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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鲸发出凄厉的惨叫，灰色的眼睛凄怆又绝望地转动着。它巨大的身躯刚开始还在扭动，紧接着却忽然一沉，直直地坠下云端。
马克：“我靠，你们快看！”
即使是成年的风鲸，也依然不是皮同的对手。它的身体正慢慢变得僵直，只能任由巨蛇一圈一圈缠得更密更紧，像一具黑色的木乃伊，最后，砰一声，掉进海里，炸起千尺高的水墙。
马克长出一口气：“呼，这条应该够它吃一会儿了。”
话音未落，只见海面上甩出一道黑色的弧线，像钩子一样飞上天去，直插云霄。旋即，皮同长长的身躯也露出水面，倒挂金钩一般，与空气阻力倒行逆施，生生把自己又拽回到了云端。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马克伸出食指戳戳暗天使，战战兢兢地问：“你不是说，它是贪吃蛇吗？怎么放着刚捕杀的现成猎物不吃啊？”
“在它不是饥肠辘辘的情况下，它会趋向于捕捉更大、更理想的猎物，而且有时候，它也以杀戮为乐，不单纯是为了果腹。”
“以杀戮为乐？我的光明神啊！”马克又开始鬼哭狼嚎。
云层之上，皮同和一头雄性的成年风鲸较上了劲。刚才两次捕猎的顺利，加之风鲸宝宝甜美血肉带来的刺激，它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它用铁钩一样的尾巴紧紧箍住风鲸的肋骨，出窍的毒牙试图刺入温热的血脉。可是成年雄性威瑟维尔也不是好欺负的，它挥舞着螺旋状的长牙，像一柄利剑，不断突刺着巨蛇。皮同下半身挂在它身上，可上半身却始终找不到着力点，一次又一次被惯性折辱，像个钟摆那样荡来荡去。
它再一次抬起上半身，细密的鳞片勾勒出绷紧的肌肉线条。风鲸以为这个手下败将又要发动一次不自量力的袭击——皮同虽然看似浑身铺满鳞片，实际上却并非无懈可击，它的鳞片更倾向于韧性，能够贴合肌肉的运动，保护它免受岩石等坚硬物的划伤，但在威瑟维尔骨质长牙面前，无异于穿纸糊的盔甲与拿真刀真枪的敌手对打。
雄性风鲸晃动硕大的头部，吻前长剑穿空，直奔蛇头而去。
皮同并没有躲避，它利用着惯性，将自己沉重的上半身向上抛起，落下时，堪堪砸在风鲸的长牙上。
只听咔嚓一声，那螺旋状的利器从根部断裂，露出一个足有人巴掌大小的血洞，鲜红色的血水从断齿处喷薄而出，瞬间染红了下方的云层。
在戴斯彻海上，下起了一场血雨。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又是怎么了？”马克如惊弓之鸟一般注视着滴在自己身上的淡红色液体，鼻腔里充斥着血腥的味道，“这是……血！救命啊，完蛋了！”
所有人都沐浴在这场血雨中，娜塔莎金色头发被染成了橙红色，崔斯坦背后雪白的翅膀也变成了粉红色……
卡梅拉耸耸肩：“不过是又一头风鲸罢了。”
断齿的剧痛摧毁了威瑟维尔所有的身体防线，被皮同拽着向下坠去。它张开破碎的嘴唇，惊恐而绝望地向自己的族群发出求救，偌大的家族中间，居然没有一个敢出头。巨蛇在空中收紧胸腹，钢铁般的肌肉，直接将猎物挤成了肉饼，稀碎的内脏，混合着冒热气的血和肉块，纷纷扬扬地掉进海里。
威瑟维尔虽然体型庞大，但却是实打实的“虚胖”，肋骨中间很空，除了生存必要的脏器，占据最大空间的是一个名叫气鳔的器官，威瑟维尔正是靠它在空中浮沉。除了那根长角外，基本没有战斗能力，胆子还小得可怜，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四散逃窜。
亲眼目睹了自己的首领被“挤爆”，变成了一场“碎肉雨”，家族中几头威瑟维尔直接吓破了气鳔，像个泄气的气球一样直直坠了下去，死了。余下的，开始夺路奔逃，冲击着其它家族群落。
约书亚也被巨蛇令人发指的力量给震慑住了，手里握着曲柄牧杖还没缓过神来，眼角余光瞥见牧群中的骚乱，急忙强行定了神，赶去安抚那些神经衰弱的神兽。
失怙的威瑟维尔像无头苍蝇那样横冲直撞，对牧人直接发出的口令置若罔闻，约书亚只好迂回曲折地向双角王兽寻求帮助。
一种悠长而低沉的声波，自双角王兽的头顶，呈涟漪状散布出去，直至覆盖牧群的外缘。这声音在人耳听来近似啸叫般刺耳，但对威瑟维尔而言，却有如同摇篮曲一般的魔力，整个兽群瞬间安静下来，仿佛被母亲抱起的婴儿止住了啼哭。约书亚争分夺秒地将队形聚拢，还得想办法给刚刚失去首领的家族找一个新首领，以防它们再失控。
可是，他忽略掉了一点。威瑟维尔女王的声音暴露了她的位置，让皮同一眼在兽群中发现了那头独一无二的双角雌兽。她的个头更大，尾部更长，吻前的双角更是威风凛凛……贪吃蛇不仅贪吃，它还有“收集癖”，喜欢形形色色的猎物各来一个。
它小心翼翼地盘起身子，蛰伏在海面之下，等待下一个浪头。
而后，长尾一抽，像长出了翅膀一样冲上天空。
双角王兽又怎会坐以待毙？她迅速在群落间移动起来，傻乎乎的威瑟维尔们还搞不清什么状况，习惯性地分开两路为女王让道，又迅速并拢，阻住了皮同的去路。
巨蛇追逐着她，将其它风鲸的脊背作为跳板。它的尾巴像长鞭一样，挥动间，将那些风鲸抽得皮开肉绽。它就像进入了羊圈的恶狼，东咬一口、西撕一块，纯粹取乐，毫无节制。
约书亚握紧手中的曲柄牧杖，将光明之力注入其中。那根细细的牧杖瞬间就亮起了耀眼的光芒，仿佛裹上了一层白色的火焰。
他用牧杖前端的弯钩勾住皮同的脖子，巨蛇立刻发出一声嘶嘶的尖叫。它像怕烫一般弹开上半身，尾部却还牢牢缠在一头风鲸身上，朝约书亚亮出了毒牙。
“滚，给我滚下去！”
他将牧杖末端狠狠向它尾部刺去，黑色的蛇尾果然后缩，不提防蛇头跑到他身后，绕过发光的牧杖，朝他的后肩奋力一扑。
说时迟那时快，约书亚腾出一只手越过肩头，掌心射出白光，将皮同的眼睛灼伤。
巨蛇嘶叫着后退，长尾一摆，又进行了一次跳跃，重重砸在另一头威瑟维尔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它身体向下一沉，它挣扎着想把背上的东西甩下去，皮同却对着它的脖子狠咬一口，温热的血液滋润了喉头，视觉也随之恢复正常。
生命即将走到终点的威瑟维尔开始下坠，皮同拔出毒牙，像寄生虫更换宿主那样，又跃到了另一头的背上。
它离双角王兽越来越近，大概再有三五次跳跃，它的毒牙就可以碰到这无比珍贵的猎物，约书亚及时赶来，手中的牧杖软化拉长，变成一条灵便的锁链，在它的七寸处缠绕收紧。
然而皮同力大无比，区区锁链，根本无法扼住它的死穴，反而叫它揪住了约书亚，将他像个风筝一样在空中甩来甩来。
从它的上颚中弹出毒牙，毒液从牙尖喷射，约书亚急忙躲过，同时手中挥出一道光刃，只听仓啷一声，与它的毒牙撞在一起，竟被弹了回来。
这样不行，伤不了它，我需要一把剑。约书亚自言自语道。
皮同松开威瑟维尔，把全部重量都压在锁链上。约书亚一时没使上力，竟叫皮同拖着向下坠去。
云层中，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令人感到窒息，呼呼的风声灌满他的耳膜，眼前被迷蒙的灰雾遮蔽辨不清方向，他伸手在空中乱抓，希望能够找到一个着力点，但四周只有漂泊无定的云……
忽然，他的耳朵捕捉到一个不一样的声音，仿佛有人在逆风而行，身上的衣料被风撕扯发出呻吟。
他用力在掌中凝出一团光，照亮了四周昏暗的云海，一道剑光晃到了他的眼。
“接住！”
他稳稳握住剑柄，在半空收起翅膀，任由自己加速下落，在靠近皮同脑袋的时候，奋力一挥。
韧性的毒牙应声而断，巨蟒发出痛苦的嘶声，粗壮的长尾向约书亚拦腰扫来，他急忙放开手中的锁链，擦身躲过。
他拼命振动双翼，想要逃离皮同巨大身躯下落时制造的气旋，怎奈，新生的翅膀太过娇嫩，经不起他这么没心没肺地折腾，背后的伤口又撕裂了。
这时候，他的手抓住了一个温暖而有力的锚点。
他抬起头，只见浑身披挂淡红血水的崔斯坦握着自己的手，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他向他借了把力，终于在空中稳住了自己，这才觉得自己空空的左手中好像少了一样什么东西。
“维克多的牧杖！”
“我去捡回来。”
崔斯坦一刻也没耽搁，立刻启程，然而，才飞出几米远，迎面就撞上了娜塔莎他们。小汤米手中拿着一根弯弯的树枝，约书亚一眼就认出正是他要找的曲柄牧杖。
娜塔莎拍着马克的背道：“我赢了！就知道傻大个一声不吭偷偷溜走，一定是因为头儿在这儿，你欠我一百天使币。”
马克灰溜溜地从屁股后面摸出钱包，上交赌注：“早知道就不和你赌这个了。”
小汤米乖巧地将牧杖交到约书亚手里：“我看见这根棍子飘在海面上，样子有点奇怪，觉得是有用的东西，就捡回来了，没想到正好是师父丢的！”
老友团聚，不免热热闹闹地叙一会儿旧，也叫他们放低了警惕心，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直到——
“我靠！”
马克的一声惊呼，把他们拉回到当前的处境。
戴斯彻海面波涛翻滚，在分开的浪花间，探出一颗三角形的头颅，黄褐色的眼睛凶狠地望着他们。
“它……它怎么还没死？”
暗天使伸手从背后的箭袋中取出一支羽箭，拉弓上弦：“废话，它是古神，哪有那么容易死？”
皮同张开大口，露出上颚齐根断裂的毒牙。鲜红的蛇信伸出来，张牙舞爪地嗅探着空气，紧接着，那信子忽然变黑，根部变得和喉咙一样粗细，分叉的舌尖上，长出了两颗三角形的硕大头颅，而原先的脑袋开始退化，黄褐色的眼睛褪色变黑，最后完全融入鳞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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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忙着搬家，换工作，所以更新变慢了，抱歉抱歉！
第83章 第五日（14）
新长出的两颗头颅，大小只有原来的一半，但在他们的眼里依旧硕大无朋，四只黄褐色的眼睛，如地狱业火一样注视着他们。
约书亚没有给它喘息的机会，趁两颗头颅还没有完全决定谁来接管身体时，挥出闪亮的宝剑。双头蛇挥舞着右侧的脑袋扑向他，约书亚轻点双翼，敏捷地避开蛇头的锤击，由上自下，挥出致命的一击。
右侧的蛇头轰然斩断，沉重地掉进海里，砸出山一样的巨浪。
“太帅了！”
“不愧是你，我的头儿！”
他听见身后传来赞叹，却无心沐浴溢美之词，一种不祥的预感攀住他的脊梁，让他仍然双手紧紧握住剑柄。
果然，巨蟒的危险性并没有因为丢失了一边的头颅而减弱，断头的伤口很快就止住了血，边缘处的鳞片开始多米诺骨牌似的向中间倾倒，最终将伤口完全包裹住，并入粗壮的躯干，与此同时，仅剩的那枚头颅开始褪隐，眼睛和鼻孔慢慢变淡，被鳞片所覆盖，张大的口中，吐出鲜红的蛇信，开始变粗、变长，直至最后完全和咽喉一样粗细，分叉的两端，重又生出两颗头颅。
马克伸手托住自己快要脱臼的下巴：“这又是什么操作？无限分裂？无限重生？”
“皮同是古神，哪有那么容易杀死。”卡梅拉从他背后发出一声冷笑，“约书亚刚才斩断了它毒牙，触发了它的另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没有了毒牙，它必须有一项备用技能来继续吓退敌人，减轻对主躯干的伤害，两个蛇头就是这个作用，无论你砍去了哪一个，另一个都能立刻重新分化，而你永远无法同时斩断两颗头颅。”
“他一个人当然不能，但，加上我们呢？”
崔斯坦的眼睛中闪烁着一种光芒，介乎鲁莽与勇气之间，他手里握着刚才约书亚交给他保管的牧杖，虽然还不清楚怎样使用，仅凭着一腔孤勇，就天不怕地不怕地向蛇头冲去。
“笨蛋，一根破树枝有什么用？”
卡梅拉援弓引箭，一连放出数十支黑羽箭，像雨点一样洒向硕大的蛇头，虽然不能伤及它半分，但总算叫它闭了会儿眼，足够掩护崔斯坦来到近处。
约书亚余光瞥见有人靠近，急一回头，大叫：“回去，你不是它的对手。”
“那你就是吗？”崔斯坦也扯着嗓门和他对喊，“我承认，我的武器可能是比你逊色了那么一点，但我相信大力能够出奇迹！”
有一句话叫“没有技巧，全是感情”，说得就是崔斯坦这种人。任何事情摆在他眼前，他想到的绝不是首先盘算自己有几成胜算，而是不管不顾地先干一场，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是哪里，反正走一步看一步，但一定要拼尽全力，赢也好，输也罢，至少不会留下任何遗憾。你可以说他莽撞，也可以说他是愣头青，但真要有一个人为你这般豁出去，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任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有些被软化吧？
卡梅拉的箭雨刚一停歇，崔斯坦和约书亚就同时挥出手中的武器，双刃剑剑光过处，蛇鳞发出金属碰擦一般刺耳的声音，几乎要在空气中蹭出火花，崔斯坦那边，曲柄牧杖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成了一把木柄的板斧，随着他双手的力量劈开了巨蟒的颈部。
蛇头并没有完全断裂下来，而是摇摇欲坠地连着一块皮，周围的鳞片犹犹豫豫地想要上前“拥抱”住伤口，但又被那一方连着的皮肤给迷惑，以为无甚大碍，前进又后退，后退又前进。
“哈哈！我就说我能成！”
崔斯坦高兴地在空中翻了个筋斗，扭头望向约书亚，却见约书亚一手抬向自己这边，另一手握着剑。他的腰部以下被一条纤细有力的蛇尾缠住，正一点一点把他拉下海面。
他面前的蛇头，竟然毫发未损，除了蹭掉一点“油皮”外，连鳞片也不曾少一块。
原来，刚才是他，分心出来帮他把牧杖化作板斧，却无暇顾及从自己身后袭来的危险，他的身体被蛇尾缠住，手里的剑打了滑。
“约书亚，不！”
崔斯坦像丢了魂似的撞过去，可惜灵巧的蛇尾就是比他快那么一拍，赶在他斧刃劈下前，将约书亚拖入水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沉沉的大海里，连气泡也没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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