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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关系(近代现代)——白绛

时间:2024-03-26 09:07:48  作者:白绛
  屋子里有沉稳的男音和脚步声,还有苍老的声音出现,恐怕是靳家一些厉害的人物,都在等着这一次隆重正式的见面,云肴相信这是靳辰苦口婆心的功劳,毕竟他来这么久了,靳家人也没说见见,突然聚在一起要见他,定然是靳辰方才跟他们说了什么。
  靳辰很护着他,云肴都知道。
  房门打开时,果不其然,一排沙发上坐着威严的长辈们,他们齐刷刷地把目光投给云肴,带着各自的心思。
  年老一辈揣摩他的身份地位,叔叔婶婶衡量着他相貌如何,年轻后辈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唯独那背着身,手里正倒酒的男人目光如炬。
  那真是一张极性感的手,因为力道加大的原因,手面的青筋毕现,快要蹦出皮肉,手指虽然好看,却机器人一般僵硬不动,紧捏着酒杯,男人半弯着腰,侧眸打量过来的目光如一只蛰伏已久的鹰隼。
  他见到自己又是什么心情呢?
  会像自己这样平静吗?
  当然不会啊。
  你听,那“啪嗒”的一声爆裂,酒杯炸在手边,红酒自桌沿尽流而下,像人血一般鲜艳,弄湿靳泽的裤脚,弄脏他干净的鞋面。
  “靳哥……”
  “川儿……”
  慌张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云肴听不真切那关心都来自于哪一位长辈,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男人,被靳辰握住的手,再收紧了一番。
  “他是我哥,”靳辰在他耳边试吻一般提醒着,“打个招呼。”
  云肴看着靳泽,想着……该如何开启这第一句话呢?
  明明来之前,都试说了好多遍,可话到了嘴边,却难的不知从哪里提起,云肴难的是,他该怎么称呼面前的人呢?
  是“家主,你好。”
  还是——
  “靳柏川,好久不见。”
  这时,云肴又想起了廊下的议论。
  他们说,靳家的两兄弟都喜欢男人,真可悲。
  那如果教人知道,他们的情人也是同一个人,岂不更荒谬?
  靳泽……
  是云肴在无数个日夜里,趴在身上,在烛火之下,偷吻过千百次的炙热情人。
 
 
第4章 盘问
  地上的并非都是酒水,艳红的原因是因为里面还混迹了鲜红的血液。
  靳泽的手心湿哒哒的,被红酒打湿,也被玻璃渣划伤,皮肉有一道道清晰的伤痕,正在向外冒着血丝。
  四周是逼仄的低气压,靳泽站直身体,转过来,正面对上了云肴,眼眸里转瞬即逝的情绪十分复杂。
  他似乎没有痛感,关心他的母亲从身后站了起来,着急忙慌地拿起一边的纸巾和干净手帕,走到了靳泽的面前。
  “川儿,你伤着了……”
  靳夫人目露担心,招来女佣打扫地面,本是初见靳辰这个男朋友的重要场合,却因为杯子的爆裂而变得诡异,因为谁都能看出来,靳泽的神色不对。
  他沉着眸子盯着云肴,久久不曾开口说话,对方也一样,他们在众人面前沉默相对,眼睛里笼罩的情绪实则能逼死对方。
  “哥,你没事吧?”靳辰迅速走过来,接过母亲手里的手帕,就要给靳泽擦手的时候,靳泽有了动作。
  他抬起手,从靳辰手里夺过手帕,而后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压倒性的气势直逼靳辰,可靳辰却面露疑惑,不明白他哥这份攻击性的目光因为什么。
  靳夫人站在一侧,室内方才谈笑风生的长辈也一瞬间闭了嘴,只见靳泽将手帕缠绕在手上,往靳辰带来的“未婚妻”走去。
  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靳泽无视着身后的所有目光,他的眼睛里只剩下这一道优美的风景,那就是弟弟未婚妻的姿色。
  气氛有些怪异,可谁也说不出因为什么,他们盯着靳泽的动作,最该紧张的人应该是靳辰带来的那个人,因为身为靳泽的母亲,靳夫人有时候都顶不住靳泽的一个眼神,会觉得吓人,其他人更别提了,可那个让靳泽不开心的人却表现的很是从容。
  云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见过他,他说不出靳泽哪里变了,他的气息是完全陌生的,或许因为从前感受的都是他的温暖和笑脸,这份冷冽的气息让他不适应了。
  云肴屏住了呼吸,靳泽身上有强烈的香水味,但是他不知道那是哪一种香水,早已经不再是当初他给他买的白茶香。
  他对他已经完全陌生。
  “叫什么?”这是靳泽来到他面前后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唤起了云肴那些死去的记忆和过往,一瞬间潮水的攻式般袭击了云肴的脑海,他甚至想起了当初他吹在自己耳边的热风。
  这不是他要想的,这是一种肌肉记忆。
  他的身体,因为太过熟悉他的触碰,就连一句话都能唤起的温情,云肴已经阻止不起。
  被靳泽的气场和眼神吓到的云肴垂下眼,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身后一只手抵住了他的腰部,这时,他才记起这个房间里还有别人。
  靳辰收回放在云肴后腰的手,不解地抬起头,替云肴回答道:“他叫云肴,哥,是我要娶的人。”
  云肴,这个名字就能让靳泽的情绪翻天覆地,更别说这句“是我要娶的人”,他们不知道他和云肴的故事,面前这个人,是他靳泽死也不会忘记的人。
  是他用了三年的时间,从心里踢出去的人。
  他何须另一个人来告诉他,他叫什么。
  靳泽久站着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云肴,没有理睬靳辰的话,佣人是懂得察言观色的,连他们都觉得不自在,别提靳夫人了。
  虽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靳夫人感觉气压不太对,他想靳泽大概是不喜欢靳辰带来的这个人,从前也没说要见见他,这第一次见面就闹得不太开心。
  靳夫人正要打圆场,只听靳泽突然笑了一声,而后转过身去,走回坐着一群长辈的长沙发前落座,抬手示意这场见面的正式开场。
  云肴还惊魂未定。
  靳辰把云肴带到一侧的位置上坐下,女佣为两人斟酒,云肴坐着没有说话,倒是靳辰很懂礼数,向女佣道谢,端着酒杯送到云肴的手里,被云肴拒绝,只能置放在他面前的长桌上。
  云肴并不是给靳辰难堪,他只是知道接下来要接受一系列的问话,在这些长辈面前,他想保持初见的分寸。
  虽然方才已经被搞得方寸大乱。
  这首先开口问话的人就是靳夫人,靳夫人面容还算和善,没有上来给他难题,而是温声道:“你今年多大啦?”
  靳夫人一早就知道有云肴这个人的存在,但是没有见过,靳辰向她讲过云肴的身份,她心里有个大概,对他的出身靳夫人是不满意的,别说她了,这个房间里坐着的人,连孩提对云肴的出身都是有意见的。
  “我今年26岁。”云肴声音淡淡地回应,他的两只手贴着大腿,没有看着靳夫人的眼眸,凝视着桌子上的酒杯说。
  “看着真小啊,”靳夫人道:“像大学生似的。”
  靳夫人承认,她一开始并没有对这个人抱什么期望,一个男生还出身平庸本身就是让他们靳家无法接受的,但是见到人以后,靳夫人却有几分动摇,她一贯喜欢懂分寸,柔和性子的小辈们,云肴不外乎给她的感觉就是那样,她是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的,一直听别人夸他的孩子相貌如何英俊,可是看见云肴,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欣赏。
  云肴长得十分清秀,和她的两个孩子完全不同,靳家两兄弟五官轮廓都更偏向凌厉,靳辰暂且不说,靳泽那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明,是看一眼都让人觉得有攻击性的相貌,靳辰相比之下眉眼还算和善,多了份纨绔少爷的稚嫩感,不会有靳泽那样历练多年,一个眼神就能杀得人片甲不留的威严感,可云肴显然与他们是两种风格。
  靳夫人打听过他的长相,从靳辰那里得知云肴长得不错,今日一见,他那种不动声色的俊秀吸引人不自觉地望向他,仔细描述他的长相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最吸引人的是那种清爽干净的气质,和涉世已深,心思深重的靳家人完全不同,云肴个头不算太高,但站在靳辰身边仍觉登对,看着他,靳夫人想到了那句“出淤泥而不染”。
  他的身份是淤泥,可他却并未有那些普通家庭的莽撞和在大场面下的手足无措,他表现得很自若,虽然尽力隐藏那份紧张感,但不细心是察觉不出的,只会觉得这是个见过世面,不容易慌张失态的孩子,靳夫人虽不满他的出身,却很欣赏他的态度。
  于是她对云肴说话的语气稍微和善,只不过她所欣赏的这一点,在别人看来却不能当回事。
  靳辰的堂叔声音就拔高了几分,盯着云肴,审问犯人似的眼神:“什么学历?”
  他不关心云肴的长相,什么气质,坦不坦然,他更在乎的是一个人的能力,而学历往往是绝大部分人衡量一个人的最基础,也最根本。
  “本科。”云肴小声说。
  堂叔追问:“一本二本?”
  云肴握紧自己的手腕,他并不是紧张堂叔的问话,他紧张的是来自一侧的另一目光。
  云肴埋头数:“玉恒师范。”
  堂叔哑口无言,靳夫人也稍稍惊讶,京州最好的学校说不上是玉恒师范学院,比它设施好的,比它师资力量高的,比它培养出更多人才的“京师大”才是首屈一指,但是玉恒之所以让他们动容,是因为玉恒虽然各方面比京师大稍次一些,可录取分数线却和京师大完全无差。
  许多人说,玉恒师范是出身普通的高材生的收容所,它给那些交不起高昂学费的考生提供了可以继续求学的机会,京师大虽然也会对表现优异的同学提供减免学费的帮助,但是他对考生的要求是十分严苛的,想要完全免费到京师大求学,对一个考生来说绝非易事。
  云肴不是天之骄子,不是那个能被京师大选中,提供免费求学机会的人,他选择了玉恒师范,那也已经让他父母倾家荡产,分道扬镳。
  “那你现在是做……”堂叔的声音谨慎了几分,尽管他们家大业大,也十分尊敬这些达到某种成就的人,能进入玉恒师范的人,能力定然不简单。
  正当大家紧盯着云肴,心中有丝尊敬萌生的时候,却听到了两个让他们大跌眼镜的字眼。
  “画画。”云肴应答,他的脸色依旧平静,变得是其他人。
  只听他这样说完,那些神色紧绷的靳家人顿时松了口气一般,云肴听到类似于叹息的微弱响声,还有靳辰堂叔的一声低笑和摇头。
  “画画?”堂叔脸色轻浮了起来,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不解道:“你上了玉恒师范,现在就只是画画?”
  云肴没有多做解释,干脆道:“是的。”
  堂叔看了眼身边的几个长辈,大家的意思都写在脸上,唯独靳泽坐在那里,扶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云肴,不曾笑,面色严肃,一言不发。
  而靳夫人刚对云肴燃起了一丝的信心,瞬间因这三言两语土崩瓦解,小声地叹了口气,也端起一杯水喝了起来。
  “那现在又是在哪里高就呢?”堂叔追问,这种事就像你听高材生去餐厅打工,让人可悲可气,他刚刚对云肴那点欣赏也消失殆尽,此刻语气里充满的是不屑。
  云肴耳聪目明,他怎么会听不出靳家人的恶意?可现在再改口是不是太晚?还有,他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一句虚言,对方能否接受,怎么想他,都不再是他所能控制的。
  “废物只会画画”和“上了玉恒师范还是只会画画的废物”,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给别人打工。”云肴坦然地望着问话的人,如实交代。
  靳辰小心地看了眼云肴,长辈的盘问多少走向有些不对劲,靳辰了解堂叔的意思,握住了云肴的手腕,是以一种无声的支持给到云肴,本来他不该插嘴长辈的话,但是让他这样看着他爱的人被攻击,也是不行的,靳辰补充道:“二叔,云肴是画漫画的,工作还算稳定,他们工作室的漫画有不少改编成影视的了,云肴喜欢画画,改天我把他的画拿给你看看,都是很不错的。”
  “那就罢了,”堂叔放下酒杯,也放下了叠着的双腿,那是给自家人的一点薄面,对着云肴却是完全不客气的,“你们这些小年轻人玩的东西我不懂,拿来给瑄瑄看也不错。”
  旁边靳泽的腿边站着一个小姑娘,正是方才楼下见到的女娃娃,她叫瑄瑄,是靳辰二叔的孩子。
  大概因为家中只有这一个女孩,格外受人疼惜,小姑娘也很是亲近靳泽,趴在他的腿上,和他一起盯着云肴。
  一个女人笑着抚摸了下瑄瑄的脑袋,大概是她的母亲,她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绝,迅速换了话题,问了在场的其他人也好奇的问题:“那是不错,瑄瑄的确爱看这些,话说到这,你跟阿辰是怎么认识的呀?我记忆里,阿辰就只跟你处过,你也是么?”
  这话问的很隐晦,也很聪明,表面上说的是靳辰干净,情史简单,配他云肴绰绰有余,希望他云肴能知趣别负了人,暗地里是打探云肴的情史,衡量他做人另一方面的能力和价值。
  长辈们注重这些是情有可原的,他们到底不喜欢一个私生活混乱的人,云肴的相貌实在清秀,相信在场的所有长辈对他的第一印象都是不错的,可他能让靳辰这样一个贵公子对他死心塌地,绝不是一张脸能办到的,婶婶问的这句话,是想弄清楚云肴到底是不是那两面人。
  “我不是。”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云肴抬起了头,他的目光终于看向了那叠着腿坐着的凌厉男人,从进门到现在,从第一眼之后,他再也没敢看过靳泽的眼,这次看过去,才发现他比记忆中变得太多。
  那双从未凶过他的眼眸,如今也越来越狠了。
  于是,云肴顶着这样沉重的目光侵袭,和过往死去的沉重压力,说出了那番让靳泽的脸色更加阴鸷不悦的话。
  “可我的过去也并不丰富,在此之前我有过另一个爱人,那是微不足道的过往,请原谅我不想提,我和他也已经彻底结束,我甚至不再记得他的模样。”云肴那一刻低下了眸,他的身体接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眼刀,刮得他□□生疼,可心脏硬如铁石,丢下一句:“请您不用担心,我爱阿辰,以后也会全心全意爱他。”
  “我会嫁给他。”
 
 
第5章 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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