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天空忽然炸响一道惊雷,那声音震耳欲聋,几乎能够将整片天空撕成两半。约书亚和路西法同时抬头望天,这一次,闪电勾勒出了云层里清晰的影子:体型巨大,尾巴修长,浑圆的吻部之上,生长着两根螺旋状的巨角。
“是威瑟维尔女王!”
“这种龙虎相争的事情,还是交给龙虎自己吧!至于你,约书亚,你是人的神,不是古神的神,做好你自己的事情。”路西法大笑着退开,隐没在黑暗中,无影无踪。
皮同也看见额云层上的影子,它的两颗脑袋忍不住从水里探了出来,嘶嘶叫着,望向天空。
首先刺破云层的,是威瑟维尔女王的那对骨质长角,她像一头红眼的公牛,愤怒地炫耀着自己致命的利器。
皮同也不甘示弱,长长的身体在海面下盘踞,蓄积力量,随时准备跃出海面,腾空而起。
风鲸女王率先发起进攻,蓝紫色的闪电缠绕着它的长角,嗖地一声,落向海面,电死一片海鱼,皮同只是挠痒似的翻了个肚皮,又很快正过身子,挑衅似的挥舞着自己的两颗头颅。
维纳斯整个身体钻出云层,她身上有漂亮的蓝灰色的斑纹,流畅的身体线条极适合飞行。她有一对宽阔的鳍翅,拍打间就能掀起狂风。
约书亚他们一行人赶紧护着方舟闪避。好在皮同的注意力都被这头漂亮的风鲸吸引去了,对方舟上的人再也不感兴趣,他们正好乘此机会疯狂救人,然而有限的方舟终于容不下如此多的乘客,而在此浩渺咸水上,陆地又远在天边,被重新救起的人们最终还是会再次掉进海里的,这就是一场西绪弗斯式的徒劳罢了。
刚才经路西法这么一试,约书亚感觉自己的身体里面不知怎么地充实起来,背后新生的翅膀似乎充盈着力量,而一股清新、温暖、热烈的力量在他的四肢百骸中流淌。
他的目光落在方舟上的那一小片绿茵之上,随即,突发奇想一般,他用手朝那小小的绿洲一挥。
掌心射出温暖白光,直扑向那一小片绿色,紧跟着,绿草之下的土壤忽然蓬勃生长起来,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渐渐吞没了整座方舟,又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吞噬海面。
最终,一座辽阔的海岛占据了原本属于寡妇湾的地方,岛上绿草如织,树影如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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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要去隔离点做大白了,希望大家愿意等我回来。
第85章 第五日(16)
岛屿的根基迅速下沉,像热带巨树交错纵横的板根,深深扎进海底的大陆架,稳稳地托起上端浮出海面。
约书亚再接再厉,他熔金一般的目光投向其它空旷的水域,曲指成爪,深深从海底的淤泥里,又拔出了许多座小岛,星罗棋布地散落于戴斯彻海上。
“酷!这又是什么法术?”
“我们头儿,还真是从不停止让人惊喜呐。”
暗天使白了一眼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这不是法术,是一种能力,可以吸引、操控身边的土元素,包括与之类似的木、石等,可以轻而易举地移山填海,平地起楼,亦或逢山开路、遇水叠桥。”
小汤米听得眼睛都直了,用极小的声音细细说:“要是有一天我也能成为天使,我想让师父教我这种能力。”
卡梅拉充满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这可不是一种能够后天习得的能力。土元素位列七种创世自然元素,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最基础的魔法元素之一。当今世界版图已稳,没那么多大兴土木的需求,所以对土元素的掌控之力也就慢慢弱化、稀松,反倒是水、火、雷、风等其他元素成为主导。说起来,土系魔法也不算是一种很罕见的能力,土系天使在你们那里应该不在少数,只不过大部分都资历平平,想要达到他那种水平,要么是土系能力根植在你的本源之力中,要么恰逢乱世,而你刚好天赋异禀。”
那些定海神针一样的细长岛屿,对于皮同来说就像一场噩梦。它在与威瑟维尔女王鏖战的过程中,忘记了留意身后,等它感觉到自己摆尾游动正变得越来越困难,就已经被困在千座岛屿形成的石阵中。
巨蛇愤怒地挣动身体,粗壮的躯干,瞬间撞断了两侧的数十根岛柱,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它在水下怒张着鳞片,扼住水流的走向,操纵着潮汐,猛地将一股大浪掀向余下的群岛。
霎时,乱石穿空,尖锐的岛屿碎片飞向在场的每一个人,约书亚张开双翼想要护住自己和旁人,可他的翅膀到底是新生的,翼展有限,飞羽尚稚,护了别人便护不住自己,崔斯坦一把将他抢入怀中,转过身子,用自己的后背,抵挡那暴风骤雨般的碎石。
维纳斯的一双长牙上,再次闪烁起蓝紫色的电光,充满螺旋状的沟壑。她发出一声悲愤的低吟,笔直的闪电就从尖端落进海里,刚好劈在皮同要害的位置上。
一大片皮肉被烤焦,连着黑色的鳞片一起剥落下来,就像陈旧潮湿的墙皮。巨蛇嘶叫着在海里打了个滚,伤口却并没有自己愈合。
趁着它为维纳斯分心之际,约书亚推开崔斯坦的保护,再一次筑起土石牢笼。他浑身散发着白金色的辉光,慢慢升至中天,如日高悬,伴随着他的上升,一座座岛屿冲天而起,像从天空插入海底的巨剑,比刚才的更加坚固,扎根深远。
皮同就像老一辈妇女手中的毛线,被以复杂而花式的手法缠绕在一根根棒针上,明明看起来松松垮垮,中间的孔洞几乎可以穿过一根手指,但就是理不出头绪,千丝万缕细密地编织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一缕线头都别想从这复杂的阵法里脱身。
它从水下探出一颗硕大无朋的头颅,两只黄褐色的眼睛怨毒地望着空中的约书亚。
“小心!”崔斯坦忍不住喊。
他已经无法靠近他。如果只是烫人的温度和刺目的亮度,他或许可以豁出去,再瞎一次眼,让自己浑身的皮肉焦糊到贴在骨骼上,只为再一次将他贴紧胸口,用自己的身躯,为他抵挡任何可能指向他的伤害。
可惜不是这样,他周身的光焰温暖而和煦,却像发出无声的号令,拒人千里,而他又如何敢违抗他的命令呢?
他只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似乎在久远到不能再久远的过去,也有这样一个人,在他的眼前,散尽光芒。
不……
皮同没有来得及发起进攻,因为维纳斯已经将长牙朝着它失去自愈能力的身体刺去。那尖锐的、带电的武器,轻而易举就刺破了皮同坚固的鳞甲,在它的身上扎出两个血洞。
巨蛇仰头发出痛苦的嘶吼,以一种拧巴的姿态转过脖颈,将更为脆弱的咽喉暴露在维纳斯眼前。风鲸女王乘胜追击,飞得更低,身子更贴近海面,正在这时,一直潜伏在波涛之下的另一颗头颅却猛然跃起,狠狠咬住了风鲸女王柔软的腹部。
温暖的鲜血充盈它的口腔,皮同肌肉紧绷,浑身震颤。
维纳斯大力挥动鳍翅,想要飞上高空,甩掉这只大长虫,不料皮同却已悄悄将尾巴缠上她腰际,随着她的爬升,竟将它救出了群岛垒砌的囹圄。
皮同计谋得逞,悬空的一侧头颅得意地发出嘶声,随之肌肉收紧,一寸一寸盘上风鲸那流线型的身躯——这对它而言毫不费力。
大海中已经升起了千座岛屿,可是崔斯坦却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约书亚浑身的皮肤,就像纸糊的灯笼皮那样纤薄,纤薄到透出光来。那些昏黄的光线,就像堵不住的动脉血一样从他四肢百骸往外涌,而他似乎对此无能为力。
他高举起长剑,手指沿着剑刃划过,想将力量注入宝剑,只听剑身嗡鸣,却迟迟不见亮起,只有他自己的身体还在兀自散发光晕。
“他这样下去,会把自己给熬干的。”暗天使冷不丁说了一句。
崔斯坦回头看着她:“什么意思?”
卡梅拉将黑色的发辫甩过肩头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那些光芒,是他的本源之力,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泄,用不了几分钟,他就会油尽灯枯的。”
崔斯坦不等她说完,就展开翅膀朝约书亚飞去,他从背面抱住他,只觉得他的身体烫得惊人。
“你怎么啦?不要吓我。”
约书亚的脸庞发着光,这朦胧的光晕,崔斯坦曾在自己身上见过,那是在他灵魂消散,快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时候。
他顾不上他烫人的体温,将约书亚结结实实地搂在怀里,像怀抱着一颗流星,焦灼又急切地投向一座岛屿。
在岛上,他把约书亚平放在地,清凉柔软的湿泥降低了他的体温,也让他周身的光芒慢慢暗了下来,崔斯坦终于可以看清他的表情,他太累了,眉宇间写满了倦意。
第七小队的其他成员也纷纷落到小岛上,他们绕着前队长围了一圈。
“头儿,你没事吧?”
“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师父,你要快点好起来呀……”
在所有人的七嘴八舌中,崔斯坦忽然转向卡梅拉,凶狠地问:“你母亲,刚才对他做了什么?”
“难道不应该问问他对我母亲做了什么吗?”卡梅拉一下子炸了毛,“他把她伤得那么重!”
一只苍白的手,抬起来,抓住崔斯坦的衣袖:“跟路西法没关系,是我自己。我……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他抬起眼睛,望向天空,维纳斯和皮同缠斗在一起,时不时有夹杂着血丝的雨水飘落,低沉而粗重的喘息刺破空气传来。
约书亚有气无力地说:“去帮帮她吧——维纳斯,她对维克多就像女儿一样。”
崔斯坦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泪,从他手里接过那柄双刃长剑。
“好,你等着我。”
他站了起来,那一刻,他的身形似乎有魔法般暴涨。他控制翼式背包上的翅膀,轻捷又迅速地飞上天空,直奔巨蛇。
皮同越收越紧,维纳斯灰蓝的皮肤上开始呈现出一种死灰的色调,这是窒息的前兆。她仍在剧烈扭动身躯,发出愤怒的低吼,长牙向四面八方放出闪电,但就是无法击中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皮同。
云层压得很低,酝酿着滚滚的雷暴,威瑟维尔群聚在那里,电光照亮了它们庞大的身影。它们用滚雷般的哀鸣回应着自己的女王,就像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毒蛇吞噬的雏鸟,却迟迟不敢从藏身的巢穴中迈出一步。
“难怪你们要绝种呢。”卡梅拉叹了口气,轻点灰翼直上云霄,抢在崔斯坦前面,对准巨蛇的头颅拉开长弓,弦上一段黑气自动凝出一支带有倒刺的弩箭。
皮同一边脑袋转向她,细瞳里透着凶光。
“对,看着我。我要把你的皮扒下来,装点我母亲的宫殿。”
巨蟒发出一声骇人的尖啸,那声音仿佛带刺一般,能在人身上扎出好几个窟窿。卡梅拉闭眼放箭,黑箭直直地撞向大蛇的瞳孔,又往里钻了一会儿才停下。
蛇没有眼睑,皮同根本躲不掉。它剧烈地甩动着头颅,长大的嘴中发出可怖的嘶声,带着腥味的血水和口水甩了暗天使满头满脸。
小汤米无畏地从东北角上杀出,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短剑,挥舞着朝巨蟒刺去。剑柄上凝着火红色的星光,那是已故的大天使米兰达送给他的防身武器。
“喂!丑八怪,对我女朋友说话放尊重点!”
“走吧。”女特工踢了一脚马克的屁股。
“我们去凑什么热闹?”
“领导都让家属都上了,你不得表示一下?”
于是,娜塔莎从裙下掏出了她的手枪,马克从背包里放出了他的电子狗,银制子弹嗖嗖破空,激光束像绞肉机一样旋转不停。
崔斯坦来到皮同瞎眼的一侧,双手举起长剑——他没有魔法,只能依靠自己的臂力——将剑身,深深插进巨蛇背上的血洞,直没入剑柄。
接着,他又像拧钥匙一样旋转半圈,再往里刺去。
皮同的身体像离土过久被太阳晒干的蚯蚓一样痉挛。它放开维纳斯,向海面沉沉坠去。
然而迎接它的早已不是海面,而是斑斑驳驳的陆地,就像海洋中的空洞。
它的身体重重砸在坚硬的岩石上面,发出沉重的巨响。它的一颗脑袋还能碰到海水,就像看到地洞的老鼠一样,急急忙忙拖着笨重的身躯往里钻,海洋与它而言就像大地之于安泰,是它的力量之源,安身之所。
可是如今,广阔的大洋再一次被陆地切割得四分五裂,它只剩下局促的立锥之地,再也猖狂不起来。
重获自由的风鲸肤色恢复正常,悠游着摆动长尾,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围着刚才救她一命的人们,发出空灵的长吟。
所有听见这声音的人们,无论他们当下的状态如何,是站或坐,是在奔跑还是徐行,是在大哭抑或大笑……都在那一刻获得了内心阔别已久的平静。
维纳斯调转头部,向着下方的群岛飞去,在约书亚面前停留,巨大的鳍翅如风帆般鼓动,灰色的双眸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头压得很低,在贴近海面的位置,尾巴高高翘起,像一艘船头进水的舟楫。风鲸的身形本来就有些头重脚轻,这个姿势看起来更叫人担心随时会一头扎进水里。
约书亚抬起一只手,从两颗长牙的中间贴上她圆润的吻部:“嘿,你自由了,为什么不回去?为什么不和你的家人在一起?”
维纳斯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叫,那声音蕴含着激烈而复杂的情绪,似是将死天鹅的引颈绝唱,又似迷途羔羊寻得归路一般喜悦。
她没有回到自己的族群中间,而是继续绕着约书亚转圈,长牙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约书亚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目光跟随她,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
紧接着,她再一次停在他面前,喉咙里发出一种嘤鸣,似乎是在寻求某种许可,约书亚点了点头。维纳斯就像被推了一把似的,猛地朝前一冲,一边的长牙刺穿衣物,刺入约书亚的胸口。
崔斯坦身体重重一顿,举起长剑就要冲过来。可随之,他的动作就停住了,像结冰一样冻在原地。
在刺入约书亚胸膛的长牙上,有青白两色的光在交替生长,沿着螺旋状的纹理蜿蜒而上,充满那些缝隙。
紧接着,一道冰蓝色的光从长牙根部亮起,汇入到青白两色编织成的光带里,组成一曲三重奏,不断的交替、缠绕、融并,最终成为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
喀,被金光包裹着的长牙应声而断,从维纳斯的吻部脱离开来,刺入约书亚心脏的那端却越来越紧密。
就像被压缩一般,长牙开始变短,从胸前的伤口往里钻,直到完全不见。约书亚瞬间就飘了起来,而他的双翼丝毫没有振动。他感到一种冰冷触觉涌进他的四肢,就像有人往他的身体里灌了水,变得很沉,可在同时,他又觉得自己轻飘得不可思议,像一面旗帜。他一会儿感觉自己的身体如液体一样舒展,可以无限延伸,任意变形,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严冰,脆硬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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