆没了主事的,每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公子,您到底是怎么了?”无忧看着消沉不止的羡临渊,心下是无尽的担忧。
最后热了一次膳食,孟童知会了医馆的郎中一声,自己跑到了王府,自东院那个狗洞偷偷摸爬了进去。
东院除了两个侍女外,再无一人。
孟童仗着身量下,趁侍女不备,猫着身子逃也似的钻进了后院。
“齐鸿。”孟童窥得齐鸿正在侍弄一柄木剑,忙压着声音唤了一声。
齐鸿听觉极为灵敏,转头便看见躲在树丛后的孟童。
小小的脸蛋瞬间激动的晕上两朵红云。
“孟童,你怎地来啦?”齐鸿蹦跳着跑到孟童身旁,也躲进了树丛中。
孟童稚幼的脸颊上蹙着一抹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忧思,“齐鸿,公子与王爷是不是吵架了?”
自羡临渊失魂落魄的回医馆时,他就有所察觉。
最初,他还以为羡临渊是因为米淮的死而伤心。
可羡临渊竟然连续几天都未回王府,他才隐隐往赢城身上猜测。
齐鸿突然半起了身子,一把捂住孟童的嘴,四下扫了一眼,才又猫下了身子。
“孟童,”齐鸿迟疑一下,“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是前几日,王爷与公子大吵了一架,整个东院被王爷砸的只剩下墙了......”
孟童不可置信的瞪圆了双眸。
“你莫要向外声张,王爷自那日起,到现在都未再回王府,我听西院的侍女说,王爷近日似乎夜夜宿在添香阁。”
孟童小小的拳头猛地攥紧,“王爷,太过分了!”
想想自家公子日日茶饭不思,一个人枯瘦如柴,这王爷倒好,日日留宿温柔乡。
他真是为自家公子打抱不平。
看着孟童气呼呼的模样,齐鸿拍了拍孟童的肩膀:“这不是咱们小孩子家家可以解决的,大人的事还是要大人自己解决。”
闻言,孟童双臂向后一甩,甩掉了齐鸿的手,“公子日日不得精神,尽是王爷的错,你怎地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眼见孟童真的生气,齐鸿心下一慌,忙道:“别生气,别生气,我们还是可以想想办法的嘛。”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
“你是想让公子与王爷和好吗?”齐鸿用手撑着下巴,拧着小小的眉头道。
孟童迟疑了一下,他不喜欢赢城,在孟童的眼中,赢城一直在伤害羡临渊。
私心里,他希望羡临渊与赢城断绝了关系才好,这样羡临渊才能真正的自由和快乐。
可是,眼看羡临渊如今的模样,孟童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果诚如齐鸿所言,羡临渊与赢城只是吵了架,便成了这个样子,他不敢想象,若是未来有一天,羡临渊与赢城分开了,羡临渊还能不能......活下去.....
孟童自知与亲人分离的滋味,那般滋味,真叫人生不如死。
他不想让自己崇敬的公子也遭受这等苦楚。
“想。”孟童极不情愿的道。
齐鸿点点头,漆黑的双眸在眼眶中转了一转,道:“我有办法!你附耳上来。”
孟童将耳朵凑了过去。
“这.....能行嘛....”孟童闻言,疑惑的看着齐鸿。
“可以可以!”齐鸿一张脸因着激动涨的通红,“你便在医馆好生等消息吧。”
孟童点点头,心中却总是惴惴不安。
可现下,他也是没有更好的方法了,总不能见着羡临渊就这样消沉下去,亏空了身子的好。
孟童满怀心思的回了医馆,身上因为又是钻狗洞又是藏树丛,沾了满身满脸的灰尘。
顾不得身上的泥灰,孟童到了医馆便直奔二楼。
羡临渊已经坐了起来,虚弱的靠在软枕上,双目空洞,整个人像一个破碎的瓷器。
孟童心中一紧,急忙凑了过去,瞥了一眼饭菜,竟又是一动未动。
孟童见羡临渊这幅模样,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眼泪止不住的吧嗒吧嗒落了下来,小声抽泣着。
羡临渊听了动静,无力地偏了偏头,向孟童望了去,有气无力道:“怎么了?”
一张口,竟是将自己都吓了一跳,嗓子干哑的像是枯树摩擦过石崖,毫无生气。
听了羡临渊的声音,孟童哭的愈发凶猛。
顾不得自己身上的脏泥泞,一个飞身扑在了羡临渊身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许久。
羡临渊费力地抬起手,覆在孟童头上,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孟童的头颅。
不知过了多久,孟童哭过了瘾,抽抽搭搭吸了吸鼻子,自羡临渊身上爬了起来,看着被自己的眼泪濡湿一片以及被自己身上的泥灰蹭的脏兮兮的被褥,孟童局促的曾垂下头。
羡临渊偏了偏头,双臂无力地垂直身侧,轻声道:“怎么了?可是遇了委屈?”
孟童用劲地摇了摇头,嗫嚅道:“公子,我好担心你。”
羡临渊看着孟童哭的红肿的双眸,心下一暖,扯了一抹笑意,道:“让孟童担心了,是我不是。”
看着羡临渊毫无血色的脸颊,孟童的眼泪又要落了下来。
“公子,您不吃饭,身子是要垮的,您要是垮了,孟童怎么办....”
看着孟童无措的模样,羡临渊浅浅呼出一口气,原来,还是有人需要自己的。
“好,我吃饭,你把饭菜端来吧。”羡临渊道,单是与孟童说了这样几句话,他就已经累了满身虚汗。
他不敢告诉孟童,自己现下连起床的力气都没了。
孟童脸上即刻露出惊喜的表情,连连点头,“公子,我去将饭菜热热,这粥都凉透了,吃了身子不舒服的。”
羡临渊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孟童兴奋的背影,他着实有些羡慕。
像孟童这般大的孩童,整日便是无忧无虑的,纵使有了烦忧,大人的三言两语也便给疏通了。
真好。
羡临渊本以为放任了自己这么多天,自己的内心应该已经归于平静了。
可是——
可悲的是,他依然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赢城的离开。
赢城只是让他走,并未说二人就此断了联系.....
羡临渊甚至绝望的想着,两个人之间,是不是还能有一点可能呢?哪怕,只是留在赢城的身边?
第一百一十七章 王爷说,‘红豆寄相思’
羡临渊突然就为自己感到可悲。
明明最初想要逃离这段感情的是自己,可到了最后真的要面临分开的时候,放不下的竟然也是自己。
可悲,可笑,可怜。
羡临渊不明白,人怎么能这么下作?
赢城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温柔的,严厉的,都像一把刀子,在他的心里刻下了深深的印痕。
这么多日,赢城都没有什么消息,怕是放不下的只有自己。
羡临渊将身子滑进被褥中,无助的阖上双眸。
睡吧,睡着便能忘记这所有的不开心。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
孟童突然慌张地跑了进来,连门都未敲。
“公子,公子....”孟童嚷叫着。
“何时如此慌张?”羡临渊半依靠在床头上,为了不让孟童担心,他每日或多或少的也按时吃些膳食,身子也总归有了气力。
“公子,无忧哥哥来了。”孟童小心翼翼道,生怕有关赢城的一切,一不小心刺激到羡临渊。
羡临渊身子一抖,“无忧来这里何事?”
孟童茫然地摇摇头,“公子,您可是不愿见无忧哥哥?”
羡临渊沉默许久,将手中倒置的医术放在一旁,缓缓道:“叫他进来吧。”
“公子。”无忧轻声行了一礼,“您身子可还康健?”
羡临渊将头偏向一旁,道:“不甚康健。”
他向来不愿将自己病弱的一面展现在他人面前,而今也不怎地,竟是承认了。
“公子.....”无忧欲言又止。
“何事,说便是。”羡临渊将头转回,定定的看着无忧,眼中毫无一丝波澜。
“公子,您说您为何要与那林楚纠缠不清......”无忧道。
“我与他,什么都没有。”羡临渊闭了双眸,他真是无力再去跟别人再去解释什么。
“我.....我知道.....公子,王爷他只是,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这几日,王爷过的也不顺意。”
“这几日,王爷朝会得罪了不少人,连皇上都......”无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羡临渊按了按太阳穴,只要牵扯到赢城,他的头便愈发疼痛。
“他在朝会又狂言了什么?”
“王爷...王爷倒也没怎么轻狂,就是王爷的性子,您知道的,王爷就是和您闹了别扭,心里不痛快。”
“公子,您就回了王府吧,只要您回了王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无忧道。
“无忧,一个人的脾性怎会一时两刻便会改变?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你不必再规劝了,回去吧。”羡临渊的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公子.....你知道吗,之前王爷送您一座院子,那满院的海红豆,是王爷亲手植的,王爷说,‘红豆寄相思’。王爷那么一尊贵的人......就为了您曾经一句话,便亲自挖了坑,一株一株地种了两三天。”
羡临渊的内心一颤,缓缓张开了双眸。
“公子,王爷他,真的很在意您。王爷他,虽是总爱招惹些人来,但是,只有您是特别的。咱们军机处的兄弟,都,都说您若不是男子,王爷定是要八抬大轿娶您为妻。”
羡临渊无力地将身体靠在软枕上,“无忧,你回去吧。”
无忧面色一紧,“公子,我没有别的意思,您别生气。王爷他,您看着他在沙场上独占一方,但是一旦遇到您的事,他便失了理智了,您,别跟他置气了。”
羡临渊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被什么撑裂了一般,面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来。
孟童见状,急忙向前,将无忧推向一边,关切道:“公子,您没事吧?”
看着羡临渊的模样,孟童开始后悔答应齐鸿的计划了。
羡临渊这几日虽说依旧是提不起精神,但总算是愿意吃了些食物,总归是在变好。
无忧也有些慌乱,自责道:“公子,对不起,我不是想惹您不快。”
羡临渊摇摇头,轻言道:“若是无事,你便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闻言,孟童与无忧对视一眼,便是一阵沉默。
沉默的羡临渊以为无忧已经走了。
待羡临渊情绪稳定下来,无忧才又向前踏了两步:“公子,无忧今日来,并不是想来说这些话惹您心烦,只是一时口快,您别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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