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虫群外的伊莱恩却急出一头热汗。
艾尼克斯的家族是依靠赌术起家的,很注重锻炼家族的子弟学习赌术,而那里面又以眼前这位子爵为首,甚至能说是一块金灿灿的招牌。
如果耶尔输了,谁都不会得罪,也能拿到想要的东西,自然皆大欢喜。
但如果……他赢了呢?
虽然能多拿几件拍品,但也因此砸了那个家族的金招牌,后续必然麻烦不断,甚至会遭遇暗杀。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耶尔能明白其中利害,稍微圆滑一些,不要太执着于输赢……
不要忘记进入赌场前的本心。
……
和之前疯狂淘汰的可怕形势不同,这场赌局的速度无比缓慢,却更加让虫喘不过气来。
耶尔的神情认真了很多,拿牌掀牌的速度一降再降,高速计算着陡然变得十分复杂的牌面。
而对面的艾尼克斯神色从容,但实际上只有他知道,自己绝没有表面上的这么游刃有余。
至少……他久违地感受到了压力。
那是原本只有在和家中长辈对赌时,才会感受到的压迫和凝滞感。
这个虫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又为什么会窝在这么垃圾的边缘星……?
太多的疑问充斥在脑子里,但一瞬就被艾尼克斯抚开,继续专心致志地观察面前的牌局。
这次的牌局输赢此消彼长。
双方在自己的主场都各执一头,一时间竟然显得胶着起来。
但再怎么缓慢,也一步步走到了终局。
“最后一局了。”
艾尼克斯突然道。
他的手指有些焦虑地敲着桌面,不断看向对面不动如山的虫,试图从那面具之下看出点什么。
目前的局面是耶尔赢他一次,如果这一局仍不能掰回来,那他堪称惨败——
至少在艾尼克斯看来是这样,他已经很久没有被拉开这么大差距了,那可是足足两分!
“是啊……”
耶尔很想显得更专注一些,但实在忍不住困倦,又有点怕对面的资本家突然发癫,只能用拳抵唇偷偷地打哈欠。
快六点了……天都亮了,他还没能回家睡觉。
恍然间手背仿佛擦过一抹柔软滚烫,指缝间再次泛起细密的麻痒。
还没等他思索那到底是什么错觉,一片流淌的软腻蜜色就钻进了脑海。
耶尔倏地一惊,有些心虚地挺直了脊背,将手里的牌拢起。
……想什么呢,真的有点困过头了吧。
和不少翘首以盼结局的虫一样,伊莱恩也拼命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
眼前的局面让他的心不断下沉,但又莫名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一时间矛盾极了。
“开吧。”
艾尼克斯不是会故意拖延的虫,干脆利落地掀开了自己牌,然后用眼神示意对面的耶尔。
“恭喜。”
耶尔看了眼他的牌,将手里的牌轻弹了出去,同时慢悠悠地道。
他输了!
这个认知让周围的虫瞬间兴奋起来,鄙夷的话已经含在了嘴里。
然而很快,他们猛地意识到一个事实,神色难以置信到扭曲——
等……不对!应该是……!
是平局。
伊莱恩瞬间如释重负,这一起一落几乎要让他瘫软在地,今晚收到的刺激太多,让他几乎有些心梗了。
艾尼克斯还没有回过神来,愣愣地眨了眨眼,“我……赢了?不,不对,我们平局了。”
“是啊,非常遗憾,没机会让阁下破费了。”
耶尔随口道,薄唇弯起的弧度大了许多,较之原先冰雕似的完美有了更多真实与鲜活,好看极了。
负责发牌的荷官好不容易回神,又陡然撞到这随意晕染开的一抹惊艳,再次傻愣在了原地。
“到此为止吧,请问我可以去拿想要的拍品了吗?”
主持虫反应过来,看了眼对面的艾尼克斯子爵,“当然!阁下留步,我让他们把东西全部拿过来,您稍等片刻。”
当众挑选和拿走拍品是这里的规则,耶尔无可无不可地坐回去,等待他们布置好。
艾尼克斯终于回过神来,却怎么想怎么不得劲,刚才他有种很不确定的感觉,觉得自己仿佛要输了,又觉得兴许会赢。
这下真的赢了,却完全没有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仿佛对手暗中放了水,让着他故意让他赢一般。
想到这,他的神色变得黑沉,“你……”
“嗯?”
很快就能睡觉了,耶尔也变得耐心了一点,“阁下还有什么事吗?”
艾尼克斯卡壳了一瞬。
但说到底,这只是他的猜测罢了,完全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耶尔给他放了水,而不是他爆发了一波运气赢了最后一场。
好半晌,他才压下了胸口的郁气,伸手示意了一下,一个黑色丝绒盒子被小心地放到他手中。
“你也是为了这个来的吧?”
他打开看了一眼,将盒子撂在了桌上,敞口正对着耶尔。
是那条不知真假的“机甲之心”项链,谣传是帝国最为耀眼的将领,蒙特上将在战场上的遗留。
“不。”
耶尔顺利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敲了敲上面保护的玻璃罩示意打开,“我只要这个。”
艾尼克斯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后把下面的注解念了出来。
“这是什么……一块可以打开雌奴项圈的芯片?这什么鬼东西?!”
他眸底露出难以置信和嫌弃,随即审视的目光移向主持拍卖的虫:这什么破铜烂铁也敢拿出来拍卖??
“你、就为了这东西,专门来参加这次拍卖,甚至为了这玩意拿了一个第一名……?”
不仅是艾尼克斯,周围的所有虫都露出梦幻的神色,被这场荒诞闹剧震撼得不知今夕何夕,面面相觑半晌,最终也只能苦笑几声。
“它于我有独特的价值。”
耶尔没有多做解释,将东西拿起来放好后站起身,点了点头权做告辞,“走了。”
“阁下稍等。”
身后的声音冰冷且强硬,和刚才相比少了一些随意和高傲,让耶尔暗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转身,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攥紧那块芯片,藏在面具下的神情渐冷,“请问子爵阁下还有什么事吗?”
“你摘下面具给我看看,我把这条项链也给你,怎么样?”
艾尼克斯仍然心怀疑虑,还有着一些锐气被挫的懊恼,让他很像看看那面具下到底是谁,会不会是自己曾经认识的虫。
或者干脆就是很久不见的长辈,知道他之前的荒谬行径,专门过来给他个教训知道天外有天……
总而言之,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挠心挠肺过,如果今天就这么放耶尔走了,他未来十年都会睡不好觉。
“我拒绝。”
耶尔头也不回地道,直接拔腿就走。
那些拥挤的虫潮又惧又怕地看着他,纷纷往旁边让开,摩西分海般让出了一条通道。
艾尼克斯直起腰,冷声吩咐一旁候着的虫,“爱德诺,把那些家伙全部清走!这一层的监控器什么的全关了。”
“还有,把大门关好。”
耶尔终于转过身,看着刚才询问他是否作弊的虫站出来,动作很快地清了场,呼叫总控室将这一层的设备全部关机。
包围过来的警卫有些强硬地将他带回赌桌前,又全部退了出去,这一层大厅里便只剩下他和艾尼克斯两只虫。
“我以家族名誉起誓,绝对不会私下对你进行报复,也不会打扰你的正常生活……只要你出现在我的地盘里,就算平地摔都算我的,尽管来找我赔医药费,这总行了吧!”
艾尼克斯却没有采取更多强硬手段,而是自顾自保证了一大堆,甚至破天荒地发了誓。
但眼前的虫仍然不为所动,让他逐渐咬牙切齿起来。
“让我看看你面具下的脸,这一场的拍卖品都是你的!”
耶尔无声地审视了他一会。
他仍然不知道眼前这个贵族到底想干什么,但十足霸道是真的,如果不摘面具,今天能不能出这个门还真是未知数。
那边艾尼克斯将许诺不断夸张,甚至说要将这一整栋建筑转让给他,但在耶尔看来不过是难缠的资本家画大饼。
这个面具其实也没什么用……以眼前这个雌虫的权势,足够在艾塔尔这个荒星畅行无阻,随便调查一下都能知道他是谁了。
他叹了口气,手指覆上白狐面具的边缘,精密的卡扣转动着松开了咬合。
咔嗒。
面具被放在赌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耶尔睁开眼,神色冷淡地看着眼前呆住的虫,“可以了吗。”
“……”
艾尼克斯已经呆滞了。
眼前的虫站在一片纸醉金迷后的狼藉中,安静眉目一如远山,随意散落的碎发下是点漆似的眼眸,眸光中潋滟着一枚极亮的星子。
水晶吊顶投下来的大亮灯光,竟比不上那肌肤一分白腻,好似一捧无暇新雪,让面具硌出来的红印子都像点点血梅,泼洒出一片惊心动魄。
艾尼克斯动作凝滞,舍不得眨的眼睛泛起一阵干涩,但已经被主体完全忽视掉,脑子里一片空白。
耶尔微蹙了蹙眉,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也不打算继续在这里消磨时间。
“看也看过了,我走了。”
他薄薄的大衣下身形宽肩窄腰,萧萧肃肃、清俊颀长如松如竹。
试探着后退几步的动作让每一根线条都鲜活起来,好似从画中走出来的神祇。
艾尼克斯的视线终于从那张脸上移开,却也根本移不开眼,喉结上下滚动不已。
“等等!”
眼看着耶尔就要离开,艾尼克斯立刻低声喊道。
在耶尔侧头的瞬间,他将面前的小盒子扔了过去,“这个,你拿走吧。”
是那个机甲之心项链。
耶尔也不客气,朝他微微颔首表示谢意,然后毫不留恋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直到耶尔的身影消失很久之后,艾尼克斯才彻底回过神来,浑身疲惫地陷在宽大的座椅里,只是那副画面仍然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一股强烈的怪异感就盘旋在心头,提醒他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面具……没有虫纹,还有那股似有若无的味道……雄虫?”
“他是一只雄虫?”
难以置信的喃喃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
*
不仅是最上层,整栋建筑内部似乎都清了场,只剩下一片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狼藉,五颜六色的砝码被扔得满地都是。
一直到走出大门,看到焦急等在一边的伊莱恩,耶尔才稍稍放松下来。
“还好吗?”
焦急等在门外的伊莱恩冲了上来,紧张地查看他身上有没有伤口,再三确认他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没事,回去吧。”
外面天色渐白,时间已经接近清晨。
远处的天空温柔晕染开小片赤红蔚蓝的霞光,几颗星子挂在极目的交界线,像是长夜遗留下的尾巴。
耶尔摇下车窗,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通宵的疲惫让他昏昏欲睡,只能通过吹冷风清醒一下。
想了想,他拿出那个小黑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项链。
耶尔凝视着这条项链良久,突然眉心紧蹙,低头嗅了嗅项链上的气息,但除了铁锈味和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外再无其他。
奇怪……?
刚才好像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归属于哪里。
“嘀嘀。”
光脑发出一声消息提示,耶尔堪堪回神,将项链放回口袋,唤醒光脑页面查看消息。
【翡石拍卖场的所有权已经转至您名下,请注意查收!随信附件:拍卖场地契*1,股权转让合同*5,库存拍卖品图片*1298……】
耶尔:“……?”
耶尔:“。”
原来不是资本家画大饼,是虫傻钱多的散财童子吗?
作者有话说:
主星虫脉又+1(金币进账的声音)
第46章
柔和的金色阳光如水般倾泻而入, 透过帘子上的菱格,在墙面和沙发上打下浅淡摇曳的阴影。
一片懒洋洋的静谧。
身前呼吸吹拂,带着熟悉的微甜气息。
西泽眼睫微动, 无声睁开眼, 满满映入眼底的便是耶尔沉睡的脸。
雄虫睡得很沉, 相比清醒时的平淡柔和,睡着的他微抿着唇, 眼尾泛着一抹浅红,好似在梦里受了什么委屈。
——轻易就让心尖酸涩软塌,泛起想要将之拢在怀里亲吻的爱怜。
西泽用目光描摹了雄虫的睡颜一会, 后知后觉他正睡在延展的外侧沙发上。
耶尔昨天的衬衣还没换下, 一边领口被睡得翘起, 身上的被子凌乱地卷起, 显得皱皱巴巴的,姿态却又是全然放松的舒适。
他知道耶尔昨天去了拍卖场,但因为怕被察觉, 加之拍卖场审查严苛,潜伏小队只暗中围在建筑周围,等有什么异样再冲进去。
反馈回来的消息中并没有显示耶尔到底做了什么。
西泽在沙发上枯坐了大半夜, 一直等到雄虫安全返回的消息才闭眼小憩了一会。
期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动静,但在嗅到一抹极浓的焦糖香后, 强烈的疲倦和眩晕迅速席卷而上……然后就是现在。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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