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像断裂的珠线,余婷婷已经死寂的脑子被吼地清醒了一下,手臂艰难地一动,石漫一把抓住,忍着半边身子瞬间猛烈到撕裂的坠感,咬牙把人拽回,揽着她的腰在墙壁一路退回到地面,撞破了六角咒网,在地里生生滚了两圈。
“呃!”石漫闷哼一声,迅速爬起,拍了拍余婷婷的脸颊,“喂,死没死!”
余婷婷满脑子混乱,全是石漫毫不犹豫、奋力一跳接住她的场景:“我……咳咳咳!!”
石漫确定她没晕后,直接将朱砂血扣在她嘴里,余婷婷脖颈阴毒的蛇鳞一瞬间被烧灭了,连个灰都没留下。
她没工夫理神色复杂的余婷婷,直接将人塞给慢了一步的郑康:“看好她。”
孔知晚应该是从广知楼消失的,但石漫往回想了想,总觉得活动日那么多天,孔知晚偏偏选中余婷婷约她的这天,有些说不出的违和。
如果是其他事情,她会停下一瞬,冷静地分析,判断那个“最有可能”。
但如果是孔知晚……
她的直觉就没错过。
她刚迈进实验楼的大门,就听到刚响过的尖叫从楼上又传来一遍,她愣了一下,这怎么和余婷婷的尖叫一模一样?
“孔知晚!”
美术社,孔知晚若有所感地回头,她冷漠至极的神情有一瞬的松动。
“余婷婷”倒在她脚边,流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红到发黑、如同颜料一般浓郁的液体,混合着颜料的刺鼻味道,像一摊丑陋的淤泥。
她低身,轻巧地拔出“余婷婷”心口处的钢笔,飞起的深血溅到她刀削般冷峻的侧脸,她平淡地抹了一下,对着面容扭曲的怪物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冷艳又危险。
“余婷婷”捂住心口,警惕又憎恨地看着她。
焦急的脚步声不断靠近,“余婷婷”费力地爬起想要逃走,就见冷着无情杀人魔般的脸、一笔捅进她心口的孔知晚突然踉跄了一下,不适地扶住凳子。
凳子滑行的刺耳声中,孔知晚先她一步脱力般跌落在地,脸白得毫无血色,好像刚遭遇了一场可怕的梦魇,隐忍着无助。
不是,什么,你捅我的时候动作可快可健康了!
……难道其实我刚才攻击到了?“余婷婷”迟疑地想。
下一秒,美术社的门被一脚踹开,石漫见到画室里的满地狼藉,瞳孔一缩,迅速到孔知晚眼前,急迫又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她捧起孔知晚微微闭眼的脸:“孔知晚,醒醒!是我。”
孔知晚像在冰河漂流了半个世纪,终于迎来了解冻四肢的日出,她不自觉般靠进石漫的怀里,头轻轻依赖在她的颈窝,嘴唇贴着她的衣领,控制不住地偷偷低吻了一下:“……我没事,别担心。”
“你这哪是没事的样子!”石漫将她往怀里拢了拢,让她安心靠着,然后开始上下检查孔知晚有没有受伤,就差现场扒了她的衣服,还是孔知晚有些不自在地攥住她的手,她才勉勉强强地收回手。
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平时不是凡事都从容不迫?现在讲究这点脸皮了。
她心里嘀咕,又不是没看过。
暂时没有发现伤口,石漫松了一口气,应该只是吓到了。
孔知晚听到她的叹气,假装努力想起来,又轻声安慰道:“别担心。”
“我担心什么?”石漫没好气地将她又按回来,她没着急起身,陪着孔知晚坐在地上缓一会儿,到底没忍住,“……你还知道我担心?”
孔知晚又弱弱地靠回她脖颈,嘴唇都白得发紫,像是呓语,莫名可怜:“……抱歉。”
“……错又不在你,瞎道什么歉,歇你的。”石漫非常不领情,她说完一顿,自己提醒了自己一般,终于想起来画室里还有第个人。
她眼神如刀,一瞬间扎到从血泊起身、满脸震撼的“余婷婷”身上,露出一个阴狠的笑:“罪魁祸首不是就在这么。”
“余婷婷”:“……”
“余婷婷”:“???”!
第26章 写诗
缠着蛛线的蝴蝶.刀如疾风般直取“余婷婷”的面门,“余婷婷”狼狈一躲,心口的伤随着大动作又不断涌现出深血,她满脸扭曲,随时能把五官挤掉,好像被她们气得不清。
石漫乘胜追击,蛛线在她指尖一绕,回旋镖般折返,转回一道冰冷的弧光。
突然,漆黑臃肿的团块堆满窗外,像一团凝实的雾,挤碎了玻璃窗,碎屑纷飞,石漫瞬间将孔知晚护在身后。
不速之客只是看着庞大到没有形状,四肢和五官都不存在,但石漫眼尖地发现漆黑中心包裹的朦胧人形。
孔知晚低声:“她的腿。”
蝴蝶.刀随之偏移,正中“余婷婷”扭曲的脚踝,那是孔知晚刚刚亲手折断的地方,就是为了防止她逃跑。
孔知晚微怔,她只是知道这个假的“余婷婷”和石漫查的案子有关,是石漫要的人,所以出声提醒,没想到石漫真的会听,而且迅速一拉,“余婷婷”被拽倒在地,一路被托向石漫。
石漫察觉到孔知晚沉沉看着她的眼神,指尖不自然地动了动,也发现自己随意听信一个普通人,太不专业了,她强撑着面子:“你还不至于这弱点都看不出来。”
这其实是真心话。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相信孔知晚近乎是她的本能。
然而下一秒,臃肿黑雾张牙舞爪,黑暗瞬间将已经到石漫跟前的“余婷婷”吞没,石漫听到诡异的一声“咕咚”,类似吞咽。
蝴蝶.刀破开黑暗,刺透黑雾,像穿过了无形之物,安稳地回到石漫手中。
石漫啧了一声:“你牙口可真好。”
黑雾破窗闯入像就为了加餐,迅速退出窗户,爬行般消失在窗口,孔知晚先一步从石漫肩上起来,忍住失去她体温那刻的阴郁和烦躁,轻轻推了她一把:“去吧。”
石漫本来已经要放弃去追,诧异地看向孔知晚,就见孔知晚顺走了她的一颗朱砂佛珠,示意地摇了摇:“这个应该可以保护我?我想你回来,也许能给我一个解释。”
石漫也不废话,一把拉过孔知晚举着的手腕,她低头,咬破舌尖,从唇缝里滴落一滴血,正落在朱砂佛珠之上,沿着圆润的珠面,稍微流进孔知晚的指缝。
她低声:“就待在这,等我。”
然后撑着窗台,直接翻出窗户追去。
孔知晚低头看着那颗被血染得娇艳欲滴的佛珠,血色锁住她的指尖,环成了一个小型的咒,她仔细辨认,是佛家的梵文。
但她完全没被佛家的“色即是空”熏陶,她摩挲了一下指尖,又感受到石漫的体温一般,有点被烫到似的紧了紧手,脑海里全是这滴血流过石漫柔软的舌尖,淡粉被染成了绯红。
她微微靠近,唇间若即若离地轻碰,铁锈般的血腥味扩散开,像要往她心口钻。
她一愣,难得有些慌张地放下了手,明明美术社此时没有别人,她还是欲盖弥彰地整理了一下西装。
她紧绷片刻,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在干什么?
……像变态一样。
孔知晚望向窗边,不稳定的天空已经归回了夜色,她通过与石漫的几次“偶遇”,顺着石漫的思维定点,大概能推测出她落咒的轨迹。所有小的阴阳鱼阵连接在一起,是一个覆盖整个校园的大阴阳鱼阵。
运用得好,逼出暗处的怪物不是问题。
窗外夜色浓郁,除了高三楼和宿舍楼的光亮,看不到别的光源,只有茫茫一片毫无分别的黑暗。
但孔知晚用朱砂血抹过眼睑,带有非常气息的眼睛再睁开,一成不变的黑暗浮动过一片片规律的波纹……像是怪物游动的鳞片。
她想起石漫手机论坛里的“龙”。
就是那日引走石漫,穿透了她手腕的东西。
孔知晚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她记得向家供奉的那位神明也有鳞片,这是巧合?
可她不信巧合,所以向家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身份?
据她所知,石漫和向家不怎么对付。
向家不用多说,自然是杨梦玉因为石漫让向家丢了脸。
而石漫对向家的敌对,她却觉得更早一些,石漫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向家是她重立特侦大队威信的垫脚石,但也是最危险的独木桥,随时都会坍塌,反噬的危险极大。
但石漫又的确是一个爱恨分明的人。
所以不单是要立威信的理智,以她对石漫的了解,这更像情感和理智结合出的选择。
这是一块供她泄愤的垫脚石。
在那之前的恩怨……是石漫以前的任务被向家坑过,还是因为……石咏志的死?
孔知晚隔着窗户抚摸黑夜中的鳞片,这会和向家的神明有什么关系吗?
她很在意,想要出去看看。
但耳边适时响起石漫低声的“等我”,沉稳又轻柔,像在哄她,于是她又轻易地放弃了一探究竟的念头,真的乖乖等在美术社。
虽然她有底牌,但还不能暴露给石漫,她现在最好是一个普通人。
她不能成为石漫的累赘。
孔知晚坐在画架前,眼前空白的画纸令她来了点兴致。
她不会画画,但写字倒是不错,石漫以前天天夸她的字,还模仿她的笔锋,孔知晚知道她喜欢,就经常给她手写情话和情诗。
她不记得她都写过什么了,有名家名篇,也有她才疏学浅瞎编的,太多了,但奇异的是,每次石漫接过信纸忍不住羞涩又喜悦的笑意时的样子,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原本对情诗不太感冒,碰到石漫以前,还觉得矫情。
后来动心便明白了,情诗不是写诗,是写人。
异端之中的校园,不见其形的怪物游在黑暗之中,空旷的美术社寂静得诡异,像被剥夺了声响的弃地,也成了一张任人图画的脆弱画纸。
晚风既不清爽也不柔软,反而嘈杂得像一群报丧的乌鸦,好似活物都死了,死物都活了,一切都那么不详又令人难安。
如果一个普通人待在这儿,崩溃已在倒计时的边缘。
但孔知晚却没心思崩溃,她在一片怪异的死寂之中,脑海里全是石漫的样子,笑时总得意,哭时又无声,喜怒哀乐都是热烈的朝阳,一举一动都吸引着世界回盼,永远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
石漫刚走没多久,孔知晚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还以为六年足够一个还算有理智的人适应并习惯,但没有石漫在身边就是度秒如年,她大概学不明白了。
她沾了沾颜料,画笔成了她思念的具象,写她道。
“对她来说,诗只不过是解渴之杯罢了,她根本不注意酒的本身,酒还没喝,她的心就已经醉了。”*
·
“你往哪跑,他妈走位怎么喝醉了一样!喝酒不加班不知道吗?”
石漫催动朱砂血逼起整片阴阳鱼阵,游走的暗红中,出乎她意料,满溢的蛇鳞显现,像是空气的一部分,不断从她身边游过,填满了整个校园。
她瞬间明白,跑掉的那俩只是小菜,这若隐若现的庞大怪物,才是七中怪异的根源。
那团雾和另一个余婷婷,只是昆仑蛇放出的诱饵。
打蛇打七寸,但这蛇太长,那就打头。
她立刻做出取舍,改了目标,向那团雾逃离的反方向跑。
经过高三楼时,上次那些如青蛙堆积地洞的鬼影再次挤在窗边,怪笑地看着她四处乱跑,像在观赏一个滑稽的小丑,他们好像比上次凝实了一些。
石漫挑眉,朱砂佛珠一击砸在窗户,瞬间扩散着崩裂,整面楼所有的玻璃一齐碎裂,飞溅的玻璃碎片像一片倾斜而出的晶雨,在黑夜中闪闪发光。
她给了他们一个轻佻的飞吻:“礼物。”
失去遮蔽的鬼影们露出了真身,竟然真是一群高三的学生,如今见了外面,像吸血鬼见了光,尖叫地四散逃开。
石漫仔细辨认,他们给她的感觉和人无疑。
她看林河,看余婷婷,也觉得他们就是人。
她记下这点,阴阳鱼阵随之突然大盛,接连爆开,黑暗中隐晦地显露出一双阴冷的蛇瞳,足足有一个麻将桌那么大,盈盈青光中漆黑的细长瞳孔如剑,猛地一睁,怪异地瞪了石漫一眼,似乎很恼怒,又转瞬消失了。
来了!
高三楼在校园的中心,也是非常世界和大阴阳鱼阵的中心,还是她藏起秘密咒令的地方,此时她借答应给高三楼的“礼物”,引爆咒令,将大长虫逼了出来。
咒令应该是“传送”的阴阳鱼阵,此刻成了一条条暗红的绳索,将大长虫捆成了挣扎扭动的大香肠,但反而激发了大长虫的不忿,鳞片的游动陡然加速,在校园里横冲直撞。
“别扭了,可算这学校不是你建的,你不心疼是吧?”
石漫标定了蛇瞳的位置,即使现在消失也能锁定,她不断靠近,却发现昆仑蛇猛地一转,向实验楼靠近。
不是,有郑康的封咒,又有她的朱砂血做警告,大长虫脑子不好,专挑死穴钻?
她又想起,孔知晚突然出现在校园的阴面,这个非常存在的里世界。
石漫预感不太妙,蛛线绕过树枝,借力荡上大蛇时隐时现的蛇身,黏腻和阴冷爬上她的脊背,催熟了她血液使用过度的疼痛,她狠狠地一刀刺下,速成的咒接连爆开,她利落一跳。
大蛇被炸断,一分为二,血像泼出的水,将实验楼泼成了落汤鸡,它高声哀鸣,身体被迫凝实,露出墨青的蛇身,还有两只四不像的爪。
但它只痛苦了一瞬,利落舍弃了剩下的蛇身,蛇头强撑着也要钻进实验楼,直直向着美术社的窗口撞了进去!第二重封咒在窗后承受下这剧烈的撞击,郑康被逼地后退一步,血脉里的蛊虫冲破皮肤,浪潮般涌向咒后不见形状的大蛇,啃噬进它青色的巨瞳。
它又尖啸了一声,非常的气息拔到一个可怕的浓度,高高一抬头,又猛地落下,同归于尽般撞碎了咒令和郑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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