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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溺倒计时45天(穿越重生)——一棵水杉

时间:2024-03-26 09:38:41  作者:一棵水杉
  我说得镇定自若,先做出了胜券在握的架势,“徐冉冉,你的身体里曾经不止有徐阳阳,是吗?”
  说罢我一顿,迟疑地问出口,“我没有介绍自己,你怎么知道我姓叶?”
  徐冉冉垂下眼,避开了我的目光,“叶先生,如果你这样问的话,我就知道,你应该是见到他了。”
  “他?”我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身体里的第三个人格和他见过面,是吗?你认识林沉岩。”
  意外的是,徐冉冉的态度与先前大不相同,似乎并不打算对我隐瞒什么。她看向窗外,小巷的尽处洒下和暖的阳光,将角落照得亮堂堂。
  徐冉冉轻声道:“医者不自医,早在我上中学的时候,易诗就见过林沉岩了。”
  易诗是徐冉冉体内的第三个人格,一个徐冉冉和徐阳阳都未曾察觉的人格。
  他懂得许多机械知识,会说不够标准的粤语,23岁,大学毕业不久,性格温柔内敛。他发现三个人格共用一具身体之后,往往会把绝大多数的时间让给另外两个十几岁的女孩。
  当易诗出现的时候,其他人格并不知道他的活动,而他知道所有人格的行为。
  在徐阳阳患上科塔尔综合征,言行举止脱离正常轨道时,易诗在某个放学的下午,晚霞漫天的时刻,发现了在楼梯间偷偷抽烟的林沉岩。
  那就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易诗很快辨认出来,这并不是林渡舟平日的模样,独处的时光被打断时微微恼怒的神情,缭绕的烟雾中模糊的眼神,都像是另一个人。而他很清楚的一点是,林渡舟平日里,身上是没有烟味的。
  倒是林沉岩先开了口,嘴角一抹笑,将他看穿了似的,“你叫什么名字?”
  易诗正要搪塞过去,却听林沉岩把他的路堵死,“不是徐冉冉,也不是徐阳阳,你叫什么名字?”
  他沉默片刻,推测面前的人大概和自己处在相似的境遇之中,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答得痛快,“林沉岩,35岁。”
  易诗于是也就坦诚相待,“易诗,23岁。”
  林沉岩从衣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朝易诗递过去,“要么?”
  偏远的楼梯间无人驻足,他掌中崭新的烟盒反着日光,易诗老实回答,“她们不知道我的存在,抽烟会被发现的。”
  那头听罢不以为意,“藏起来之前,从茶馆街道过路,她会以为烟味是茶馆外头那些几十年的老烟民染上的,这有什么难。”
  看着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身影,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语,易诗恍然觉得林沉岩好似已经对与其他人格挤在同一具身体里这件事情太过习惯,甚至应对得得心应手。
  林沉岩像一个黑暗的深渊,他指尖上燃烧的烟释放出危险的信号,烟雾从他嘴里吐出,迎面摇荡来一个朦胧而美丽的烟圈,一个周而复始的圆。
  当烟味扑到易诗的脸上,钻入他的感官,深渊完成了一次漂亮的引诱。
  易诗伸出手,“给我一根吧。”
  无论是烟雾还是深渊,都是沉沦的好去处,易诗和林沉岩见过了一面又一面。
  “所以,”我捧着手里的咖啡杯,在升腾的热气中模拟出了烟雾缭绕的快感,“易诗把徐阳阳不受控制的事情告诉了林沉岩,是吗?”
  面前的徐冉冉抬眸看向我,像一头虎口逃生的小鹿,还有余孽未定的后怕,“那个告诉徐阳阳,她并不是我,也不应该越界的人,从来都是林沉岩。”
  我疑惑道:“他为什么帮你?”
  一个冷漠而疏离,反复警告我不要插手的人,实在不像什么善茬,没理由毫无根据地做出这样违和的善举。
  “在知道易诗存在之前,我和徐阳阳一直以为和我们交流的是林渡舟,”徐冉冉神色恍惚,像是陷入了回忆,“关于易诗和林沉岩的事情,是在人格融合的过程中,我才知道的。”
  在某个阳光温煦的早晨,易诗再一次释放出了求救的信号,林沉岩问:“你不想像徐阳阳一样,代替徐冉冉生活吗?”
  易诗摇头,“我不是徐冉冉,又谈什么代替?另外,徐冉冉也不会是我。我不会占据她的身份,她也不能抹杀掉我。”
  林沉岩勾起嘴角,笑得轻蔑,“如果你要配合治疗,徐阳阳消失的时候,也不会有你了。”
  “我永远不会像徐阳阳那样出格,不能留下我吗?”易诗抬眸看向他,“林医生,你会有办法的。”
  徐冉冉继续诉说,“就是那一天,春游的报名表发下来,徐阳阳在填表的时候,遇到了林沉岩,他第一次告诉徐阳阳,她不是我。”
  易诗和林沉岩就这样说定,没有提到任何条件与筹码。
  “所以,易诗依旧存在你的体内?”我问。
  “不是的。在我后来找林医生治疗的时候,他融合了所有的人格。”徐冉冉答道。
  “林医生……”我猛地抬眼,“在你二十几岁的时候,在林渡舟那里接受了治疗。而当年上中学的林渡舟才十六岁,易诗为什么把他叫林医生?”
  徐冉冉与我相对而视,似乎也第一次发现这个问题,“他叫的是林沉岩。”
  “意思就是,易诗说自己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讲粤语,懂机械知识,这些都是他的身份,”我一点点推测,“林沉岩也是有身份的,他是一个医生,对吗?”
  关于后来的事情,徐冉冉给了我一个确切的信息:治疗她的人应当不是林沉岩,而是林渡舟,并且林渡舟最后的选择是融合掉了易诗。而关于易诗这个人格,原本只有他们两个人和彼此体内的人格知道。
  “你和林渡舟认识很久了?”我问。
  “小时候住在同一条街道,算不上认识,只是邻里街坊而已。”徐冉冉回答。
  我问起林渡舟的家庭,徐冉冉不愿意开口,说这是林渡舟的隐私。
  “那些你知道,别人也知道的事情,不算是隐私,”手里的咖啡冷了一些,外面刮起了风,吹得树枝颤动,“难道你要我亲口去问林沉岩吗?他看起来会杀人。”
  徐冉冉难得地笑了,抿着嘴角,眼睛弯成柳叶儿,“听上去很可怕……我倒是从来没有和他接触过。”
  易诗毕竟也是她体内的一部分,易诗看见过的人,说到底也是徐冉冉亲自看见的。而在他们这里,所有的人格都被分割,只有在最后的融合之后,似乎才拥有了其他人格的生命和记忆。
  “我们两家来往并不多,但他的父亲很和蔼,总是很悠闲的样子,爱和小孩玩笑,我小时候他还邀请我去他家看电视,”徐冉冉回忆起来,似乎记得并不真切,“很久的事情了,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我们读小学的时候,他父亲就去世了,当时他们连葬礼都没有办,就离开了街道,直到上了中学,我和林渡舟又成了同学。”
  依照先前白深的推测,蒋黄豆出现的时间很早,可能也是在林渡舟儿时,8岁上下的时间,作为他的同龄人出现。
  是不是因为承受不了父亲离世的打击,所以才才分裂出了小黄豆人格?
  到了晚上,河边的木头栈道就亮起了灯,河风吹拂到脸上,清清凉凉,没有了柔和的温度。
  我坐在湖边,借着昏暗夜色中暖黄的灯光,看见水上漂浮的鱼鳞纹,一层叠着一层,堆起一大片褶皱。
  沉溺进冰凉的水里是什么感受?现在的林渡舟还不知道,可是如果我不抓紧时间做些什么,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风应当吹得人头脑清醒才对,但我又想到了看过的新闻,想到林渡舟阴惨的手臂,掌心被泡得发白的伤口,那张漠然而决绝的白布。
  也许是秋天一到,人就偏爱伤感,哀叹落叶飘零万物萧寂的时节,每一片落叶,都是一声无可奈何而被迫接受的叹息。
  肩上忽地一沉,思绪骤然打断,我回眸,看见光影里的人。
 
 
第29章 【34天】每一次约会。
  我松了口气,“死孩子,吓我一跳。”
  “师哥怎么回事,舞团聚餐也没来,”小庄探头,在我身边坐下,“怎么一个人跑了,不会在愁我们的合作舞台吧?”
  我转回头去,望着水波摇荡的湖面,笑道:“是啊,我在想怎么发挥小祖宗的魅力。”
  “我听说有的组请了外援呢,台长的情人请了一个敲大鼓的老师,”庄临意看向我,试探道,“师哥,要不咱们也请一个?你跟林医生好像很熟,问问他能不能来拉琴呢?”
  我一愣,避重就轻,“什么情不情人的,人家跳舞的,有名字。”
  “好好好,”庄临意软磨硬泡,“就让他来拉小提琴,咱们合乐而舞,肯定会很惊艳的。”
  说罢,庄临意鬼鬼祟祟地凑过来,在我耳畔轻言细语,“师哥,昨天中午你是不是欺负林医生了,我回来的时候正好遇见,看到他眼眶很红。”
  小黄豆落下眼泪的画面又浮现在我眼前,我起身准备走了,拍拍庄临意的肩,莞尔道:“他一直很爱慕我,对我示爱被拒绝,很伤心就这样了。”
  “……啊?”庄临意呆住,“我去,这比台长的情人劲爆。”
  我见他这样乐得开怀,有一种逗乐曾经的林渡舟的快感。走了没两步,庄临意追上来,“师哥,那你为什么拒绝他?林医生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诶。”
  我瞪大眼睛,缓缓转头看他。
  “人帅又多金,身材还好,工作稳定,还有知名度。”庄临意解释道。
  原来是这个厉害,我出入社会摸爬滚打十余年,心真的脏了。
  夜风吹得人骨头都冷飕飕,裹着皮肤,像晚凉结下的霜花。眼前点缀着暖黄灯光的木桥通向远处,光影在水面上一直延伸,好像看到了多年前我和林渡舟携手同游的光景。
  身边又是朝气蓬勃的少年,举手投足意气风发,庄临意在我身边的许多瞬间,都让我联想起十年前的林渡舟,高大俊俏,却细腻温柔,好似巍峨险山之中甘洌而温和的泉流。
  虽说还没老到什么样的年纪,但用十来年青春,总算懂得了世人喟叹的“欲买桂花同载酒”,失去爱人的那一刻,我早也远离了少年游。
  我没忍住提起,与其说感慨,倒更像不满的牢骚,“人人都能装得深情,可人生路途遥远,谁知道给你承诺的人还会不会在。”
  “如果要说三五十年才能检验真情的话,师哥也太严格了,”庄临意懵懵懂懂的,“我觉得三五年就看得出了。只要开场,林医生每个周末都看师哥的舞剧,是咱们剧院的常客,总是坐在二楼靠右的包厢里,从上一任负责人就是这样,名册到了我这儿,还是一样,这还不算深情吗?”
  我顿了下脚步,想起昨天中午,他被林渡舟打断的半截话。
  “所以昨天你以为他要订这周的票?”我问。
  庄临意点点头,“对,因为林医生都是每周开票的时间订票。其实长期观演的观众是可以整年包揽的,只需要简单登记,上传到观演人系统里就好了,这样会优惠很多,但林医生还是坚持每周自己订票,蛮奇怪的。”
  我想起另一件事,“上次你说的那个胡先生,就是胡渊教授,也是几乎每一周都来,是吗?”
  “对,他们真的很喜欢看诶,”庄临意疑惑,“师哥的舞剧就那十来种,看几百遍不厌倦吗?”
  风吹乱了额前的发丝,在眼睫前飞扬,我侧头瞥他一眼。
  庄临意浑身过电似的一颤栗,着急忙慌的找补,“不是,师哥,我的意思是舞剧很好看,就像西红柿炒鸡蛋很好吃,但是如果天天看,就像西红柿炒鸡蛋天天吃一样,总也会厌烦……呸,我是说在心理上出现一些倦怠……呃,就像……”
  “行了,”我打断他,哭笑不得,“我真不吃人。”
  我问:“那这些年,他们两个人就没有遇见过吗?”
  “这个嘛……”小庄挠挠脑袋,“我不知道,胡先生喜欢坐在一楼后排,林医生常常在二楼角落最右边的包厢。”
  那间最右边的包厢视野并不算好,我是知道的,有时候舞台右侧的视线会被遮挡。而我和师姐主演的舞剧,大部分的时间我站在左边。
  如果按照庄临意的说法,三五年坚持看一个人是深情,胡渊说因为我像他英年早逝的儿子,所以来寻求一份怀念;而林渡舟只能出于无处排解的思念和隐而不能发的偷欢,在林沉岩的压抑之下,我们隔着空气和人群,穿过剧场里震荡的乐声,在聚光灯下以灵魂相拥。
  我竟知道得这么晚。
  仔细回想,林沉岩昨日的警告还在耳畔,明明是一遍又一遍拒斥的威胁,我却怎么想都像是他热情的邀请,请我盛装出席和他同赴这场与狼共舞的盛宴。
  我很乐意。
  他咬牙切齿挤出的一句“欢迎光临”,已经让我拿到了参与他们人格之间隐秘之事的入场券。
  穿过沉浸在光晕中的栈道,小庄回了家,我看着眼前横竖成行的街道,车水马龙笼罩在路灯的光亮里,转了个弯,拦下一辆出租车。
  窗外的风景疾速倒退,冷风灌进来,把发丝吹得狂舞。
  令林渡舟束手无策的林沉岩,我倒是很乐意与他碰见。
  我给林渡舟打电话,那头接通得慢悠悠,良久传来低哑而迷糊的嗓音,听起来如同暗夜里轻语的大提琴。
  “怎么?”林渡舟问。
  这声音和昨天的不太相同,不是林沉岩的狠戾,也不是小黄豆的单纯,更远离了小黄豆昨日轻软的示弱,只剩了大片的静谧与安宁。
  在某些时候,我也偶尔恨他的冷清。
  “这么早就睡了?”我坐在小区外的花台上,周身都湮没在光影里,“我还想邀请你和我共度春宵呢。”
  林渡舟似乎是被噎住了,半晌没应声。不多时,电话那头传来布料摩挲的窸窣声响,紧接着是在地板上行走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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